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驯马

    八妹醉梦熙本是本源狼女,偏爱一袭白衣舞刀弄枪,自小立志闯荡江湖做侠女,那日她与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的大儿子大风携手驯服烈马,双双并肩于马背之上,任长风卷着衣袂在旷野间驰骋,恰似一幅江湖儿女的自在画卷。

    本源狼女八妹醉梦熙一袭白衣舞刀弄枪是家常,自小怀揣侠女梦欲闯荡江湖,这日她与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长子大风同驯烈马,双双跨上鞍背并肩驰骋,白衣青衫随旷野长风翻飞,恰似江湖侠侣初展锋芒的自在剪影。

    暮春时节,江南宛城的西子湖畔笼着一层淡青色的烟霭。醉府后院的演武场边,几株垂丝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偶有飘落,却被场中一道矫捷的白影惊得四散——八妹醉梦熙正挥着柄镔铁短刀,刀刃划破空气时带起清越的鸣响,她白衣下摆随腾挪之势翻飞,腰间狼头银饰在日光下明明灭灭。这本源狼女生得一双亮如寒星的眸子,眉梢微挑时透着股不服输的野气,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倒更衬得肤色似雪。

    “又在琢磨你那江湖梦呢?” 一道清朗男声自身后传来。醉梦熙收刀转身,见大风倚着廊柱而立,青布直裰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手中牵着两匹鬃毛油亮的骏马,其中那匹浑身似火的枣红马正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白气。

    大风是觅家二舅伯觅坤的大儿子,生得肩宽背厚,面容憨厚却藏着股沉稳,此刻见醉梦熙额角的汗珠,便从袖中取出帕子递过去,声音带笑:“你爹刚从私塾回来,在厅里念叨你又把后院的石锁挪了位置呢。”

    醉梦熙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撇撇嘴:“爹爹总说女子该学针黹,可那绣绷哪有刀把子称手?” 她走到枣红马旁,那马猛地甩头,喉间发出低嘶,前蹄几乎扬起。她非但不惧,反而眼中亮起兴奋的光,伸手欲抚马鬃,指尖却在触到的瞬间被马甩头避开。

    “这马是城西马坊新到的‘赤焰’,性子烈得很,马夫都近不得身。” 大风走近两步,声音压低些,“我知你爱驯烈马,特意跟马坊掌柜磨了半日,才借来试试。”

    醉梦熙闻言回头,白衣在风中扬起一角,撞进大风含笑的眼眸里。那双眼眸像藏了西湖的水,映着她的影子,也映着漫天飞舞的海棠花。她心里一暖,嘴上却硬:“哼,小瞧我?当年塞北的‘踏雪’都被我驯服了,何况这江南的小马驹。”

    说话间,她已绕到马侧,从怀中摸出一小块蜜糖——这是她驯马的窍门。赤焰警惕地嗅了嗅,喉咙里的低嘶渐弱。大风适时递过缰绳,两人一左一右,指尖在缰绳上交叠,都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记得用巧劲,别跟它硬来。” 大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独有的温和,“你看,它耳朵往后撇时,便是要发力了。”

    果然,赤焰突然刨蹄,鬃毛根根竖起。醉梦熙不退反进,趁马低头之际翻身跃上鞍背,大风紧随其后,从另一侧翻身上马,双臂环过她的腰握住缰绳。“驾!” 他低喝一声,赤焰吃痛般前蹄腾空,随即猛地窜了出去。

    风“呼”地一下灌满了两人的衣衫,醉梦熙的白衣与大风的青衫在马背上翻飞如蝶。她能感受到身后男子胸膛的温热,还有他手臂传来的力量。赤焰狂奔至湖畔的旷野,马蹄踏过新生的嫩草,惊起一群白鹭。远处的青山被云雾缠绕,近处的湖水波光粼粼,夕阳正将天际染成金红,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怎么样?” 大风的声音带着笑意,在风中有些散,“这江湖路,可还合你心意?”

