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游园

    暮春的藕香榭飘着落英,七妹醉梦紫挽着纳兰京的臂弯,紫罗裙裾扫过青石板,两人穿过垂花门时,他将新折的海棠簪进她鬓边,絮语与廊下风铃一同摇碎在暖阳里。

    廊下紫藤垂落如瀑,七妹醉梦紫一袭紫纱裙裾轻扬,与纳兰京十指相扣漫步园林,假山叠翠间,他将她鬓边碎发温柔别至耳后,眸光缱绻,两人轻声诉说着绵绵情意,连廊角的铜铃都似在窃喜。

    暮春的藕香榭笼在一片粉雾里,八重樱簌簌落在碧水之上,随波打着旋儿漂向九曲回廊。醉梦紫将披帛往肩上拢了拢,紫色鲛绡纱衣映着漫天落英,倒像是把晚霞裁作了衣裳。她垂眸望着自己绣着银线云纹的裙裾,忽然被纳兰京温热的掌心裹住了指尖。

    "当心青苔。"纳兰京玄色锦袍上的金线暗纹随着动作流转,他另一只手虚扶着她的腰肢,墨玉发冠下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双桃花眼愈发温柔,"前些日子下雨,这处石板最是湿滑。"

    醉梦紫耳尖泛起薄红,狐族特有的琥珀色瞳孔微微晃动。她抬眼望去,只见满园芳菲都不及眼前人含笑的眉眼。纳兰京指尖捏着刚折下的海棠,嫣红花瓣沾着晶莹的晨露,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轻轻颤动。

    "这般好看的花,"纳兰京忽然倾身靠近,醉梦紫嗅到他衣摆间若有似无的沉水香,"倒像生在你鬓边才不算辜负。"簪花的指尖擦过她细腻的耳垂,醉梦紫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发间银铃却"叮铃"轻响,惊起了柳梢头的画眉。

    "又怕我?"纳兰京低笑出声,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脸颊,"当初在灯会上偷拿我糖人的小狐狸,可没这么害羞。"

    醉梦紫轻哼一声,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那你倒是说说,是谁追着小狐狸跑过三条街,最后连花灯都撞翻了?"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掠过,廊下三十六只铜铃齐齐作响,惊得她下意识攥紧了纳兰京的衣袖。

    纳兰京顺势将她护在怀中,望着她因为受惊而竖起的雪白狐耳,喉间溢出宠溺的笑:"若不是怕你跑了,我何苦扮作登徒子?"他指尖轻轻抚过她耳尖的绒毛,"现在倒好,整个宛城都知道纳兰家的公子,被只小狐狸勾走了魂。"

    醉梦紫脸颊滚烫,却仍逞强地仰头:"谁勾你的魂了?分明是你..."话未说完,忽觉肩头一沉,原是纳兰京将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当心着凉。"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明日我让人送两匹新料子来,给你做春衫。你穿紫色虽好看,可我总想着,若是能见到你穿月白色..."

    话音消散在拂面的春风里,醉梦紫望着他认真的眉眼,忽然觉得满池春水都化作了绕指柔。远处传来丫鬟们寻人的呼唤,她却只想让时光停驻在此刻,让这漫天落英与耳畔私语,永远留在藕香榭的暮春里。

    廊下紫藤垂落如瀑,串串花穗垂到醉梦紫发间,浅紫花瓣沾着她肩头的银线刺绣,倒像是自裙上生长出来的藤蔓。纳兰京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指腹摩挲过她掌心那道练武留下的薄茧——那日她为救落水孩童,在暴雨中纵身跃入西湖,湿透的紫衫紧贴着脊背,狐狸尾巴无意识地缠上他腰间求救,自此他便记住了这双手的温度。

    "当心藤蔓。"纳兰京忽然顿住脚步,玄色锦靴踢开横在青石小径上的枯藤。醉梦紫顺着他的动作望去,只见假山后探出几株晚樱,粉白花瓣与紫藤交缠,在天光里织成流动的霞。她下意识踮脚去够高处的花串,狐耳在发间动了动,却因够不到而泄气地垂下脑袋。

    "想要?"纳兰京低笑出声,不等她回答,已解下腰间玉带勾住藤枝。玄色衣袍掠过紫藤花架,惊起一片细碎的花雨,他稳稳落在太湖石上,指尖绕着柔韧的藤蔓,"小狐狸的眼睛,可比这花还亮。"

    醉梦紫仰头望着他,琥珀色瞳孔映着漫天落英。纳兰京垂眸时,额前碎发扫过玉冠,竟比平日多了几分肆意。她突然想起初见时他束着规整的发髻,端坐在茶楼雅间,而此刻这人却肯为她攀高折花,衣摆沾着草屑也浑然不觉。

