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风轻柔，星光寂静，偶有一两声虫鸣和路人的交谈声传来，忽远忽近。
空气中漂浮着谁家饭菜的香气，夹杂着栀子花的香气。
如果苏景明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苏合集团的大少爷，恐怕这亮着的万家灯火中也有佟佳梦和苏景明组成的一盏。
听到佟佳梦说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生活了，苏景明当场愣住，脱口而出：“什么？”
佟佳梦用坚定的语气重复道：“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和女儿生活了。”
苏景明抬起唇角，挤出一抹无奈的笑，笑说佟佳梦喝醉了。
佟佳梦摇了摇头：“我没醉，我很清醒。”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苏景明不解地问。
佟佳梦还是摇头：“根本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路。”
苏景明试图理解佟佳梦的内心活动，主动替她辩解：“这是拉扯吗？是对我的惩罚吗？是我太心急了对吗？”
佟佳梦说：“不是的。”
后来两个人又说了什么，佟佳梦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苏景明有些气愤地说她强词夺理。
他猛地向前逼近了一步，俯身，身上那股香气夹杂着酒臭味闯入她鼻腔，他的嘴唇险些碰到她嘴巴。
而她率先反应过来，后退了一大步。
靳泽也在这时冲了过来，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佟佳梦和甄妙妙赶紧上前拉架……
当天晚上，佟佳梦做了一个十分漫长、也碎片化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和靳泽一起玩过家家，她扮演妻子，他扮演丈夫。
梦里她早早就意识到了，父母有些重男轻女，把全部关爱和期盼都放在弟弟身上，只求她长大能嫁个富贵人家，给他们找个乘龙快婿。
她反感厌恶父母的落后传统，暗暗和父母较劲，拼命读书，考出小县城，发誓要靠自己出人头地、改变命运。
结果却在大学时遇到了苏景明，遇到了符合父母审美和期待的女婿，背叛了从前的自己，被他深深吸引，幻想和他共度余生。
梦里有她和苏景明发生交集的那场大雨，她冲进雨中，撞进他怀中，她的心跳，他身上好闻的香气。
大学时，他和苏景明坐在图书馆一条长桌的对立面。
她趁着午后惬意的阳光眯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到苏景明坐在对面望着她，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还有缠绵的春雨，寂静的深夜。
苏景明趴在她耳边低喘，他的眼眶氤氲潮湿，眼下那颗痣变得模糊，格外蛊惑动人，佟可心就是这样来的……
翌日一早，佟佳梦眼里布满了血丝，眼圈发黑。
步行送女儿上学的路上，佟可心问：“今天爸爸还会不会来接我放学了？”
说到这里，佟可心垂下眼睑，小脸有点忧愁，说：“不知道爸爸昨晚有没有被靳叔叔打伤。”
佟佳梦心一紧，有些气靳泽和苏景明竟然在孩子面前动起手来，缓缓说道：“苏叔叔只是妈妈的大学同学，不是爸爸。”
佟可心撇了撇嘴，一副“你休想骗我”的表情：“你骗人，他就是我爸爸。”
“宝贝，他真的不是你爸爸。”
佟可心问：“那他为什么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泪痣？妈妈明明说过爸爸也有一颗和我一样的泪痣。”
不等佟佳梦说话，佟可心持续追问：“那我爸爸是谁？他为什么不要我了？是宝宝不好，他不喜欢宝宝，所以不要宝宝了吗？”
这天底下恐怕没有几个妈妈会愿意听见女儿说自己不好，尤其是佟佳梦这种把全部心力都放在女儿身上的单亲妈妈。
她蹲下身，双手捧起佟可心的小脸，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严肃地说：“宝宝很好，佟可心是天底下最好最棒的小朋友。”
她解释道：“不是爸爸不要你了，是爸爸不知道你的存在，就像你和小伙伴玩捉迷藏，你藏得太好了，爸爸还没有找到你。”
佟可心像个小大人一样，深深叹了口气，一副很无奈的模样：“那我爸爸可真是个大笨蛋啊。这么久了，他还没找到我。”
佟佳梦扬起嘴角：“对，他是个超级大笨蛋。”
之后两天，苏景明的确按照佟佳梦的要求不再来找她了，却频繁在通讯软件上骚扰她。
他连续发了好几张自拍给佟佳梦，一张帅气的脸占据了手机屏幕全部画面，深邃立体五官被镜头放大，像是某种无声的引诱。
男人皮肤白皙，这么高清的镜头也几乎看不到毛孔，细腻的肌肤泛着珍珠般莹润的光泽。
黑睫纤长，瞳孔黑的发沉，因为屏幕反光浮着一层虚晃的亮，像深夜里沉沉的海面，辽阔，危险，却也迷人，让人忍不住想凑近看清那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佟佳梦盯着苏景明的自拍看了许久。
明明看得内心小鹿疯狂乱撞，却还故作正经地回：「你发错人了？发情了？给我发自拍做什么？」
苏景明回：「你这么想延续话题吗？一连发好几个问句，让我先回答什么好？」
佟佳梦默默翻了个白眼，不再回苏景明的信息。
只是她好像也无心工作了，三不五时接待一个散客，再送走他们，自己独自待在店里的时候，总是无法集中注意力照顾花草，总是在好奇，苏景明发那几张自拍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印象中他并不是那么骚包的人啊。
她不问，苏景明也不主动发消息来。
约莫过了三四天，苏景明先耐不住性子了，又给她发信息：「你没从我的照片中看出点什么来吗？」
佟佳梦再次放大保存在相册里的自拍，当时她还仔细点了保存原图。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张帅气的脸，除了帅气之外，她完全看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她是真的不明白，遂回复道：「你不要告诉我是看出点帅气。」
苏景明发了条语音过来。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声线低磁性感。
他说：“帅气是必然的。但是你没看出来，我的脸都被你的情夫打伤了吗？这样我还怎么出现在你和女儿面前？你和女儿都会心疼我的吧。”
佟佳梦：「再发情就把你送到妙妙那当太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