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温盈正在洗漱,隐约听到敲门声,她伸出头,却又没有声音了。

    一大清早谁敲门,她退回身子继续刷牙,“咚咚”,这一次,她听清了。

    她含着牙刷打开门,睡眼迷离,“奶奶你钥匙是不是......”

    下一秒,她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陆。

    门外之人显然比温盈慌乱得多,抬起又放下的手,张开又闭上的口。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温盈突然转身跑进卫生间,胡乱地漱口,又打开水龙头,抄起水就往脸上扑,拿起干毛巾随便擦了几下。

    她站在客厅中间,疏离又客气,“请进。”

    陆贺年往前踉跄了一步,不小心抵到门上,他尴尬地笑笑,进门后,他低头看向鞋柜,温盈开口,“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好。”

    对于温盈的泰然处之,陆贺年倒是愈发紧张。

    她拉开椅子,坐得笔直。陆贺年拉开对面的椅子,不知道以什么姿势坐下去,“你姓陆?”温盈的开口,让陆贺年的神经放松下来,他快速地坐下,将衣襟整理好。

    他语气上扬,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知道我?!”

    温盈挪开双眼,伸手拿过杯子倒了两杯水,她把一杯推到对面,“我想,我应该不知道。”

    他有些着急,“是不是你妈妈,也就是温荷,跟你提过我,我叫陆贺年,是你的......”

    温盈地大拇指紧紧抵住杯边,指尖发白。后面两个字陆贺年不敢开口,他其实没有资格这么自我介绍。

    “父亲吧。”温盈替他说出了那个答案,她其实猜到了。如今温盈已经长到17岁了,越长大,她发觉自己的眉眼与那张照片竟如此相像。

    陆贺年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呼吸几乎是瞬间骤停,他不敢相信,他真的有一个女儿,这么漂亮的女儿。

    所有提前准备的话术都已抛之脑后,只剩自责羞愧。

    “对不起,爸爸来晚了。”

    陆贺年是两天前才得知,温荷给他打过一通电话,还有一条短信。

    那条短信很短,可砸得他心碎成泥。

    陆贺年,我本想将这件事永远瞒下去。可事发突然,我身患绝症,时日无多,无力再护温盈,她是十七年前,我生下的女儿。我与你的情分已断,只望你尽心尽力抚养好她。

    他按照最后的地址,让秘书订了最近的航班,可又突然想起自己被短信冲昏了头脑,他应该先收拾好房间。

    那一天他推了所有的会议,亲自监督房间的布置,过目所有的生活用品,什么好就买什么。

    接着就马不停蹄地赶飞机到润城,打车到楼下,然后在公园的长椅上坐到天亮,他看着三楼的窗帘拉开,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轻轻叩响。

    温盈看着手机上的那短短三句话,鼻子瞬间发酸。

    她用力地吞咽口水,控制自己不要眨眼,努力将情绪压下去。温盈注意到短信的时间是2016年7月12日发送的,也就是温荷去世的前三天。

    可为什么他才匆匆赶来。

    温盈狠狠地盯着他,微微起伏的肩膀满是怨恨,“你就应该永远不要来。”陆贺年知道她在恨他,他何尝不恨自己。

    他还想再开口,温盈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舒桃声音有点哑,“然后呢?”

    “我需要回去。”温盈不打算将自己的猜测告知舒桃,她是一个敢爱敢恨,洒脱单纯的女孩,她不想她替自己承受太多的感情。

    舒桃把筷子往桌子中间一扔,正好砸进锅里,“你什么意思?为了一个十七年才漏一面的男人,你就选择抛下我们是吗?”

    滚烫的汤汁溅到赵敏飞的脸上,他瞬间惊醒,“我靠,有岩浆!”

    温盈有些绷不住眼泪,一个劲得低头,舒桃看到这幅摸样更加来气,忍不住吼出来,“温盈,你他妈是哑巴吗?”