    "接着。"花束抛落的瞬间,醉梦紫慌忙伸手去接,几缕碎发却被风卷到唇边。还未等她动手,纳兰京已落在她身侧,微凉的指尖拂过她发烫的耳际,将发丝别到银镶紫晶的发簪旁:"若是被二姐看见你这般毛手毛脚,又要念叨你不像个姑娘家。"

    醉梦紫闻言轻哼,故意晃了晃身后蓬松的狐狸尾巴:"我本就不是寻常姑娘。"话虽如此,却不自觉往他身边靠了靠,"倒是你,堂堂纳兰家少爷爬假山,传出去可要坏了名声。"

    "我的名声,"纳兰京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绒毛,"早被某个偷糖人的小狐狸毁得一干二净了。"他指尖捏起她鬓边沾着的紫藤花瓣,"那日你咬着糖人往我怀里撞,尾巴还偷偷卷走我腰间的玉佩,我就知道..."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八妹醉梦熙爽朗的笑声。醉梦紫下意识往假山后缩了缩,尾巴却被纳兰京轻轻按住。他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桂花糖糕的甜香混着紫藤气息漫开:"早料到你没吃午膳,小馋猫。"

    醉梦紫耳尖泛红,却仍瞪了他一眼:"谁是馋猫..."话未说完,已被塞进嘴里的糕点甜得眯起眼。纳兰京望着她鼓起来的脸颊,眼底笑意几乎要漫出来,廊角铜铃被风撞得叮咚作响,惊起满院芳菲,却惊不散这对依偎在紫藤花下的身影。

    忽然一阵清风掠过,满园紫藤花穗簌簌轻颤,几片花瓣正巧落在醉梦紫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狐族特有的灵动与娇憨尽显,纳兰京望着她这副模样,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

    “别动。”他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碎此刻的美好,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替她拂去睫毛上的花瓣。醉梦紫抬眸,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他温柔的眉眼,心跳不禁漏了一拍。她突然调皮地眨了眨眼,狡黠一笑:“若是我偏要动呢?”说着,故意晃了晃脑袋,蓬松的狐狸耳朵也跟着轻轻抖动。

    纳兰京无奈地笑了笑,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小狐狸又在胡闹。” 他的眼神中满是宠溺,仿佛她所有的小任性在他眼里都可爱至极。醉梦紫嘟了嘟嘴,佯装不满:“就许你逗我,不许我逗你?”说着,伸手去抓他垂在额前的碎发。

    纳兰京顺势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拉近,两人几乎鼻尖相触。醉梦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狐狸尾巴不自觉地在身后轻轻摇晃。“紫儿,”纳兰京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每次见你,都觉得这满园春色都不及你半分。”

    醉梦紫闻言,心跳如擂鼓,耳尖也泛起绯红:“就会说些好听的哄我。”嘴上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眼底尽是藏不住的欢喜。她微微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纳兰京的手修长有力,包裹着她略显娇小的手,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

    “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纳兰京认真地说道,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还记得第一次在灯会上见到你,你穿着一袭紫衣穿梭在人群中,就像误入人间的精灵,我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他的眼神中带着追忆,又满是深情。

    醉梦紫抬起头,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靠在纳兰京的肩头,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气息,轻声道:“其实我也一样,从那刻起,心里便住进了一个人。”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像是八妹醉梦熙和觅风在打闹。

    醉梦紫微微直起身子,耳朵动了动,听着远处的声音,嘴角含笑:“八妹又在胡闹了。” 纳兰京搂着她的肩,轻轻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由着她去吧,难得她能这般开心。” 两人相视而笑,继续在这充满诗意的园林中漫步,紫藤花下,留下一串温柔而甜蜜的低语。

    忽有蝶群穿廊而过,翅翼掠过紫藤花穗,惊起细碎的淡紫花雨。醉梦紫的狐尾本能地轻颤,缠着纳兰京的手腕又紧了几分。她仰头望着翩跹的蝶影,耳垂上的紫晶坠子随动作轻晃:“你瞧,这些蝴蝶倒像是来凑趣的。”

    纳兰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几只粉蝶停在她肩头,翅尖沾着的花粉落在紫纱上,竟与衣料上的暗纹融为一体。他喉头微动,喉结上下滚动,鬼使神差般伸手去碰那蝶翼,却惊得蝴蝶四散而飞。醉梦紫“扑哧”笑出声,眼尾弯成月牙:“堂堂少东家,竟这般孩子气。”

    “还不是被你带坏了。”纳兰京佯装懊恼,却趁机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以往我在书房读账册,连窗外鸟叫都嫌聒噪,如今却觉得,这满园喧闹倒比算盘声悦耳得多。”他说这话时,眼底映着紫藤花影,竟比往日账簿上的金箔字还要耀眼。

    醉梦紫脸颊发烫,别过脸去看池中游鱼。锦鲤翻尾搅碎一池天光,将她的倒影揉成点点紫星。她忽然想起前日三姐说的话——“狐狸动了真心,连尾巴尖都会发烫”,此刻偷偷用余光瞥向身后,蓬松的狐尾果然在不安分地扫着青石。

