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二姐倚着红漆廊柱浅醉,鬓边银簪垂落的珍珠随轻笑轻晃,恍若月下摇碎的星子。檐下双燕掠过她耳畔,恍惚间又化作那人青衫玉立的模样——那年春社,她腕间彩绳与他扇坠相缠,原是月老早将红线系在汴梁城纷飞的柳絮里。
烛火摇曳的闺房内,二姐醉眼朦胧沉入甜梦,鬓边金步摇上的鸡形纹饰在暗影里若隐若现,恍惚间,檐下穿梭的燕儿化作恋人燕子严的模样,那年上元灯市相撞的惊鸿一瞥,原是命运早写好的情缘。
暮春的江南宛城裹着蜜色云霞,西子湖畔的醉府飘出阵阵桃花酿的甜香。二姐醉梦甜斜倚朱漆廊柱,鹅黄纱衣外披一件绣着金尾锦鸡的薄绸氅,鬓边银簪坠着的珍珠随着她摇晃的肩头轻颤,映得那双含着醉意的杏眼愈发波光潋滟。她望着天际归燕,忽然想起前日在后花园折枝,惊起的雀鸟撞落花瓣,正巧覆在檐下躲雨的书生青衫上。
"姑娘当心!"那声清越的呼喊还萦绕在耳畔。彼时她攥着带露的桃枝转身,正撞见一双温润如春水的眸子。书生腰间的燕子形玉佩与她腕间彩绳缠在一处,他耳尖泛红的模样比春日晚霞还要灼人。
"严郎可还记得..."醉梦甜呢喃着,指尖无意识摩挲廊柱上的缠枝莲纹。忽然檐角铜铃叮咚,惊起两只紫燕,羽翼掠过她鬓边时,恍惚又见那日书生慌乱解绳的模样——他青衫上沾着桃花,睫毛上凝着雨珠,却偏要绷着一副正经模样:"姑娘的彩绳...织工精巧,可是出自江南绣娘之手?"
晚风送来湖心亭方向传来的丝竹声,醉梦甜将脸颊贴在微凉的廊柱上,想起母亲说过的图腾谶语。她本是酉时生的鸡女,命中该与灵动的燕儿相逢。指尖触到袖中藏着的半幅彩绳,那是那日分开时,被燕子玉佩勾断的信物。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慌忙起身,发间银簪的珍珠扫过脸颊,烫得比醉意更灼人。
烛火在青瓷烛台上明明灭灭,将醉梦甜闺房的纱帐染成暖融融的橘色。她歪坐在雕花拔步床上,半褪的藕荷色中衣滑落肩头,鬓间金步摇上的鎏金鸡首随着她摇晃的动作轻颤,尾羽缀着的东珠垂在脸颊边,映得那双微阖的杏眼蒙着层水光,像是浸在酒里的琥珀。
忽有夜风卷着西湖的水汽扑进窗棂,案头摊开的《诗经》"哗啦"翻了几页,惊得她睫毛轻颤。恍惚间,檐下穿梭的燕儿振翅声化作那年上元的喧嚷——琉璃灯下,她攥着糖画兔子在人群里穿梭,却不慎撞上一堵带着墨香的胸膛。抬头时,正见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月白长衫上金线绣的燕子栩栩如生,与她鬓边的金饰遥遥相映。
"姑娘的糖画..."少年举着半截断成两截的糖丝,耳尖通红,"碎在在下袖中了。"醉梦甜望着他指尖沾着的糖渍,突然"扑哧"笑出声,从袖中掏出块绣着雏鸡的帕子递过去:"公子这燕子,倒比我的糖兔子还娇气些。"
记忆里的对话混着帐幔上的流苏晃动,在醉意中晕染开来。她伸手去抓空中虚幻的燕影,却只攥住一缕夜风。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得栖在檐角的燕群扑棱棱飞起。醉梦甜将脸埋进绣着并蒂莲的软枕,呢喃着:"原来那日灯市相撞,早是命中注定..."话音未落,便坠入带着桃花香的梦境,鬓边金步摇上的鸡形纹饰在烛火里明明灭灭,恍若要振翅飞入那片朦胧的月色中。
更深漏残时,醉梦甜的绣鞋"啪嗒"一声落在青砖地上。她歪歪扭扭起身去够窗棂,鬓间金步摇的鸡首突然勾住垂落的纱幔,东珠在烛火里迸出细碎的光。恍惚间,纱幔化作上元夜漫天的灯笼,而眼前执起她碎帕的少年正温声说:"既污了姑娘的帕子,改日在下定当奉还新物。"
"谁要你赔..."她呢喃着,指尖抚过冰凉的窗棂。那时她分明看见少年袖中露出半截诗稿,墨迹未干的"燕"字跃然纸上。而今想来,连他名字里的"燕",都像是月老系在红线上的暗号。
夜风卷着满池荷香撞进屋子,案头未写完的信笺被吹得簌簌作响。醉梦甜忽然想起三日前在书院外偶遇,燕子严捧着书卷立在垂花门前,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却仍不忘躬身作揖:"姑娘可是来寻令尊?这处风大,莫要着了凉。"他说话时睫毛轻轻颤动,倒比她绣在荷包上的金线还要温柔。
"呆子..."她笑着跌坐在软榻,随手抓起枕边的燕子木雕。这是前日他借口赔帕送来的,乌木刻的燕羽细腻如真,尾翼还嵌着两粒米大的珍珠。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得梁上燕巢窸窣作响,醉梦甜将木雕贴在胸口,恍惚又见少年耳尖泛红的模样——原来世间所有相逢,早藏在风里、诗里,藏在图腾与宿命的呢喃中。
纱帐外忽有细碎响动,醉梦甜睫毛轻颤,以为是梁间燕子归巢。撑着软枕半坐起身时,却见窗棂映出个颀长人影,月光将那人青衫上的银丝绣燕镀成霜色。她心跳如擂鼓,指尖无意识绞着藕荷色被面,耳听得窗纸轻响,传来压低的温润嗓音:“姑娘...可睡了?”