    赵敏飞意识到不对劲,他看向陈修,却发现陈修冷着脸,紧闭双唇。

    “谁能告诉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的好姐姐要去上海了,抛下我们要走了!”舒桃踹了旁边的椅子,喘着粗气。

    赵敏飞“噌”得一下就站起来了,但是由于喝了酒的缘故,踉跄着差点摔倒,他不敢相信,“姐,桃子说的是真的吗?”

    温盈的食指用力地扣着大拇指的指甲边缘,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是真的。”

    他还以为自己没醒酒,“不是,为什么啊!”

    舒桃拿起包,几步走到门口,话里带着没消的怒气,“呵,因为人家有亲爸了,我们算什么。”

    赵敏飞看着离开的舒桃,“陈修我去跟着舒桃,你好好跟姐说说话。”

    随着赵敏飞的离开,房间里的气压变得更低,她在等陈修开口,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别扣了,我送你回家。”

    温盈的身体一僵,她把手放在两侧,像个木偶一样,跟在陈修身后。

    饭馆离温盈家仅两条街的距离,陈修没有骑车,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温盈的步子迈得很慢,她有一堆话堵在胸口,却蹦不出一个字。

    陈修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你爸强求你跟他走的吗?”

    温盈的声音很轻,“不是,是我想要回去......弄明白一些事情。”

    “跟温姨有关吗?”她不止一次觉得陈修肯定邪修了读心术。

    “嗯。”

    陈修突然停下脚步,温盈险些撞上去,“到家了。”

    她完全没注意他们已经穿过了两条街,也是第一次觉得,润城怎么这么小。

    她越过陈修,上了楼。

    --

    离开润城那天,只有赵敏飞来机场送她。

    他向旁边的陆贺年点头问好,然后将一大袋零食塞到温盈的手里,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链,“桃子给你的。”

    她噙着泪笑了出来,她明明知道她从来不带任何饰品,她接过来套在手上,随即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舒桃。

    对方很快发来一条消息,“我讨厌你。”

    她也很快回过去,“我喜欢你。”

    这次只有一个“哦。”字。

    她知道舒桃不再生气,心中郁闷的情绪消了一大半。两个小姑娘就隔着屏幕傻笑起来,舒桃昨天是在气头上,发完火就后悔了,一夜辗转反侧,她不来,因为她舍不得,舍不得她离开。不见就总有再见的一天。

    陈修站在玻璃窗外,看着她发消息,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挥手告别赵敏飞,看着她消失在登机口,看着飞机飞走,看着飞机也消失。

    原来一个人的离别是另一个人,心的生死。

    飞机上,温盈靠着窗,润城越来越小,云层四散,只剩下一个小点。

    陆贺年没想到温盈会答应跟他回去,他时不时转过头,发现温盈一直保持一个动作不动,他几次欲想开口,可又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闭嘴。

    机舱内的冷气对于温盈来说有点凉,她裹紧毯子,身体回温之后就沉沉睡去,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片无岸的湖泊,她漂在上面,沉不下去,却又好几次差点溺死。

    “我们到上海了。”陆贺年轻轻拍醒温盈,她猛得睁眼,大口呼吸,双手慌乱得抓住座椅,惊魂未定。

    陆贺年看出来她做噩梦了,伸手想去摸温盈的后背,被她迅速躲开,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吧。”

    他尴尬地收回手,“好,车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

    温盈坐在后排,车子匀速行驶,她好奇地打量这座城市,这里比润城要亮许多,遍布高楼大厦,混着她只在杂志里看见过的欧式建筑,路上的车比整个润城加起来的还要多几倍。

    这就是你生活的地方吗,妈妈。

    陆贺年开口道:“我们直接回家行吗?我让人已经准备好晚餐了,明天我带你去玩儿,或者你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今天你就好好休息”

    温盈点点头,她根本不在乎去哪,也不在乎他怎么安排,她只觉得这座城市有妈妈的气息,她终于又可以多靠近妈妈了。

    陆贺年简单跟她介绍了家里的情况,他跟现在的妻子有个八岁的儿子,他们是一零年结的婚,那也就是跟妈妈分手的那一年。

    听到这里,温盈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就只一眼,她又撇开,没有再问什么,答案早已显而易见,渣男出轨,狠心抛弃女友,转娶他人,一出屡见不鲜的戏码。

