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奶奶听到这话,顿了一下。
看见房间里正在装尸袋的小儿子,又抬头看了看孙子。
颤巍巍的手拽着他的手腕:
“启宸啊,今天不去了不行吗?”
陆启宸微微扯出一丝笑容:
“奶奶,您还有我,别怕!”
他拍了拍陆奶奶的肩膀,冲着周围人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
所有人的耳朵里,只有陆启宸皮鞋有节奏的敲击声。
陆奶奶再也绷不住了,伏在身边人的身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苦命的儿子们啊,他们说短命的诅咒我不信,说绝嗣的预言我也不听,可现在一一应验了啊……”
老太太哭的伤心,伴随着直升机起飞的轰鸣声。
傅晚菱在阿姨的指引下,又坐了电梯,回到了一楼。
大厅里的光线很暗,像是会吃人一般。
刚刚陆启宸坐的旁边,一个齐刘海小女孩正坐在一旁吃早饭。
奶奶的哭声丝毫没有干扰到她,听到有人的声音下楼,她放下了手机。
直勾勾的看着傅晚菱。
彼此都认出了对方,她是傅心怡的那个好朋友。
怪不得要巴结。
陆家比她傅家高了不知道几个段位,光是这大厅里摆的黑不溜秋的古董,就够他家买两三栋同街区的二层别墅了。
她嘴巴动了动,傅晚菱知道那是吐槽她了,不是什么好话。
两张相似的脸重合,把傅晚菱拉回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
只穿着白色衬衫的青春男大,醉了酒红了眼,躺在床上等她。
看见她来,哑着嗓子喊了声“姐姐!”
傅晚菱眉头一挑:身高186、身上没有别的女性的气味、健康、天赋佳、毫无经验。
指甲轻轻一划,脸就红成了大虾:
“求你……”
他双眼浸了水渍,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傅晚菱看着手机里,小伙伴说要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点了点头,笑纳了。
手忙脚乱的男孩子,一切只能靠着傅晚菱指引。
好在他聪慧,上手了之后,便无师自通,闭上眼的傅晚菱享受着,妈妈沉醉于爸爸的身体,好像也是有道理的。
毕竟老傅头,长得不差,从基因角度来说,老妈挑的不错,错就错在交出了自己的心。
王帅在一旁轻轻的喊着“师傅,走啦!”
傅晚菱抽回了思绪,一秒钟已经打定了主意,肚子里这个,不能留,短命鬼,她可不能惹上分毫。
今天兄弟单位的人来的多,抬尸体这样的事,有人帮忙完成。
傅晚菱一拉车门,发现车窗是开的。
副驾驶上的包,不见了。
没有一个LOGO,加上又大又好装,傅晚菱拿着当工具包来用,虽然黑色大包一点也不起眼。
可那包是二十万的爱马仕,里面还装着不少平日里她用的文件。
看见满院子的帽子叔叔,傅晚菱的脑瓜子“轰”一下就炸了。
谁敢在警察叔叔的眼皮子地下,偷法医的包。
倒抽了一口凉气,王帅也知道自己闯了祸。
哆哆嗦嗦的问:
“师傅,怎么了,丢东西了?”
“嗯,我的包丢了!”
“啥?”
王帅都吓傻了:
“里面有多少钱?还是说手机也在?”
他的声线就算是见过冰柜里会呼吸的尸体,都没有这么害怕。
可是她的包丢了,怕赔钱的打工人王帅,可真的是害怕了。
顿时蹲在地上想哭了:
“谁这么可恨啊,连法医的包都敢偷!”
“偷来干什么啊,不嫌晦气嘛,我师傅一天接触的死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手机里都是骨头的照片,有什么好偷的啊!”
傅晚菱脑瓜子有些要炸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顾自的坐进车里,查看行车记录仪。
毕竟在陆家,闹大了不好。
而且也不能给兄弟单位的伙伴们添麻烦。
她的手指,一点点快进,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前,看到了伸进车窗的手,跟有些模糊的半张脸。
陆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人邪门。
傅晚菱让王帅在车上等着她,天气越来越热,她打开了工作服的扣子,让家里的阿姨带路去那位小千金的房间。
如果没认错,那位应该是陆启宸的妹妹,陆孟然。
小小年纪,一双黑色的眸子洞悉一切,这包的价值她应该认识,可为什么会偷。
傅晚菱百思不得其解。
阿姨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对上傅晚菱的脸,也有些尴尬。
“没事,你去吧!”
她看着阿姨走到了楼道的最远处下了楼,伸脚就踹了两下:
“我数三个数,开门,把我的包还给我!”
