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编席

    夏日午后,七妹醉梦紫倚着雕花木窗,指尖翻飞着柔韧竹条,将日光筛落的碎影一并编入渐成雏形的竹席。纳兰京斜倚在湘妃榻上,看她额前碎发随动作轻晃,忽然执起案上紫绸帕替她拭去薄汗,这方浸透竹香的清凉,原是比江南进贡的冰绡更解暑。

    庭院梧桐筛落斑驳日光,七妹醉梦紫一袭紫衣半跪青石,素手灵巧地穿梭柔韧竹条,将缕缕清风编入渐成模样的竹席。纳兰京倚着朱漆回廊,看她耳尖狐毛随动作轻颤,含笑递上一盏酸梅汤,倒映着那双比竹席更沁凉的眼眸。

    湘妃竹帘在穿堂风里轻晃,将满院蔷薇香筛成细细碎碎的金粉,洒在醉梦紫垂落的乌发间。她跪坐在雕花木窗前的软毯上,藕荷色襦裙铺展如莲,袖口绣着的九尾狐图腾随着指尖动作若隐若现。柔韧的竹条在她手中翻转腾挪,明明是粗粝物什,却被那双生着丹蔻的手抚得服服帖帖,倒像是在编织一匹月光凝成的绸缎。

    "当心扎了手。"紫檀木榻上传来慵懒的男声。纳兰京半倚着靛青织金靠枕,玄色锦袍松松系着玉带,露出颈间月白中衣。他望着少女耳后若隐若现的狐耳绒毛,喉间溢出轻笑,"堂堂狐族小娘子,竟学起村妇编席子?"

    醉梦紫咬断线头,抬眸时眼尾丹砂痣跟着轻颤:"前日见你午睡时总踢薄衾,便想着编张竹席。"她指尖抚过新编成的竹面,竹青泛着润泽的光,"这是用晨露浸过三昼夜的湘妃竹,比寻常竹席多三分凉意。"

    纳兰京忽的起身,广袖扫落案上的《江南风物志》。他单膝跪在少女身侧,指尖擦过她泛红的耳尖,将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触到那簇柔软狐毛时,醉梦紫轻颤了一下,手中竹条险些滑落。"倒是我唐突了。"他低笑着抽过紫绸帕,替她拭去额角薄汗,帕子上绣着的并蒂莲正挨着她鬓边的紫薇花。

    窗外忽然传来蝉鸣,惊起栖在石榴树上的画眉。醉梦紫望着少年眉眼间的温柔,心跳声混着竹条交错的簌簌声,倒比案上冰镇酸梅汤还要让人发晕。她垂眸又拾起竹条,却被纳兰京握住手腕:"歇一歇罢,这席子..."他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狐耳,"凉不凉不要紧,有你在身旁,便是三伏天也似浸在寒潭里。"

    蝉鸣攀上枝头的正午,醉府西院的梧桐叶被晒得卷了边,筛下的光斑却在青石板上跳成活泼的碎金。七妹醉梦紫跪坐在树荫边缘,藕荷色襦裙下的狐尾不自觉蜷起,垂落的发丝间隐约可见粉白的狐耳,随着手中翻飞的竹条轻轻颤动。她指尖缠绕着浸过荷露的丝线,将柔韧的竹片编作整齐的纹路,连带着掠过耳畔的穿堂风,都像是被织进了渐成雏形的竹席里。

    朱漆回廊传来环佩轻响,纳兰京踏着满地碎金走来,月白广袖绣着暗纹云蟒,腰间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晃。他望着少女跪坐的身影,忽然顿住脚步——醉梦紫仰头拭汗时,发间银簪滑落,乌发如瀑倾泻,耳尖绒毛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倒比西子湖粼粼波光更教人移不开眼。

    "当心晒坏了。"纳兰京抬手将青瓷盏递过去,酸梅汤上浮着的薄荷叶还沾着水珠,"特意让厨房加了三勺蜜。"他倚着廊柱蹲下,广袖不经意扫过少女手背,见她耳尖"唰"地红透,喉间溢出轻笑:"编席子这般专注,若是旁人来了,早把你这小狐仙掳走了。"

    醉梦紫咬着唇接过酸梅汤,冰凉的瓷盏贴着掌心,倒映出少年含笑的眉眼。她瞥见纳兰京袖口沾着的墨渍,忽然想起今早撞见他在书房练字的模样——本该握惯玉如意的手,握着狼毫写"愿逐月华流照君"时,笔尖却总往不该歪的地方歪。

    "这竹条..."她转开眼搅动汤里的梅肉,狐尾在裙摆下悄悄卷住少年的衣摆,"明日编完最后一道边,你试试躺上去还热不热。"话音未落,忽觉头顶一沉,纳兰京已将自己的墨竹纹遮阳伞覆在她头顶,伞骨间垂落的流苏轻轻扫过她发烫的耳垂。

    "不急。"少年的声音混着蝉鸣落进耳中,"我更想看你..."他指尖划过少女编到一半的竹席,"把江南的夏天,都编成能裹住我的样子。"

    忽闻院外传来清脆的铜铃响,八妹醉梦熙的银铃声混着爽朗笑声由远及近。她一袭雪白劲装,腰间软剑未佩牢,随着步伐轻晃,发间的狼尾毛流苏也跟着跳跃。"七姐!"她一个纵身跃过门槛,惊起满地光斑,"母亲说城西新开了家兵器铺,快陪我..."话未说完,便瞥见回廊下的纳兰京,眨了眨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哟,打扰七姐七姐夫谈情说爱啦?"