    “在想什么?”纳兰京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狐耳。醉梦紫浑身一颤,险些踩空石阶,却被他稳稳捞进怀里。玄色锦袍裹着沉水香扑面而来,她慌乱中抓住他胸前的盘扣,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

    “没……没什么。”她结结巴巴地辩解,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纳兰京却不肯放过她,指尖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小狐狸骗人时,尾巴会抖得像筛子。”他话音未落,便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的狐尾,惹得醉梦紫轻呼一声,抬手要打。

    两人正闹着,忽听远处传来琴箫和鸣。曲声婉转,正是二姐最拿手的《春江花月夜》。醉梦紫的耳朵动了动,辨认出箫声来自燕子严,而那抹清越琴声里,分明带着三姐特有的羞怯。她嘴角噙着笑,转头看向纳兰京:“二姐又在教三姐琴艺了,也不知苏公子有没有偷偷躲在竹林里听。”

    “倒比我们自在。”纳兰京揽着她往亭中走去,脚下的青砖缝隙里冒出几株三叶草,沾着的露珠正巧溅在醉梦紫的绣鞋上。她低头看时,发现鞋头绣着的狐狸眼睛竟与自己的瞳孔一般颜色,这才想起是母亲特意为她绣的。

    “下月生辰,你想要什么?”纳兰京突然开口,惊得醉梦紫差点被石阶绊倒。她抬头望去,只见廊下的铜铃在风中摇晃,铃舌撞击出的声响,竟与她此刻慌乱的心跳不谋而合。

    醉梦紫耳尖发烫,避开纳兰京灼灼的目光,余光瞥见假山间蜿蜒的流萤灯。琉璃灯罩里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青石小径斑斑驳驳,恍若撒了一地碎金。她突然挣开他的手,裙摆旋起半丈紫浪,狐狸尾巴兴奋地卷住一盏灯:“去年上元节,我和八妹偷溜出来,就在这放了孔明灯!”

    纳兰京望着她发间晃动的银铃,想起初见时她也是这般灵动模样。那时她缩在街角啃糖人,见他靠近,狐狸耳朵“嗖”地竖起,活像被踩了尾巴的幼兽。此刻她踮脚去够高处的灯笼,紫纱下若隐若现的蝴蝶骨随着动作起伏,他鬼使神差地伸手环住她的腰:“当心摔着。”

    温热的掌心隔着单薄衣料传来灼意,醉梦紫僵在原地。夜风卷着紫藤香漫进鼻腔,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其实......”她咬着下唇转身,狐狸尾巴无意识地缠住他的手臂,“那日在灯会上,我故意撞你的。”

    纳兰京挑眉,拇指摩挲着她腰间细软的缎带:“我道小狐狸怎会这般莽撞,原来是蓄谋已久?”他俯身时,玉冠上的东珠擦过她泛红的耳尖,“那你可知,我追了你三条街,不是为了被抢走的玉佩?”

    醉梦紫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尾巴尖不受控地轻颤。远处传来八妹练武时的娇喝,混着刀剑相击的铮鸣,却掩不住她发颤的声音:“那是为何?”话出口便后悔,只觉自己像被缚住的猎物,而眼前人含笑的桃花眼,分明是最温柔的陷阱。

    “因为......”纳兰京的声音突然顿住。他望着她睫毛上未落的花影,喉结滚动。廊角铜铃突然急响,惊起栖息在紫藤间的夜莺。醉梦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花架下不知何时落了满地海棠,嫣红花瓣层层叠叠,倒像是铺了条通往天际的路。

    “因为什么?”她追问,狐狸尾巴不安地扫过他手背。纳兰京突然笑出声,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间:“小狐狸非要我明说?”他的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脸颊,最终停在她微微张开的唇畔,“那日你回头冲我笑,我就想——这世间怎会有比你更耀眼的花灯?”

    醉梦紫的狐狸尾巴突然僵直,又猛地松开缠在纳兰京手臂上的绒毛,转身便往九曲回廊跑去。紫纱裙扫过垂落的紫藤花穗,惊得细碎花瓣簌簌坠落,宛如撒了一路的星子。纳兰京望着她慌乱逃窜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广袖一扬便追了上去,玄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小狐狸往哪儿跑!”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惊得廊下休憩的白鸽扑棱棱飞起。醉梦紫躲在太湖石后,探出半张泛红的脸,琥珀色眼眸里满是慌乱:“谁、谁要听你说这些!”话虽如此,蓬松的狐狸尾巴却不听话地在身后晃个不停,扫得满地海棠花瓣打着旋儿。

    纳兰京放缓脚步,伸手撑在太湖石上,将她困在怀中。他低头时,发间的墨玉簪子垂落的流苏轻轻擦过她发烫的脸颊:“跑这么快,是怕我把你吃了?”他的指尖挑起她一缕垂落的发丝,凑近鼻尖轻嗅,“倒像是把紫藤花香都揉进了发间。”

    醉梦紫别过脸去,却瞥见远处的荷花池。几株早荷刚刚冒出水面,嫩绿的荷叶间藏着个粉白的花苞。她眼睛一亮,突然指着那边转移话题:“快看!今年的荷花要开了!”

