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柿子

    重新将屋子里的摆设还原后,易砭同她在庙里遇到的那个少男一起朝柿林外走去。二人走着走着,易砭忽地发现这片林子和她进来时似乎有些不同。

    “我之前经过这的时候,这树上不是都没有柿子吗?”易砭望着柿子树上新长出来的五个柿子心底莫名有些不安。

    “你确定你之前走的是这条路吗?”身旁的少男提醒她。

    “好像不是。”易砭想起自己之前还在树上系过一个“石头灯笼”,但这一路上她都没有看到自己之前系上的那块石头。

    少男道:“那不就是了,你进来和出去走的不是一条路。”

    易砭:“可是这树上为什么会结柿子呢?”

    “柿子树上结柿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少男忽然感觉到自己胸口一空,口袋里的小鼠看到那柿子后毫不犹豫地爬到了树上,朝那鲜美的大果子跑去。可惜,在它刚要张开嘴巴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柿子却从树上掉了下去,落地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吱吱!吱吱!!”小鼠不满地又试了试其他的柿子,无一例外,柿子们掉下树后便瞬间蒸发了。小鼠只好气鼓鼓地重新爬回少男胸前的口袋中。

    少男见状嘲笑它:“哈哈周迹,那些柿子是不能吃的。”

    “吱吱吱吱!!”小鼠似乎更加抗议了。

    少男安抚它:“放心吧,等出去以后会补偿你很多好吃的!”

    易砭:“你对你老鼠还挺好的嘛!”

    “是么。”少男不太明显地咧了咧嘴。

    易砭也没再过分纠结那树上的东西,不一会,两人远远地望间林子的入口处站了几个人。

    “先别过去!”易砭拉人在林子里找了个还算隐蔽的矮木丛后躲了起来,默默观察那几人之间的交锋。

    他们两人离路口还有点距离,听不清楚对方的谈话,只能勉强看清那似乎是两方人马之间起了冲突。

    易砭转头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男生,没想到昨天还荒芜惨淡的林子里今天能遇到这么多新面孔,看来这游戏还挺火爆的嘛。

    易砭正想着,转头便发现那群人矛盾激化不少,其中一个男人在激动叫骂着的同时一脚踏进了这片柿林,只消片刻他全身便迅猛地燃烧了起来。

    男人惨叫着去拍打自己身上那些炙热的火焰,可是却怎么拍也拍不灭。他并没有意识到是这片树林的问题,他只是拼命地、不顾形象地开始疯狂将自己身上燃烧着的衣服一件件褪去……但却并不能阻止在他自己身上蔓延的火势。他周围的人都只是惊恐地看着,没有人愿意上前靠近他,就连之前将他拉进这片林子的女人也只是面无表情地退到了一旁,冷漠地看着他跪地挣扎。

    易砭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了,突然有双手挡在了她的眼前。

    那少男平静地说道:“他快死了。”

    “我知道,他触发了这片树林的禁忌,所以才会引火上身。其实只要他退出这片林子的范围,他就能活下去。”易砭拨开少男的手,刚打算上前提醒男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那人身边的孔金武举起手中的镰刀狠狠地往男人心口砸下!

    赤红色的血迹溅洒在丝毫没被男人身上火势所感染的枯木上、长成点点树斑,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这片古怪的树林又重新恢复了它往日的宁静。

    没过多久,树林里传出一阵诡异的声响,男人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越来越干瘪、他的血液像是被身旁的枯树全部吸干,直到最后剩下枯瘠的皮肉搭附在树皮的表面,慢慢与整棵枯树融为一体。柿树的枝桠上也因此长结出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柿果,高高地悬挂在众人的头上,随风轻晃。

    林子外的众人看到这一景象全部都仓皇地朝山下退去,没人再敢随意踏进这片柿林。

    “好惨……他算是失败了?”易砭的内心遭受了极大的冲击,这个游戏的死亡方式有点过于恐怖了,但还好,只是游戏罢了。

    “他死了。”耳边的少男道。

    易砭从矮木后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自我安慰道:“我知道啊,死了不就是回到现实世界了嘛!不可怕不可怕!”

