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叩窗时,七妹醉梦紫倚着雕花檀木桌,指尖反复摩挲纳兰京从千里外寄来的素笺,墨香里缱绻着京华烟云,而她腕间的紫罗绡帕,正簌簌落着江南梅雨季未干的相思。
残烛摇曳的子夜,七妹醉梦紫轻展纳兰京新寄来的金丝云纹信笺,信中絮语着京城的繁华烟火,她垂眸抚过袖间的紫流苏,将自己在青丘折的九尾兰簪,连同满纸情思,仔细封入朱漆檀木匣,盼鸿雁早日衔往千里之外的纳兰府。
暮春的雨丝裹着玉兰香漫进雕花窗棂,醉梦紫赤足蜷在湘妃竹榻上,藕荷色襦裙垂落如流霞,发间九节紫晶簪随着动作轻晃,映得那双狐目愈发潋滟生波。她望着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上绽成碎玉,忽然想起纳兰京曾说过"江南的雨总像你眼尾的泪",指尖不由得攥紧了怀中那封素笺。
"七妹又在发呆?"醉梦红托着青瓷茶盏推门而入,大红织锦裙裾扫过门槛,腕间金铃叮当作响,"娘说西市新开了家胭脂铺,同去瞧瞧?"
醉梦紫将信纸藏在云纹绣枕下,露出个浅浅梨涡:"姐姐且去,我昨夜着了凉,想再歇会儿。"话音未落,檐角铜铃忽然叮咚作响,惊起一院白鹭。她猛地坐直身子,发簪撞在床柱上发出清响,这声音——分明是纳兰京来信时才会系在信鸽足上的银铃!
竹帘外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醉梦紫赤足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素手接住浑身湿透的白鸽。信笺边角晕开的墨痕像极了她此刻乱作一团的心,展开时还带着北方特有的雪松香。"京华柳絮如雪,独缺江南一抹紫"短短一句,却让她耳尖泛起绯色,连鬓边散落的发丝都似浸了蜜糖。
"又在看情郎的信?"醉梦红不知何时凑到身后,指尖点了点她发烫的耳垂,"前儿个纳兰公子差人送来的紫貂裘,倒比这封信暖和多了。"
醉梦紫慌忙将信纸按在心口,狐尾不自觉从裙摆下探出,在雨水中扫出细小涟漪:"姐姐莫要打趣..."话音未落,怀中的信鸽突然振翅,尾羽扫落她鬓间紫晶簪,坠入院中池塘。
涟漪荡碎了水中月影,也惊散了她眼底的羞涩。望着在荷叶间浮沉的簪子,醉梦紫忽而想起纳兰京握着她的手说"等京城的紫藤开了,便来接你",那时候他掌心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自己发间。
三更梆子敲过,醉梦紫房中的兽首铜炉早已熄了沉水香,唯余案头残烛在夜风中明灭不定。她裹着镶银狐毛的藕荷色寝衣,赤足跪坐在湘妃竹席上,垂落的青丝如瀑,将怀中金丝云纹信笺笼在一片朦胧的紫色光影里。窗外骤雨初歇,月光穿过芭蕉叶的缝隙,在她侧脸投下细碎的银斑,映得那双狐目愈发波光潋滟。
"又在看信?"纱帐外忽然传来轻笑,醉梦泠踏着木屐轻盈而入,粉绸睡裙上绣着的银线锦鲤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她晃了晃手中青瓷壶,"九姐煮了醒神的莲子茶,特意给我们爱写信的七姐送来。"
醉梦紫慌忙将信笺按在胸口,耳尖泛起绯色:"就你嘴贫。"她接过茶盏时,指尖还残留着信纸上龙涎香的气息——那是纳兰京独有的味道。信中细细描绘着京城琉璃厂新出的珐琅彩,说那抹紫色像极了她裙裾上的流云纹,又提及城郊的紫藤花已抽出新芽,字字句句都似羽毛,轻轻挠着她的心尖。
忽然,一阵夜风穿堂而过,烛芯"噼啪"爆开一朵灯花。醉梦紫望着跳动的火苗,想起前日在青丘山中,她踏着晨露折下那支九尾兰簪时的情景。花瓣上的露珠沾湿了指尖,她对着初升的朝阳许愿,愿这支凝聚着灵力的簪子,能替她守在纳兰京身边。
"在想什么?"醉梦泠托着腮凑近,发间茉莉香混着茶香,"是不是又在盘算着给纳兰公子回信?"