    纳兰京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是,我家小狐狸比荷花还好看。”见她耳尖又红透了,这才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去看看。”两人并肩而行,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薄茧,想起她曾说这是练轻功时摔出来的。

    行至池边,醉梦紫蹲下身,指尖轻点水面。涟漪荡开时,倒映在水中的两张脸也跟着晃动起来。她突然转头,狡黠地眨眨眼:“纳兰公子整日这般哄我,就不怕哪天我当真恃宠而骄?”

    纳兰京也跟着蹲下,倒影里,他伸手将她耳后调皮的碎发别到银簪旁:“求之不得。”他的眼神认真得让人心颤,“若这世间有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宠一辈子,除了你还能有谁?”话音未落,一阵风掠过,池边垂柳的枝条扫过两人肩头,惊得水中的锦鲤“哗啦”一声四散游开。

    醉梦紫被他说得心慌,慌乱间踢到脚边半块圆润的鹅卵石,身子趔趄着往后倒去。纳兰京眼疾手快,长臂一揽将她捞入怀中,玄色锦袍下摆扫过池边青苔,惊起数只蛰伏的豆娘。“这么大了还冒失。”他低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指腹触到她细腻的肌肤时,却瞥见她耳后沾着的草屑。

    那草屑卡在银簪与雪白肌肤之间,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纳兰京喉结滚动,另一只手缓缓探过去,却在即将触到她皮肤时,被突然窜出的九尾狐尾缠住手腕。醉梦紫耳尖通红,九条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炸开,像团燃烧的紫焰:“不、不许乱碰!”

    “原来小狐狸也会害羞。”纳兰京故意晃了晃被狐尾捆住的手,指尖还悬在她耳后三寸,“可这草屑......”话未说完,就见醉梦紫突然张口咬住他的袖口,琥珀色瞳孔泛起水光:“再打趣我,就真的咬出血!”

    廊角铜铃突然叮铃作响,惊得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八妹醉梦熙白衣翻飞,正追着恋人觅风在竹林间穿梭,长剑挑落的竹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身上。醉梦紫趁机挣开他的怀抱,狐尾“唰”地缩回,沾着草屑的耳朵却仍支棱着:“八妹又在胡闹。”

    “倒比我们自在。”纳兰京笑着掸去肩头竹叶,忽见她裙摆不知何时勾住了池边芦苇。醉梦紫伸手去解,却因狐尾无意识地摆动,反而将丝线缠得更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单膝跪地,指尖灵巧地挑开纠缠的线头:“若不是我跟着,你怕是要把这园子闹个天翻地覆。”

    醉梦紫低头看着他认真解线的模样,墨玉发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抚平他眉间因专注而皱起的纹路。纳兰京动作一顿,抬眸时正巧对上她躲闪的目光,两人耳尖同时发烫,惊起的涟漪在池中荡开,惊得那株含苞的荷花轻轻摇晃。

    荷花苞突然“噗”地绽开半片粉瓣,惊得醉梦紫忘记了闪躲。她望着池中颤动的涟漪,忽然想起九妹曾说过“花开时许愿最灵”,便下意识双手合十,垂落的紫纱袖子滑到手肘,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小臂。纳兰京撑着膝盖起身,见她睫毛轻颤、神情虔诚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许了什么愿?”

    醉梦紫狡黠地歪头,狐狸尾巴悄悄卷住他的靴筒:“说出来就不灵了。”话音未落,忽有柳絮飘进她微张的唇间,呛得她连连咳嗽。纳兰京慌忙从袖中取出丝帕,却被她抢先一步咬住帕角,琥珀色眼睛弯成月牙:“小气鬼,怕我弄脏你的帕子?”

    “哪敢。”纳兰京顺势握住丝帕另一端,轻轻替她擦拭唇角,“上次你帮八妹缝补剑穗,把我送去的蜀锦裁得七零八落,我都没舍得说一句。”他故意板起脸,可眼底的笑意却漫出来,映得玄色衣袍上的金线云纹都柔和了几分。

    醉梦紫耳朵动了动,突然踮脚凑近他耳畔:“其实那日......”温热的呼吸扫过他泛红的耳垂,“我是故意把鸳鸯绣成狐狸的。”她恶作剧得逞般往后跳开,九条尾巴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弧光,紫纱裙上的银线随着动作闪烁,倒像是把星河披在了身上。

    纳兰京怔愣片刻,忽而笑出声。笑声惊起栖息在柳树上的画眉,扑棱棱掠过两人头顶,将新抽的嫩芽抖落在醉梦紫发间。他伸手去摘,却被她灵巧躲开,反而被她指尖点中眉心:“呆子!”