    醉梦熙仰头看着天边的晚霞,发丝被风吹得拂过脸颊,她伸出手,仿佛能抓住那片绚烂的光。心中那股闯荡江湖的豪情与此刻被人护在怀中的安稳交织在一起,化作嘴角一抹飞扬的笑意。她没有回答,只是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大风的腰,换来他一阵低沉的笑声。赤焰似乎也被这气氛感染,不再暴躁,只是踏着轻快的步子,载着两人在暮色渐浓的旷野上,任长风卷起衣袂,驶向那片尚未展开的江湖图景。

    赤焰踏碎最后一道金辉时,湖面的水汽已漫上堤岸。醉梦熙的白衣下摆沾了草屑,却浑然不觉,只盯着远处柳树林中晃出的几点灯笼光。大风勒住缰绳,马鼻喷出的白雾在暮色里散成烟,他指节蹭过她腰间狼头银饰,忽然低笑:"你大姐她们寻来了。"

    话音未落,穿黄衫的醉梦香已提着裙摆跑近,发间豹纹丝带在灯笼下泛着微光:"八妹又跑野了!方才爹在饭厅摔了茶盏,说你再把演武场的石锁摞到假山上去,便要拿戒尺..."她话未说完,便被赤焰一个响鼻惊得后退半步,反是身后穿橙衫的醉梦甜稳住身形,从竹篮里摸出把炒花生递过来:"风哥且带阿熙回去吧,娘炖了蹄髈,给你留了最大的一块。"

    醉梦熙翻身下马时,靴底碾到片湿润的青苔,身子一晃便撞进大风怀里。他伸手扶住她腰侧,触感隔着层素白里衣,温热得让她耳尖发烫。却听穿绿衫的醉梦艾在灯笼后轻笑:"看八妹这模样,怕是把'侠女不恋儿女情长'的话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话惹得醉梦熙挣开大风,反手去夺她鬓边的兔毛绒花:"三姐又嚼舌根!"两人笑闹间,赤焰忽然甩尾扫过草丛,惊起数只萤火虫。大风望着那些绿莹莹的光点掠过醉梦熙发梢,见她白衣在夜色里如半透明的绢,突然想起初见时——她在私塾后院舞刀,刀锋劈开的日光里,也是这样明明灭灭的亮。

    "回去吧,"他解下外衫披在她肩上,青布衣衫带着皂角香,"你那柄镔铁刀还在演武场,明早若被爹撞见,又要念'女子持械非闺阁本分'了。"醉梦熙拢着外衫跟他走,指尖蹭过衣摆处的针脚——那是上次她练刀划破他袖口,他自己笨拙缝补的痕迹。

    行至月洞门时,穿青色衣衫的醉梦青正倚着门框绣花,见他们过来,便举起绷子晃了晃:"阿熙瞧这对并蒂莲,像不像你跟风哥?"话音未落,穿红衫的醉梦红突然从太湖石后跳出,怀里抱着团毛茸茸的东西:"快看我刚给'雪球'梳的毛!"那只黑猫被她摆弄得失了脾气,纵身跃向大风肩头,却被他稳稳接住。

    醉梦熙看着黑猫在大风怀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忽然想起白日里驯马时,他掌心贴着她手背教握缰绳的触感。夜风穿堂而过,吹得廊下风铃叮咚作响,她仰头望他,见他青衫领口沾了片海棠花瓣,便抬手去摘,却听他低声道:"方才在旷野上,你说想瞧瞧塞北的雪。"

    她指尖一顿,见他眼中映着廊下灯笼的光,比天边星子更亮。远处传来醉梦泠隔着湖面的歌声,穿粉红色衣衫的少女正坐在画舫船头,发间鱼形银饰随水波轻晃。醉梦熙忽然攥紧他袖角,在一众姐妹的笑闹声里轻轻"嗯"了声,觉得这江南的春夜,原比她想闯的江湖更有滋味。

    赤焰被大风牵进马厩时,廊下的自鸣钟正敲过亥时。醉梦熙踩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往内院走,肩头还披着大风的青布外衫,衣摆扫过墙角的夜来香,惊起几点莹白花粉。忽听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回头见九妹醉梦泠提着盏鲤鱼灯追来,粉红色的襦裙下摆沾着湖湿的水汽。

    “八姐等等!”少女跑到近前,发间的鱼形银饰晃出清响,“方才在画舫上,我瞧见你和风哥在旷野上骑马了——那马跑得比水鸟还快!”她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琉璃,“你说将来闯荡江湖,会带我去看真正的大海吗?”