醉梦紫咬着下唇点点头,从檀木匣中取出一支紫毫笔。宣纸上洇开的墨迹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她写得极慢,每一笔都像是要将满腔情思都融进字里行间。写罢,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笺叠成海棠形状,又取出九尾兰簪,簪尾的九颗紫晶坠子在月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晕。
"这么珍贵的簪子,真舍得寄出去?"醉梦泠凑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簪头绽放的兰花。
醉梦紫将簪子与信笺一同放入朱漆檀木匣,扣上鎏金锁扣时,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他说过,想看我亲手折的花。"窗外的月光突然明亮起来,她望着匣上缠绕的银丝紫藤,恍惚间仿佛看见千里之外的纳兰京,正对着同样的月光,展开她的信笺。
夜风裹挟着潮湿的荷香撞开半掩的雕花窗,醉梦紫耳尖微动,狐尾无意识地在绣着并蒂莲的软缎榻上扫出细碎纹路。她膝头摊开的金丝云纹信笺被烛火映得透亮,字里行间描摹的京华盛景如走马灯般掠过眼前——纳兰京写琉璃厂的匠人新烧出"烟霞紫"釉色,写护国寺的海棠开得比江南更早,唯独不提那句悬在她心口的"归期"。
"又在发呆?"门扉轻响,醉梦熙挎着雁翎刀闪身而入,月白色劲装沾满夜露,发间束着的狼尾毛在烛火中泛着银光,"方才巡夜瞧见你房里灯亮着,还以为进了贼。"她瞥见案上朱漆檀木匣,挑眉轻笑:"给纳兰公子的回礼?"
醉梦紫慌忙用广袖掩住匣中九尾兰簪,耳尖泛起薄红:"八姐莫要打趣..."话音未落,窗外忽有鸿雁长鸣,惊起满池涟漪。她猛地起身,紫罗襦裙扫落案头茶盏,清脆的碎裂声中,狐目映着月光亮得惊人。
"是他的信鸽!"她扑到窗边时,银灰色信鸽正抖落羽翼上的夜露,足环上的青玉坠子刻着"纳兰"二字。醉梦熙眼疾手快接住险些坠地的信笺,展开时却突然愣住:"这字迹...怎的这般潦草?"
醉梦紫抢过信笺的指尖微微发颤,熟悉的龙涎香里混着若有若无的药味。纳兰京的字迹确如醉梦熙所言凌乱,墨迹深浅不一,却在末尾画了朵歪歪扭扭的紫藤花:"见此花如见卿,待簪..."未写完的字迹被晕开的水渍洇成墨团,她心口猛地一揪,仿佛看见千里之外那人忍着病痛提笔的模样。
"定是风寒又重了。"她喃喃自语,狐尾焦躁地卷住腕间紫流苏,转身捧起檀木匣时,目光已变得坚定,"这簪子明日便要送去。"
醉梦熙见状轻叹,解下腰间装着金疮药的玉瓶放在案头:"让我的追风雕送吧,比信鸽快上十倍。"她抬手替醉梦紫将散落的发丝别回耳后,指尖拂过冰凉的紫晶簪,"只是...你当真舍得这支用千年灵木所制的簪子?"
醉梦紫将匣子抱在胸前,望着信笺上那朵笨拙的紫藤花,唇角泛起温柔笑意:"他既说见花如见我..."话音未落,窗外突然掠过黑影,追风雕锐利的鸣叫刺破夜空。她踮脚将匣子系在雕爪上时,狐目倒映着漫天星子:"便让这簪子,替我守着他每个难眠的夜。"
追风雕振翅划破夜幕的刹那,醉梦紫突然踉跄着扶住窗框,指尖在雕花梨木上掐出几道白痕。醉梦熙见状立刻揽住她纤腰,却触到一片沁凉——藕荷色寝衣早已被冷汗浸透,七妹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是狐族过度消耗灵力的征兆。
"你用本命精血温养了那支簪子?"醉梦熙的声音陡然拔高,狼目里腾起怒意,"九尾兰本就需百年方成,你竟..."话音未落,醉梦紫已软软瘫在她怀中,嘴角溢出一缕血丝,却仍强撑着露出梨涡:"不打紧...他畏寒,我在簪子里封了三缕狐火..."
纱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醉梦泠举着琉璃灯撞开房门,粉裙上的银线锦鲤随着动作游动:"怎么回事?我在湖心亭都听见八姐喊了!"看清榻上的情形时,她手中的灯盏剧烈晃动,暖黄光晕在醉梦紫泛紫的唇畔明明灭灭。
醉梦紫强撑着坐起,发间紫晶簪随着动作轻颤,映得眼底水光潋滟:"别告诉爹娘...就说我贪凉受了风。"她突然抓住醉梦泠的手腕,狐目里映着摇曳烛火,"九妹,你能帮我画张符吗?要能护他不受阴邪侵扰的..."
