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陪伴

    醉梦甜斜倚雕花榻,腕间鎏金镯子随着晃动轻碰茶盏,发出细碎声响。檐下燕子扑棱棱掠过窗棂,惊得她抬眸,便见燕子严负手立于廊下,墨色衣袂染着暮色,眉眼间的温柔却比案头桂花酿更醉人。

    晨光漫过雕花木窗时,醉梦甜正对着铜镜簪花,鬓边金步摇将将悬好,便见燕子严推门而入,手中还提着她最爱吃的糖渍青梅,衣角沾着的晨露,都仿佛带着几分温柔缱绻。

    暮春的西子湖笼着层薄雾,醉府水榭外,垂柳拂过碧琉璃瓦,惊起一尾红鲤跃出水面。醉梦甜斜倚在湘妃竹雕花榻上,橙缎襦裙上绣着的金线鸡冠花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腕间鎏金缠枝纹镯子磕在冰裂纹茶盏沿,叮咚声惊散了案头袅袅的沉水香。

    檐角铜铃忽然轻响,三两只燕子掠过朱漆廊柱,燕尾扫落几片新绿。醉梦甜垂眸望着杯中晃碎的云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凸起的缠枝纹,耳尖却微微发烫——自那日在夫子书院初遇,她便记得燕子严衣摆掠过燕群时,那惊鸿一瞥的温柔。

    “又在出神?”温润嗓音裹着晚风传来。醉梦甜抬眼,正撞见燕子严倚在月洞门边,墨色衣袍半浸在暮色里,肩头沾着几瓣晚樱,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他手中提着个油纸包,含笑晃了晃:“城东新开的糕饼铺子,掌柜说新出了鸡头米糕。”

    绣鞋刚要落地,金丝绣线突然缠住了裙裾。醉梦甜耳尖通红,咬着唇低头解线,忽觉一阵若有若无的兰草香袭来。抬眸时,燕子严已半跪在榻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灵巧地挑开丝线,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当心伤了指甲。”

    “谁、谁要你帮忙!”醉梦甜偏过头,却忍不住偷瞄他垂落的碎发。夕阳将他侧脸镀上金边,连眼角那颗浅淡的泪痣都浸着柔光。记忆突然漫上心头,前日暴雨,也是这样温柔的眉眼为她撑起油纸伞,伞面倾斜大半,自己玄色衣袍却湿了半边。

    “明日去断桥可好?”燕子严将解开的绣线绕成小团,塞进她掌心,“听说那里的紫藤开得正好。”醉梦甜捏着温热的丝线,余光瞥见他腰间新换的穗子,正是那日自己遗落在书院的橙缎,心头突然像揣了只扑棱的小鸡,慌乱间碰倒了茶盏。

    茶汤在青玉案上蜿蜒成溪,燕子严却不慌不忙取出帕子擦拭,嘴角笑意愈深:“莫不是茶汤也急着听你答应?”醉梦甜攥着帕角的手指蜷缩,隔着薄绸都能感受到他掌心温度,远处传来大姐与聂少凯调笑的声音,惊得她猛地抽回手,鬓边金步摇跟着叮铃作响。

    暮色渐浓,燕子严临走前将糕饼仔细搁在青瓷碟里,转身时衣袂扫落案头《诗经》。醉梦甜捡起时,书页恰好停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墨迹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楷——恰似檐下双飞燕,岁岁与君栖。

    晨光像蜂蜜般缓缓淌过雕花木窗棂,将醉梦甜的妆奁染成琥珀色。她正对着菱花铜镜,指尖捏着鎏金缠枝发簪,将最后一朵新鲜折下的芍药簪进发间。橙缎襦裙上的金线鸡冠花在晨光中微微颤动,与铜镜里那双含着春水的杏眼相映成趣。忽然,檐角铜铃叮咚轻响,惊得她手中发簪微微一颤——这些日子,她总忍不住将每声风铃声都听成他的脚步。

    "吱呀——"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带着晨露气息的风裹着熟悉的兰草香漫进来。醉梦甜慌忙转身,正撞见燕子严跨进门槛的身影。他墨色长袍下摆沾着细碎的草屑,肩头凝着几点晶莹露珠,发间还别着片半凋的樱花,倒像是从晨雾里刚化形的仙人。他抬手晃了晃手中油纸包,眼角笑意比窗外朝阳更暖:"城南阿婆新制的糖渍青梅,说特意留了最酸的果子。"

    醉梦甜抿着唇低头,耳尖却悄悄红透。前日她不过随口提了句想吃酸口,没想到他竟记在心里。目光不经意扫过他腰间那截橙缎穗子,与自己襦裙的颜色相得益彰,心跳陡然快了半拍。正要伸手去接,忽听得院外传来三姐醉梦艾银铃般的笑声:"二姐又在偷偷欢喜什么?"