    远处传来母亲呼唤用餐的声音,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腔调。醉梦紫的肚子适时发出“咕噜”一声,狐狸尾巴尴尬地蜷成一团。纳兰京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纱衣传来:“走吧,今日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糖蒸酥酪。”

    两人并肩穿过月洞门时,醉梦紫突然停下脚步。她仰头望着漫天晚霞,紫纱被染成瑰丽的绛色,转头看向身旁的人:“纳兰京,以后每个春天,我们都来这里好不好?”风卷起她鬓边碎发,却掩不住眼底那簇跳动的、比晚霞更炽热的光。

    纳兰京望着醉梦紫眼中灼灼的期许,喉间涌上股温热的酸胀。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指腹摩挲着她掌心因练剑生出的薄茧,玄色锦袍下摆扫过爬满青苔的石阶:“何止春天,待夏日满池荷花盛开,我带你泛舟采莲蓬;秋日枫叶红透时,我们便在这亭中煮酒赏菊;到了冬雪纷飞,就把暖炉搬进梅林,看你把雪球偷偷塞进我衣领。”

    醉梦紫的尾巴欢快地扫过他小腿,紫纱裙随着雀跃的动作掀起层层涟漪。她突然挣开他的手,踏着满地斑驳的夕阳光影奔向远处的凉亭,九条蓬松的狐尾在空中划出绚烂的弧线:“那说好了!若是你敢食言......”话音未落,她脚下突然打滑,惊呼着向前倾倒。

    千钧一发之际,纳兰京展开轻功揽住她的腰肢,两人双双跌坐在柔软的草地上。醉梦紫撞进他带着沉水香的怀抱,鼻尖蹭过他胸前精致的云纹刺绣。她仰头望去,正撞见他慌乱中散落的几缕发丝垂落额前,墨玉发冠歪斜着,倒比平日多了几分不羁。

    “摔疼了没?”纳兰京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悬在她腰间迟迟不敢落下。醉梦紫狡黠地眨眨眼,故意扁着嘴:“疼,要吹吹才好。”说着便拽起他的衣袖,往自己发红的手肘上轻轻拍打,蓬松的狐耳却在发间得意地晃动。

    纳兰京被她的模样逗笑,顺势将她搂得更紧:“小狐狸越发会讹人了。”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惊得她尾巴下意识缠上他的手腕。远处传来八妹醉梦熙练武时的娇喝,混着刀剑相击的铮鸣,却被醉梦紫突然凑近的动作惊得屏息——她伸手扶正他歪斜的发冠,指尖掠过他滚烫的耳垂:“这样才好看。”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交缠的轮廓倒映在青石板上。醉梦紫望着他眼底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九妹常说的话:“真心相爱的人,连影子都会拥抱。”她的脸颊泛起红晕,悄悄将尾巴又往他手臂上绕了绕,在温热的暮风里,听见彼此擂鼓般的心跳声。

    暮春的风突然转凉,卷起满地海棠残瓣扑簌簌落在醉梦紫肩头。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九条狐尾却先一步察觉到主人的寒意,纷纷蓬松着缠上来,在腰间织成柔软的围脖。纳兰京见状轻笑,随手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玄色锦缎裹着他体温,沉水香混着狐尾的清冽气息,将醉梦紫整个人都裹进温柔的茧里。

    “就知道你怕冷。”他指尖勾住她一缕垂落的发丝,发梢还沾着方才摔倒时的草屑,“明日让人送几床新絮的狐皮褥子来,铺在你闺房的榻上。”醉梦紫耳尖泛红,尾巴在他手臂上轻轻扫了扫,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圆眼睛:“不许打我姐妹们尾巴的主意!”

    纳兰京被她较真的模样逗得直笑,笑声惊飞了栖在廊下的麻雀。他屈指弹了弹她发烫的耳垂:“小醋坛子,我说的是山狐毛。”见她仍气鼓鼓地抿着唇,又伸手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不过看在你这么护短的份上,赏你个好东西。”

    油纸展开,露出两枚晶莹剔透的紫水晶糖。醉梦紫琥珀色的瞳孔瞬间亮起,狐狸尾巴不受控地晃成虚影。她正要伸手去拿,却被纳兰京突然举高,玄色衣袍随着动作带起一阵香风:“叫声好听的,就给你。”

    “无赖!”醉梦紫跳起来去够,紫纱裙下白皙的脚踝若隐若现。她佯装恼怒地张口咬住他手腕,却舍不得真用力,犬齿隔着布料轻轻磨蹭。纳兰京突然握住她的腰往上托了托,温热的掌心隔着薄纱烫得她浑身发软,糖块也顺势落入她手中。