    醉梦紫耳尖瞬间红透,慌乱中竹条差点戳到手。纳兰京倒是泰然自若,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竹条,修长的手指在竹片间游走,看似随意地编了几针,竟比她方才的手法还要利落几分。"八姑娘好兴致。"他挑眉笑道,眼中带着几分调侃,"不过依我看,城西那家铺子的兵器,怕是入不了你的眼。"

    醉梦熙双手抱胸,狼耳竖起,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纳兰公子这是小瞧我?"

    "岂敢。"纳兰京将编错的竹条轻轻抽出,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弄琴弦,"听闻八姑娘前日在演武场,三招便夺了骠骑将军之子的佩剑,城西那些凡铁,自然不够看。"

    醉梦紫见妹妹被夸得眉飞色舞,悄悄松了口气,伸手去拿纳兰京手中的竹条。指尖相触的瞬间,少年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来,低声道:"当心。"他的拇指摩挲过她指尖的薄茧,那是连日编席留下的痕迹,眼底泛起一丝心疼,"明日我让府上的工匠送来编席机,何苦自己费这般力气。"

    "不要。"醉梦紫下意识攥紧竹条,狐尾在裙下不安地摆动,"亲手编的才..."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脸颊烧得滚烫。她垂眸继续编席,却听纳兰京轻笑一声,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我明白。"

    醉梦熙看着两人的互动,夸张地捂住眼睛:"酸死我了!罢了罢了,我找九妹去!"她转身时故意重重跺脚,惊得梧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却在跨出院门的刹那,回头朝七姐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待妹妹的身影消失,庭院重归寂静。醉梦紫偷偷瞥向身旁的纳兰京,见他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编席的手,目光温柔得像是要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刻进心里。蝉鸣声里,她忽然希望这夏日的午后能再漫长些,长到足以将满心的欢喜,都细细密密地编进这方竹席里。

    正当醉梦紫耳尖发烫时,院角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青瓦墙头探出半截藏蓝色衣角,紧接着六姐醉梦兰猫着腰翻进来,怀里还揣着油纸包,身后跟着神色局促的南宫润。"嘘——"醉梦兰竖起食指抵住唇,鼠耳警惕地转动,"别声张,母亲在厨房熬绿豆汤,我顺了几块新烤的枣泥糕。"

    纳兰京忍俊不禁,上前接过南宫润手中东倒西歪的油纸包:"南宫公子这翻墙的架势,倒像被猛虎追着。"少年书生涨红了脸,藏蓝色长衫沾着几片瓦灰,支吾道:"令堂...令堂熬汤的架势实在骇人,险些把我认成偷食的老鼠。"

    醉梦紫"噗嗤"笑出声,狐尾不经意扫过纳兰京的靴面。她将编了一半的竹席卷起,腾出石案让众人落座,却见醉梦兰已经拽着南宫润凑到跟前,鼠目亮晶晶地盯着竹席:"七妹这手艺愈发精湛了!上次你给我编的竹枕,夜里枕着连老鼠都不敢来扰。"

    "那是因为六姐睡觉磨牙能吓跑老鼠。"八妹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她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两串糖葫芦,狼尾得意地晃着,"不过七姐编的竹席,确实比绸缎铺子的凉席管用。"说着将糖葫芦往纳兰京怀里一塞,"喏,看在你方才夸我的份上请你的。"

    纳兰京接住糖葫芦,目光不自觉落在醉梦紫专注编席的侧脸上。她正将最后几片竹青嵌入纹路,垂落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脸颊,却掩不住唇角的笑意。蝉鸣渐弱的午后,满院笑语与竹条交错的声响融为一体,恍惚间竟比冰镇酸梅汤还要沁人心脾。

    "对了。"醉梦兰突然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展开里面的碎竹片,"我在书房捡到的,是不是你落下的?"醉梦紫定睛一看,那几片竹青上歪歪扭扭刻着"京"字,边缘还残留着纳兰京今早练字时的墨痕。

    庭院霎时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纳兰京身上。少年耳尖微红,却依旧从容地将糖葫芦递到醉梦紫嘴边:"张嘴,再不吃要化了。"他指尖轻轻擦过她嘴角的糖渍,压低声音道:"明日我带整块湘妃竹来,刻满你想听的话。"

    就在纳兰京话音落下的瞬间,院外忽然传来木屐敲打青石板的脆响。九妹醉梦泠提着粉纱裙摆奔进来,发间的珍珠流苏晃出细碎银光,身后还跟着脸颊通红的觅两。"二姐在厨房发现枣泥糕少了三块!"她喘着气,鱼尾纹的裙摆沾着水渍,"现在正举着擀面杖满院子找人呢!"