是燕子严。醉梦甜慌忙起身,金步摇撞得妆奁叮当作响。她瞥见铜镜里自己微醺的面颊,咬唇取下金簪藏在袖中,又理了理歪斜的中衣,才轻咳一声:“深更半夜,公子怎来了?”
窗棂“吱呀”推开半寸,月光裹着桂花香涌进来,照亮燕子严染着夜露的眉梢。他怀里抱着油纸包,见她衣衫不整,慌忙低头将东西搁在窗台上,耳尖红得要滴血:“前日听姑娘说爱吃桂花糕...这是城西老字号新出的,想着...”话未说完,忽有夜枭长啼,惊得他猛地抬头:“对不住,唐突了!姑娘早些安歇。”
“等等!”醉梦甜脱口而出,指尖触到冰凉的窗沿。见他停步转身,又慌乱抓起窗台的油纸包,强作镇定道:“既送来了,总不能辜负公子心意...明日我制了鸡丝凉面,你...可愿来取?”
燕子严望着她在月光下泛着柔光的杏眼,喉结轻滚,嘴角慢慢漾开笑意:“求之不得。”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巡夜梆子声,他躬身作别,青衫掠过窗棂时,醉梦甜分明看见他腰间晃动的燕子玉佩,与她藏在枕下的半幅彩绳,在夜色里轻轻共鸣。
翌日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醉梦甜的妆奁上洒下细碎金斑。她对着铜镜簪上那支刻着雏鸡的檀木发簪,耳听得院外传来姐妹们的说笑声——八妹醉梦熙正缠着大姐醉梦香讨教拳脚功夫,三姐醉梦艾抱着新采的艾草从她窗前经过,嫩绿裙摆扫过青石板,惊起两只追逐的麻雀。
“二姐又在对着镜子傻笑!”五姐醉梦红突然探进头来,眼尖地瞥见案上的桂花糕油纸包,“莫不是那位送糕点的公子,又要来了?”醉梦甜脸颊绯红,抓起胭脂盒作势要砸,却听前院传来父亲与客人寒暄的声音。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隔着窗纱望去,只见燕子严立在葡萄架下,青衫染着晨露,怀中抱着几卷书册,正恭敬地向醉合德行礼。
“先生,学生听闻府上藏书颇丰,特来借阅。”燕子严的声音清朗,却在抬头望见二楼窗前的醉梦甜时,不自觉地顿了顿。她今日换了件橙红襦裙,腰间系着绣着锦鸡的月白绸带,晨光为她的眉眼镀上温柔光晕。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燕子严耳尖发烫,手中书册险些滑落。
“既如此,便让梦甜带你去书房。”醉合德的话让醉梦甜险些打翻妆台上的茶盏。她匆匆下楼,裙摆掠过回廊时,檐下的燕巢突然热闹起来,几只雏燕探出头叽叽喳喳。燕子严望着她发间晃动的檀木簪,轻声道:“姑娘今日的发饰...倒与昨日不同。”
“不过是随意换了支。”醉梦甜别过脸,余光瞥见他腰间新系的红绳——绳尾坠着的,分明是那日被勾断的半幅彩绳。两人并肩走向书房,脚步声轻得如同落在心底的羽毛。廊下的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惊起满院槐花香,恍惚间,醉梦甜又想起昨夜窗棂外他温柔的眉眼,原来缘分早将相思,酿成了这江南春日里最绵长的甜。
书房的梨木架上,线装书册层层叠叠。醉梦甜踮脚去够高处的《昭明文选》,裙摆扫过青玉镇纸,发出细微响动。身后忽然传来衣袂轻响,燕子严伸手扶住将倒的书匣,温热气息掠过她耳畔:“当心。”她慌忙转身,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两人近得能看清彼此睫毛投下的阴影。
“谢、谢公子。”醉梦甜后退半步,发间檀木簪却被垂下的墨绿幔帐勾住。燕子严喉结微动,抬手欲解,又僵在半空。晨光穿过窗棂的菱格,在他侧脸镀上金边,青衫上的银丝燕纹随着呼吸起伏,倒比檐下翻飞的真燕还要灵动。
“前日姑娘说的鸡丝凉面……”他突然开口,耳尖泛起薄红,“可是要加花椒?”醉梦甜一愣,想起昨夜窗边随口的邀约,心口像是被春风拂过,又痒又暖。她故意板起脸:“公子堂堂读书人,倒对吃食这般上心?”