    “小心别硌着牙。”他望着她含着糖块鼓起来的脸颊,眼底笑意几乎要溢出来。远处传来母亲唤人吃饭的声音,混着二姐悠扬的琴声,在暮色里织成温柔的网。醉梦紫突然踮脚在他脸颊飞快一吻,转身朝声音跑去,九条狐尾在身后扬起紫色的雾,惊得满院铜铃叮咚作响。

    醉梦紫踩着满地碎金般的夕阳往前跑,突然被廊下新摆的青瓷花盆绊了个趔趄。还未等她反应,纳兰京已长臂一揽将她捞进怀里,两人踉跄着撞进垂落的紫藤花帘。细密的花穗簌簌晃动,淡紫色花瓣扑簌簌落在醉梦紫发间,与她耳后银铃上的紫水晶相映成趣。

    “跑这么急,是怕糖被人抢了?”纳兰京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尖,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腰间细软的缎带。醉梦紫仰头时,正巧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温柔,像极了西湖深夜的水波,深邃得能将人溺毙其中。她突然想起八妹说过的“情到浓时眼波软”,此刻终于明白这话的意思。

    “才不是!”醉梦紫别过脸,九条狐尾却不受控地缠上他的手臂,“是母亲做了蟹粉狮子头,去晚了二姐又要抢我碗里的蟹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八妹爽朗的笑骂:“七姐又在胡说!明明是你偷吃我藏的桂花蜜!”

    醉梦紫的耳朵“唰”地竖起来,琥珀色眼眸闪过狡黠的光。她突然踮脚凑近纳兰京耳畔,轻声道:“你且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八妹藏蜜的地方......”待他微微俯身,却被她在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随后像只灵巧的小狐狸般挣脱怀抱,紫纱裙翻飞间带落几片紫藤花瓣。

    纳兰京怔愣片刻,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嘴角不自觉扬起宠溺的弧度。他望着前方蹦跳着的身影,看她时而与八妹打闹着抢夺糖糕,时而被六姐拉着辨认新开的兰花,九条蓬松的狐尾在身后欢快地晃动,仿佛将满园春色都揉进了这抹灵动的紫色。

    暮色渐浓,廊角的铜铃又开始叮咚作响。醉梦紫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朝他伸出手,紫纱在晚风里扬起温柔的弧度:“快来!母亲说今日的甜羹里放了我最爱的酒酿圆子!”纳兰京快步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只觉掌心的温度顺着血脉漫遍全身。

    此时,大姐醉梦香与聂少凯正倚着太湖石低语,三姐醉梦艾追着苏晚凝往竹林跑去,二姐的琴声混着母亲唤人吃饭的声音,在暮色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纳兰京望着身旁叽叽喳喳说着趣事的醉梦紫,忽然觉得,这人间烟火气,远比他见过的任何珍宝都珍贵。

    穿过月洞门时,暮色已给园林镀上一层蜜色光晕。醉梦紫突然扯住纳兰京的衣袖,指着假山上新绽的夜合花:“快看!六姐前日还说这花要下月才开。”她踮脚去够低垂的花枝,紫纱下的蝴蝶骨轻轻起伏,发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纳兰京不动声色地将她往内圈带了带,避开回廊边缘的青苔。他望着她因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睛,鬼使神差道:“明日让人在你闺房窗下也种几株?”话出口便见她耳朵动了动,九条狐尾在身后卷成蓬松的毛球。

    “当真?”醉梦紫转身时,发间飘落的紫藤花正巧粘在他衣襟。她伸手去摘,指尖却被他轻轻握住。四目相对的刹那,远处传来九妹清亮的歌声,混着潺潺流水声,惊得池中的锦鲤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在夕阳下碎成金箔。

    “自然是真。”纳兰京拇指摩挲着她腕间淡青色的血管,看她耳尖渐渐泛起薄红,“就怕某人转头又嫌花香扰了她偷睡懒觉。”他故意板起脸,却藏不住眼角的笑意——半月前他寻到此处,正撞见醉梦紫蜷在紫藤架下打盹,九条狐尾将自己裹成毛茸茸的团子,连他靠近都没察觉。

    醉梦紫“哼”了一声,尾巴却悄悄缠上他的手指:“明明是你那日非要给我披披风,害得我着凉......”话音未落,忽有晚风吹过,带着几缕熟悉的甜香。她抽动鼻尖,琥珀色瞳孔骤然发亮:“是糖蒸酥酪!母亲定是多放了玫瑰酱!”

    她拽着纳兰京便往前跑,裙裾扫过石阶上的青苔。转过九曲回廊时,正撞见二姐醉梦甜端着食盒走来,橙色襦裙上绣着的金鸡在暮色中栩栩如生。“跑得这般急,”二姐抿嘴轻笑,鬓边的珍珠步摇跟着晃动,“也不怕摔了你的纳兰公子?”

