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像回到了大学时期。
苏景明只是在佟佳梦的人生中出现了一下子，可偏偏就是这一下子，他立即变成了她生活的焦点。
他不来店里找她们母女了，她身边的人都在问，“苏景明呢，去哪儿了？”
甄妙妙在问。
佟可心也在问。
佟佳梦给甄妙妙的回答是，“可能是死了吧。”
想到苏景明给她发的那些自拍，她又补充道，“也可能是在哪儿发情呢。”
给佟可心的回答是，“叔叔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要忙。”
其实佟佳梦很想告诉女儿，“苏景明只是一个陌生叔叔，他只是碰巧长了一颗和传说中的爸爸一模一样的泪痣，叔叔将来会有自己的女儿。”
但深思熟虑过后，她认为告诉佟可心“苏景明会有自己的女儿”，暗示别的小女孩都有爸爸的陪伴成长和关爱，对于女儿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于是她只是说，“叔叔也有自己的生活，他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要忙。”
不过，苏景明人没有出现，他却隔三差五给女儿买衣服、文具、电子产品、各种口味的甜品，吃的用的穿的一应俱全，全都是大牌奢侈品，叫助理送到店里来。
当然，这些礼物中还有给佟佳梦买的包包首饰，甚至也有甄妙妙的份儿。
更让佟佳梦感到浪漫也无语的状况是，苏景明每天都送一束花给她。
作为花店老板，佟佳梦几乎了解这世界上所有花的花语。
蓝紫色鸢尾花的花语是「念念不忘」
十一朵黄玫瑰的意思是「对不起，我还想和你一辈子」
黑色马蹄花是「高傲的等待，我在等你，但我不会低头」
前几束佟佳梦都挺喜欢的，后面那束马蹄莲是怎么回事？
“我在等你，但我不会低头？”
那要谁低头？
要她佟佳梦先低头？
没错，她佟佳梦就是对苏景明念念不忘，分手了还偷偷摸摸生下他的女儿。
分手五年了，还没找到新的人。
恐怕在苏景明的视角里，他就是这样看待她的现状的？
“她就这么爱我吗？”
“真是一个难缠的女人啊。”
苏景明会不会在朋友、在大学同学面前这样讲？
尽管心知苏景明并不是那么没品的人，她还是有些担忧，毕竟已经分手五年了。
五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佟佳梦给苏景明发信息：「收回你那些糖衣炮弹，你是有钱烧得了吗？」
苏景明只字未提送她鲜花和礼物的事，只是问：「是我买的那些东西心心不喜欢吗？还是衣服的尺码不合适？」
不。
佟可心超级喜欢苏景明送的文具、学习机和最新款顶配的iPad。
那些粉粉嫩嫩的公主裙、闪闪发亮的发卡、儿童可用的指甲油什么的，佟可心恨不得把它们全都带到幼儿园里去。
现在她恨得见到一个大活人就炫耀身上的裙子是爸爸给买的。
佟佳梦直截了当地说：「苏景明，你能别老是那么自以为是吗？每次都是这样，你自以为是地“为我好”，实际上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不少的困扰。」
佟佳梦担心女儿习惯了苏景明对她这么“好”。
如果有天苏景明和未婚妻结婚生子了，可心不再是他唯一的孩子，他还会这样对她“好”吗？
以她佟佳梦的经济条件，她哪来的钱隔三差五给女儿买上千块的甜品，十万块的裙子？
可能是佟佳梦的语气重了，聊天窗口上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最后，对面传来了三个字：「对不起」
果不其然，如佟佳梦所料——
苏景明的助理不来送东西了，佟可心立刻不习惯了，开始闹脾气了。
她从放学后坐在店里等。
等到八九点钟，天都黑了，她跟在佟佳梦身后，一张小嘴叭叭说个不停，问来问去都是在问，“爸爸的助理今天怎么没来？”
佟佳梦有时候也会觉得小孩儿什么都懂，就是在故意跟她作对。
佟可心在苏景明面前，从来不会叫他爸爸，甚至从不提起她认为苏景明是她爸爸的事。
但在佟佳梦面前，佟可心坚持认为苏景明就是她的生父，无论佟佳梦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还会有理有据地反驳说：“如果他不是我爸爸，那他为什么给我买小裙子小蛋糕？”
佟佳梦没好气地说：“那是他有钱烧的。”
从佟佳梦这里问不出为什么苏景明不给她买东西了，佟可心开始闹别扭，耍脾气，坐在店里嚎啕大哭，让佟佳梦始终不得安宁。
甄妙妙过来劝。
靳泽想去买同品牌的小蛋糕，后来发现那个牌子是需要定制的，并且还是限量的，普通人根本买不到。
佟可心闹了两天，佟佳梦终于受不了了。
于是在周五晚上，临睡前，她把手机丢给佟可心：“你给他打个电话吧，你问问他为什么不来了。”
佟可心在通讯软件上拨打了苏景明的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随后镜头里出现苏景明的脸。
佟佳梦和佟可心的脸也出现在视频窗口上方的小窗口里。
佟佳梦装作不在意地打量了几眼镜头里的苏景明。
男人斜靠在床头。
黑色真丝睡衣的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一截精致苍白的锁骨，在屏幕冷光下泛着病态的釉色。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几缕碎发垂落，双颊透着薄红。
眼皮半阖着，浓密的黑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倦怠的阴影。在视频接通时勉强牵起嘴角，冲着屏幕这头的母女露出一个虚浮的笑。
他动了动干燥的唇，还没来得及吐出声音。
佟佳梦察觉到了状况不对，先一步紧张地问出了口：“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苏景明笑了，这个笑相对于之前，更像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说：“我好像伤口感染发炎，发烧了。”
他的嗓音比平时沙哑，像粗糙的绒布擦过耳膜。
说话时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连吞咽都耗费力气。
佟佳梦嘴角抽搐，有点怀疑苏景明是在装病。
他这是想借此着和靳泽打架，装可怜，唤起她的同情心呢？
他上大学时感个冒、发个烧，也不是现在这么脆弱的模样啊。
但是如果他是装病的话，怎么会那么快接通电话？
他不可能预判到女儿会在今天给他打电话，还是视频电话，他又不是神仙。
佟佳梦问：“你给我发的自拍我看了好多遍，压根没看出来你脸上哪里有伤，怎么可能会感染，严重到发烧呢？”
苏景明垂下眼帘。
屏幕那头光线柔和，把他原来凌厉清冷的面部线条映得都柔和了几分。
他此刻的神色看起来无辜可怜又透着脆弱：“你还是向着他说话，他都把我打着这样了，你还装瞎看不见。”
佟佳梦刚想解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怎么会是装瞎呢，他脸上明明就干干净净的，看不到一丝伤口。
她还什么都没说，佟可心抢先道：“叔叔的脸好红，看起来好可怜啊。明天是周末，我和妈妈去看你，去照顾你好不好？”
视频那头苏景明绽放一个大大的微笑：“好，谢谢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