    醉梦熙蹲下身替她理好歪掉的发带,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银饰,忽然想起白日里大风掌心的温度。远处传来醉梦红逗猫的笑声,穿红色衣衫的五姐正举着线团在游廊下跑,黑猫“雪球”弓着背追得飞快,尾巴扫落了栏杆上晾晒的紫苏。

    “自然会带你去,”她刮了刮醉梦泠的鼻尖,见少女嘻嘻笑着躲开,又补了句,“还要带你去塞北看雪,去西域吃葡萄。”话音未落,便见穿蓝色衣衫的六姐醉梦兰抱着一摞书从月洞门进来,发间的鼠形玉簪在灯影下泛着幽光:“又在哄小九了?方才爹在书房翻出你藏在《女诫》里的短刀,此刻正对着戒尺叹气呢。”

    醉梦熙吐了吐舌头,转身想溜,却被醉梦兰拽住袖子。只见她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糕:“给你留的,方才风哥走时,特意央我娘多蒸了几块。”那糕点还带着温热,印着精巧的梅花纹样,让她想起大风缝补衣袖时,笨拙却认真的眼神。

    行至寝房窗外,忽听屋内传来金属碰撞声。她推开半掩的窗纸,见穿青色衣衫的四姐醉梦青正坐在妆台前,对着月光擦拭她那柄软剑。剑身泛着冷冽的光,映得少女眼角的泪痣明明灭灭:“方才何郎托人送来信,说京城秋闱放榜了。”她头也不抬,指尖划过剑鞘上的缠枝莲纹,“他中了二甲第五名呢。”

    醉梦熙推门进去,见桌上放着封拆开的信笺,信纸边缘还沾着点墨渍。醉梦青忽然把剑插入鞘中,发出“呛”的一声脆响:“你说,书生的江湖,是不是都在那奏折与文卷里?”话音未落,穿紫色衣衫的七姐醉梦紫便晃着团扇进来,发间的狐尾毛饰扫过屏风上的《寒江独钓图》:“管他呢,方才纳兰家送来的波斯香料,熏得满屋子都是玫瑰香,阿熙快帮我瞧瞧哪瓶最配你的白衣。”

    夜风从纱窗缝里钻进来,吹动了妆台上的菱花镜。醉梦熙望着镜中自己的模样——鬓边还沾着旷野的草屑,肩头的青布外衫落了片海棠花瓣。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大风在马背上说要带她去看塞北的雪,那时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晚霞还要亮。

    “都别闹了,”她忽然开口,伸手取下鬓边的草屑,“明日我要去马坊还‘赤焰’,风哥说要教我用套马索。”话音刚落,便听窗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醉梦熙拉开门,见大风站在月光里,手里提着盏走马灯,灯面上画着的江湖侠客正骑着烈马奔腾。

    “你爹还没睡,”他压低声音,将灯塞进她手里,指尖擦过她掌心时有些微凉,“方才我路过书房,见他对着你的短刀叹气,便把戒尺藏到笔筒里了。”灯笼的光映着他含笑的眼,让她想起白日里旷野上飞扬的青衫与白衣。

    远处的自鸣钟又敲了一声,惊起了檐角的铜铃。醉梦熙握着走马灯,看灯影里的侠客在风中驰骋,忽然觉得这江南的夜,连同那些未写完的江湖梦,都在这盏灯的光晕里,变得温柔而明亮。

    次日辰时,醉府演武场的石锁已被挪了位置——八妹醉梦熙正单手提着重二十斤的青石锁,腕间狼头银镯随着动作磕出清响。她白衣束着藕荷色腰带,发间松松挽了个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晨光穿过她挥汗的侧脸,将鼻尖的薄汗映得像缀了层细盐。

    “又偷练臂力?”大风的声音自月亮门传来,他手里提着个食盒,青布衫袖口沾着些许草屑,显然刚从马坊回来。赤焰跟在他身后,竟乖顺地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肘,马鬃上还别着朵昨日旷野上摘的蒲公英。

    醉梦熙“嘿”一声将石锁砸回原地,震得旁边的海棠树落了几片花瓣。她接过食盒打开,见里面是两个芝麻糖火烧,还有一小袋炒栗子:“马坊掌柜没刁难你?”昨夜她原想同去还马,却被大姐按住绣了半幅“猛虎下山”图——说是给虎妞小葵的及笄礼预备。

    “赤焰认我了,”大风蹲下身替她系好散开的鞋带,指尖触到她靴底的青苔印,“掌柜还说,若你喜欢,下月新到的‘踏雪乌骓’能留着给你试。”他说话时,晨光正落在他微卷的睫毛上,映得瞳孔像浸在茶水里的琥珀。

    醉梦熙咬了口糖火烧,糖汁顺着嘴角流下,被她慌忙用袖子抹去。忽听身后传来“噗嗤”笑声,穿绿色衣衫的三姐醉梦艾抱着篮刚采的艾草走来,发间兔毛绒花上还沾着露水:“八妹这吃相,倒真像极了狼吞虎咽。”她话音未落,穿黄色衣服的大姐醉梦香便跟了上来,手里挥着封书信:“福州聂家来信了,说少凯下月要带荔枝来,让咱们尝尝鲜。”