    燕子严从容地将油纸包放在妆台上,顺势取下她鬓边歪斜的金步摇。他垂眸调整着缀珠的角度,温热呼吸扫过她耳畔:"莫要恼,改日我带你们姐妹去灵隐寺,后山的青梅树该结果了。"醉梦甜攥着帕子的手指蜷起,看着他认真摆弄发饰的模样,恍惚想起昨夜灯下,他也是这样专注地替她修补绣坏的帕子。

    院外忽然传来八妹醉梦熙练武的吆喝声,伴着刀剑相击的清响。醉梦甜下意识往窗边看了眼,却被燕子严用发簪轻轻点住眉心:"当心分神。"他说话时睫毛轻颤,眼底映着她绯红的脸颊,"今日要去书院授课,傍晚便来陪你画扇面可好?"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母亲林秀琪的呼唤。醉梦甜慌忙起身,发间新簪的芍药却突然坠落。燕子严眼疾手快接住,花瓣擦过他指节,留下淡淡香气。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窗外恰好掠过一群燕子,叽叽喳喳的叫声混着心跳,将晨光都搅得发烫。

    晨光穿透雕花窗棂的云纹镂空,在青砖地上织就金色的网。醉梦甜跪坐在妆奁前,素手捏着羊毫蘸取胭脂,铜镜里倒映出她低垂的眉眼,橙缎裙裾铺展如绽放的鸡冠花,裙腰处金丝绣的雏鸡正啄着米粒。忽听得院外传来竹枝相击的脆响,是八妹醉梦熙又在练剑,惊得梁间燕子扑棱棱乱飞。

    "吱呀——"木门轻响,带着露水气息的晨风卷着桂花香涌进来。醉梦甜指尖一颤,胭脂在腮边晕开一抹绯红。抬眼时,燕子严已立在门槛处,墨色长袍下摆沾着细碎草叶,肩头还落着半片粉色海棠。他晃了晃手中裹着荷叶的油纸包,温润嗓音里含着笑意:"早市上的糖渍青梅,卖果子的阿公说今日的梅子浸了三更天的露水。"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探进个扎着双髻的小脑袋。九妹醉梦泠晃着垂落的粉红缎带,眼馋地盯着油纸包:"二姐的青梅分我半颗可好?昨夜觅两哥哥给我带了糖画,是会动尾巴的红鲤鱼呢!"燕子严笑着取出瓷盒,将裹着糖霜的青梅递过去,袖口滑落时露出一截橙缎腕绳——正是用醉梦甜裁剩下的边角料编的。

    醉梦甜低头绞着帕子,耳尖发烫。前日她抱怨手腕空落落的,转眼便在书案上瞧见这条腕绳,绳结处还缀着枚小巧的银铃铛。此刻见他坦然戴着,心跳如鼓,连镜中自己发间颤抖的金步摇都跟着乱了节奏。

    "阿爹说今日书院休沐。"燕子严倚着雕花立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绳,"若是得闲,可愿同去湖心亭?听说那里的睡莲开了并蒂。"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三姐醉梦艾的轻笑声,绿绸裙角闪过窗前:"苏郎前日送我的团扇还未题字,二姐可要作伴?"

    醉梦甜咬着唇欲答,却见燕子严从袖中取出把新制的湘妃竹扇,扇面上墨迹未干,正是她前日随口提起的《山家清供》食谱。晨光落在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里,将那句"为卿烹青梅"衬得格外温柔,惊得檐下燕子又扑棱棱飞起,翅尖掠过水面,搅碎了满池晨光。

    湖面蒸腾的晨雾裹着荷香漫进醉府,将雕花窗棂上的茜纱窗染得朦胧。醉梦甜跪坐在妆台前,指尖捏着珍珠钗正要别进发间,忽听院角传来扑簌簌振翅声——那是大姐醉梦香的黑豹图腾在追逐檐下燕群,惊得满院玉兰纷纷坠落如雪。

    "当心!"话音未落,燕子严已闪身而入,玄色衣摆卷着晨雾掠过门槛。他抬手接住两枚将坠的玉兰花,掌心还紧握着裹着荷叶的油纸包,指节被晨露浸得发白:"赶早市时见渔船新捕的河虾,想着你爱吃糟醉的。"

    醉梦甜的耳垂瞬间红透,目光却被他襟前歪斜的盘扣勾住。想起昨夜灯下,自己笨手笨脚学做盘扣,原想悄悄系在他常穿的那件月白长衫上,却总也编不出平整的结。此刻见他将歪扭的盘扣郑重系在最显眼处,喉间突然发紧,连胭脂盒都险些打翻。

    "又在偷偷做什么?"五姐醉梦红晃着绣着狸花猫的红绸帕子探进头来,发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冯郎新得了西域进贡的螺子黛,分你们姐妹描眉可好?"话音未落,窗外掠过道白影,八妹醉梦熙踩着青瓦飞掠而过,腰间软剑与佩剑相撞,发出清越鸣响。

    燕子严笑着取出个细瓷小罐,罐口还沾着新鲜的桂花:"这是前日酿的桂花蜜,兑着青梅汁喝最是酸甜。"他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袖口不经意间露出半截橙缎——那是醉梦甜亲手缝的护腕,针脚歪歪扭扭,还错把鸳鸯绣成了并蒂莲。

