二十四岁,该是什么样呢?林晚常常会想这个问题。光彩照人?意气风发?她的二十四岁,却是站在繁华都市的人潮里,拖着行李箱,强忍着满眶的酸楚和翻涌的不甘。
半年前,她带着一腔孤勇离开父母,一头扎进这座城市,以为只要拼命努力,总能挣出自己的一片天。结果呢?日子过得紧巴巴,房租像个无底洞,掏空了她微薄的积蓄,最后还得靠家里接济才能勉强撑下去。租期一到,面对飙升的租金,她只能退租离开,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默默咽下满腹狼狈。
深吸一口气,压下嗓间的哽咽。远处玻璃幕墙的高楼在刺眼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明晃晃地倒映着她此刻的廉价与不合时宜的倔强,无声的嘲笑。她甩甩头,把那些尖锐的目光和无声的嘲弄挡在身后,掏出手机,在同城租房软件上麻木地划拉着。
地段、户型、价格……一个个条件筛选下来,心灰意冷之际,手指却停在了一条异常显眼的信息上。照片里窗明几净,家电一应俱全,面积不小,租金甚至低得离谱——除了位置稍偏,简直是天降的馅饼,完美得像梦一样。
可哪有不劳而获的美事?林晚心里咯噔一下,划开评论区。
“呵呵,房主心真黑,这种房子也敢往外租。”
“外地人才会上当吧,本地人谁住?”
“别提了!之前在那住过,邪门得很!我后来拜了小半年才缓过来!听劝,别碰!”
“靠!那地方!本地谁不知道那事,都上过新闻了!谁敢住?找死!”
指尖冰凉地戳开搜索框。“时许自杀 凶宅”,新闻跳出来的瞬间,她的心猛地往下沉。那个名字——时许,二十六岁,天之骄子,海外归来,前途无量,却在自家公寓里选择结束生命。死后怨气冲天,公寓成了凶名在外的鬼屋,租客们口中的诡异事件层出不穷。
现实和恐惧在脑海里拉锯。银行卡上冰冷的数字最终占了上风。她咬了咬牙,按下了房东的电话。缺钱可以让人瞬间成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能让人甘冒百毒不侵的虚名。
合同签完,攥着钥匙站在玄关,林晚有一瞬的恍惚。房东那句“住不满也不退钱啊”的提醒还在耳边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她苦笑一下,心酸混着决绝涌上来——这钱,绝对不能白花了!
室内积满了时光的尘埃,厚厚的窗帘紧合,像只不愿睁开的巨大眼睛,将阳光彻底隔绝。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沉寂的、陈腐的气味。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快步走到窗边,“唰啦”一声用力拉开了厚重的帘布。金色的阳光如同潮水般猛然涌入,倾泻在地板上,瞬间驱散了浓重的灰暗与阴霾。她甚至推开了一扇窗,带着草木气息的暖风卷着尘埃涌入,房间里终于有了活气。
环顾着被阳光洗涤的客厅,尘埃在光柱里飞舞,如同细碎的金屑。林晚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轻声说:“时许先生,打扰了。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还请……多多关照。” 她以为这话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便挽起袖子开始打扫。
那个倚在沙发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简单白衣黑裤的挺拔身影,无声无息地凝视着她。阳光穿透他几近透明的身体,落在地上,没有一丝影子。他的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丝长久疏离人世后的审视,落在她身上——一个执意闯入他尘封世界的新来者。
等她收拾停当,已是午后四点。算算时间,该去买些生活用品了。走到门口,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像是忽然记起屋里还“住”着另一位,侧过头对着屋内提高了一点音量:
“时先生,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
寂静重新包围了房间。片刻之后,鞋架第二层,一双拖鞋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如同一个无人知晓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