    醉梦兰的鼠耳"唰"地贴在头上,慌忙将枣泥糕塞进南宫润怀里:"都怪你非要翻墙!这下好了,母亲又要罚我抄《女诫》!"南宫润手忙脚乱地护着糕点,藏蓝长衫被扯得皱巴巴:"我...我这不是想让你早点吃到..."

    八妹醉梦熙已经抽出软剑,狼眼放光:"怕什么!我们八姐妹联起手来,还能怕母亲不成?"她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紧接着是二姐醉梦甜中气十足的喊声:"醉梦兰!南宫润!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醉梦紫被这阵仗惊得手一抖,竹条差点扎进掌心。纳兰京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玄色广袖顺势裹住她半截手臂:"当心。"他望着少女受惊后竖起的狐耳,忽然半截低声道:"不如...我用马车引开你二姐?"

    "那你岂不是要遭殃?"醉梦紫抬眸,正对上少年眼底跳动的笑意。夕阳不知何时爬上了梧桐树梢,将他的眉眼染成温柔的琥珀色,连带着廊下悬挂的风铃都镀上了层金边。

    "能换你安心编完这张席子,便是被追三条街也值得。"纳兰京松开她的手,却将腰间的羊脂玉佩解下塞进她掌心,"待明日席子编好,我要第一个试躺。"他转身时衣袂带起竹香,与远处飘来的绿豆汤甜香混在一处,在渐浓的暮色里酿出蜜般的滋味。

    醉梦紫攥着玉佩,看他迎着二姐的"追杀令"奔向马车,狐尾不自觉地在裙摆下卷成毛茸茸的团。蝉鸣声中,她低头抚过未完工的竹席,忽然觉得这纵横交错的纹路里,不知何时已编进了满院的喧闹与少年眼底的星光。

    暮色渐浓时,醉梦紫终于编完竹席最后一道边。她跪坐在满地余晖里,指尖抚过细密交错的纹路,月光般润泽的竹面映出她泛红的脸颊。忽然,院角传来窸窸窣响动,八妹醉梦熙拎着酒壶翻进墙来,身后跟着满脸无奈的觅风。

    “七姐!”醉梦熙晃了晃酒壶,狼尾得意地翘起,“二姐被纳兰公子引去城东了,我们趁机偷了她藏的桂花酿!”她瞥见石案上的竹席,眼睛一亮,“正好试试这新席子!”说着便要躺上去,却被觅风一把拉住衣领。

    “当心弄脏了。”觅风无奈地摇头,替她整了整歪斜的发带。醉梦熙吐了吐舌头,却乖乖蹲下身,狼耳好奇地凑近竹席:“七姐这手艺真是绝了,连纹路都像会流动的水!”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马蹄声。纳兰京翻身下马,玄色锦袍沾满草屑,发冠也歪了几分,却仍牢牢护着怀中的檀木匣。“险些被令堂的擀面杖追上。”他笑着擦了擦汗,将檀木匣递给醉梦紫,“说好的湘妃竹,还有...”他压低声音,耳尖微红,“刻好了。”

    醉梦紫心跳漏了一拍,小心翼翼打开木匣。整块竹板泛着温润光泽,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愿与卿同枕,不羡九重天”。她指尖抚过刻痕,狐耳轻轻颤动,抬头时正撞见纳兰京温柔的目光。

    “试试合不合用?”纳兰京在她身旁坐下,广袖扫过竹席,惊起几缕竹香。醉梦紫红着脸点头,正要开口,却见远处亮起灯笼光。

    “不好!母亲带着大姐来了!”九妹醉梦泠突然从假山后探出头,粉纱裙摆还滴着水,“我听见她说要把我们的点心都收走!”

    众人顿时手忙脚乱。醉梦熙把酒壶塞进觅风怀里,醉梦兰拉着南宫润躲进花丛,而纳兰京则眼疾手快地将醉梦紫护在身后,顺手扯过竹席裹住两人。月光透过梧桐叶洒在他们身上,竹席上的纹路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将两颗慌乱的心跳声都织成了温柔的涟漪。

    灯笼光晕在青石砖上摇曳,醉梦紫藏在竹席下屏住呼吸,鼻尖萦绕着纳兰京身上的松香与竹席的清冽。她能清晰感受到少年胸膛的温热,还有那颗与她同样慌乱的心跳。纳兰京的广袖悄然覆在她颤抖的手背上,低声道:“别怕,有我。”

    脚步声由远及近,母亲林秀琪的声音裹着几分嗔怒:“醉梦熙!你又把酒坛子偷去哪儿了?还有梦兰,书房的竹片是不是你...”话音戛然而止,只听大姐醉梦香“噗嗤”笑出声:“母亲快看,那儿怎么长了个‘竹蘑菇’?”