    醉梦紫的尾巴僵在半空,转头却见纳兰京一本正经地点头:“劳烦二姐照看,我方才被七姑娘迷了眼,险些踩空。”他说这话时,玄色锦袍上的金线暗纹随着动作流转,衬得那双桃花眼愈发勾人。

    醉梦甜“扑哧”笑出声,将食盒往两人中间一递:“少贫嘴,这是特意给你们留的。”食盒打开的瞬间,浓郁的奶香混着玫瑰甜香扑面而来。醉梦紫迫不及待地用银匙舀起一勺,却在入口前突然转身,将沾着酥酪的匙尖递到纳兰京唇边:“你先尝?”

    廊角的铜铃又开始轻响,惊起归巢的雀鸟。纳兰京望着她眼中跳动的期待,张口含住匙中甜腻,舌尖不经意间擦过她指尖。醉梦紫的耳朵“唰”地红透,慌乱中舀起一大勺塞进自己嘴里,却被烫得直吐舌头,蓬松的狐尾在身后慌乱地扫来扫去。

    醉梦紫被烫得直跺脚,蓬松的狐尾不安地扫过纳兰京的小腿。他忙不迭从袖中取出绢帕,半哄半逗地替她擦拭唇角残留的酥酪:“小馋猫,这般心急,仔细烫坏了舌头。”话音未落,醉梦紫突然含着勺子狡黠一笑,九条狐尾齐刷刷缠上他的手腕,将人往荷花池畔拽去。

    暮色将池水染成胭脂色,新荷的卷叶浮在水面,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醉梦紫蹲下身,指尖轻点水面,惊起的涟漪中突然跃起一尾红鲤,溅起的水花正巧落在纳兰京的衣襟上。她仰起头,琥珀色眼眸映着霞光,比池中的锦鲤还要灵动:“你看!这鱼儿也来凑热闹。”

    纳兰京无奈地笑了笑,却顺着她的动作蹲下。玄色锦袍下摆浸在池边,金线绣的云纹被水晕开,倒像是把漫天晚霞披在了身上。他伸手捞起她垂落的发丝,发间银铃“叮铃”轻响,惊得另几尾锦鲤匆匆游远:“明日让府里的匠人打造个银质鱼灯,挂在你闺房窗前,省得你总往池塘边跑。”

    醉梦紫耳朵动了动,突然将沾着酥酪香气的勺子塞进他手里,自己则跪坐在青苔斑驳的石阶上,九条狐尾散开铺成软垫。她歪着头,紫纱裙上的银线在夕阳下泛着微光:“那你可要记得,鱼灯的眼睛要做成狐狸形状。”说着,故意晃了晃自己的耳朵。

    远处传来八妹练武收势的吆喝,混着觅风拍手叫好的声音。醉梦紫的尾巴下意识抖了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下月八妹生辰,我们偷偷在她房里放串鞭炮如何?她总说江湖侠客不怕这些......”话未说完,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狐尾扫过石阶,惊起几只觅食的麻雀。

    纳兰京望着她笑弯的眉眼,喉间涌上股温热。他将勺子搁在食盒边缘,伸手轻轻拢住她散落的发丝,替她别到耳后:“就依你。不过若是被八姑娘追着打,我可要躲在你身后。”他说这话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发烫的耳垂,惹得九条狐尾又开始不安分地摇晃。

    晚风裹着荷花的清香掠过回廊,廊角的铜铃再次响起。醉梦紫忽然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紫纱下的手指微微发颤。她垂眸盯着自己裙摆上绣的狐狸纹样,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纳兰京......以后每年今日,我们都来此处看夕阳,好不好?”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发间,将几缕青丝染成金色。纳兰京望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突然觉得满池荷花都不及眼前人半分动人。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的瞬间,指腹触到她掌心的薄茧:“好。往后岁岁年年,我都陪你看遍这江南的晨昏。”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九妹醉梦泠清脆的呼喊,粉衣掠过九曲回廊,发间珍珠流苏随着奔跑轻轻摇晃。“七姐姐!纳兰公子!母亲叫你们去前厅用膳,说今晚有新鲜的莼菜羹!”她站在月洞门前,脸颊泛着因跑动而浮起的红晕,身后跟着提着食盒的丫鬟,盒中飘出的香气勾得醉梦紫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

    纳兰京见她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尾巴在身后悄悄卷成圈,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抬手替她整理好被风吹乱的披帛,紫色鲛绡在指间滑过,触感如同江南三月的春雨。“走吧,再不去,你心心念念的蟹粉狮子头可要被八妹抢光了。”他故意逗她,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瞪大,九条狐尾“唰”地炸开,毛茸茸地扫过他手背。