    院外突然传来孩童笑闹,九妹醉梦泠牵着觅两哥哥的手跑过游廊,粉色襦裙沾满水边的青苔:"二姐快看!觅两哥哥给我捞了会发光的鱼鳞!"醉梦甜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却在转头时撞进燕子严温柔的目光里。晨光为他侧脸镀上金边,连眼角那颗浅淡的泪痣都浸着笑意,仿佛在说——比鱼鳞更亮的,是你眼底的星光。

    蝉鸣渐起的午后,醉府后园的荷花池泛起粼粼波光。醉梦甜倚着九曲回廊的朱漆栏杆,橙缎裙裾垂落在青石板上,绣着的金丝鸡爪纹随着微风轻轻颤动。她正用团扇拨弄水面,惊得锦鲤四散游开,忽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是燕子严特有的、带着书卷气的轻响。

    转身时,便见燕子严穿过月洞门,墨色长衫被穿堂风鼓起,发间别着的银燕钗在阳光下泛着柔光。他手中抱着个朱漆食盒,鬓角还沾着几缕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城西新开了冰酪铺子,特意赶在日头毒辣前买了回来。”食盒掀开,白玉碗里盛着牛乳凝成的冰酪,点缀着新鲜的樱桃与青梅,莹润的冰块在碗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醉梦甜还未答话,假山后突然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六姐醉梦兰晃着蓝色裙摆钻出来,发间别着的银粟米钗随着动作轻颤:“南宫公子前日送来的波斯地毯,正缺人帮忙铺呢!”话虽如此,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食盒里的冰酪。燕子严笑着将另一只碗递过去,袖口滑落时露出醉梦甜新绣的艾草香囊,针脚虽不工整,却密密麻麻绣满了并蒂莲。

    忽听得练武场方向传来刀剑相击的铿锵声,八妹醉梦熙踩着碎步跑来,白色劲装沾满草屑,腰间狼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觅风哥新得了套流云剑法,你们可愿去瞧瞧?”话音未落,七妹醉梦紫摇着紫色团扇款步而来,鬓边的狐形金饰随着动作流光溢彩:“纳兰府的荷花开得正好,明日游船赏荷,可别扫了兴致。”

    醉梦甜望着热闹的姐妹,嘴角不自觉上扬。正要开口应下,却见燕子严将冰凉的玉碗塞进她手中,指尖擦过她掌心时微微一顿。他垂眸看着她发间歪斜的金步摇,伸手替她扶正,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当心着凉。”远处传来大姐醉梦香与聂少凯的谈笑声,惊得池边白鹭冲天而起,翅膀掠过水面,搅碎了满池荷花的倒影。而此刻醉梦甜手中的冰酪渐渐融化,甜香混着他身上的兰草气息,在夏日的风里晕染成一片温柔。

    暮色给西子湖镀上一层蜜色,醉府水榭的竹帘被晚风掀起,露出醉梦甜半倚在美人靠上的身影。她将橙缎衣袖挽到手肘,正对着青瓷盆仔细清洗新采的鸡冠花,花瓣浸在水中宛如浮动的晚霞。忽闻院角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比往日轻快些,惊得她指尖一颤,水珠溅在绣着金鸡的裙裾上。

    “当心着凉。”燕子严跨进门槛,墨色外袍下露出月白中衣,衣襟还沾着几缕书院的墨香。他怀中抱着个藤编小筐,筐里躺着几只毛茸茸的雏鸡,嫩黄的绒毛上还沾着草屑:“路过农户家,见这几只像极了……”话未说完,筐中最活泼的一只突然扑棱棱跳出来,正巧落在醉梦甜膝头,尖喙轻轻啄着她腕间的鎏金镯子。

    醉梦甜又惊又喜,下意识伸手去护发间的步摇,却被雏鸡缠住了垂落的发带。燕子严见状弯下腰,温热的气息扫过她泛红的耳尖,修长手指灵巧地解开纠缠的丝线:“莫怕,它是喜欢你发间的花香。”他说话时,腕间橙缎护腕与她的裙摆相触,仿佛将暮色都揉成了缠绵的絮语。

    正闹着,游廊外突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三姐醉梦艾提着装满艾草的竹篮闪过,绿色裙裾扫落廊下悬挂的香囊:“苏郎说明日端午,要带我们去看龙舟赛!”话音未落,五姐醉梦红抱着团红线追出来,发间银铃铛晃得叮当作响:“冯郎新得的云锦料子,正缺人帮忙裁衣裳呢!”

    燕子严笑着将挣扎的雏鸡放回筐中,顺势取出油纸包:“顺路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他递糕时,袖口滑落露出她绣坏的帕子改制的束袖,歪歪扭扭的并蒂莲图案在暮色里泛着暖光。醉梦甜咬着下唇接过,余光瞥见他鬓角沾着的雏鸡绒毛,忽然伸手去拂,却在触及发丝时骤然顿住。

    “明日龙舟赛后,去雷峰塔看萤火虫可好?”燕子严望着她染着暮色的侧脸,声音轻得像怕惊飞檐下的燕群。远处传来八妹醉梦熙舞剑的吆喝声,惊起满池白鹭,翅膀掠过湖面,将西天的晚霞搅成碎金,而筐中的雏鸡仍在欢快地啄着他的袍角,仿佛也在应和这温柔的邀约。

