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有些严重了,凌屹川笑着饮茶,那一双丹凤眼抬起来却是顾盼生辉,像极了凌若徽第一次见凌屹川时候的神采。只是三年已过,有些记忆倒也模糊了,记不清楚当时的心境了。
凌屹川说:“朕为何要治长公主的罪呢?”
“若是没有长公主,朕都走不到这里,成不了君王,曾经是并肩作战的盟友,何来仇怨呢?”
凌若徽笑了笑,若不是她知道凌屹川做了什么,她几乎都要相信了。给江行止送药的是凌屹川,夺走她后宫权力的人也是凌屹川,天下已在手中,那么凌屹川需要做的是慢慢收回自己的势力,慢慢将天下都握在掌心。
但是凌屹川此刻却和凌若徽装傻,那么凌若徽也不能自己挑明。她端着茶盏,放在鼻尖轻闻,茶香生津回甘,是发酵得刚好的极品铁观音。凌屹川一直都爱喝这个,她浅浅笑道:“今日喝这茶,倒是让我想起了我从宫中假死出逃,一路周转来到堂兄的封地,那时候的堂兄还没有这样子的气定神闲。”
是要回忆往昔,记起旧事。
这些事,凌屹川怎么能忘记呢,忘不掉的。有下人来报,说是有自称是公主的女子要来见他。封地哪里有什么公主呢,他是不信的,可是那日的凌若徽就像是今日闯上金銮殿的样子,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
凌若徽喊了一声:“堂兄,江山要亡,汝何意哉?”
的确是那深宫的公主,凌屹川辨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堂妹凌若徽。他屏退了众人,听了凌若徽说了京城近况,太子登基,成为新皇之后,竟然要将凌若徽推出去换十年安宁。
这仗,不是不能打,而是要有魄力,有胆量的人运筹帷幄,拼搏一把的。凌若徽很大胆地打翻了刚沏好放在桌子上的铁观音,凌若徽说:“堂兄,若此时退缩,将女子推出去,那么以后天下的女子皆是命贱,养肥了敌人的胃口,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天下终究还是要被颠覆,同样身为皇家亲缘,你不想要争一争吗?”
凌屹川是有这样的心思的,他生在皇宫,从小和太子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他看到了太子的无能,他曾经对自己的父亲说,为什么太子胸无大志,可是来日的江山却要他的呢?
此话一出,可把当时的王爷吓坏了,他捂住了凌屹川的嘴,告诫他:“这话不要说了,你不是太子,你这一辈子只能是皇亲。来日你只需要当好你的王爷,平安地度过一生就好了。”
“即使我来日比太子更厉害更适合当君主,那也不能吗?”凌屹川的声音掷地有声,字字铿锵,下定了决心。
“是,即使你有天纵奇才,儿啊你要知道这天底下有才能的人太多了,实现自己志向的人能有多少呢?”
凌屹川在心里压下了许多的不服气,他积压了很多年,直到自己的父亲去世,他承袭了王爷的爵位,有了自己的封地。他每日都是对月嗟叹,他空有一番野心,可是也只能偏安一隅,连皇宫都不能回去。
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度过了,可是他的堂妹,那个有着皇家血统的凌若徽却异常坚定地问他要不要取而代之,拯救这天下。他当然想,可是他不懂为什么有人会放弃自己的亲弟弟,而推选一个血缘更远些的堂兄。
那时候的凌若徽说:我的亲弟弟要我死,那么我也不想要让他好过。
凌若徽说:我可以帮你。
那时候的凌若徽想要活,那时候的凌若徽想要报复太子,凌屹川看得清楚,因而他痛快地与之同盟了,可是现在,凌若徽还对他说可以帮他,但是凌屹川心中有着自己的考量,他不知道凌若徽想要的是什么了。
“皇后要立,那些名册里我猜皇上最想要立的,是户部之女时静姝。”
凌屹川眼皮微微抽动,凌若徽猜得很准,竟然到了洞悉人心的地步。凌屹川未接话茬,只是静静打量着凌若徽。
凌若徽轻笑:“我明白堂兄的顾虑,堂兄以为我想要抓着后宫大权不松手,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并不想要和堂兄对立,就如堂兄所言,分崩离析不是你我想要看到的局面。若是堂兄不疑心我,那么我也绝对信任堂兄。”
一番话将凌屹川说得哑然,坦荡的好像从来都不是凌屹川,而是凌若徽。凌屹川眼神柔缓,他终于想起了从前的那些兄妹亲情。
“若朕真的立了时静姝,若徽妹妹也愿意?”