“不然我就把车载记录仪,给下面的帽子叔叔,让他们把你在你奶奶面前抓走……”
话音未落,大门打开。
是陆孟然有些吃惊的脸,傅晚菱插着肩膀冷笑,一步步的走进她的卧室。
小姑娘家家,窗帘拉的倒是严,屋子里黑黢黢的,没想到还有另外一个人。
“傅心怡?”
她手里正把什么东西往后藏,带着蕾丝花边的床上,傅晚菱的包,上面已经划了两道大口子。
“傅心怡!”
傅晚菱看见那只包的刹那,神志已经不清楚了。
冲上去左右开弓就给了她两个耳光:
“跟你那个当小三的妈一样不知道廉耻,不扇你是不是当我好欺负啊!”
小姑娘挨打吃了痛,伸手在前面乱刺,傅晚菱的手背上被划了好几道伤痕。
却丝毫不觉得痛。
只心疼老妈留下的包,就这样毁了。
后槽牙都要咬碎的时候,忽然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传来,一只手拽住了她。
“都在干什么?”
傅心怡“哇”的一声就哭了,“陆哥哥,这个老女人打我,你快点帮我叫警察来抓她!”
“还有,投诉,投诉她让她法医也做不了,我爸爸妈妈一定会感谢你的!”
一瞬间冷静下来的傅晚菱,丝毫没有意识到口罩早就松了。
她回过头看着陆启宸,对视的瞬间,两人的眼中都划过了一丝异样。
他不是去上班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傅晚菱又戴上了口罩,拿回了自己的包,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解释:
“我与这位陆小姐有些误会,现在我拿回了自己的包,该回去工作了!”
陆启宸好像根本不想要闪开,他背着手,居高临下:
“傅,法医是吧?舍妹给您造成的损失,我们陆家会给您全额赔偿!”
他拿出手机:
“可否留下一个联络方式……”
虽然傅晚菱猜到他可能认出他来了,不过成年人的游戏既然以那样荒谬的情形开始,应该也草草结束才对。
她抬眼,盯着他胸口那颗手工打磨的西装纽扣,想着那晚因为热而拽开的衣襟,收回了视线。
摆了摆手:
“不必!”
也许是天生对于血腥的敏感,也许是好像要一些牵扯,陆启宸盯着她手背上的伤,拽着,就往楼下走:
“这伤口好像需要处理一下!”
傅晚菱的手被陆启宸握在手中的时候,她的心偷偷停了好几拍。
想要抽走,却被陆启宸抬眼直直的盯着:
“傅法医,我相信你应该比我更知道,伤口感染带来的危害吧!”
空荡的房间里,羊毛地毯让人踩上去悄无声息。
有钱人真奇怪,只摆着两张沙发,而闯了祸的陆孟然跟傅心怡,却都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敢出声。
陆启宸的手指捏着碘伏棉签,清理着伤口上面的血迹。
用完的棉签手指一松,笔直的下坠落到垃圾桶里,傅晚菱想起来,他扔纸巾也是喜欢这样,居高临下,垂直入桶。
许是发觉她走神,陆启宸,探过头,轻轻的在伤口上吹了吹。
傅晚菱感觉后背上的毛孔都要炸起来了,这个人表面上人畜无害,可是眼中却不带着任何的情绪。
说不定陆家几个继承人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而此刻他这献殷勤的行为,很难不让人怀疑,他这是想要买通她。
傅晚菱强势抽走了她的手,既然已经掉马,那就更加无所顾忌。
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尽量平静的道谢:
“感谢您,陆先生,我要回去工作了,您叔叔的尸体一会我还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故意把“尸检”说的重一些,也是她的日常习惯,这份工作让他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挡了不知道多少烂桃花。
既然再也没有机会见面,那就索性当成陌生人,那个晚上,就当做你情我愿。
傅晚菱站起身,看了一眼门口站的笔直的小丫头:
“既然事情过去,就当做没有发生吧!”
她一语双关,陆孟然听说她肯放她一马,紧绷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喜色。
只有傅心怡,脸上还是两道红红的印子,一脸的不情愿,眼里也满是诅咒。
除了会告状,还会什么。
别人家都死人了,还在这玩,真不知道那个当小三的妈,一天天在干什么。
陆启宸听懂了她的话,站在原地,盍上眼眸,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示意管家把人送下去。
傅晚菱都走出去好久,还能听见陆孟然的哭诉:
“哥,我错了,你不要把我送到南非去!”
“我不想跟黑人结婚啊哥,我保证以后老老实实当个陆家的箭靶子……”
陆启宸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只是陆孟然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而傅心怡,是被两个保安,架出门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