    说话间,穿橙色衣服的二姐醉梦甜端着盆刚和面的手从厨房探出头:“阿熙风哥快来搭把手!今日要做艾草青团,娘说你俩昨日驯马辛苦,特意加了核桃碎。”她鬓边别着朵刚摘的栀子花,围裙上沾着点点面粉,倒衬得那双鸡眸般明亮的眼睛愈发温柔。

    醉梦熙刚要应声,却见穿青色衣服的四姐醉梦青从抄手游廊匆匆走来,手里捏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何郎的信,说京城有江湖术士卖‘鱼肠剑’,问我要不要...”她话未说完,便被穿红色衣服的五姐醉梦红打断,后者正举着根逗猫棒追着雪球跑:“快别说你那打打杀杀的事了,方才冯郎差人送了新茶,说是西域来的‘月光白’,泡开像极了八妹的白衣!”

    大风替醉梦熙擦去嘴角的糖渍,指尖在她唇畔短暂停留,惹得她耳尖发烫。他望着演武场边那排被挪得整整齐齐的石锁,忽然想起昨日在旷野上,她骑在赤焰背上,白衣翻飞如振翅的白狼,眼中是比烈日更亮的光。

    “下月朔日,”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跟爹说要去塞北收皮货,你...可愿同去?”

    醉梦熙捏着糖火烧的手猛地一紧,芝麻碎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她抬眼望他,见他眼中映着初升的太阳,还有自己错愕的模样。远处传来九妹醉梦泠在湖边练嗓子的声音,穿粉红色衣服的少女正对着水波唱着渔歌,发间的鱼形银饰随歌声轻晃。

    “去就去,”她忽然把剩下的糖火烧塞进他手里,转身提起石锁,白衣下摆扫过脚边的艾草,“不过先说好,到了塞北,你得教我用套马索套狼——真正的草原狼!”

    大风望着她扬起的下巴,那股不服输的野气又从她眼底冒了出来,像极了初见时那个在私塾后院舞刀的少女。他笑着点头,阳光穿过他指间的炒栗子壳,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恰如他们脚下这片平凡却闪着光的日常,正悄悄通往某个尚未展开的江湖梦。

    晨光漫过演武场的青石砖时,醉梦熙正将镔铁短刀插入檐下兵器架。刀身映出她白衣胜雪的影子,发间新换的狼头银簪在风里轻晃——那是大风昨夜用卖皮货的定金打的,簪尾还坠着粒狼牙形的碎玉。

    “阿熙快看!”穿蓝色衣衫的六姐醉梦兰抱着一卷书从月亮门冲进来,发间鼠形玉簪险些掉落,“南宫润差人送了新刻的《江湖异闻录》,说塞北漠北的狼族部落都记在上头!”她话音未落,穿紫色衣服的七姐醉梦紫便摇着团扇跟进来,扇面上新画的九尾狐在阳光下泛着金粉:“何止呢,纳兰家还送了张羊皮地图,标着去西域的商道,比你那柄短刀还长!”

    醉梦熙接过书卷翻开,指尖划过“漠北狼族,性烈善骑”的字迹,忽然想起大风说下月去塞北的事。正思忖间,穿青色衣服的四姐醉梦青提着软剑走来,剑身缠着的青色剑穗扫过兵器架上的流星锤:“方才何郎来信,说京城有武馆招女弟子了,教的竟是……”她突然压低声音,“……失传的‘青蛇剑法’!”

    这话惊得醉梦熙握书的手一紧,书页哗啦翻过几篇,露出夹在中间的半片海棠花瓣——那是昨日驯马时落在大风青衫上的。穿红色衣服的五姐醉梦红抱着黑猫“雪球”晃过来,猫爪正抓着她袖中露出的半块桂花糕:“都别争了,方才冯郎送的新茶该沏了,那茶罐上的飞马纹,倒像极了八妹骑赤焰的模样。”

    忽听厨房方向传来碗碟碰撞声,穿橙色衣服的二姐醉梦甜探出头来,围裙上沾着青团的草汁:“娘叫你们别在演武场吵嚷,爹的《论语》讲错了段,正拿戒尺在书房发脾气呢!”她说着,朝醉梦熙眨眨眼,“不过风哥偷偷给你留了碗核桃酪,藏在灶台第三块砖后头。”