"胡闹!"醉梦红裹着猩红睡袍冲进来,发间金铃震得满室嗡鸣,猫儿般的杏眼瞪得浑圆,"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想着画符?"她伸手探向醉梦紫的脉搏,指尖却被突然缠住——七妹的狐尾不知何时绕上她手腕,带着灵力的温度烫得惊人。
"五姐..."醉梦紫仰起脸,苍白的面颊泛起病态的潮红,"就当我求你。他上次信里说,纳兰府夜里总有怪声..."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炸响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芭蕉叶上,像是谁在用力叩门。
醉梦红的指尖微微发抖,她突然想起幼时小妹总爱蜷在她膝头听故事,毛茸茸的狐耳蹭着她掌心的温度。此刻眼前人却为了千里之外的情郎,不惜损耗本源灵力。"好,我替你画。"她别过脸去,声音闷闷的,"但你得答应我,三日内不许再碰笔墨。"
醉梦紫如释重负地笑了,狐尾缓缓松开。雨幕中,她望着追风雕消失的方向,耳尖突然动了动——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银铃声,像极了纳兰京腰间的佩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间紫流苏,她轻声呢喃:"这次换我,做你的护身符。"
雨势渐歇时,醉梦紫执意要起身研墨。她披着醉梦红强行裹上的厚锦被,跪坐在案前,苍白的指尖握着紫毫微微发颤。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窗棂上,恍若一只蜷缩的小兽。
"你若再这般不爱惜自己,"醉梦泠端着熬好的参汤进来,粉裙上还沾着画符时溅落的朱砂,"他日纳兰公子见了,怕是要怨我们姐妹苛待你。"
醉梦紫闻言轻笑,墨汁却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他才不会。"她望着墨迹渐渐晕染成云纹的形状,思绪飘向千里之外的京城。想象着纳兰京收到簪子时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温柔弧度,"他只会心疼。"
"就你知道心疼!"醉梦红从门外探进头来,猫儿般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手里攥着刚画好的符纸,"来,把这个系在信鸽腿上,明日一早便送去。"她将符纸轻轻放在案头,语气却依然凶巴巴的,"若再敢偷偷用灵力,看我不告诉爹!"
醉梦紫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将符纸折成小小的方块。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她发间的紫晶簪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她忽然想起初见纳兰京时,也是这样的清晨,他骑着白马穿过紫藤花架,阳光为他的衣袍镀上金边,那一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在想什么这般入神?"醉梦熙倚在门框上,擦拭着雁翎刀的动作顿了顿,狼目里闪过一丝了然,"莫不是又想起那位京城贵公子了?"
醉梦紫脸颊一热,慌忙低头继续写信。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中,她写道:"京华的春,可有江南这般湿润?晨起记得添衣,莫要贪凉..."墨迹未干,她又取下腕间的紫罗绡帕,轻轻按在纸上,留下一个淡淡的胭脂印。
晨光渐盛时,信鸽扑棱棱飞向天际。醉梦紫站在窗前,望着它消失在云层中,狐尾无意识地在身后晃了晃。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恍惚间,她仿佛又闻到了纳兰京身上的龙涎香,听到他在耳畔低语:"等我。"
三日后的晌午,醉梦紫倚在西子湖畔的垂柳下,藕荷色裙摆垂入碧波,惊得游鱼四散。她百无聊赖地数着水面的涟漪,忽闻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带着熟悉的铃响。
“七妹!快看谁来了!”醉梦红提着石榴红裙摆奔来,发间金铃随着跑动叮咚作响,猫儿般的杏眼笑成弯月,“你整日望眼欲穿的,可算有回音了!”
话音未落,醉梦泠已举着素色信笺跃到跟前,粉裙上的银线锦鲤在阳光下粼粼生光:“追风雕刚回来,爪子上还缠着纳兰公子的信!”
醉梦紫猛地起身,狐尾不自觉从裙裾下探出,在草地上扫出细密纹路。她颤抖着接过信笺,龙涎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药味扑面而来。金丝云纹边角染着褐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她的心瞬间揪紧。
“小心些。”醉梦熙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狼目盯着信笺上的痕迹,手按在雁翎刀上,“这信来得蹊跷。”
醉梦紫却已展开信纸,纳兰京的字迹依旧遒劲,只是比往日潦草几分:“兰簪已收,夜夜枕畔,如卿在侧。京城近日多风雨,勿念……”写到此处突然中断,最后一行字力透纸背:“等我。”
“骗人。”醉梦紫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字迹晕染处,仿佛触到那人掌心的温度。她突然转身,狐目望向北方:“八姐,借你的追风雕一用。”
“胡闹!”醉梦红一把揪住她后领,“你灵力尚未恢复,去京城千里迢迢……”
“他在说谎。”醉梦紫回头,眼中泛起泪光,“信里没提半句紫藤花,他最喜紫藤,每日都要去花园……”她声音发颤,狐尾不安地卷住醉梦红的手腕,“他定是出事了。”
湖畔突然寂静,唯有风吹过柳叶的沙沙声。醉梦泠咬着下唇,将怀中装着灵力药丸的玉瓶塞进她手里;醉梦熙沉默片刻,解下腰间的狼皮护腕:“戴上,追风雕认这个。”
夕阳将湖面染成金红时,醉梦紫已骑在追风雕背上。她望着手中攥皱的信笺,紫罗襦裙在风中猎猎作响,轻声道:“等我,这次换我奔向你。”
追风雕振翅划破暮色时,醉梦紫的狐尾死死缠住雕羽。风刃刮过她苍白的面颊,却不及心口的灼痛——怀中的信笺被反复摩挲,边角早已起了毛边,纳兰京未写完的字句像根银针,一下下戳着她的心。途经黄河上空,骤雨裹挟着冰雹砸落,她咬着下唇将灵力凝成护盾,恍惚间听见九妹的声音:“姐,记得每三个时辰服一粒药丸......”