    两人并肩往回走时,醉梦紫忽然停在一株垂丝海棠前。暮色中,未谢的花瓣泛着柔和的粉,像极了她此刻发烫的脸颊。她伸手轻抚花瓣,轻声道:“记得去年今日,也是这般光景。那时我偷溜出来赏花,正巧撞见你在湖边吹箫......”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尾巴却悄悄缠上他的手腕,“其实那天,我是故意躲在树后偷听的。”

    纳兰京脚步一顿,垂眸望着她发顶的银簪。那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月光下,紫色身影在海棠树影间若隐若现,偶尔传来压抑的笑声,惊得栖在枝头的夜莺扑棱棱飞起。他当时就知道,那只小狐狸藏在树后,却故意将箫声吹得愈发婉转。

    “原来如此。”他伸手将她鬓边沾着的海棠花瓣取下,指尖擦过她温热的脸颊,“我说怎么那段曲子,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狐狸香。”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藏不住眼底的温柔。醉梦紫耳尖发烫,突然踮脚在他脸颊上飞快一吻,转身朝九妹跑去,裙裾带起的风卷落几片海棠,纷纷扬扬洒在纳兰京玄色的衣袍上。

    前厅的灯火已经亮起,二姐醉梦甜正倚着门框轻笑,橙色襦裙上的金线绣着的并蒂莲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你们两个,再不来,八妹可真要把糖醋排骨全吃光了。”她打趣道,目光扫过纳兰京肩头的海棠花瓣,笑意更浓。

    醉梦紫吐了吐舌头,伸手去挽二姐的胳膊,九条狐尾却仍恋恋不舍地缠在纳兰京手腕上。穿过垂花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渐暗的天空,晚霞将园林染成暖金色,廊下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她忽然觉得,这样平凡的日子,有他在身边,有家人在眼前,便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光景。

    踏入前厅时,暖黄的烛火将众人的影子映在雕花槅扇上。醉梦熙正踮脚去够高悬的灯笼,白色劲装下摆扫过八仙桌,惊得三姐醉梦艾护住刚摆上的蟹粉狮子头:“八妹!当心打翻了碗!”话音未落,觅风眼疾手快地拽住未婚妻的腰带,把人稳稳拉回地面,惹得满堂哄笑。

    “七姐和纳兰公子终于来了!”九妹醉梦泠晃着装满莼菜羹的白玉碗,粉色襦裙上绣的锦鲤随着动作栩栩如生,“再不来,二姐就要把糖蒸酥酪全分给六姐了!”醉梦紫耳朵一动,尾巴不自觉地缠上椅背,却见纳兰京已接过丫鬟递来的瓷勺,将最上面浮着玫瑰酱的一勺舀进她碗里。

    “慢些吃,没人和你抢。”他用绢帕替她擦掉嘴角的甜羹,全然不顾大姐醉梦香促狭的目光。醉梦香正倚着聂少凯削菱角,黄色罗裙上的豹纹刺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瞧瞧这副护食模样,倒和幼时偷藏松子的六妹有得一拼。”

    醉梦兰闻言呛了口茶,蓝色衣裳上的鼠形暗纹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大姐莫要冤枉人!去年上元节是谁偷吃了整盘桂花糕,还赖在少凯怀里撒娇?”此言一出,满座皆笑,聂少凯俊脸涨得通红,慌忙替心上人夹了块藕粉桂花糖糕堵住她的嘴。

    饭桌上的喧闹声中,醉梦紫悄悄往纳兰京碗里夹了块春笋。她看着他垂眸认真咀嚼的模样,忽然想起白日里他在紫藤花下说的话。琥珀色眼眸微微弯起,九条狐尾在桌下缠成温暖的绒毯,其中一条偷偷勾住他的脚踝。

    “明日辰时,我带你去西市看杂耍?”纳兰京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尖,“听说有西域来的舞娘,能在铜环上翻跟头。”醉梦紫眼睛一亮,正要答应,却听八妹猛地一拍桌子:“好啊!我也要去!顺便试试新买的软剑!”觅风无奈地按住未婚妻的手,给她碗里添了块红烧肉:“先吃饱了再琢磨打架的事。”

    酒足饭饱后,众人移至庭院纳凉。母亲林秀琪摇着团扇,看着女儿们笑闹,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温柔。父亲醉合德捻着胡须,正与南宫润讨论新得的古籍,茶香混着夜来香的气息在晚风中飘散。醉梦紫靠在纳兰京肩头,看八妹缠着觅风比试拳脚,九妹蹲在池边与觅两哥哥比赛捞月亮,忽然觉得岁月这般静好。

    当第一颗星子爬上屋檐时,纳兰京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醉梦紫抬头,见他眸中倒映着万家灯火,比天上的星河还要璀璨。廊下的铜铃再次轻响,惊起栖在紫藤花架上的夜枭,细碎的花瓣落在两人发间,仿佛撒了一场永不落幕的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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