    醉梦熙刚要去拿,却见穿黄色衣服的大姐醉梦香提着马鞭走来,发间豹纹丝带随风扬起:“福州聂少凯的荔枝到了,在荷花缸里冰着,不过……”她故意拖长语调,指了指醉梦熙的白衣,“方才赤焰在马厩打了个响鼻,溅了你裙摆上的泥点呢。”

    众人哄笑间,大风的声音自垂花门传来:“泥点?”他手里提着个木桶,青布衫袖口高高挽起,桶里晃着的皂角水映出他含笑的眼,“方才在马坊借了刷子,正想替你洗去。”

    醉梦熙望着他裤脚沾的草屑,想起昨夜他说塞北的雪会厚过马鞍,心里忽然像被核桃酪烫了一下。穿粉红色衣服的九妹醉梦泠从太湖石后钻出来,手里捧着个贝壳做的风铃:“八姐风哥听!这是觅两哥哥从海边捎来的,摇起来像浪声呢!”

    风穿过廊柱时,贝壳风铃发出细碎的响。醉梦熙接过刷子蹲在木桶边,见大风指尖沾着皂角泡,正轻轻擦去她裙摆上的泥点。远处传来醉梦媛跟徐怀瑾斗嘴的笑声,穿金色衣服的少女正追着抛洒金箔的折扇跑,惊起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你看,”大风忽然指着皂角水中的倒影,她的白衣与他的青衫在波纹里交叠,像极了昨日旷野上翻飞的剪影,“塞北的雪落下来时,咱们的影子会被衬得更清楚。”

    醉梦熙低头看水中晃动的狼头银簪,忽然用刷子挑起串皂角泡,看它们在晨光里裂开,映出满院姐妹的笑闹声。穿素兰色衣服的觅如正跟洛君在葡萄架下读书,穿亮黄色衣服的觅佳抱着陶罐给李屹川送酸梅汤,连虎妞小葵都揪着二宝的耳朵,要他学老虎叫。

    “那到时候,”她忽然用沾着皂角泡的手指戳了戳他鼻尖,见他愣神的模样笑出声来,“我要在雪地里刻个最大的‘侠’字,再把你的名字刻在旁边!”

    大风望着她眼角飞扬的笑意,想起初见时她舞刀劈开的阳光,此刻都化在这桶皂角水里,映着满院的琐碎日常,也映着某个正在慢慢展开的江湖梦。木桶边的艾草被风吹得摇曳,将两人的影子与那串皂角泡,一同揉进了江南清晨的光里。

    巳时的日头晒得演武场的青石砖发烫,醉梦熙将镔铁短刀插入兵器架时,刀刃映出廊下自鸣钟的铜针——距离大风说的塞北之行还有二十七日光景。她白衣下摆沾着新洗的皂角香,腰间狼头银饰却被攥得发烫,忽听月洞门处传来竹板敲击声,穿绿色衣衫的三姐醉梦艾晃着串麦芽糖跑来,发间兔毛绒花上粘着草屑:“阿熙快看!苏晚凝托人带了塞北的牛皮鞭,说比你那柄短刀更趁手!”

    话音未落,穿青色衣服的四姐醉梦青已提着软剑跟进来,剑鞘上的缠枝莲纹蹭过兵器架上的流星锤:“何止呢,何郎来信说京城琉璃厂有卖‘狼牙套’,据说是漠北猎人用的……”她话未说完,穿红色衣服的五姐醉梦红突然从太湖石后跳出,黑猫“雪球”正扒拉她袖中露出的半块牛皮糖:“都让让!冯郎送的西域葡萄干到了,甜得能粘住牙!”

    醉梦熙接过牛皮鞭掂量,粗糙的皮革上刻着模糊的狼头纹样,忽然想起大风昨夜替她补靴子时,指尖蹭过鞋底青苔的温度。穿黄色衣服的大姐醉梦香牵着匹矮脚马走来,马背上驮着福州聂少凯送来的荔枝筐,发间豹纹丝带在风里扬起:“方才见风哥在马坊给‘赤焰’钉马掌,那汗珠子落得比荔枝蜜还密呢。”

    她话音刚落,穿橙色衣服的二姐醉梦甜端着盆冰镇酸梅汤探出头,围裙上沾着梅子渍:“娘让你们别在太阳底下晒着,新做的绿豆糕藏在井里冰着,风哥特意给你留了块最大的——上面还嵌着核桃碎。”穿蓝色衣服的六姐醉梦兰抱着卷《塞北风物志》从抄手游廊跑来,书页间掉出片晒干的狼尾草:“南宫润说漠北的狼会对着月亮嚎叫,阿熙你去了可要学给我们听!”