    雨丝斜斜掠过湘妃竹帘,将醉府后园笼在一层朦胧的纱雾里。醉梦甜蜷在临水的暖阁中,橙缎披风上金线绣的公鸡被炉火映得鲜活,她握着团扇轻轻拨弄红泥小火炉,铜锅里的青梅酒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甜香混着酒香在室内弥漫开来。

    “吱呀——”木门被推开,裹挟着潮湿的桂花香。燕子严收了油纸伞跨进来,墨色长衫肩头洇着深色水痕,发间银燕钗却仍泛着冷光。他怀里紧紧护着个蓝花布包袱,见她望来,眉眼瞬间浸在温柔里:“东街新开的点心铺子,说这枣泥酥配青梅酒最是相宜。”

    包袱打开,十二块枣泥酥整齐码在青瓷碟中,边角还细心地垫着防油的荷叶。醉梦甜正要说话,忽听得梁上扑棱棱响动——自家养的芦花鸡不知何时钻了进来,抖着湿漉漉的羽毛跳上矮几,歪头盯着碟子里的点心。

    “莫要淘气!”醉梦甜慌忙起身驱赶,橙缎裙摆扫过火炉,险些打翻铜锅。燕子严眼疾手快扶住锅柄,另一只手已经稳稳托住她的手肘,温热的掌心透过单薄的中衣传来温度:“当心烫着。”他说话时睫毛垂落,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倒比窗外的雨幕更叫人心乱。

    正闹着,门外传来一串清脆的银铃声。六姐醉梦兰顶着藕荷色油纸伞探进头来,蓝色襦裙沾着细碎的桂花:“南宫公子送来新制的熏香,说是能安神助眠……”话未说完,八妹醉梦熙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白色劲装沾满泥浆,腰间佩剑还在滴水:“觅风哥在演武场新创了套剑法,姐妹们快来看!”

    燕子严笑着替醉梦甜拢了拢披风,将暖烘烘的枣泥酥塞进她手中:“先吃些点心垫垫,等雨小些,陪你去看八妹练剑?”他说话时,袖口滑落露出她绣的艾草香囊,歪歪扭扭的针脚里,还混着几根橙缎丝线。醉梦甜咬着酥皮,甜香在舌尖化开,忽然瞥见他衣角沾着的泥点——分明是为了赶在雨前送来点心,踩进了路边的水洼。

    窗外的雨渐渐密了,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芦花鸡终于安分下来,卧在燕子严脚边打盹,暖阁里青梅酒的香气愈发浓郁。远处传来大姐醉梦香与聂少凯的谈笑声,惊得雨中的燕群扑棱棱飞起,翅膀掠过湖面,将倒映的灯火搅成点点碎金。

    深秋的晨雾裹着桂子香漫进醉府,醉梦甜跪在妆奁前,指尖捏着枫叶形状的金钗,铜镜里映出她泛着薄红的脸颊。橙缎袄子上绣着的金线斗鸡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袖口还垂着前日燕子严替她采的野菊,花瓣上的露水将坠未坠。忽听得檐角铜铃轻晃,比往常多了几分清脆,惊得她簪子险些戳到鬓角。

    “当心伤了手。”话音未落,燕子严已跨进门槛,墨色长袍上沾着细碎的草叶,肩头斜挎的竹篮里探出几枝饱满的稻穗。他笑着掀开蓝布,露出里头裹着荷叶的米糕:“今早新碾的糯米,阿婆说蒸糕时混了桂花蜜。”竹篮角落还蜷缩着只毛茸茸的小鸡崽,嫩黄绒毛上沾着露水,正歪头啄他垂下的腰带穗子。

    醉梦甜慌忙起身,却踩到裙裾踉跄半步。燕子严长臂一伸稳稳扶住她,温热的掌心透过织锦传来温度:“急什么?”他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鬓边还别着她昨日落下的橙缎发绳,此刻与他腰间的穗子缠在一起,倒像是刻意编就的同心结。

    “二姐又被燕公子哄得脸红啦!”窗外突然探进个扎着双丫髻的脑袋,九妹醉梦泠晃着粉红色的丝绦,怀里抱着条用红绸缠着的鲤鱼灯,“觅两哥哥做了会游动的灯,等会去放河灯呀!”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风风火火跑过游廊,白色劲装沾着泥点,腰间狼头玉佩撞出清响:“觅风哥在后院摆了木桩阵,谁能闯过去有彩头!”