京城城墙在夜色中如巨兽盘踞。追风雕掠过琉璃瓦时,醉梦紫嗅到刺鼻的血腥味。纳兰府东院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明明灭灭间,她望见熟悉的身影斜倚在廊下。紫袍染血,银发凌乱,纳兰京苍白的指尖正握着那支九尾兰簪,簪头的紫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阿京!”她纵身跃下,紫罗裙在空中绽开如蝶。落地时灵力不稳,踉跄着扶住廊柱,却见纳兰京猛地抬头,灰眸中腾起血色雾气。本该温柔的嗓音混着嘶吼:“走!别靠近我......”话音未落,他喉间溢出黑血,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后倒去。
醉梦紫扑过去接住他的瞬间,掌心传来灼痛——纳兰京周身缠绕着漆黑咒印,像无数毒蛇啃噬他的肌肤。“这是......噬魂咒?”她声音发颤,指尖抚过他染血的银发。记忆如潮水涌来,半月前的信中,他轻描淡写提过“府中修缮库房”,原来竟是触碰了禁术。
“别白费力气......”纳兰京艰难睁眼,染血的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你若沾染这诅咒......”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黑血溅在她藕荷色衣襟上,晕开如墨梅。醉梦紫突然俯身,唇瓣贴上他冰凉的额头,狐目泛起妖异紫光:“我说过,要做你的护身符。”
灵力顺着相触之处奔涌而出,九尾兰簪突然剧烈震颤。簪头的紫晶迸发出璀璨光芒,将两人笼罩其中。醉梦紫感觉狐尾被撕裂般疼痛,七道虚影自身后浮现——那是她尚未完全觉醒的狐尾,此刻正源源不断输送灵力。恍惚间,她听见八姐的怒吼:“你疯了!强行觉醒会魂飞魄散!”
但纳兰京睫毛颤动的瞬间,她笑了。染血的指尖拂过他逐渐恢复血色的脸颊,轻声呢喃:“别怕,我在。”窗外惊雷炸响,第七道狐尾彻底显现的刹那,噬魂咒的黑雾发出凄厉尖啸,消散在紫色光芒中。而醉梦紫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熟悉的龙涎香里。
当醉梦紫再次睁开眼时,入目是纳兰府熟悉的沉香木床帐。药香混着龙涎香萦绕鼻尖,她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九条狐尾虚弱地瘫在锦被上,每一条都泛着病态的灰白。
“别动。”沙哑的声音从床边传来。纳兰京半跪在榻前,银发用醉梦紫送的紫罗绡帕随意束着,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愈的青黑。他伸手将她颤抖的指尖贴在自己心口,“感觉到了吗?你的狐火,还在我这里烧着呢。”
醉梦紫眼眶瞬间湿润。她想斥责对方为何隐瞒伤势,想问噬魂咒是否彻底清除,话到嘴边却成了委屈的呢喃:“以后不许再写‘勿念’......你的‘勿念’,比刀刃还疼。”她轻轻抚上他眼下的乌青,突然愣住——纳兰京握着她的手布满细小伤口,掌心还贴着半干的药膏。
“这些是......”
“给你煎药时烫的。”纳兰京低头笑了笑,耳尖泛红。他转身端起案上的药碗,“九姑娘随追风雕送来的药谱,说要用雪水慢煎七七四十九沸。我怕仆役毛手毛脚,就......”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七妹!”醉梦红撞开房门,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醉梦泠和醉梦熙。猫女举着食盒的手还在发抖,杏眼里泛着水光:“你这傻丫头!知道我们追着追风雕赶来时,看见什么了吗?你和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廊下,九尾兰簪碎成了......”她突然哽住,将桂花糕塞进醉梦紫手里。
醉梦泠抹了把眼泪,举起装着灵力药丸的玉瓶:“姐,快吃药!八姐一路上把追风雕催得都快秃毛了,生怕你......”
“咳咳。”醉梦熙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狼尾不自在地晃了晃,“我只是怕纳兰府的破药治不好你。”她突然抽出雁翎刀,刀尖指向纳兰京,“下次再敢让七妹涉险,我第一个砍了你!”