“食不厌精。”燕子严清咳一声,终于小心翼翼解开缠住发簪的幔帐,指尖掠过她发烫的耳垂,“尤其姑娘亲手所制。”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八妹醉梦熙练武的吆喝声,惊得两人猛地分开。醉梦甜低头整理裙摆,却见燕子严悄悄将一缕缠在簪上的幔帐丝线,藏进了袖中。
正僵持间,院角忽然传来竹枝折断的脆响。醉梦甜与燕子严同时转头,透过半开的雕花窗,只见八妹醉梦熙倒提着木剑,正与恋人觅风在竹林里过招。醉梦熙的白色劲装沾满草屑,却越战越勇,剑锋带起的劲风将垂落的发丝吹得飞扬,活脱脱一只蓄势待发的小狼;觅风则笑着左躲右闪,偶尔抬手虚晃,似是在逗弄她。
"八妹又在胡闹。"醉梦甜忍不住抿嘴轻笑,转头却见燕子严正专注地望着她,目光里盛满温柔。她脸颊发烫,慌忙低头整理被勾乱的发丝,却摸到鬓边不知何时沾上的几片槐花瓣。
"别动。"燕子严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飞檐下的燕雀。他指尖微凉,小心翼翼地拈去花瓣,却在收回手时,不小心蹭到了她发烫的脸颊。两人皆是一怔,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唯有廊下的风铃在穿堂风里叮咚作响。
"姑娘的发香..."燕子严突然喃喃开口,意识到失言后,耳尖瞬间红透,"不、不是,在下是说...这槐花香混着姑娘身上的桂子香,倒与书房的墨香相得益彰。"
醉梦甜咬着唇忍笑,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切成小块的鸡丝凉面,面上撒着翠绿的葱花和鲜红的辣椒,还压着片用胡萝卜雕成的锦鸡:"原说好今日给公子的,只是..."她抬眼偷瞄他涨红的脸,"不知加了花椒的凉面,合不合公子口味?"
燕子严望着她眼底狡黠的笑意,忽然想起昨夜窗棂外她微醺的模样。心口像是被春日的暖阳晒化,他伸手接过油纸包,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掌心:"若能日日尝姑娘手艺,便是再辣些..."他压低声音,"在下也甘之如饴。"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七妹醉梦紫的娇笑:"二姐!母亲叫你去厨房帮忙剁鸡呢——"尾音拖得老长,惊得檐下燕子扑棱棱飞起。醉梦甜慌忙后退,撞得身后的书架微微晃动,几卷书册哗啦啦落下来。燕子严眼疾手快将她护在怀中,两人跌坐在铺着软垫的榻上,惊起满室尘埃在光束里翩跹起舞。
两人相叠的身影僵在软垫上,醉梦甜耳中只余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燕子严撑在她身侧的指节泛白,青衫下摆垂落榻边,拂过她微微蜷起的足尖。空气中浮动着凉面的香气、墨香,还有少女发间若有若无的桂花香,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两人困在这方狭小天地里。
"二、二姐?"院外传来九妹醉梦泠怯生生的呼唤,声音由远及近。醉梦甜猛地回神,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散落的书册绊住裙摆。燕子严忙伸手扶住她,慌乱间袖中掉出个素白帕子——正是那日上元灯市她递给他擦糖渍的物件,边角绣着的雏鸡已被摩挲得微微发旧。
"原来公子一直收着。"醉梦甜的声音比春日的柳絮还轻,指尖不自觉地抚过帕角的绣线。燕子严喉结滚动,耳尖烧得通红,弯腰去捡帕子时,发冠上的银燕坠子轻轻晃了晃:"自然...这是姑娘赠我的第一件物什。"
话音未落,醉梦泠的脚步声已到书房门口。燕子严眼疾手快将帕子塞回袖中,又利落地整理好衣襟,只是泛红的耳尖还泄露着方才的慌乱。门"吱呀"推开,醉梦泠抱着一篮新鲜的菱角探进头来,粉红襦裙沾着水渍,显然是刚从湖边归来:"二姐,母亲说..."话未说完,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突然"噗嗤"笑出声,"原来二姐在教燕公子念书呢!"