    燕子严笑着将米糕摆在雕花案上,又取出个小巧的竹筒:“路过溪边采的野薄荷,泡青梅酒最是解腻。”他递竹筒时,袖口滑落露出她初学刺绣时缝坏的护腕,歪歪扭扭的针脚里,几缕金线绣成的鸡爪图案格外显眼。醉梦甜咬着下唇接过,余光瞥见他衣角沾着的稻穗碎屑——分明是为了寻最新鲜的糯米,特意去了城郊的稻田。

    院外忽然传来三姐醉梦艾的惊呼,伴着苏晚凝的轻笑。醉梦甜探头望去,正见穿绿衫的三姐被突然开屏的白兔吓了一跳,蓬松的兔毛扫落满树桂花。秋风卷着金黄的花瓣掠过窗棂,落在燕子严递来的米糕上,也落在他含笑的眉眼间。小鸡崽突然扑棱着翅膀跳上案头,尖喙轻点着她发间的枫叶钗,惊起一串细碎的金响,倒比院角传来的姐妹们的笑闹声更动听。

    初雪飘落的清晨,醉府的琉璃瓦镀上一层银边。醉梦甜坐在暖阁的锦垫上,橙缎袄子外披着雪白的狐狸毛斗篷,手中握着细针,正对着绣绷发愁——绷面上歪歪扭扭的鸡形图案,怎么看都像只炸了毛的鸭子。忽听得木门轻响,带着寒气的风卷着腊梅香涌进来,惊得她针尖一颤。

    “又在偷偷练绣工?”燕子严抖落斗篷上的雪粒,墨色衣袍染着霜花,发间银燕钗凝着细小的冰晶。他怀里紧紧护着个粗陶罐子,揭开布盖,热气瞬间弥漫开来:“街角王婆婆新熬的酒酿圆子,特意加了双倍的桂花。”罐子边还搁着个草编小筐,里头蜷着三只浑身雪白的小鸡,绒毛上沾着干草碎屑,正叽叽喳喳地啄他垂下的穗子。

    醉梦甜慌忙放下绣绷,起身时却被斗篷下摆绊住。燕子严长臂一揽,将她稳稳扶住,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当心摔着。”他说话时睫毛上的雪粒簌簌掉落,映得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愈发明亮,腰间新换的橙缎玉佩,正是用她上次裁坏的边角料雕成。

    “二姐又被燕公子护着啦!”雕花窗外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六姐醉梦兰裹着蓝色狐裘,发间银粟米钗随着动作轻晃,“南宫公子送来西域的暖炉,姐妹们快围炉说笑话!”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踩着积雪冲进来,白色劲装沾着冰碴,腰间佩剑缠着红绸:“觅风哥在后院堆了个会舞剑的雪人,可威风了!”

    燕子严笑着将冒着热气的碗递到醉梦甜手中,汤圆裹着金黄的桂花蜜,在乳白的酒酿里沉沉浮浮。他伸手接过绣绷,指尖抚过她歪扭的针脚:“这只‘金鸡’倒是比上次灵动许多。”说话间,袖口滑落露出她初学刺绣时送的帕子,边角绣的并蒂莲早已被洗得发白,却始终妥帖地收在袖中。

    院外突然传来姐妹们的欢笑声,惊得檐下积雪簌簌坠落。醉梦甜咬着软糯的汤圆,甜香在舌尖化开,看着燕子严蹲下身子逗弄小鸡,雪落在他的肩头,倒像是撒了满肩的月光。小鸡们扑棱着翅膀跳上他的靴面,其中一只还歪头去啄他发间的银燕钗,逗得他低笑出声,笑声混着屋内的暖意,将初雪的寒凉都酿成了温柔。

    惊蛰过后,西子湖畔的柳丝抽了新芽。醉梦甜坐在临水的绣楼里,橙缎裙裾铺展在湘妃竹席上,手中绣着的金丝鸡冠花已初见雏形。忽听得檐下燕群啁啾,扑棱棱的振翅声惊得她抬头,正撞见燕子严提着竹篮从九曲回廊那头走来,墨色长衫被春风鼓起,发间别着的银燕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快看这是什么?"燕子严跨进门槛,竹篮里探出几株嫩绿的艾草,根部还沾着新鲜的泥土,"今早去郊外,见田埂边的艾草长得正好,想着你前日说要做香囊。"篮底还躺着个油纸包,打开来是撒着白芝麻的鸡仔饼,形状活像昂首啼鸣的小鸡。

    醉梦甜正要答话,忽闻楼下传来三姐醉梦艾的惊呼。探身望去,却见穿绿衫的三姐正被几只新孵出的小白兔追着跑,苏晚凝举着菜叶在旁笑得直不起腰。五姐醉梦红倚着雕花栏杆,红色裙摆扫落几瓣早樱,手中逗猫棒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引得她怀里的狸花猫伸出爪子乱扑。

    "明日去龙井村可好?"燕子严将艾草插进青瓷瓶,转身时袖中滑落张泛黄的纸笺。醉梦甜拾起一看,竟是她去年随手画的鸡雏图,边角还添了几只衔着花枝的燕子。她耳尖发烫,却听燕子严接着道:"听说那里的茶树抽了新叶,还能捡些野鸡蛋回来。"

    正说着,八妹醉梦熙风风火火闯进来,白色劲装沾着草屑,腰间狼头玉佩晃得叮当作响:"觅风哥在后院设了梅花桩,敢不敢比一比?"话音未落,九妹醉梦泠捧着琉璃鱼缸跟进来,粉红色襦裙沾着水渍:"觅两哥哥新得了会发光的夜光藻,放进鱼缸里可好看啦!"