    少男探究似地朝她望了一眼,再次强调:“我是说他死了。”

    易砭意识到他的话有些奇怪:“我知道啊,我说得不对吗?”

    少男没再理会她的质疑,而是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大步朝林子外走去。

    “喂!你什么意思啊?”易砭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这片树林。

    少男不再回答,两人没走多久,便在山坡下的院子里遇到了陈子颜。

    陈子颜从枯井背后探出头来,看见是她兴高采烈地就迎了上来:“边姐,你终于出来了!我刚才看见一帮凶神恶煞的家伙把这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最后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就往山下去了,你在里面……等会,你后面这人是?”

    易砭刚准备说话,她身后那人便拉了拉她的衣角,理直气壮地问她道:“名字?”

    噢!刚刚光顾着聊别的了,两人连名字都还没问过。

    易砭随口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易砭。”

    少男不解:“一边?左边的边还是右边的边?”

    “针砭的砭!”

    陈子颜内心:是针砭的砭啊,我也以为是一边的边呢……

    少男支着下巴了然:“枕边的边吗……”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朝她望了一眼,这不也还是那个‘边’吗。

    “???”易砭眉心跳了跳,头一次见耳背成这样的!但她也只能无奈地咬牙解释道:“你想什么呢?是石乏砭!”

    “哦,我叫沈黔,黑今黔。”少男又指了指陈子颜道,“所以,他是?”

    陈子颜当然不会把自我介绍的机会让给别人,他十分自然地朝沈黔走了过去拍了拍沈黔的肩:“帅哥你好,我叫陈子颜。这里是我进入游戏后来到的第二个游戏世界,欢迎你加入我们。”

    “第二个么。”沈黔轻声笑了笑,“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干什么?”

    陈子颜看向易砭道:“对了砭姐!我刚要和你说,我在山下刚遇见你的那间屋子里发现地面有烧痕。李时要去找自己的任务线索,刘贻贝跟着去了,所以我就自己又顺着山路继续往上随便走了走,发现不少屋子里都有烧焦的痕迹。估计也都是在昨晚发生了火灾。”

    “所以,晚上不能在房子里过夜了。”易砭分析道。

    “对!而且,昨天晚上我不是看见屋子外有一棵很古怪的柿子树吗?”陈子颜又道,“我今天仔细去每户人家的门口都仔细查探了一番,发现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的家门口都种着一棵柿子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都只剩下被砍剩的树墩了,所以我就想着在这柿林外再观察观察。然后,就遇到了你们……”

    “被砍断的柿子树,每天晚上都会重新生长么?”三人都一齐望向他们身后的柿子树林,那里面再次刮起了诡谲的风。

    易砭远远望见之前那男人死后所结的柿果正随着冷风左右摇晃,突然啪哒一声,掉了下来。

    “嘶、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村子里瘆得慌。”陈子颜吓得往两人背后缩了缩,“我们要不然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易砭想了想,现在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那就先去确认一件事情:“先等等,我们再去昨天那间屋子里看看。”

    ——

    三人一齐朝山下走去,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那间屋子。

    易砭对地板上的烧痕仔细观察了一会,然后在屋外捡了一把石头开始围着那圈痕迹摆放。易砭弓着腰,沿着那圈轨迹走了一遍然后退到一旁。

    陈子颜:“砭姐,你在干嘛啊?”

    易砭漫不经心地叼起自己左侧的麻花辫大咧咧地躺在了地上,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一旁的沈黔自觉地顺着她的指示躺在了她的身边。两人将四肢填入石块围成的空间内,那断续连接起来的黑色烧痕恰好能组成两个中等身材的人的外周!两人倒躺的姿势也有些别扭,很可能是在昨晚这里躺着两个像陈、李二人一般晕死过去的游戏玩家,大火过后,他们便被活活烧死了。至于他们的尸体……易砭想起那些突然出现在柿子树上的柿子,瞬间就明了了。