醉梦甜抓起榻边的《昭明文选》作势要砸,耳尖发烫:"小孩子家乱嚼舌根!"醉梦泠吐了吐舌头,将菱角篮往桌上一放:"母亲叫你去厨房,说是要做桂花酒酿鸡。"说着又冲燕子严眨眨眼,"燕公子也留下用饭吧,我家的桂花酿,可是连大姐的恋人聂公子都赞不绝口呢!"
燕子严正要推辞,却见醉梦甜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杏眼里盛满期待。他忽然想起昨夜窗台上那包桂花糕,喉间涌上丝丝甜意,躬身行礼:"既如此,便叨扰了。"门外突然传来八妹的大笑:"哟,这是要见家长了?"伴随着一声娇嗔的"去你的",还有木剑相撞的清响,惊得书房梁上的燕巢又热闹起来。
厨房蒸腾的热气里,醉梦甜攥着菜刀的手微微发颤。母亲林秀琪往陶罐里撒着桂花,眼角含笑瞥向局促站在门槛边的燕子严:"既留下用饭,总不能干站着。"她指了指案上洗净的山菇,"帮梦甜择些配菜?"
燕子严挽起袖口的动作带着书生少见的利落,青衫下摆被穿堂风掀起时,露出腰间系着的彩绳。醉梦甜余光瞥见,耳垂发烫,刀锋剁在案板上发出清脆声响。三姐醉梦艾端着 freshly picked 荠菜走进来,绿裙上还沾着晨露,见此情景捂嘴轻笑:"二姐这刀工,怕是要把砧板剁出个窟窿。"
"就你话多!"醉梦甜抓起半根胡萝卜作势要掷,却被母亲拦住。林秀琪将浸着桂花的酒酿倒入砂锅,氤氲香气里,她忽然转头问燕子严:"听梦甜说,你家中也制笔墨?"
"是。"燕子严手上不停,指尖捏着的香菇蒂整齐码成小堆,"家父在城东开着墨庄,小的平日也帮衬着研磨制胶。"他抬眼望向灶边忙碌的醉梦甜,见她鬓角碎发被热气蒸得微湿,发间檀木簪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只是从未想过,制墨的手也能尝到这般香甜。"
这话惹得满室轻笑。五姐醉梦红突然从院外探进头,红色裙摆沾着草叶,怀里还抱着只打盹的狸花猫:"母亲,后院的石榴树该剪枝了!"她目光扫过燕子严,突然狡黠一笑,"不过依我看,让燕公子帮忙爬树最合适——毕竟燕子最擅高飞。"
哄笑声中,醉梦甜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低头时,见燕子严将择好的配菜推过来,指尖还带着山菇的清香。窗外忽然传来八妹练剑的吆喝,惊得栖在厨房梁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却惊不散这方灶台间缠绕的、比酒酿更甜的情愫。
饭香四溢时,醉合德摇着折扇踱进厨房。他目光扫过燕子严挽起的衣袖,见那书生正踮脚将蒸好的桂花糕摆上青瓷盘,动作虽生疏却透着认真,不由得抚须笑道:"听闻贤侄擅制徽墨?正巧书房的砚台许久未磨..."
"父亲!"醉梦甜脸颊飞红,差点打翻手中的鸡汤。林秀琪轻拍女儿手背,从灶台上端起冒着热气的酒酿鸡,琥珀色汤汁里漂浮着金黄桂花,香气勾得人鼻尖发痒。八妹醉梦熙不知何时收了木剑,白衣上还沾着草屑,扒在门框上直咽口水:"娘偏心!二姐的相好来了,就做这么多好菜!"
