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盈往回走去,隔着距离,少年的身形一览无余,暴露在雨幕中,挺拔如松,修长如竹。
黑缎面的中山上装经过量身定做而极其贴合,裁剪利落的设计让肢体自然舒展,衣领翻折靠近脖颈,乌漆晕染着脉搏的跳动,没有任何图案,却暗的皎洁。
仔细瞧才看见袖口处镶着一卷细细金边,有着书生意气而又不失贵气,纯色的稠裤平滑而没有褶皱,硬挺垂落,悬至脚踝,欣长笔直,像黑夜里的白杨树。额角有一绺发翘了个边,配合着垂眼,慵懒又不羁。
两人进了大门。
苏皖盈左右划拉着屏幕:“先生这边有预约吗?是一个人吗”她熟练的看着平板上餐桌剩余。
李烬徽想了想说:“有预定,但我—”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楼梯有极速跑下楼的身影。
“李烬徽!你大爷的总算来了”许谦大声呼唤,人未到音先至。
另一边的服务员阿楠也注意到了,苏皖盈顿时向他招了招手,指指身旁的人再指指门外。
许谦此刻已经到了跟前,话不多说先给李烬徽来了个拳脚施展,他没控制的往后蹑足一下,趁着这空挡苏皖盈也急忙撤退。
苏皖盈感谢说:“麻烦你了楠哥”
雨不大,但淅淅沥沥飘着,拉上拉链,撑着伞向雨中走去。
阿楠微笑问:“两位是一起的吧,订了二楼包间是吗”音色的变化才让李烬徽反应到身旁换了人。
许谦笑着回应:“我俩一起的儿,你再去拿块干净的热毛巾去二楼浮香阁3号间就行”
李烬徽呆滞了一瞬,突然若有所悟的向门外望去,朦胧烟雨,她踽踽独行,油纸伞上原有的几滴水早没了踪影,由浅及深,跑出了视野
鞋应该湿透了。他莫名其妙想
“李烬徽,李烬徽”许谦连喊了好几声,李烬徽回过头淡淡应回去。
“看啥呢这么入迷,叫你几次都没反应”
他若有所思想了一下:“看雨”
许谦满脸的“哥们你没事没吧表情” ,紧接狂吠道:“你有病啊,谁不知道你最烦雨,搁我这还看雨呢,看美女都比这可信”
李烬徽听着,抿嘴哼笑一声:“今天的雨,确实挺美” 脑袋里闪过一双浅眸,他的注意力掉进漩涡,排斥的窒息感,熟悉而期待。
许谦对于他的回答是一万个觉得不可思议,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了许多,进了包厢才终于得以停息。
房间的装修很是讲究,进门不是一眼到底的摆设,隔栅做阻拦,里外的视野都有了想象。
头顶垂着线性吊灯,古铜金属做灯罩骨架,内里是蚕丝材质,透出的光晕柔和温煦,正对面的案几上摆放着蓝褐色花瓶,幽绿的内门竹长势很好,身后是暗沉的老木花窗,迎着风浅浅摇曳。
空间延伸,拂开隔断帘,左侧的槛窗位置很好,院中的景致一览无遗,墙头的三角梅尚在冬眠,墙根处的芭蕉叶却长得矫健。
赵桦看着那熟悉的少年,本来正经沉默的脸缓缓松懈,起身拍了拍肩。
“回来就好”他向来话不多,四个字,就掺杂所以的思念。
“嗯嗯,一切都好”还是一贯亲切的声音。
分开坐下,环视一圈。
李烬徽问:“明朗呢,你不是说他也到了吗”
许谦撇撇嘴说:“本来是到了,但那高大小姐不知怎么知晓咱组了个局,非得让我告诉她地点,我怎么可能说嘛,于是她就找了朗朗,这下好了,不仅告诉了,还专车去接送呢”
李烬徽看向赵桦,对方无奈点头,他心里了然,也算有数。
许谦嚷着说:“先上菜先上菜,饿死我了都”气氛被巧妙打破。
“我给你说这菜可好吃了,你在国外可没这福气啊”许谦在手机上狂下单
赵桦叹气道:“给你接风还是给烬徽接风,留着机会给烬徽点点”
许谦也意识到自己的激动,但还是不服死桦子的话,抬嘴辩驳:“那我不是知道哪些好吃嘛”说完还是很不服气瞪了对方一眼,“全天下就你懂事”这一句倒是音量降低了些。
李烬徽及时打住:“我没啥想吃的,你们看着点,别太太重口就行,其它我都可以”
许谦立马笑说:“好的耶sir”抬手朝他敬了个礼
“包你满意”然后低头和手机奋战。
菜相继上桌,另外两人也姗姗来迟。
沈明朗帮高知雅把圈椅拉开,自己才坐下,菜终于齐了。
高知雅从进门,视线就若有若无的落在李烬徽身上,快一年没见了,少年和之前好像已不太一样,面庞稍微瘦削了些,轮廓更加清晰,下颌骨越发锋利
他的压迫感,更强了。
“烬—”
“打住,食不言寝不语,高小姐,先吃饭”话里话外都是不客气的火药味。
高知雅好不容易攒起勇气就被许谦破坏,气得她连剜了对方好几眼。
沈明朗缓和气氛说:“你没吃早餐,先吃饭再问,好吗”这番话算救了场,知雅也识趣的没再开口。
李烬徽从头到尾都没抬起头,只是漫不经心夹着菜安静往嘴里送,置身事外,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低气压没持续多久,许谦就忍不住说话了,赵桦时不时点头附和,沈明朗中途也能插嘴附和几句。
只有他则选择做位好听众,放下筷子静默笑着。
高知雅受不了许谦叽叽喳喳不停,故意问:“你下午不用上课啊,一张嘴说个没完没了”
许谦忍不住怼:“我请了一天的假来陪烬哥好吧,你懂什么?”顺带附赠一个白眼
这下换李烬徽疑惑了:“你复读了?不是考上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伤心。
许谦丧着脸说:“我tm都快填志愿了,结果我爸回来了,非不满意是个二本,直接让我复读重考”应景似的擦擦干燥的眼角。
“苦不堪言啊!”
在场的人都没作出什么点评,虽然当事人目前看着倒是没心没肺,但这事当时闹的可谓人尽皆知人仰马翻,一气之下甚至都差点断绝父子关系,但后来不知道咋的就宴席旗鼓,没再有扑腾出半点水花。
“挺好,拼搏四年估计能考上京大”李烬徽开玩笑打趣。
他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在国外那段日子他几乎隔绝了和所有人的联系,只在成绩出了之后稍微关注了点就没在过问下去。
许谦愤愤锤了对方几拳说:“你还好意思开玩笑,我都快被折磨死了”
他仰天长啸:“没有一本命啊”
李烬徽没管许谦的哭嚎,自顾自说:“靠你自己确实没有,但我这不回来了吗”神色自然,握着茶杯饮了几口。
还是沈明朗最先反应过来:“你这话是还会再回学校是吗” 赵桦没有任何变化,他知道李烬徽这次回来,肯定不会什么也不做;高知雅则是开心的笑笑,仿佛听到了想要的答案,顿时心满意足;
许谦脑子终于转过弯,诧异说:“你也要复读啊”
李烬徽纠正说:“不是也,我只不过是把欠缺的补回来罢了”
许谦哪管措辞对错与否,他只知道这苦逼的书海不再只有他这片孤舟。
“呜呼,复读万岁!”雅致的房间充斥着泼猴的喜悦,倒显得此刻的一切都没有那么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