屋内气氛瞬间凝固,却见纳兰京郑重地起身行礼:“是我思虑不周,让各位姑娘担心。”他转头望向醉梦紫,灰眸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不过现在,该换我守着我的小狐狸了。”
窗外,沉寂多日的紫藤突然抽出新芽。一缕阳光穿过花架,落在醉梦紫泛红的耳尖上。她偷偷攥住纳兰京的衣角,九条狐尾不自觉地缠上他的手腕,在春光里轻轻摇晃。
晨光透过紫藤花影,在窗棂上织就细碎的紫罗锦。醉梦紫斜倚在软榻上,九条狐尾慵懒地垂落在鹅黄软垫间,尾尖的绒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纳兰京坐在矮凳上,执起她苍白的手腕,将新煎的药汁吹至温热:“九姑娘说这剂药要配蜜饯,特意让追风雕送来的桂花酿。”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小碟琥珀色的糖渍桂花。
窗外突然传来金铃骤响,醉梦红踩着满地落英闯进来,发间新簪的玉猫随着动作俏皮晃动:“好啊纳兰公子,我们姐妹拼死拼活救人,你倒会讨好七妹!”她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尝尝我新学的蟹粉酥,比你那苦药可香甜多了。”
话音未落,醉梦泠抱着青瓷罐紧随其后,粉裙沾满晨露:“西市新开了冰酪铺子,我特意要了紫苏味的......”话没说完,醉梦熙已拎着酒坛跨进门,狼尾不耐烦地扫过门框:“你们这群磨磨唧唧的,没瞧见七妹都饿瘦了?”
屋内顿时热闹起来。醉梦紫看着姐妹们忙前忙后,眼眶渐渐发烫。纳兰京默默退至角落,将药碗放在暖炉上温着,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当醉梦红把蟹粉酥递到她嘴边时,他忽然开口:“当心烫。”声音轻柔得像怕惊飞檐下的燕儿。
“呦,我们纳兰公子比亲姐姐还细心。”醉梦红狡黠地眨眨眼,转头冲门外喊道,“大姐二姐,快来瞧这对璧人!”话音刚落,醉梦香的明黄裙裾已掠入屋内,醉梦甜捧着 freshly picked 栀子花紧随其后,花香混着糕点甜香,将药味驱散得一干二净。
暮色渐浓时,姐妹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去。醉梦紫望着空荡荡的庭院,突然发现廊下多了个紫藤花架,新抽的藤蔓上系满她寄来的信笺。纳兰京挨着她坐下,月光为他的银发镀上银边:“这些日子,我把每封信都读了七遍。”他从袖中取出支新簪,簪头是用碎玉拼就的九尾兰,“虽然不及原来的珍贵,但......”
“比任何珍宝都珍贵。”醉梦紫将簪子别进发间,狐尾自然而然地缠上他的手臂。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她靠在他肩头,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忽然轻笑出声:“往后写信,可要多写些紫藤花的事。”
“好。”纳兰京揽住她的肩,望着夜空的星子,“还要写你最爱的糖画摊,写新开的胭脂铺,写......”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醉梦紫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化不开的温柔,“写所有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我有多想念你。”
次日清晨,醉梦紫被一阵细碎的声响惊醒。朦胧中,她看见纳兰京立在窗前,银发未束,月白中衣松松垮在肩头,正对着铜镜笨拙地编着发辫。九条狐尾忍不住轻轻颤动,她撑着起身,紫罗睡衣滑落露出半截皓腕:“阿京在做什么?”
纳兰京手一抖,木梳“啪嗒”掉在妆奁上,耳尖瞬间染红:“听...听说狐族晨起要梳理尾毛,我、我想着你尚未痊愈......”他转身时,怀里掉出团乱糟糟的丝线,正是她前日说想要的紫藤香囊。
醉梦紫笑得直不起腰,九条狐尾欢快地缠上他的腿:“原来京城贵公子也会笨手笨脚。”她拉过他的手,指尖抚过他掌心的烫痕,“先教你梳发可好?”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醉梦红的声音混着金铃响:“七妹!我们给纳兰公子带了拜师礼!”推开门,只见醉梦家九姐妹齐刷刷站在廊下,手中捧着各式物件——醉梦香提着猎豹皮箭囊,醉梦甜端着新烤的桂花糕,醉梦泠的琉璃瓶里游着会发光的小鱼。
“想学伺候狐族?先过我们这关!”醉梦熙晃了晃手中的木剑,狼目亮晶晶的,“明日卯时,校场见!”