"就你嘴馋。"七妹醉梦紫晃着腰间的银铃走进来,紫色襦裙绣着九尾狐纹,眼波流转间朝燕子严笑道,"燕公子莫要见怪,我这八妹整日舞枪弄棒,见了吃食比见着心上人还亲。"此言惹得众人哄笑,醉梦熙涨红着脸作势要追,却被觅风眼疾手快拦住。
饭桌上,醉梦甜悄悄将鸡腿夹进燕子严碗里,余光瞥见大姐醉梦香正与聂少凯低声交谈。那地主家公子穿着织金锦袍,却总被大姐训得连连点头,倒像只被驯服的小豹子。三姐醉梦艾则给苏晚凝布菜,绿裙上的兔儿绣样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尝尝这酒酿。"林秀琪给燕子严斟了盏琥珀色琼浆,"是梦甜去年亲手酿的,埋在后院桂花树下。"醉梦甜心头一颤,想起埋酒时九妹还说"等二姐嫁人才开封",此刻耳根发烫,慌乱间打翻了醋碟。燕子严连忙抽出袖中帕子擦拭,素白帕角的雏鸡绣样正巧落在她腕间。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醉府后院飘来悠扬笛声。醉梦甜倚着葡萄架,见燕子严站在月光下,青衫被晚风鼓起,像极了振翅欲飞的燕儿。他手中竹笛流转出《凤求凰》的曲调,惊起梁间双燕,羽翼掠过她鬓边时,恍惚又见那年上元,糖画兔子碎在他袖中的模样。
笛声渐歇,燕子严将竹笛收入袖中,月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醉梦甜望着他衣襟上晃动的燕子玉佩,忽然想起母亲曾说,酉时出生的鸡女与玄鸟命定有缘,此刻只觉心跳如擂鼓,连廊下的虫鸣都似在应和。
"姑娘可还记得这曲子?"燕子严走近两步,青衫带起的风卷着桂花香,"那日在书斋,见你案头摊着司马相如的赋..."话音未落,葡萄架上突然"啪嗒"落下颗熟透的果实,惊得醉梦甜往后一躲,却撞进他温热的怀中。
她慌乱抬头,正对上那双盛着星辉的眼眸。燕子严喉结轻滚,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葡萄叶,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当心。"这声低喃带着蛊惑,比白日里在厨房的触碰更教人慌乱。
院角突然传来细碎响动,两人猛地分开。醉梦熙拎着酒壶晃悠悠走来,白衣染着夜色,身后还跟着咬着酒坛的猎犬:"哟,我当是谁在吹相思曲——"她挑眉灌下一口酒,"不过二姐,母亲说今夜要教我们制香囊,你不打算去?"
醉梦甜这才想起傍晚母亲的吩咐,耳尖发烫。林秀琪总爱带着女儿们做些女红,说是要把福气都缝进针脚里。她下意识看向燕子严,见他正低头摩挲腰间彩绳,模样竟比自己还局促。
"我...我这就去。"醉梦甜攥紧裙摆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从袖中掏出个绣了一半的香囊。橙红色缎面上,金线绣的锦鸡才勾勒出轮廓:"明日...明日公子若有空,可愿来教我题字?"
燕子严接过香囊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针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在厨房,她切菜时手腕利落翻转的模样,心头泛起丝丝甜意:"求之不得。"
待醉梦甜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醉梦熙晃到燕子严身边,往他手里塞了坛酒:"喂,书生,若敢负我二姐..."她晃了晃腰间佩剑,月光映得剑穗上的狼牙寒光凛凛,"本姑娘的剑可不长眼。"话虽凶狠,嘴角却挂着促狭的笑,转身时还不忘吹了声口哨,惊得满院雀鸟纷飞。
绣房内烛芯"噼啪"爆开一朵金花,醉梦甜盯着手中绣到一半的香囊发怔。橙缎上的锦鸡缺了展翅的神韵,倒像只蜷着身子的笨鸟。七妹醉梦紫倚在雕花窗边,指尖绕着紫色丝线轻笑:"二姐这心,早跟着燕公子飞到九霄云外了。"
话音未落,六姐醉梦兰抱着针线筐挤过来,蓝色襦裙扫过满地碎布:"前日我见他在墨庄门口,对着你送的荷包发了半个时辰呆。"她掏出枚小巧的铜剪,"不如绣个燕衔花枝?"醉梦甜耳根发烫,针脚却越发凌乱,忽然想起白日里燕子严择菜时,修长手指捏着香菇的模样。
"都别打趣二姐了。"三姐醉梦艾递来盏桂花蜜茶,绿裙上的兔绒球随动作轻晃,"快教她针法。"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醉梦甜掀开珠帘,见两只燕子正绕着廊下的灯笼打转,月光将它们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恰似交颈而舞。
"说曹操,曹操到。"醉梦紫突然狡黠一笑。醉梦甜转头,正撞见燕子严站在月洞门外,怀中抱着个描金漆盒,青衫下摆沾着夜露。他望见她手中的香囊,耳尖瞬间染红:"听闻姑娘要制香囊...在下带了些徽墨,可题吉祥话。"
屋内突然爆发出哄笑,醉梦甜慌得要藏起香囊,却被七妹眼疾手快按住。醉梦紫晃着腰间的银铃凑过去:"燕公子来得正好,我们正愁没人题'永结同心'呢!"醉梦甜又羞又急,绣花针扎破指尖,血珠滴在锦鸡的尾羽上,倒添了几分艳丽。
燕子严忙掏出帕子要替她包扎,却在触到她指尖时僵住。醉梦甜望着他眼底的关切,突然想起上元夜他慌乱擦拭糖渍的模样。窗外的燕子又啼叫一声,惊得满室寂静。林秀琪端着醒酒汤进来,见此情景只是温柔浅笑:"既然来了,就帮姑娘把香囊题完吧。"
墨香混着绣房里的熏香弥漫开来,醉梦甜看着燕子严执笔的侧影,见他在锦鸡旁写下"比翼连枝"四个字,笔锋清俊如他本人。烛火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在往后的岁月里徐徐展开。
子夜时分,绣房里的女红终于收了场。醉梦甜抱着绣好的香囊站在回廊上,看燕子严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他走得极慢,青衫上的银丝燕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极了檐下那对绕梁不去的双燕。
"明日...申时三刻,墨庄见?"他忽然驻足,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梁间春梦。醉梦甜攥紧香囊,指腹触到他题的"比翼"二字,喉间发紧,只能轻轻点头。夜风裹着湖水的湿气扑来,她望着他转身时玉佩轻晃,突然想起日间在厨房,他替她挡住滚烫的锅盖时,也是这般温柔又笨拙的模样。
"二姐又在相思啦!"八妹醉梦熙的声音突然从假山后传来,惊得醉梦甜险些将香囊掉在地上。只见白衣少女踩着月光跃出,腰间佩剑挂着的酒葫芦晃出清脆声响:"方才我路过墨庄,见那书生在门口徘徊了七圈半——"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二姐发烫的耳垂,"莫不是在等你?"