    众人哄笑中,醉梦紫的狐耳在竹席下不安地动了动。纳兰京轻咳一声,掀开竹席一角,露出那张被憋得通红的脸。林秀琪叉着腰,擀面杖在掌心敲得“咚咚”响:“纳兰公子好本事,带着我家七丫头躲猫猫?”

    “伯母误会了。”纳兰京起身作揖,耳尖泛红却神态自若,“方才见新席子编好,想着替紫儿试试是否平整。”他转身将竹席轻轻展开,月光顺着细密的纹路流淌,“您瞧,这手艺可比江南最好的匠人还要精巧。”

    醉梦香晃着腰间的豹尾,凑过来仔细端详:“可不是?七妹编的竹席,连纹路都带着灵气。”她忽然狡黠一笑,“不过纳兰公子这试席子的法子,倒比竹席更教人好奇。”

    林秀琪瞪了长女一眼,却掩不住唇角的笑意。她伸手摸了摸竹席,触感清凉顺滑,满意地点点头:“难为你有心。只是下次...”她举起擀面杖虚晃,“不许再带着梦紫胡闹!”

    众人散去时,夜已深了。醉梦紫抱着竹席正要回房,却被纳兰京轻轻拉住手腕。少年从袖中掏出个小巧的竹哨,上面刻着九尾狐的纹样:“方才躲着时随手削的,吹起来...”他忽然凑近她耳畔,“能唤来想你的人。”

    醉梦紫握着竹哨,看他在月光下渐行渐远,狐尾不自觉地在身后卷成柔软的弧度。蝉鸣渐歇的夜里,新编成的竹席泛着微光,仿佛将这一日的欢笑与心跳,都细细密密地织进了江南的夏夜里。

    次日清晨,薄雾未散,醉梦紫抱着新编成的竹席走向纳兰京暂住的客房。廊下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裙角,紫色襦裙上的九尾狐刺绣在水汽中若隐若现,她耳尖的绒毛也凝着细小的水珠,随着步伐轻轻颤动。

    推开雕花木门时,正撞见纳兰京握着狼毫在练字,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竹影摇清风,紫袖抚君梦",墨迹未干,显然是刚落笔。少年慌忙用镇纸压住纸张,耳尖泛红:"早...早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醉梦紫抿唇轻笑,将竹席轻轻铺在榻上。晨光透过窗棂洒在竹面,细密的纹路间仿佛流淌着昨夜的月光。"说好要第一个试躺的。"她垂眸摆弄着袖口,狐尾不自觉地在身后卷了个圈,"要是不舒服...我再改改。"

    纳兰京依言躺上竹席,玄色锦袍与青竹色相映,倒像是一幅水墨画。他伸手拉住少女的手腕,将她轻轻拽到榻边:"一个人试怎么够?"见醉梦紫耳尖瞬间通红,又笑着松开手,"逗你的,来帮我看看,这竹席的凉度合不合适?"

    醉梦紫指尖轻触竹面,触感沁凉却不刺骨,还带着淡淡的竹香。她正要开口,忽听窗外传来窸窸窣响动。八妹醉梦熙顶着两个黑眼圈,狼尾蔫巴巴地垂着,身后跟着同样没精打采的觅风。

    "七姐,救命..."醉梦熙有气无力地扒着窗沿,"二姐罚我们打扫三个月马厩,说要把偷喝的桂花酿都'还'回去..."她瞥见榻上的竹席,眼睛一亮,"这席子看着好舒服!让我躺会儿!"

    话音未落,院外又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二姐醉梦甜的怒吼:"醉梦兰!你又把我的胭脂花粉藏哪儿去了?"六姐醉梦兰慌慌张张跑过,藏蓝色裙摆沾着胭脂红,南宫润举着个粉盒在后面追:"兰兰,这个真的不是我藏的!"

    醉梦紫被这阵仗逗得直笑,狐耳也跟着欢快地晃动。纳兰京撑起身子,望着满院喧闹,忽然轻声道:"这样的日子,若是能一直过下去..."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少女身上,"倒比任何稀世珍宝都珍贵。"

    醉梦紫心头一颤,还未及回应,九妹醉梦泠突然从池塘跃出,粉纱裙滴滴答答淌着水,身后跟着满脸无奈的觅两。"七姐!母亲说要教我们编竹篮,快来救命!"她晃着湿漉漉的鱼尾,"我已经喝了半池子水了!"