纳兰京望着眼前阵仗,喉结动了动,握紧醉梦紫的手:“姑娘们请赐教。”他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响,正是醉梦紫去年寄来的、刻着“相思”二字的紫晶。
暮色降临时,醉梦紫倚在紫藤花架下,看着纳兰京在庭院里笨拙地跟着醉梦艾学包扎伤口。三姐的绿罗裙与他的紫袍交错,远处传来醉梦甜教他辨认草药的声音。她低头抚摸腕间的紫流苏,忽然想起昨夜信笺上未写完的话——原来相思最动人处,不在千里飞鸿,而在朝夕相伴的烟火日常。
一只白鸽扑棱棱落在肩头,足环上系着新折的紫藤花。醉梦紫展开素笺,纳兰京的字迹依旧遒劲,却多了几分江南烟雨的温柔:“今日学做了蟹粉酥,虽不成形,味道却似你昨日吃时那般甜。盼归。”
她抬头望向晚霞,九条狐尾在风中舒展成紫色的云。庭院深处,纳兰京的笑声混着姐妹们的调侃飘来,惊起满树栖鸦。原来这人间最珍贵的,从来不是豪门富贵,而是有人愿为你,将相思熬成平凡岁月里的细水长流。
入夏的蝉鸣惊落满架紫藤,醉梦紫坐在廊下,指尖穿梭在丝线间,正绣着纳兰京的箭囊。九条狐尾时不时调皮地卷起散落的绣线,惊得一旁研墨的纳兰京慌忙去抓,却反被缠了满手的藕荷色丝线。
“阿京,你看这紫藤绣得可像?”她举起绣品,紫罗襦裙随着动作轻晃,裙上银丝勾勒的流云纹与廊外花影相映成趣。纳兰京凑近时,发间还带着醉梦甜教他制作的香膏气息,是江南特有的茉莉混着松针香。
突然,院外传来醉梦熙爽朗的笑声:“纳兰公子!该练箭了!”白影一闪,狼女已跃上廊檐,雁翎刀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醉梦紫笑着推了推纳兰京,看他手忙脚乱整理衣衫,银发间还别着她今早随手插的半朵紫薇花。
待两人走远,醉梦红不知从哪窜出来,猫儿般的眼睛盯着案上未完成的箭囊:“七妹偏心!上次我要你绣个帕子,你说手疼。”她忽然压低声音,“不过那小子倒真是下功夫,昨日我瞧见他在后院偷偷练习包扎,把稻草人缠得像个粽子。”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箭矢破空声。醉梦紫倚着朱漆柱子望去,只见纳兰京一袭紫袍在靶场翻飞,虽不及醉梦香的利落,却也有模有样。更远处,醉梦泠蹲在池塘边,正教醉梦兰用鱼食引锦鲤作画,粉蓝裙裾沾满泥水。
暮色渐浓时,纳兰京带着满身草屑归来,怀中却护着朵完好的并蒂莲:“在荷花池看到的,想着你喜欢。”他说话时气息不稳,额角还挂着汗珠,发间的紫薇花早已不知去向。醉梦紫伸手替他擦汗,狐尾悄悄卷起他腰间的玉佩,冰凉的紫晶贴着掌心,仿佛握着整个盛夏的温柔。
当夜,醉梦紫在灯下展开新的信笺,紫毫笔蘸着墨汁悬在半空。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唯有纳兰京在隔壁书房翻阅医书的声响。她唇角上扬,落下一行小字:“今日阿京学箭,英姿胜过京华少年郎。只是......”墨迹未干,九条狐尾突然轻颤——窗外传来熟悉的银铃声,又有新的信笺,乘着晚风,落在了她案头。
新信飘落案头时,醉梦紫正将最后一针绣进箭囊边角。月光顺着窗棂爬进来,在金丝云纹信笺上流淌,她望着熟悉的字迹在墨香里舒展,耳尖不自觉泛起绯色。纳兰京在信中说,醉梦熙教的步法已能连贯使出,只是每次挥剑总会想起她倚在廊下微笑的模样,剑锋便失了准头。
"又在偷乐什么?"醉梦红悄无声息闪入屋内,大红裙裾扫过满地月光,发间玉猫随着动作轻晃,"方才见纳兰公子抱着你绣的箭囊,在花园里转了三圈都没舍得放下。"她突然凑近,指尖点了点妹妹发烫的耳垂,"说起来,明日便是七夕,打算怎么过?"
醉梦紫的狐尾在身后轻轻卷起信笺,想起去年今日,他们隔着千里共赏明月,纳兰京在信里画了歪歪扭扭的鹊桥。正思索间,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紧接着是醉梦泠压低的惊呼:"小心灯笼!别碰倒我的鱼缸!"
门扉被轻轻推开,纳兰京提着盏紫藤造型的花灯探进头来,银发间沾着几片草叶,紫袍下摆还滴着水。他身后跟着醉梦家其余姐妹,醉梦香举着烤好的鹿肉,醉梦艾抱着新摘的莲蓬,九妹的琉璃瓶里游着会发光的萤火虫。
"七夕...乞巧。"纳兰京将花灯挂在廊下,烛光映得他耳尖发红,"听说要向织女星许愿。"他突然单膝跪地,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躺着枚用紫藤枝编成的戒指,"我...我想许个愿,愿往后每个七夕,都能为姑娘执笔画眉。"
醉梦紫的九条狐尾瞬间炸开,在身后漾成紫色的云。她看见姐妹们促狭的笑容,听见醉梦熙憋笑的咳嗽声,却只能怔怔望着那枚粗糙的戒指——枝桠间还缠着她送的紫罗流苏,末端坠着颗从青丘捡来的星砂。
"傻丫头,快收下啊!"醉梦红推了她一把,猫儿般的眼睛亮晶晶的。醉梦紫伸手时,狐尾已先一步缠住纳兰京的手腕,将戒指轻轻套在自己指上。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花灯上的紫藤在夜风中舒展,恍惚间竟与记忆里的千里飞鸿、月下相思,融成了同一种温柔的颜色。
七夕夜的星河倒映在西子湖,纳兰府的花园里飘着桂花甜香。醉梦紫戴着紫藤戒指,九条狐尾沾着萤火虫的微光,正被姐妹们簇拥着玩投壶游戏。醉梦红咬着桂花糕,猫儿般的眼睛紧盯她的动作:“七妹,若这箭投中,可要让纳兰公子背你绕园三圈!”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笑。纳兰京提着食盒走来,紫袍袖口绣着新学的并蒂莲纹样,发间别着她今早送的紫晶簪。“姑娘们这是欺负人。”他将食盒打开,里面是冰镇的酸梅汤和撒着糖霜的巧果,“倒是我备了彩笺,不如写些心愿挂在树上?”