"再胡说,明日就告诉母亲,让你多练三时辰剑!"醉梦甜作势要拧她耳朵,却被醉梦熙笑着躲开。月光下,少女的白色劲装染着淡淡桂花香,发间束着的狼尾毛辫随动作轻摆,倒真像只诱人的小兽。
"好好好,不说了!"醉梦熙举起双手投降,却在路过时忽然压低声音,"不过二姐,你瞧这月亮..."她仰头望着中天圆月,剑穗上的狼牙在银辉下泛着冷光,"像不像有人把心剖出来,放在天上晒?"
话音未落,远处更夫敲起三更鼓。醉梦甜望着妹妹蹦跳着消失在竹林里,忽然觉得这话贴切得惊人。指尖抚过香囊上的燕羽,她想起燕子严题字时,笔尖在缎面上游走的触感,像极了春日里燕子点水,轻柔却又荡起满池涟漪。
回到闺房,醉梦甜将香囊塞进枕头底下,却怎么也睡不着。檐下的燕子突然发出细碎的呢喃,她翻身望向窗外,见月光正静静流淌在自己当日醉酒倚靠的廊柱上。恍惚间,她又看见那日春社,彩绳与扇坠相缠的瞬间,少年耳尖的红与今日笔下的"比翼",在记忆里渐渐重叠。
更漏滴答声中,她摸出藏在妆奁深处的半幅彩绳,轻轻系在香囊绳结上。窗外的燕影掠过窗纸,与帐幔上的锦鸡绣样交叠,恍惚间竟似成双成对。醉梦甜嘴角漾起笑意,将脸埋进绣着并蒂莲的枕间,只觉满心满眼,都是明日申时三刻的日光。
次日申时,宛城的日光裹着槐花甜香流淌。醉梦甜攥着香囊站在墨庄门口,绣鞋尖不安地碾着青石板。朱漆招牌下,燕子严正往竹匾上铺展新制的墨锭,青衫下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腰间她前日瞥见的半幅彩绳。
"姑娘来了。"他慌忙放下手中活计,指尖还沾着墨渍。醉梦甜望着他耳后蹭到的炭灰,忍俊不禁地掏出帕子,却在触及他温热脸颊时猛地缩回手。燕子严喉结轻滚,接过帕子的动作带起一阵墨香:"昨日回去后,我在香囊内侧又添了行小字。"
香囊展开的刹那,细密簪花小楷在缎面流转:"金乌栖枝,玄燕衔春"。醉梦甜指尖微颤,想起家中祖训里"鸡为金乌之属"的说法,抬眼时正撞进他温柔的笑意。墨庄后院忽然传来捣胶声,惊起梁间燕群,羽翼掠过两人交叠的影子。
"严郎!"街角突然传来清朗呼喊。醉梦甜转头,见身着月白长衫的公子骑着枣红马而来,腰间玉佩雕着展翅凤凰。燕子严微微皱眉,低声解释:"是同窗周砚卿,家中经营绸缎庄..."话未说完,周砚卿已翻身下马,目光在醉梦甜手中香囊停留片刻,挑眉笑道:"原来严兄金屋藏娇,连定情物都..."
"不过是普通香囊。"醉梦甜抢过话头,却将香囊攥得更紧。她瞥见燕子严攥拳的指节发白,突然想起八妹说过"护食的狼才最凶",鬼使神差地将绣着锦鸡的一面转向周砚卿:"周公子若是喜欢,改日我也送你个绣苍鹰的?"