    庭院里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蝉鸣声、笑闹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擀面杖敲击声交织在一起。醉梦紫望着身旁的纳兰京,忽然觉得,这方浸透竹香的清凉,还有这满院的烟火气,早已将她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忽听得院外传来清脆的铜铃响。醉合德背着竹篓跨进院门,青布长衫沾着草屑,发间还别着片枫叶。"都在这儿呢!"老先生将竹篓重重一放,惊起满院尘埃,篓中堆着的新鲜竹条还带着晨露,"城西王老头送了新竹,说是编席子最好不过。"

    林秀琪握着擀面杖从厨房转出来,鬓角的银发在晨光里闪着亮,嘴角却藏不住笑意:"合该让纳兰公子见识见识,咱们家的'娘子军'编起竹器来,可比他府上的工匠厉害百倍。"她朝醉梦紫招招手,"把你编的席子收起来,今日教他们编竹枕。"

    纳兰京利落起身,将竹席仔细卷起抱在怀中,玄色锦袍下摆扫过满地竹屑。他瞥见醉梦紫偷偷揉着发酸的手腕,心尖微微发疼,面上却只笑着调侃:"原来伯母才是真正的编竹高手,学生今日可要好好讨教。"

    八妹醉梦熙早已按捺不住,抽出软剑三两下劈开竹条,狼眼亮晶晶地盯着母亲:"编竹枕能防身吗?我要在枕头上嵌铁钉!"此言惹得众人哄笑,觅风无奈地按住她的剑,低声道:"当心扎着自己。"

    九妹醉梦泠甩着湿漉漉的鱼尾凑过来,粉纱裙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水痕:"我要编个会浮在水面上的竹枕!"话音未落,六姐醉梦兰已经蹲下身,鼠目放光地翻找竹条:"我要编个带机关的,能藏糕点!"南宫润默默站在她身后,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醉梦紫望着热闹的场面,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竹席边缘。纳兰京不知何时凑到她身旁,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等会儿教我编个狐形的竹哨?"他晃了晃腰间新挂的竹哨,上面的九尾狐纹样在阳光下泛着柔光,"这样,想你的时候就能听见你的声音。"

    竹条交错的沙沙声中,醉梦紫的狐尾轻轻缠上少年的手腕。满院笑语与竹香缠绕,她忽然觉得,这夏日的阳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绵长。

    竹篓里新采的湘妃竹泛着青碧光泽,醉合德取出一柄老竹刀,刀刃上的包浆映着日光。"编竹枕得先破篾。"老先生手腕轻转,竹条在刀下裂成薄如蝉翼的竹片,"梦紫,你来给纳兰公子示范。"

    醉梦紫颔首上前,藕荷色衣袖滑落半截,露出皓腕上浅淡的编席勒痕。纳兰京眸光微暗,却见少女指尖已灵巧地捏住竹片,柔韧的篾条在她掌心翻飞,三两下便编出个精致的菱形纹路。"先编底,再立边。"她垂眸讲解,耳尖的狐毛随动作轻颤,"若是想编花样,就在..."

    "这样?"纳兰京突然握住她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掌心。醉梦紫的心跳漏了半拍,就见少年学着她的样子将竹篾交叉,却笨拙得把自己的袖口缠住。八妹醉梦熙笑得直拍大腿,狼尾扫落地上的竹屑:"堂堂豪门公子,连编竹都不会!"

    "熟能生巧。"林秀琪端着 freshly 熬好的荷叶茶走来,瓷碗里漂浮的枸杞映着她眼角的笑纹,"当年你们父亲,编的第一个竹篮还没巴掌大。"醉合德闻言老脸一红,青布长衫下摆被风掀起,露出腰间挂着的旧竹哨——正是年轻时林秀琪所赠。

    忽有清风穿堂而过,卷起三姐醉梦艾的绿色裙摆。她怀中抱着未完工的竹枕,上面绣着两只相依的玉兔。"苏郎,这个结怎么打?"她朝商队打扮的苏晚凝招手,少年立刻放下手中竹条,衣角沾着的驼绒还未掸去。

    四姐醉梦青盘着青丝,青色襦裙上绣着蜿蜒的竹纹。她安静地坐在廊下,手中竹篾与书生何童递来的宣纸交错——竟是在编书匣。"当心割手。"何童将自己磨墨的手垫在她肘下,砚台里的墨香混着竹青气息,在暑热里添了几分清凉。

    五姐醉梦红突然从假山上探出头,红色裙摆扫落满枝紫薇。"冯郎!快看我编的猫窝!"她晃着手中歪歪扭扭的竹筐,猫耳发饰随着动作轻晃。农场主冯广坪仰头接住她抛来的竹球,晒得黝黑的脸上绽开憨厚的笑。