    这村子里的屋子到晚上都会莫名其妙地起火,预兆是窗外出现柿子树的时候,然后被烧死在屋内的人则会长成柿林里的柿子,柿子落地后再消失变成奇怪的东西围在那个老婆婆的身边。至于那间庙里的东西……难道烧屋是那个“巫灵安魂”仪式的环节吗?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用灯笼替换柿子树上的柿果,再用焚烧的方法将人的魂魄完全封印在灯笼或者说柿子里?这就是所谓的巫灵安魂么?那什么样的人才会被安魂呢?难道那些跟在老婆婆身边的东西都是没能圆满转世的孤魂吗?那是不是只要他们都能真正得到安魂,这个世界就不会失序了?难道……

    易砭正想着,转过头与一旁的沈黔对上视线。

    在二人相望的目光里沈黔淡淡开口道:“你这样好蠢啊。”然后便站了起来。

    “?”易砭十分无辜地吐了吐舌头,“略。”

    蹲在一旁的陈子颜好像也在两人的演示中明白了什么:“砭姐,你的意思是,这地上的痕迹是昨晚死去的人留下来的吗?”

    易砭盘腿坐起来拍了拍手,然后将嘴里的辫子吐甩到一旁才开口道:“大概是,我之前躺过的棺材还在房间里吗?”

    “在的在的。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吧?”陈子颜正说着,却在转身走进房间看到棺材的那一刻怔在了原地,“怎么又被盖上了?”明明前不久他同李时、刘贻贝来看的时候还是维持着昨天打开的样子,而且里面什么都没有啊!现在……陈子颜不由得想起那个奇怪的老巫婆,身上的烧痕还在隐隐作痛,他默默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自觉地退到了一旁,看向易砭的目光明明白白地说着:这次我可不作死了。

    易砭回头看了看另一边的沈黔,咬咬牙自己伸手推上了棺材盖板。

    “嗒——”另一双手也撑上了盖板的边缘,顺着水平的力道,两人将棺材板推开了大半。

    “我擦!!!”陈子颜在看清棺材内躺着的人后一个箭步冲到了房间外,但也没敢离开太远,而是靠在门板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正玄色的木棺内安然地躺着一位白发婆娑、面容安详得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的老人,她的身旁整齐地放置着一杆粗长的木杖,正是她昨天和陈子颜在这栋房子里遇见的那个婆婆?!

    易砭也被棺木里人的模样给吓了一跳,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退了一步,还好沈黔在身后扶了她一把。

    沈黔观察着两人的反应,问道:“怎么了?”

    “没事。”易砭定了定心神,朝棺木又走近一步,壮着胆子去触碰老婆婆身旁的那根木杖。在她的手指刚要触碰到木杖时,一只枯老的手覆压在了她的手背上。那老人也突然在此时睁开了双眼:“你在干什么?”

    手背处传来微凉的触感,但却是真实的,易砭面不改色地回答她:“您会巫灵安魂么?”

    老人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她死死地抓紧了易砭的右手,笔直地坐了起来,再次问道:“你说、要干什么?”

    “巫灵安魂。”易砭压制住心底的紧张,一字一句道:“圆满之人,甘入转世,再求来生,不计尘往。”易砭每说完一个字,自己手背上的痛感便更深一分,待她完整说完,老人尖利的指甲已经完全刺入了她的皮肤,新鲜的血腥味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爱:“宿主宿主!你不疼吗?快挣脱开呀!”

    可:“不错,也算是找到任务的关建人物了。”

    易砭脑中的那两道声音突然又在她耳边响起。“嘶、”门口的陈子颜替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可她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执着地注视着老人的眼睛。

    直到她的血顺着指尖滴在木杖上,老人从终于松开了易砭的手,拿起自己身旁的木杖问道:“替谁安魂?”

    可:“所有人。”

    爱:“当然是那些死去的亡魂啦!”

    耳边的两道声音再次一齐响起,易砭想了想,有些含糊地回答道:“替……整个村子安魂?”

    老人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一会,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如果……明日在,我会帮你。”说完,她又平静地躺回了棺材里闭上眼。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拖动棺盖缓缓闭上。

    “喂?!等会!为什么今天不行?”易砭下意识伸手去拦,却被沈黔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沈黔:“你干嘛?手不要了?”