燕子严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喜。周砚卿干咳两声,翻身上马:"不敢叨扰,改日再寻严兄对诗。"马蹄声渐远,醉梦甜松了口气,却被燕子严突然攥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声音却轻得像怕惊飞檐下春燕:"下次...莫要将心意随便送人。"
斜阳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墨庄外的槐树沙沙作响。醉梦甜望着他发冠上晃动的银燕坠子,忽然踮脚替他拍落肩头墨灰。指尖触及他温热的脖颈时,她听见他急促的呼吸,也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原来缘分早将情意,藏在这江南市井的烟火与墨香里。
暮色初临时,醉梦甜被七妹醉梦紫拽到绸缎庄。紫檀木架上流光溢彩,各色绫罗间,周砚卿正倚着柜台把玩折扇,瞥见醉梦甜身上的橙衣,挑眉笑道:“严兄眼光独到,这茜纱配姑娘,倒比春日榴花还艳。”
醉梦甜尚未答话,醉梦紫已晃着银铃凑上前,紫色襦裙上的九尾狐绣样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周公子好眼力,不过我二姐这衣裳,可是燕公子前日特意选的料子。”她指尖划过一匹月白绸缎,狡黠地看向兄长,“倒是周公子,总盯着别家姑娘的裙裾,莫不是家中狐裘落了灰,想讨件新的?”
周砚卿被呛得咳嗽,目光却仍落在醉梦甜腰间晃动的香囊上:“听闻严兄制墨时总哼《关雎》,今日见了真人,倒明白为何...”话未说完,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燕子严提着食盒跨进门,青衫染着墨香,发间还沾着几片槐花。
“母亲让我送桂花蜜糕。”他将食盒递给醉梦甜,余光扫过周砚卿微僵的神色,忽然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顺路买了你爱吃的糖画。”展开油纸,栩栩如生的双燕衔着锦鸡图案,糖丝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光泽。
醉梦紫“哟”了一声,拽着还在发怔的周砚卿往店外推:“我们去看新到的蜀锦,你们慢慢叙话。”待两人身影消失,醉梦甜望着糖画轻笑:“前日你说不会画,原来藏拙。”
“只会画与你相关的。”燕子严耳尖泛红,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糖屑,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过千百遍。绸缎庄外,卖花姑娘的叫卖声混着孩童嬉闹传来,檐角风铃叮咚,惊起满街槐花如雪。醉梦甜忽然想起昨夜绣房里,八妹那句“剖出来晒在天上的心”,此刻只觉胸腔里满是温热,连呼吸都裹着蜜色的甜。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绸缎庄外传来一阵喧闹。醉梦甜踮脚望去,只见八妹醉梦熙正与几个泼皮当街对峙,白色劲装沾满尘土,木剑横在胸前,倒真有几分侠女风范。她的恋人觅风则站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心倚着墙角,实则目光如鹰,时刻留意着四周动向。
“把钱袋交出来!”为首的泼皮晃着明晃晃的匕首,“听说醉府的姑娘各个娇生惯养,这点碎银怕是...”话未说完,醉梦熙已如白影般欺身而上,木剑精准点在对方手腕。匕首落地的瞬间,觅风轻巧地踢起石子,不偏不倚打中其余泼皮的膝盖,几人纷纷狼狈跪倒。
“就这点能耐,也敢在宛城撒野?”醉梦熙甩了甩发辫,抬脚踩住泼皮的后背,却在转头看见二姐时,瞬间换上委屈的表情,“二姐!他们当街抢钱,还说要烧了醉府的桃花树!”
醉梦甜又好气又好笑,刚要开口,燕子严已从袖中掏出几文铜钱,递给瘫在地上的泼皮:“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若再滋事...”他话音未落,醉梦熙已抢着补上:“小心本姑娘的剑不长眼!”
待泼皮们连滚带爬地逃走,觅风这才走上前来,拍了拍醉梦熙的头:“行了,戏演得不错。”醉梦熙吐了吐舌头,冲二姐挤挤眼:“方才见周砚卿那小子总盯着你,本想吓吓他!”
暮色渐浓,天边的晚霞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醉梦甜望着八妹飞扬的眉梢,又看看身旁神色温柔的燕子严,忽然觉得这充满烟火气的喧闹,比任何诗书中的浪漫都要动人。夜风拂过,檐下的燕巢传来雏鸟的轻啼,与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悠长的江南小调。
闹剧收场后,醉梦熙晃着汗湿的发辫凑到二姐身旁,狼尾毛辫扫过醉梦甜的橙衣下摆:“二姐,墨庄新来了个说书先生,讲的《燕衔金枝》可有意思了!”她故意拖长尾音,朝燕子严挤眉弄眼,“说的是金乌栖梧、玄燕传情的佳话,倒和某些人...”