醉梦泠立刻拍手叫好,粉裙上的银鱼随着动作跃动:“我要写愿天下有情人都能吃到我做的糖糕!”醉梦熙翻了个白眼,狼尾卷过毛笔:“我只愿江湖太平,少些宵小之辈。”姐妹们嬉笑间,醉梦紫却望着夜空出神——星河璀璨如练,倒真像极了纳兰京信中描述的京华月色。
“在想什么?”纳兰京在她身旁坐下,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他递来一支紫毫笔,笔尖还沾着未干的朱砂,“该不会是在想如何刁难我?”
醉梦紫抿唇一笑,垂眸在彩笺上写下小字。她能感觉到纳兰京灼灼的目光,耳尖发烫,狐尾却调皮地卷起他的衣角。待将彩笺系上紫藤枝时,一阵夜风吹过,纸页轻颤,露出那句“愿岁岁有今日,朝暮与君同”。
突然,醉梦香指着湖面惊呼。只见醉梦泠不知何时潜入水中,周身萦绕着莹蓝光晕,引得锦鲤衔来满池荷花。醉梦红见状立刻拉着众人去放河灯,刹那间,数十盏莲花灯顺着水流漂远,将湖面映得通红。
纳兰京轻轻握住醉梦紫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指上的紫藤戒指:“从前总觉得书信传情漫长,如今倒盼着日子慢些走。”他望着她泛着笑意的狐目,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这样便能把每个与你有关的朝夕,都写成新的信笺。”
远处传来醉梦熙的笑骂,夹杂着醉梦甜哼唱的小调。醉梦紫倚在他肩头,看着漫天星河与人间灯火,忽然觉得,所谓相思成疾,大抵是化作了此刻掌心的温度,化作了紫藤花下永不褪色的平凡时光。
秋风初起时,醉梦紫在廊下教纳兰京辨识青丘草药。她腕间紫流苏扫过泛黄的古籍,九条狐尾随意蜷在软垫上,尾尖时不时卷起飘落的银杏叶。纳兰京握着她的手描摹药草图,银发垂落遮住专注的眉眼,突然开口:“若将这些方子寄去江南,令尊的旧疾或许能缓解些。”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醉梦熙的吆喝:“纳兰公子!该练暗器了!”白影掠过墙头,狼女凌空掷出三枚柳叶镖,精准钉入百步外的靶心。醉梦紫笑着推他起身,却见纳兰京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是她念叨了半月的桂花蜜饯。
“小心别伤着。”她踮脚替他整理发间的玉簪,指尖残留着草药清香。纳兰京突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尖:“有姑娘的护身符在,万无一失。”转身时,腰间新系的紫罗香囊晃出细碎银光,正是她昨夜熬夜缝制的。
暮色渐浓,醉梦红风风火火闯进书房,大红裙裾沾满草屑:“七妹!西市来了杂耍班子,有会喷火的奇人!”她身后跟着醉梦泠,粉裙兜着刚摘的野莓,琉璃瓶里的小鱼随着跑动欢快摆尾。众人闹着要去看热闹,却见醉梦紫望着案头新到的信笺出神。
金丝云纹信纸还带着北方的霜气,纳兰京的字迹染着淡淡墨香:“京华初雪已至,特意留了坛梅花酒,等姑娘来尝。前日得一紫毫笔,笔尖柔若狐尾......”写到此处,墨迹微微晕染,仿佛执笔人怔愣许久。醉梦紫将信笺贴在心口,九条狐尾轻轻扫过窗棂,惊起檐下栖息的白鸽。
“又在偷藏心事?”纳兰京不知何时折返,发间还沾着练功用的金粉。他瞥见她手中的信,耳尖泛红,突然从怀中掏出个木盒——里面躺着支崭新的紫毫笔,笔杆雕刻着九尾狐与紫藤缠绕的纹样。
窗外,醉梦熙的笑声混着醉梦甜的歌声远远传来,惊得满树银杏叶簌簌飘落。醉梦紫将新笔收入匣中,与从前的信笺放在一处,狐尾自然而然缠上纳兰京的手腕:“下次写信,要画下雪中的京华。”她望着他眼中的温柔笑意,忽然觉得,这一来一往的尺素传情,原是比任何承诺都绵长的告白。
冬雪初霁的清晨,醉梦紫裹着纳兰京送来的紫貂裘,在暖阁里研磨写信。铜炉中龙涎香袅袅,九条狐尾蜷在厚绒毯上,尾尖随着笔尖沙沙声轻轻颤动。案头摆着新到的京华特产——蜜渍海棠与嵌金丝的糕点匣子,却不及信笺上那句“梅园的梅开了,比姑娘的笑还艳三分”令她耳尖发烫。
“又在给情郎写情书?”醉梦红顶着一头乱发撞开门,大红袄子扣子系歪两颗,“快来看!纳兰公子千里迢迢运来的东西,把后院都堆满了!”