    六姐醉梦兰正与南宫润争执,藏蓝色衣袖沾着竹粉。"这个机关根本藏不住枣泥糕!"她气鼓鼓地跺脚,鼠耳却因少年俯身调试机关的动作,悄悄垂成温顺的弧度。

    九妹醉梦泠突然从池塘跃起,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众人的衣角。"我的浮水竹枕成啦!"她举着缀满荷叶的竹枕欢呼,鱼尾拍打着水面,惊起满池涟漪。觅两哥哥慌忙脱下外袍替她遮挡,却被她拉着一同跌入水中,溅起的水花里,隐约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醉梦紫望着满院喧闹,手中竹枕已初见雏形。纳兰京不知何时在她身边坐下,笨拙地将竹篾编成歪扭的爱心形状。"你看。"他得意地展示成果,却在触及她含笑的目光时红了耳根,"等编完...这个能枕着你送我的竹哨睡吗?"

    蝉鸣声中,醉梦紫的狐尾悄悄缠上少年的脚踝。新竹特有的清香裹着满院笑语,将这方江南庭院酿成了最甜的夏。

    日头渐渐西斜,晚霞给庭院里的梧桐叶镀上一层金边。醉梦紫望着纳兰京将编得歪歪扭扭的竹枕摆在膝头,时不时咬着下唇皱眉调整,玄色锦袍上沾着细碎的竹屑,倒比平日多了几分烟火气。

    “别费力气了。”她轻笑出声,狐尾调皮地扫过他手背,“还是我来教你编个简单的竹蜻蜓吧。”说着取过两根竹条,素手翻飞间,薄如蝉翼的竹片已被弯成精巧的螺旋状。

    纳兰京看得入神,目光却渐渐从竹蜻蜓移到少女脸上。夕阳的余晖为她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耳尖的狐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柔软的绒毛,却在指尖将触未触时,被一声清脆的呼喊打断。

    “七姐!纳兰公子!”九妹醉梦泠浑身湿漉漉地跑过来,发间还沾着水草,“母亲说今晚要在湖心亭摆竹宴,让我们把编好的竹器都带去!”

    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已经扛着她那嵌了铁钉的竹枕冲过来,狼尾高高竖起:“正好试试我的防身竹枕!要是有贼来,保管扎得他哭爹喊娘!”觅风无奈地跟在后面,手中还提着她忘记带的软剑。

    众人簇拥着往湖心亭走去,一路上竹器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大姐醉梦香身姿矫健,三两步跃上亭台,黄色裙摆如流云般展开,与身后聂少凯手中提着的竹灯笼相映成趣。二姐醉梦甜正指挥燕子严摆放竹制餐具,橙色衣袖上绣着的公鸡栩栩如生,随着她的动作仿佛要展翅高飞。

    醉梦紫将编好的竹席铺在亭中石榻上,竹面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纳兰京挨着她坐下,顺手将那只歪扭的竹枕塞到她怀里:“这个归你了,以后...枕着它想我。”他说话时故意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泛红的耳尖。

    忽然,湖心亭的灯笼齐刷刷亮起,林秀琪端着竹蒸笼从回廊转出来,醉合德提着自酿的米酒紧随其后。“都坐好!”林秀琪笑着招呼,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慈爱,“尝尝你们父亲新学的竹筒饭!”

    晚风掠过湖面,送来阵阵荷香。醉梦紫倚着竹席,看着家人在灯笼下笑闹,忽然觉得,这方浸透竹香的清凉天地,便是她最向往的人间烟火。纳兰京的手悄然覆上她的,掌心的温度透过竹席传来,比夏夜的月光更温柔绵长。

    湖心亭的灯笼将水面染成流霞,醉合德揭开竹筒饭的竹盖,蒸腾的热气裹着糯米与腊肉的香气漫开来。八妹醉梦熙已经迫不及待地用竹筷戳开竹筒,狼眼瞪得溜圆:"哇!是我最爱的腊味!"她夹起一大块肉,却被觅风用竹碗挡住:"烫,吹吹再吃。"

    二姐醉梦甜端着竹制荷叶羹,橙色围裙上沾着面粉,却不减半分神气:"都尝尝我改良的配方,比去年的更清甜!"她特意多盛了一碗递给燕子严,看恋人尝了后竖起大拇指,眼角眉梢都溢出笑意。三姐醉梦艾则小心翼翼地用竹勺舀起羹汤,喂到苏晚凝嘴边,绿色裙摆下的兔尾轻轻晃动。

    "慢些吃,没人和你抢。"大姐醉梦香无奈地看着聂少凯风卷残云般扒着竹筒饭,黄色衣袖轻轻替他擦去嘴角的饭粒。四姐醉梦青安静地给何童布菜,青色襦裙上的竹叶刺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偶尔两人目光相撞,又同时低头,耳尖泛红。