“就你话多。”醉梦甜轻戳妹妹额头,余光却瞥见燕子严耳尖泛红。少年低头整理被风吹乱的青衫,银燕坠子在暮色里轻轻晃动,衬得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愈发温柔。
众人行至西子湖畔时,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正漫过雷峰塔尖。九妹醉梦泠提着裙摆从柳树林里跑出来,粉衣沾着柳絮,发间别着的银鱼钗随着步伐轻颤:“二姐!觅两哥哥在湖心亭备了莲子羹,说是...”她话未说完,突然捂住嘴,脸颊涨得通红。
醉梦紫摇着银铃笑出声,紫色裙摆扫过满地落花:“瞧瞧九妹这慌张样,莫不是心上人亲手熬的?”笑声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扑棱棱掠过水面,荡开满湖碎金。醉梦甜望着远处灯火渐起的湖心亭,忽然想起上元夜撞进少年怀中时,他袖间也是这样混着墨香与暖意。
“当心石阶。”燕子严的声音从耳畔响起。醉梦甜这才发觉自己走到九曲桥边,青石被夕阳晒得发烫。少年的手掌悬在她肘边,似要扶又不敢扶,最后只是轻轻道:“方才那糖画,我特意请了城东的老师傅...”他突然停住,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夜风裹着荷叶清香袭来,远处传来大姐醉梦香训斥聂少凯的声音:“堂堂地主家公子,钓个鱼还能弄湿衣裳?”三姐醉梦艾则蹲在岸边,绿裙沾满草屑,正与苏晚凝比赛采莲蓬。醉梦甜望着这热闹场景,悄悄将手背贴上发烫的脸颊。她低头看腰间香囊,金线绣的锦鸡与彩绳缠绕,恰似她此刻乱作一团的心思。
当第一盏河灯漂过拱桥时,醉梦甜听见燕子严轻声说:“明日...我带你去看新制的墨锭?”她抿着唇点头,不敢抬头,却在转身时与少年指尖相触。那瞬间,满湖灯火都化作那年上元的琉璃光,而命运的丝线,早已将金乌与玄燕的故事,绣进了江南的晚风里。
翌日晨光初露,醉梦甜便起了个大早。她对着铜镜精心梳妆,将那支刻着雏鸡的檀木发簪别进发髻,又换上件橙红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细密的流云纹,恰似昨夜梦中燕子掠过的天际。临出门时,她犹豫片刻,还是将绣着“比翼连枝”的香囊仔细系在腰间。
墨庄此时刚卸下门板,燕子严正在擦拭柜台,见她来了,耳尖立刻泛起薄红。“早,早啊。”他慌乱中差点打翻墨汁,连忙稳住砚台,“新制的墨锭在后院晾晒,我带你去看。”
后院中,一排排竹匾整齐排列,新墨锭泛着温润的光泽。燕子严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递到她面前:“这次用了更多的松烟,研磨时香气会更绵长。”他说话时,专注的目光落在墨锭上,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我还在墨模里刻了只燕子。”
醉梦甜凑近细看,果然见墨锭侧面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燕子,栩栩如生。“真好看。”她忍不住赞叹,“不过...”她狡黠地眨眨眼,“若是旁边再刻只金鸡,是不是更好?”
燕子严手一抖,差点将墨锭掉落,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你,你莫要打趣我。”他慌乱的模样逗得醉梦甜咯咯直笑,银铃般的笑声惊起屋檐下的燕巢,几只雏燕探出头来,叽叽喳喳地应和。
正闹着,忽听得前院传来喧闹声。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去,只见醉梦熙正拎着木剑,与周砚卿对峙。“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醉梦熙柳眉倒竖,白衣猎猎作响,活脱脱一只炸了毛的小狼。
周砚卿摇着折扇,神色自若:“我说严兄这墨庄该换换招牌,不如叫‘金屋藏娇墨庄’...”话未说完,醉梦甜已快步上前,挡在燕子严身前:“周公子这是来找茬的?”
“岂敢岂敢。”周砚卿笑着后退半步,目光却落在醉梦甜腰间的香囊上,“只是路过,听闻严兄制墨技艺高超,特来求购。”他伸手取过柜台边的墨锭,瞥见上面的燕子刻纹,若有所思地挑眉,“不过这图案...”
“这是严郎专为我刻的。”醉梦甜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她伸手握住燕子严微微颤抖的手,脸颊发烫却毫不退缩,“就像我绣的香囊,也是只给严郎一人。”
墨庄内一片寂静。燕子严怔怔地看着交握的手,心跳如擂鼓。醉梦熙吹了声口哨,打破沉默:“哟,二姐这是开窍了!”她收起木剑,揽住周砚卿的肩膀,“走走走,本姑娘请你去吃桂花糕,省得在这儿当电灯泡!”
等人影散去,醉梦甜才惊觉自己的大胆,想要抽回手,却被燕子严轻轻握住。“甜儿...”他轻声唤道,这是他第一次这般亲昵地称呼她,“其实我...”
“不用说。”醉梦甜仰头看着他,眼中满是笑意,“我都懂。”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墨庄外,叫卖声、谈笑声此起彼伏,宛城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檐下的燕子又开始忙碌地穿梭,衔来新泥筑巢。而他们的故事,就像这江南的春天,在平凡的日常里,悄然生长,愈发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