“我自然是愿意的,三年孝期过去,堂兄好不容易清扫拔除了前朝的积弊,如今正是要大展拳脚的时候,自然需要许多的钱财支持,充盈国库,户部之女是个很好的选择,堂兄很是英明。”
“那些名册上的人员混杂,只有户部之女不偏任何党派之争,最是公正,也不得罪人。如今大臣都以为我和皇上是针锋相对的,他们乐于看你我坐山观虎斗,但是若真斗起来,那便成了渔翁得利。”
“形势既成,误会无解,那么便不需要解释。堂兄想不想借此让我成为你的一把刀,混淆形势,让人难以捉摸,那样朝中的大臣自然也会被分走关注,那时候堂兄就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你看如何?”
是个极好的无比有利的诱饵,只是凌若徽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天下没有这样吃亏的买卖,必然是有得有失。话说到这样的份上,凌屹川也不装了,他问凌若徽:“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凌若徽三年前和凌屹川谈判之时,还未曾有现在这样的坦然。那时候的她急切无比,没有喝上那泡好了的铁观音,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时隔三年,凌若徽喝到了铁观音,她抬起头,徐徐说道:“我想要的也不多,只需要一样。”
“我想要一条狗。”
这还不简单,凌屹川仰天长啸,他说:“若徽妹妹可真是说笑了,何时你也做起了这样亏本的生意?”
“不,我要的狗是江行止。”
凌屹川愣了愣,他的脸色阴沉下去。
果然,凌若徽没有那样好对付,她知道自己有意培养拉拢江行止,因而特意要结识江行止,若江行止成了凌若徽的人,那么凌屹川就是再想要动凌若徽都不能。
真是好一招算计,给自己找了个护身符。
凌屹川不能不同意,他并没有折损什么,他想只要凌若徽不要这天下,他也可以看着凌若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安稳度过余生。
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凌屹川说:“那你有什么打算?”
“立后的名单,我不再过问,皇上可以立时静姝为后。但是我想请皇上应允由我来操办立后的一切事宜,江行止所在的礼部,刚好负责这些,我想要他与我一起操办此事,我要让他日日来我面前汇报进程。”
如此一来,凌若徽便可以日日把江行止扣在自己的身边做事,她可以想尽一切的手段和办法让江行止知道她的厉害。她要真的折辱江行止,她要让江行止成为她的面首,她养着的一条狗。
有很多的惊喜,都会等着江行止。
只需要凌屹川点头。
凌若徽知道还差一点诱惑,凌屹川就能答应。她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给凌屹川规规矩矩地行了君臣之礼,她说:“皇上,我只是一介女流,总是要嫁人的。我觉得江行止很好,但是江行止还有棱角,还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千里马,我可以替皇上调教,给皇上培养出来一个可以为皇上所用,被皇上看重的人才。”
“我是皇上这一边的,那么江行止也一定会来到您的身边。”
凌屹川太需要江行止了,他什么都没多想,便和凌若徽敲定好了要这样办。圣旨就这样拟定好了,他们还特意演了一出大戏。
宫中传言说长公主从皇上处离开的时候面带愠色,想来是自己想要挟制皇后人选,与皇上起了很大的争执,皇上执意要选长公主不喜欢的户部之女时静姝,但圣旨已下,长公主计谋算尽,也未能如愿。
那些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人不得不信服,加之在御前伺候的小丫鬟收拾着殿内,收拾起来了许多碎茶盏的渣子,这才让人相信长公主和皇上是真的不对付。
日子还长着,以后还有更多的好戏要上演。
凌若徽很满意这些流言传得神速,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她心中已经有了大计划,她要好好想想如何刁难江行止,如何抓住江行止。
那一张玉面俊俏的脸,又在凌若徽的眼前浮现出来了。
想要明哲保身,还想要实现宏图大志,怎么可能二者兼得,得不到有困难,那么凌若徽就永远有可以拿捏住江行止的手段。
人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这江行止胆敢不接她的橄榄枝,那么她要给江行止一些苦头,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要对江行止,用点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