    五姐醉梦红突然举起竹杯:"来,为我们的竹器宴干杯!"她怀里的小猫蹭着她红色的衣襟,尾巴卷住冯广坪递来的小鱼干。六姐醉梦兰则悄悄从袖中掏出个竹制小盒,里面藏着新烤的枣泥糕,南宫润配合地挡住林秀琪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笑,鼠耳与书生的发冠同时晃动。

    醉梦紫低头抿着竹杯里的桂花酿,余光瞥见纳兰京正用竹筷将她碗里的香菇夹走——他知道她不爱吃香菇。"看什么?"少年挑眉,耳尖却微微发红,"再看...再看就把你酿进酒里。"他说着将自己碗里的虾仁放进她碗中,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九妹醉梦泠突然从水中探出头,粉纱裙滴着水,手里却举着个用竹枝编的花环:"七姐!纳兰公子!送你们的!"她将花环戴在醉梦紫头上,又调皮地给纳兰京扣了个荷叶帽,"像不像新婚..."话没说完就被觅两哥哥拽回水里,溅起的水花惊飞了停在竹席上的流萤。

    笑声惊起满湖涟漪,醉梦紫望着身边人,狐尾不自觉地缠上纳兰京的手腕。月光透过竹制灯笼,在众人脸上洒下细碎的光斑,竹席上的花纹与湖面的波光交相辉映。她忽然觉得,这江南的夏夜,因着这份热闹与温柔,比狐族的仙宫更令人眷恋。纳兰京察觉到她的目光,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竹节,暖到了心底。

    酒过三巡,湖面浮光跃金。八妹醉梦熙突然跳上石桌,狼尾扫翻两只竹杯,惊得九妹醉梦泠急忙潜入水中躲避飞溅的酒水。"今日不醉不归!"她抽出软剑挽了个剑花,雪白劲装在夜风里猎猎作响,"谁敢与我比酒量?"

    "我来!"五姐醉梦红晃着猫耳,踩着冯广坪的肩膀跃上石桌,红色裙摆扫落半盘蜜饯,"上次输你半坛,这次定要赢回来!"两人执起竹酒壶对饮,呛得同时咳嗽,却又相视大笑。大姐醉梦香扶额叹气,黄色豹纹披风下的手指却悄悄攥紧聂少凯的衣袖:"这两个疯丫头,明日有她们头疼的。"

    "快看!"醉梦泠突然从湖心冒出头,粉纱裙沾满浮萍,鱼尾搅动的水花中托起个竹制莲花灯,"我和觅两哥哥做的!"莲花灯缓缓漂向众人,烛火在竹瓣间明明灭灭,映得九妹湿漉漉的脸颊泛起柔光。六姐醉梦兰见状,急忙扯着南宫润去取自己藏好的竹风筝:"我们也放!让它们在天上比美!"

    醉梦紫靠在纳兰京肩头,看三姐醉梦艾与苏晚凝在湖边放竹蜻蜓。绿色裙摆掠过芦苇,惊起几只白鹭。兔耳少女踮脚时险些摔倒,却被苏晚凝稳稳接住,两人耳尖都红得像熟透的果子。二姐醉梦甜正缠着燕子严学编竹篮,橙色围裙上不知何时沾了片竹叶,笑闹声惊得栖在竹枝上的夜莺扑棱棱飞起。

    "后悔来我家了吗?"醉梦紫转头看向纳兰京,狐尾轻轻扫过他手背。少年玄色锦袍上落了几片梧桐叶,发冠歪斜却不减风流,"这么吵。"

    纳兰京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因编席而生的薄茧:"从未这般欢喜过。"他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我府里的夜,连月光都冷冰冰的。哪比得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院喧闹,又落在少女耳尖轻颤的狐毛上,"比得上这里的一盏竹灯。"

    话音未落,八妹突然将半壶酒灌进他嘴里:"说什么悄悄话!罚酒!"醉梦紫笑得前仰后合,狐尾卷住险些倾倒的竹酒壶。湖心亭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与竹席上的纹路、水面的涟漪,一同织成江南最温柔的梦。

    夜渐深,湖面泛起薄雾,将湖心亭笼成朦胧的琥珀色。醉合德取出竹笛,悠扬的曲调掠过水面,惊起沉睡的鱼儿。林秀琪靠在丈夫肩头,手中竹扇轻轻摇晃,扇面上绘着的并蒂莲与她鬓边的银簪交相辉映。

    "来!"醉梦熙突然扯着嗓子喊,狼眼在月光下泛着清亮的光,"咱们玩击鼓传花!输的人表演拿手绝活!"她随手抄起个竹碗倒扣在石桌上,拿起竹筷当鼓槌,"就用七姐编的竹蜻蜓当花!"