    燕子严笑着替醉梦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莫急,先尝尝这鸡仔饼。"他递饼时,袖口露出她去年绣的护腕,虽然针脚歪斜,却被他妥帖地戴在最显眼处。窗外柳丝拂过水面,惊起一尾红鲤,远处传来大姐醉梦香与聂少凯的说笑声,惊得燕群再次掠过天空,翅膀掀起的风,将案头的艾草香吹得满屋都是。

    立夏的蝉鸣撞碎在雕花窗棂上,醉府的葡萄架下浮着一层晃动的绿影。醉梦甜半倚在藤编摇椅上,橙缎纱衣绣着的金缕鸡纹随着晃动若隐若现,腕间的鎏金镯子轻磕着冰瓷碗,碗里浸着的酸梅汤浮着几朵白玉兰。忽闻院角传来扑棱棱振翅声,原是大姐醉梦香的黑豹图腾正追着麻雀乱窜,惊得满架紫藤纷纷抖落紫雪。

    “当心着凉。”话音未落,燕子严已穿过垂花门,墨色长衫被晒得发烫,发间银燕钗却凝着水珠。他怀中护着个蒙着湿布的竹篮,掀开时露出几串紫莹莹的桑葚,还有个用荷叶包着的冷淘面:“书斋后墙根的桑葚熟透了,顺道买了你念叨的槐叶冷淘。”竹篮缝隙里还探出半截鸡毛毽子,绒羽在风中轻轻颤动。

    醉梦甜刚要起身,纱衣却被摇椅的流苏勾住。燕子严蹲下身时,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脚踝,修长手指灵巧地解开纠缠的丝线:“这双绣着金鸡的软鞋,倒比往日更俏皮了。”他说话时,喉结在阳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腰间新换的橙缎绦子,正是用她裁衣剩下的边角料编成。

    “二姐又被燕公子哄得脸红啦!”葡萄架后探出个扎着蓝色绸带的脑袋,六姐醉梦兰晃着装满槐米的竹筐,发间银粟米钗叮当作响,“南宫公子送来波斯冰酪,姐妹们快尝尝!”话未说完,八妹醉梦熙踩着瓦片飞跃而来,白色劲装沾着草屑,腰间狼头玉佩撞出清越声响:“觅风哥在演武场摆了火雷阵,敢不敢来闯?”

    燕子严笑着将冰凉的桑葚塞进醉梦甜掌心,果肉在齿间迸出酸甜汁水。他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紫渍时,袖口滑落露出她去年绣的帕子改制的束腕,歪歪扭扭的并蒂莲图案里,几缕金线绣成的鸡爪格外醒目。远处传来三姐醉梦艾被小白兔蹭痒的娇笑,惊得池塘里的锦鲤跃出水面,搅碎了满池晃动的天光,而竹篮里的鸡毛毽子突然被风卷起,正巧落在燕子严发间,惹得他眉眼弯成月牙,比盛夏的阳光更教人挪不开眼。

    暮色如蜜流淌进醉府的游廊,雕花栏杆外的西湖笼着淡紫色烟霭。醉梦甜跪坐在临水阁中,橙缎襦裙铺满绣着金线鸡爪纹的波斯毯,正用银剪修剪案头新折的鸡冠花。忽听得檐角铜铃骤响,伴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惊得她指尖一颤,花瓣飘落在青瓷碗里的桂花酿中。

    “当心碎了瓷碗。”燕子严带着一身晚风跨进门,墨色衣袍下摆沾着细碎的花瓣,肩头斜挎的竹篓里探出几支晚香玉,“长桥边的花农说这花夜里最香,配你的桂花酿正好。”篓底还压着油纸包,打开是撒着芝麻的鸡丝酥饼,金黄酥皮层层叠叠,分明是照着她前日随口提过的江南点心样式。

    醉梦甜抬眼时,正撞见他鬓边沾着的白色花瓣。还未开口提醒,燕子严已先一步摘下花瓣,修长手指却顺势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今日书院放学早,阿爹说你在学插花?”他说话时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晃动,腕间橙缎绳结系着的银铃铛,正是她用旧首饰熔铸所制,此刻随着动作发出细碎清响。

    “二姐又在偷偷约会!”雕花窗外闪过一抹蓝色,六姐醉梦兰抱着装满夜明珠的匣子探出头,发间银粟米钗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南宫公子送来西域的夜光画,快来看!”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提着长剑旋风般冲进阁中,白色劲装染着晚霞,腰间狼头玉佩晃得叮当作响:“觅风哥在练新剑法,剑光像流星一样!”

    燕子严笑着取出个小巧的竹制鸟笼,笼中站着只毛色鲜亮的五彩鸡,正歪头啄他指尖:“路过市集见的,卖鸡的老伯说它能听懂人说话。”他将鸟笼挂在梁上,转身时衣角扫落案头的《群芳谱》。醉梦甜弯腰捡拾,书页间突然滑落张素笺,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与卿共剪西窗烛”,墨迹未干,旁边还画着两只依偎的小鸡。

    院外传来七妹醉梦紫娇嗔的笑声,混着纳兰京低沉的嗓音。湖面掠过归巢的燕群,翅膀拍碎了倒映的晚霞。醉梦甜望着在鸟笼里扑腾的五彩鸡,忽觉脸颊发烫——那鸡脖颈上系着的,分明是她昨日丢失的橙缎丝带。而身旁的燕子严正将温热的鸡丝酥饼塞进她掌心,指腹擦过她手背时,比暮色里的桂花酿更教人醺然。