    车子停在一条幽静的弄堂尽头,昏黄的路灯映出前方一栋洋房的轮廓,米灰色的外墙爬满藤蔓,黑色大门缓缓打开,温盈拎着行李箱,跟着陆贺年进去。

    还没到家门口,一个小男孩冲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个芭比娃娃,脸色潮红,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温盈,兴奋地喊道,“姐姐你终于到了!”

    温盈未曾想到是这个场面,她有点无措,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小孩,忽然一道声音传来,“鸣池,先带姐姐进来吃饭呀。”

    小孩立刻蹦起来,一点不客气地拉起温盈的手就往前走,小嘴跟机关枪一样,“姐姐,我带你去吃饭,今天王姨做了蒜蓉扇贝、红烧鸡翅......”

    她慌乱地看了一眼陆贺年,他却笑了起来,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这些给我。”然后低头对还在奋力向前的鸣池说:“你给我老实一点,轻点拉你姐姐。”

    小孩不理他,一心只有“带姐姐吃饭”这个任务。温盈向站在门旁的女人认真打了个招呼,女人对她莞尔一笑。

    这顿饭吃得慢而快,陆鸣池刚开始老实坐在椅子上,不断夹菜放到温盈的碗里,后来发现夹不到远处的菜,竟直接站在椅子上,温盈出声阻拦,但是毫无作用。

    她就在陆鸣池的“溺爱”下,吃完了一大碗菜,实在撑得不行。

    温盈找借口想要出去散步消食,躲开陆鸣池一阵,结果他害怕她会迷路,偏要跟来,还一直拉着手不松。

    这个弟弟怎么比赵敏飞还难搞。

    --

    对于旁边叽叽喳喳的陆鸣池,她偶尔会敷衍几句。

    上海的晚风不同于润城,很腻的感觉,湿漉漉。

    加上陆鸣池从出家门开始就没松开的手,此时已经汗湿了,可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松开的意思,温盈轻微叹了一口气,任由他再牵着。

    两人就这么走着,一大一小,一静一闹。飘起的裙摆,轻扬的发尾。

    随着“咔”的一声,这样的画面,定格在蒋奕的手机里,他收起手机,快速离去。

    他把车随意甩在院子里,几个大跨步停在门前,急促地敲了两声。

    段渝刚打开门,蒋奕就冲进去,直接跳上沙发,一副要宣布大事的架势,“老段,我跟你说,我刚才遇到......”

    刚到爆点,段渝一个摆件就扔向蒋奕,“给我滚下来脱鞋。”

    虽然是个木质的小马,但着实有些吃痛,他三两下脱完,然后用手指着继续打游戏的段渝,“你完了,你就错过你的真命天女吧。”

    见段渝丝毫不理他,他继续下钩子,“我敢打包票,你肯定没见过这么灵澈的女生,一个背影就给我征服了。”

    段渝头也不抬,“上个星期你还说陈绪歆是你遇见过最漂亮的。”

    蒋奕坐到他旁边,“这次真不一样。”

    他见段渝还是无动于衷,直接打开手机,将那张照片放到段渝面前,“看,傻眼了吧。”

    段渝手指仍在屏幕上快速点击,游戏音效嘈杂地响着。他视线在照片上停留半秒,喉结微动,又移回游戏界面。“还行。”他应了一声,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波团战,他漏掉了关键控制。

    蒋奕被气笑了,“跟你的游戏过一辈子吧。”

    他刚要起身,手机被段渝抢去,他直接点了删除,语气不明,“偷拍人家,什么毛病。”

    看着这波操作,他倒在一旁,头埋在抱枕里,委屈地说:“段渝,我要和你离婚。”

    段渝抬脚就往蒋奕屁股上一踹,“老子清清白白,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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