    棺材盖板重重合闭了起来,易砭尝试着重新推开它,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使劲也不能让这棺盖再挪动分豪。

    沈黔的小鼠不知从哪里叼来几片艾蒿,沈黔顺手接过、将艾蒿揉捏成一块扁圆,按敷在易砭手背上的伤口处。

    被处理得明明白白的易砭讶异地捂着手看他,眨巴眨巴眼:?(OS:你居然懂这个?)

    沈黔歪了歪脑袋,毫不在意地双手叉叠,撩眼回看她:?(OS:不可以?)

    陈子颜见屋内动静似乎小了不少,这才敢从门外走进来,站在两人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砭姐,你、你刚刚和那个NPC聊了什么啊?什么安魂、来世的,怎么我一个都听不懂呢?”

    “晚点再一起解释。”易砭看着那口紧紧闭合的棺材叹了口气,她走到窗边望向逐渐暗沉的天空,说道:“看来是马上要天黑了,所以她才拒绝我的么?那我们先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吧,晚上还是不要待在屋子里了。”

    沈黔倒是毫不在意:“不待在屋子里也不见得就安全。”

    “那这荒郊野岭的,我们去哪儿才安全呢?”陈子颜一脸愁苦。

    “小可、小爱,你们俩能给点提示和帮助吗?”易砭抓住机会向意识里的系统们问道。

    可:“你待在屋子里就挺安全的。”

    爱:“对呀!外面都黑漆漆的、冷飕飕的,为什么晚上不待在屋子里呢?”

    易砭有些犹豫:“可是昨天……”

    陈子颜:“砭姐,你在和谁说话呢?”

    易砭回过神来,说道:“没谁,我在想或许我们可以再尝试着赌一把。”

    沈黔挑了挑眉:“赌什么?”

    易砭认真向两人分析道:“今天我和你都推了这口棺材。昨天他和李时单独待在房间里的时候,屋子里才突然起火。虽然这个村子里的禁忌不一定和这棺材有关,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五个人中,还剩刘贻贝是一定安全的……如果我们一直和她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也许我们就都是安全的。”

    陈子颜有些恍然:“好像是这个道理。那我们赶快去找她们吧,之前说好天黑之前在第一次见面的枯井边会合的!”

    沈黔耸耸肩,跟上了二人的脚步,在走出房门前,他不经意地回头探了一眼房间内紧闭的棺材。但他并没有注意到,那棺材在他们离开房间后,好像又被谁推开了一条小缝?

    ……

    入夜后。

    会合的众人在田埂边找了家农户落了脚。大家一齐围坐在房屋的中央,李时掏出半截焦黄的蜡烛点燃放置在正中间,亮红的烛光映照着每个人疲惫的面容。

    李时先开了口:“我们仨先去你们遇到巫婆的那间屋子里搜查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发现,然后我和小贝就往山下村口的地方去找任务线索了。我们暂时没有找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只在村口看见了一块牌石,牌石的正反面都被抹上了厚厚类似矿料的东西,我们试着刮开矿料底部的形状,勉强看得清牌石的正面似乎写着‘先礼村’,背面则写着‘恭谦义俭、敬心至诚’。”

    陈子颜:“看不出来,这里以前的民风还挺淳朴。”

    刘贻贝补充道:“我们还遇到了另外一个躲过了昨晚火灾的人,同样是他在夜晚出门上厕所的时候,发现房子突然着火了,而他的同伴由于晕睡在房间内没能逃出来。”

    易砭看向陈子颜和李时,问道:“你们还记得昨晚是为什么晕过去吗?”

    陈抿着唇想了想,依旧有些后怕:“我好像是因为看了一眼柿子树?然后脑子里就变得很混乱,有一些我看不清的东西在我身上燃烧……”

    李时点头:“我当时看他反应不对,想试着施符替他安个神,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和他遇到了差不多的情况。”

    “我记得我走出去的时候,屋子还没异样,刘贻贝跟着走出来后,屋子就烧起来了……”易砭慢慢地说着、忽地想起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昨天触犯规则的是陈子颜和李时,今天是她和沈黔。那为什么刘贻贝今早也无法进入那片柿林呢?如果柿林的禁忌和房屋燃烧的规律是一样的……那现在的他们还能安然地度过今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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