    秋风裹着桂子香漫进醉府的绣楼,雕花窗棂筛下斑驳的日光。醉梦甜跪坐在檀木梳妆台前,橙缎襦裙上金线绣的斗鸡随着动作微微起伏,手中攥着一支孔雀翎簪,正对着菱花镜犹豫该如何绾发。忽听得檐下传来熟悉的燕鸣,惊得她簪子险些掉落,转头便见燕子严跨进门槛,墨色长衫下摆沾着细碎的草叶,肩头斜挎的竹篓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后山的板栗熟了。”燕子严笑着掀开篓盖,露出半篓饱满的毛栗,还有个油纸包裹着的糖炒栗子,“卖栗子的老伯说,今早新出锅的最香甜。”他说话时,发间银燕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鬓角还沾着几片枫叶,倒像是特意缀上的装饰。

    醉梦甜刚要起身,襦裙却被矮凳勾住。燕子严眼疾手快扶住她,温热的掌心透过衣料传来温度:“当心摔着。”他蹲下身替她解开纠缠的裙裾,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橙缎腕绳——正是她亲手所编,针脚虽歪歪扭扭,他却日日戴着。

    “二姐又在和燕公子腻歪!”窗外突然探进个扎着双髻的小脑袋,九妹醉梦泠晃着粉红色的丝绦,怀里抱着个琉璃小鱼灯,“觅两哥哥做了会发光的鱼灯,等会去放河灯呀!”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风风火火跑过游廊,白色劲装沾满落叶,腰间狼头玉佩撞出清响:“觅风哥在后院设了箭靶,谁射中红心有彩头!”

    燕子严笑着取出个陶制小罐,揭开盖子,里面是用桂花蜜腌渍的鸡头米:“前日采的鸡头米,想着配栗子粥正好。”他递罐子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惊得她耳尖发烫。远处传来三姐醉梦艾的笑声,混着苏晚凝温声细语的叮嘱,惊得院角的白兔竖起耳朵,蹦跳着钻进了开满秋菊的篱笆。

    醉梦甜低头剥着糖炒栗子,金黄的栗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余光瞥见燕子严正认真地将毛栗去壳,修长的手指被尖刺扎了也不喊疼,只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秋风穿过窗棂,卷起她鬓边的碎发,也卷起案头飘落的枫叶,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枫叶红了,还是她的脸颊更红。

    深冬的晨雾浓稠得像化不开的牛乳,醉府的琉璃瓦覆着层薄霜。醉梦甜蜷缩在暖阁的猩红锦毯上,橙缎袄子外裹着雪白的鹤氅,正对着红泥小火炉烤手。铜壶里的陈皮茶咕嘟冒泡,混着案头新折的腊梅香,将寒意都烘成了暖意。忽听得木门轻响,寒风卷着细雪涌进来,惊得她指尖一颤,差点碰倒盏中浮着的枸杞。

    “手又冻红了。”燕子严抖落斗篷上的雪粒,墨色衣袍洇着深色水痕,发间银燕钗凝着冰晶。他怀中紧紧护着个粗陶食盒,揭开时热气蒸腾——里头是炖得乳白的鸡汤,飘着枸杞和红枣,还卧着两只完整的鸡头米团子:“街角王记的老火汤,特意让多加了桂花蜜。”食盒边搁着个草编小筐,三只裹着绒布的小鸡崽正在里头打盹,绒毛上沾着干草碎屑。

    醉梦甜刚要起身,鹤氅下摆却缠住了小火炉的提梁。燕子严长臂一揽,将她稳稳护在怀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当心烫着。”他弯腰解开缠绕的布料时,睫毛扫过她手背,发间雪粒簌簌落在她袄子的金线斗鸡纹上。腰间橙缎绦子系着的银铃铛轻轻摇晃,正是她用旧镯子融了,缠着鸡毛穗子打的。

    “二姐又被燕公子宠上天啦!”雕花窗外探进个毛茸茸的脑袋,六姐醉梦兰裹着靛蓝狐裘,发间银粟米钗挂着冰棱,“南宫公子送来西域的暖手炉,还能烤栗子呢!”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踩着积雪冲进来,白色劲装沾着冰碴,腰间狼头玉佩撞出清越声响:“觅风哥在雪地里埋了梅花桩,敢不敢来比试?”