醉梦紫匆匆披上外裳,踏雪奔至庭院,却见满地皆是青丘难寻的物件:西域进贡的夜光珠串成灯,长白山千年老参码成小山,最显眼处立着棵移植来的红梅树,枝头花苞裹着薄雪,竟与信中所绘别无二致。纳兰京立在树下,银发落满雪沫,紫袍肩头洇着汗渍,见她来,立刻捧起个檀木盒:“路上颠坏了些,只剩这对紫藤镯还算完好。”
镯子是用整块紫云玉雕就,藤蔓缠绕间嵌着细碎珍珠,恰似他们初见时她鬓边的装饰。醉梦紫指尖抚过冰凉玉面,狐尾不自觉缠上他覆着薄茧的手:“何苦这般大费周章?”
“费些功夫,才能让姑娘时时想起我。”纳兰京低声道,忽然解下自己的狐裘将她裹住,“江南的雪不及京华凛冽,仔细冻着。”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醉梦熙的笑骂:“纳兰公子偏心!我们姐妹都要冻成冰雕了!”
转头望去,醉梦家姐妹们裹着各式皮袄挤作一团,醉梦泠捧着琉璃鱼缸,里头的鱼儿竟结了层薄冰;醉梦兰抱着新得的线装书,鼻尖冻得通红。醉梦甜晃着手里的食盒:“七妹快劝劝,纳兰公子非要我们试吃北方烤羊腿,辣得舌头都麻了!”
雪地里爆发出一阵哄笑。醉梦紫倚在纳兰京肩头,看他手忙脚乱地给姐妹们分发手炉,银发与她的青丝纠缠在风中。远处,醉梦香正教聂少凯掷雪球,醉梦红追着冯广坪讨要糖炒栗子,九妹的小鱼突然破冰跃出,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当夜,醉梦紫就着烛火,将新得的紫藤镯画进信笺。墨迹未干时,九条狐尾突然轻颤——窗外传来熟悉的银铃声,又一封带着雪松香的信笺,穿过千里风雪,落在了她案头。
春燕衔泥时,纳兰府的紫藤架下支起了新茶席。醉梦紫绾着纳兰京新送的银丝藤花发冠,正用青丘秘法烘焙今年的头茬新茶。九条狐尾时而卷起茶筅搅动茶汤,时而调皮地将紫藤花瓣扫进纳兰京的书页间。他佯装恼怒地合上书册,却在触及她含笑的狐目时,眼底漾开化不开的温柔。
"阿京,尝尝这盏'相思雪'。"她递过茶盏,釉色雪白的盏壁上,用食用花粉绘着两只交颈的狐影。纳兰京饮下时,突然呛得咳嗽——茶汤里竟藏着半颗桂花蜜饯。
笑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儿。醉梦红晃着金铃冲进来,怀里抱着刚出锅的海棠糕:"七妹又使坏!昨日你教纳兰公子做香囊,结果他把我的熏香全偷去配狐尾草了!"话音未落,醉梦泠抱着装满夜光藻的琉璃缸紧随其后,粉裙沾满泥水:"快来瞧!我新培育的水草会随着月光变色!"
庭院霎时热闹起来。醉梦香与聂少凯在比试箭法,破空声混着豹女爽朗的笑;醉梦艾带着苏晚凝辨认药草,兔耳随着讲解轻轻耸动;醉梦熙正揪着觅风切磋刀法,狼尾扫落满地桃花。醉梦兰蹲在角落,用南宫润寄来的狼毫笔描绘紫藤花影,笔尖却总不自觉画向不远处相互喂食的人影。
暮色四合时,纳兰京忽然牵起醉梦紫的手,往她掌心塞了枚温热的物事。是枚用紫藤根雕成的印章,刻着"见字如晤"四字,边角还细心地缠着她掉落的狐毛。"往后的信笺,都要盖上这个。"他声音低沉,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紫藤镯,"这样即便相隔千里,也像我在你身边。"
醉梦紫的狐尾悄悄缠住他的腰,仰头望见漫天星辰渐次亮起。远处传来醉梦甜哼唱的江南小调,混着醉梦红与冯广坪的斗嘴声。她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隔着信纸描绘京华烟火的少年,如今竟将相思熬成了朝朝暮暮的烟火日常。
夜风拂过,紫藤花雨簌簌落下。醉梦紫倚在纳兰京肩头,九条狐尾在月光下舒展成柔软的云。或许不必说永远,不必求结局,只要这般岁岁年年,以字为媒,以情为笺,便是人间最圆满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