    竹蜻蜓在众人手中飞速传递,鼓点戛然而止时,竹蜻蜓正停在四姐醉梦青手中。她低头轻笑,青色衣袖轻扬,指尖灵巧地捏起竹筷,眨眼间便在竹碗里摆出条栩栩如生的竹叶蛇。书生何童看得入迷,耳尖通红,慌忙往她碗里添了块绿豆糕。

    下一轮鼓声骤停,竹蜻蜓稳稳落在纳兰京掌心。醉梦紫抬头看他,狐耳不自觉竖起。少年从容起身,玄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拾起席间的竹条,十指翻飞间竟编出只振翅欲飞的紫燕,尾羽处还特意缀了片湘妃竹的泪痕斑。

    "这是..."醉梦紫伸手触碰,声音发颤。

    "像你。"纳兰京低声道,目光灼灼,"眼波流转时,比这紫燕更灵动三分。"周围顿时响起起哄声,八妹夸张地捂住胸口,作势要晕倒在觅风怀里,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薄雾不知何时漫上石桌,九妹醉梦泠突然从桌底钻出来,粉纱裙上沾满水珠,手里却捧着个竹编的月光灯:"我有个好主意!"她晃了晃灯里摇晃的萤火虫,"把想说的话写在竹片上,放进灯里,让它们带着心愿飞!"

    众人纷纷响应,醉梦香与聂少凯并肩而坐,黄色裙摆与他的靛蓝长衫交叠,竹片上的字迹被月光镀上金边;醉梦甜靠在燕子严肩头,橙色衣袖垂落,笔下的字歪歪扭扭却满是情意。醉梦紫握着竹笔,迟迟未落,却见纳兰京已将写好的竹片塞进她掌心。

    "不许偷看。"少年耳尖泛红,转身将竹灯抛向夜空。醉梦紫低头,竹片上字迹力透纸背:"愿岁岁年年,与卿共编江南月。"她心跳如擂鼓,抬头时正见他回望,眸中倒映着漫天飞舞的竹灯,比狐族圣地里的万千流萤更璀璨。

    竹灯如流萤般升向夜空时,庭院深处忽然传来细碎的簌簌声。醉梦兰的鼠耳率先竖起,藏蓝色衣袖下的手指紧张地揪住南宫润的衣摆:"莫不是...有贼?"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已抄起软剑窜到前方,狼尾笔直竖起,"来得正好!我这防身竹枕还没试过实战!"

    醉合德将竹笛往腰间一插,青布长衫下透出常年握笔的手稳稳按住林秀琪的肩膀:"你们带着孩子们退后。"老先生话音未落,林秀琪已挥舞着擀面杖冲了出去,银发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醉家撒野!"

    月光猛地被乌云遮住,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却见篱笆外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竟是九妹养的橘猫,嘴里还叼着半根啃过的竹蜻蜓。醉梦泠"扑哧"笑出声,鱼尾甩出的水花溅了觅两哥哥一脸:"原来是团子闯祸!"

    虚惊一场的哄笑声中,醉梦紫感到纳兰京的手指悄悄勾住她的。少年掌心沁着薄汗,却仍故作镇定:"明日我便从府上调些护院来。"他顿了顿,看她耳尖的狐毛随着笑意轻颤,又补充道,"顺便带些上好的湘妃竹,给你编个能关住野猫的竹笼子。"

    夜色渐深,众人散去时,醉梦紫执意要送纳兰京到渡口。湖面的雾气沾湿了她的紫色裙摆,九尾狐刺绣在朦胧中若隐若现。渡口的老船夫早已歇下,唯有系在岸边的竹筏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其实..."纳兰京忽然转身,玄色锦袍扫过岸边芦苇,"我府里的账房先生前日递了辞呈。"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商户往来的账目,"不知...醉家七姑娘,可愿教我编席子之余,也教教我算账?"

    醉梦紫仰头看他,狐尾悄悄缠上竹筏的缆绳。远处湖心亭的灯火依旧明亮,隐约传来八妹与五姐划拳的笑闹声,三姐哼着的小调混着竹笛的余韵飘来。她忽然觉得,这江南的烟火气,原是比任何仙法都要动人。

    "先把竹蜻蜓练好吧。"她将他先前编的紫燕竹雕放进他掌心,指尖触到他因编席磨出的薄茧,"算账...要收束脩的。"

    纳兰京的笑声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他解下腰间的羊脂玉佩系在她裙带上,温润的玉贴着狐尾的绒毛:"我的束脩,早就押在你这儿了。"

    晨雾漫过青石阶时,醉府的竹院里又响起劈竹声。醉梦紫半跪在地,看着纳兰京笨拙地将竹条削成薄片,玄色衣袖上沾着竹粉。远处传来七八个不同的笑骂声——二姐在追着偷吃点心的六姐,大姐正教八妹用竹剑练新招式,九妹的鱼尾拍打着池塘,溅起的水花落在新编成的竹篮上。

    竹席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每一道纹路都藏着昨夜的月光。醉梦紫低头微笑,手中的竹条穿梭如飞,将这江南的夏,这满院的喧闹,还有少年眼底的温柔,都细细密密地编进了往后无数个平凡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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