    燕子严笑着舀起一勺鸡汤,吹凉了递到醉梦甜唇边:“先暖暖身子。”瓷勺触到她唇瓣时,他袖口滑落露出半截帕子——边角绣着歪扭的并蒂莲,中间用金线绣了只鸡爪,正是她初学刺绣时的拙作。远处传来七妹醉梦紫的娇笑,混着纳兰京的轻笑,惊得廊下积雪簌簌坠落。小鸡崽突然叽叽叫着跳出竹筐,扑棱着翅膀跳上燕子严的靴面,啄他腰间晃动的橙缎绦子,逗得他眉眼弯成月牙,比炭盆里的火苗还要温暖。

    仲春的细雨斜斜掠过醉府的飞檐,将青石小径洇成黛色。醉梦甜倚在游廊的美人靠上,橙缎襦裙拖曳在青砖地面,裙摆绣着的金线鸡冠花被雨水浸润得愈发鲜亮。她握着湘妃竹伞,正望着池塘里新冒头的荷叶出神,忽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比往日轻快,还夹杂着竹篮晃动的窸窣响。

    “猜猜我带了什么?”燕子严的声音裹着湿润的草木香传来。醉梦甜转身时,正见他收了油纸伞跨进游廊,墨色长衫下摆沾着泥点,发间银燕钗坠着颗晶莹的雨珠。他怀中的竹篮覆着层湿布,掀开后露出几株嫩生生的艾草苗,还有个油纸包着的艾叶青团,碧色的外皮上印着小鸡模样的模纹。

    醉梦甜刚要伸手,袖口却被栏杆勾住。燕子严俯身替她解开纠缠的绣线,指尖擦过她手腕时,温热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当心勾坏了这精致的绣活。”他说话时睫毛低垂,扫过她泛红的脸颊,腰间新换的橙缎绦子上,系着她前日编的艾草香囊,歪歪扭扭的针脚里还夹着几根鸡毛。

    “二姐又在和燕公子说悄悄话!”廊外突然探出个扎着双髻的小脑袋,九妹醉梦泠晃着粉红色的丝绦,裙摆沾着水边的青苔,“觅两哥哥在溪边发现了会发光的石头,快去看!”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踩着积水跑来,白色劲装溅满泥点,腰间狼头玉佩随着步伐叮当作响:“觅风哥在后院设了水上梅花桩,敢不敢比轻功?”

    燕子严笑着取出个小巧的竹筒,筒里装着泡开的青梅酒,酒液里漂浮着几片新鲜的艾叶:“今早采的艾叶,兑着你喜欢的梅子酒,祛湿最好。”他递竹筒时,袖口滑落露出她初学刺绣时送的护腕,褪色的布料上,那朵绣歪的鸡冠花被他细心地用金线勾勒了边缘。远处传来三姐醉梦艾的惊呼声,混着苏晚凝的轻笑——原是白兔踩翻了装满草籽的竹筐。

    雨丝渐密,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醉梦甜抿了口青梅酒,酸甜的滋味混着艾草清香在舌尖散开。她望着燕子严认真栽种艾草苗的背影,看他小心翼翼地将泥土覆在嫩根上,发间银燕钗在雨幕中闪着微光。竹篮里的青团不知何时被小鸡模样的瓷偶压住,瓷偶脖颈上系着的,正是她昨日遗落的橙缎丝带。

    翌日清晨,晨光穿透薄雾,在醉府的琉璃瓦上镀了层金箔。醉梦甜推开雕花窗,清新的空气裹挟着艾草与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望向昨日燕子严栽种艾草苗的角落,却见那人已蹲在竹篱旁,正小心地给嫩绿的幼苗浇水,墨色衣摆扫过沾着露珠的青草。

    “这么早就起来了?”醉梦甜提着裙摆快步走过去,橙缎鞋面上绣着的金线鸡爪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燕子严闻声回头,眼角眉梢都染着温柔的笑意,发间银燕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姑娘有花戴。”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朵沾着晨露的芍药,轻轻别在她鬓边。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八妹醉梦熙挥舞着长剑,白色劲装猎猎作响:“觅风哥!这次我定要在梅花桩上胜过你!”话音未落,三姐醉梦艾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匆匆跑过,绿色裙摆扫落几瓣海棠花:“苏郎新得的兔粮,可不能被红儿家的猫抢了去!”紧接着,五姐醉梦红晃着绣着狸花猫的红绸帕子追出来:“我的糖炒栗子,你们谁都不许抢!”

    醉梦甜被这热闹的场景逗得直笑,转身时却不小心踩到裙摆,踉跄着向前倾倒。燕子严眼疾手快,长臂一揽将她稳稳扶住,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当心。”他说话时,身上淡淡的兰草香混着艾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醉梦甜抬眸,正撞进他满含关切的目光里,忽然想起昨夜灯下,他也是这样温柔地替她修补绣坏的荷包。

    “二姐!燕公子!快来吃桂花糕!”九妹醉梦泠晃着粉红色的裙摆,拉着觅两哥哥从游廊那头跑来,手中的青瓷盘里,几块桂花糕上撒着金黄的糖霜,还点缀着新鲜的花瓣。不远处,大姐醉梦香与聂少凯并肩而立,黄色衣袂与聂少凯的靛蓝长衫在风中交织成画;六姐醉梦兰倚着南宫润,两人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蓝色裙角不经意间扫过地上的落花。

    燕子严牵着醉梦甜的手走向众人,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细纹,低声道:“明日带你去灵隐寺,听说那里的玉兰开得正好。”醉梦甜脸颊发烫,轻轻“嗯”了一声,另一只手不自觉握紧了他的衣袖。阳光穿过枝桠,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院中的欢声笑语与檐下燕群的啁啾声交织在一起,酿成了一首温柔的晨曲。而那几株新栽的艾草苗,正贪婪地吮吸着阳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分享这份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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