    哄笑声中,大风的身影出现在垂花门。他青布衫前襟被汗水浸透,手里提着个用油布包好的长条形物件,见醉梦熙望来,便扬了扬下巴:“马坊掌柜送的,说你驯‘踏雪乌骓’时用得上。”油布解开时露出柄镶铜的套马杆,杆头缠着的牛皮绳上还挂着枚风干的狼眼草。

    醉梦熙伸手去接,指尖却触到他掌心的烫痕——显然是钉马掌时被烙铁烫的。她还未开口,穿紫色衣服的七姐醉梦紫已摇着团扇过来,扇面上新画的塞北风光被日头晒得发卷:“纳兰家送了件狐裘,说塞北的雪夜里能暖过三床棉被,阿熙你穿白衣配狐裘,定像极了话本里的侠女!”

    穿粉红色衣服的九妹醉梦泠突然从假山后跳出,手里举着串贝壳风铃:“八姐风哥听!觅两哥哥说海边的浪花声和塞北的风声很像呢!”话音未落,穿金色衣服的觅媛追着抛洒金箔的折扇跑来,发间猴毛头饰扫过葡萄架:“徐怀瑾赌咒说塞北没有江南的点心好吃,阿熙你可得替我们尝尝!”

    日头渐渐西斜,演武场的石锁被晒得温热。醉梦熙握着套马杆蹲下身,见大风正用磨石打磨杆头的铜饰,汗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印子。远处传来醉梦瑶跟罗景珩讨论胭脂水粉的笑声,穿素兰色衣服的觅如正教洛君辨认草药,连虎妞小葵都揪着二宝的耳朵,逼他学套马的吆喝。

    “你看,”大风忽然停住手中的磨石,指着套马杆上刻的小字——那是他用匕首刚刻的“熙”字,笔画间还沾着铜屑,“到了塞北,咱们就用它套头最凶的狼。”

    醉梦熙指尖划过那粗糙的刻痕,想起白日里姐妹们递来的牛皮鞭、葡萄干与狐裘,又想起昨夜母亲偷偷塞进她箱底的伤药包。风穿过兵器架时,镔铁短刀与套马杆碰撞出清响,她忽然仰头望向天边被晒得发红的云,想象着二十七日后塞北的雪落进大风青衫的模样。

    “套到狼之后呢?”她忽然问,声音被穿堂风揉得有些散。

    大风抬起头,汗水顺着他下颌线滑落,滴在套马杆的狼眼草上。他望着她白衣上跃动的阳光,忽然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套到狼之后啊……”他故意拖长语调,看她耳尖慢慢泛红,才慢悠悠道,“就用狼皮给你缝个刀鞘,再在上面刻个最大的‘侠’字。”

    此刻厨房方向传来蒸笼掀开的白雾,穿橙色衣服的二姐正踮脚往井里捞绿豆糕,穿红色衣服的五姐追着黑猫跑过游廊,惊起了檐下正在喂食的燕子。醉梦熙握着套马杆,感觉杆头的牛皮绳还带着大风掌心的温度,而远处的自鸣钟恰在此时敲响,将满院的琐碎日常与那句未说完的江湖梦,一同熔进了江南午后的阳光里。

    酉时三刻,醉府后厨的蒸笼雾气漫过月亮门时,醉梦熙正蹲在兵器架旁打磨套马杆。杆头的铜饰被磨得发亮,映出她白衣上斜斜插着的狼头银簪——那簪子不知何时松了,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灶间飘来的饭香熏得微暖。

    “还在琢磨这杆子?”大风的声音自柴房传来,他肩上扛着捆新劈的木柴,青布衫下摆沾着细碎的木屑。赤焰跟在他脚边,嘴里叼着截晒干的狼尾草,见醉梦熙望来,便甩着尾巴把草递到她手边。

    醉梦熙接过狼尾草绕在套马杆上,指尖触到杆身刻着的“熙”字,忽然想起白日里三姐醉梦艾塞给她的牛皮酒囊——说是苏晚凝特意找塞北商人打的,能装三斤烧刀子。穿绿色衣服的三姐此刻正蹲在井边洗艾草,发间兔毛绒花上挂着水珠:“阿熙快看!南宫润托人送了防冻疮的药膏,说是用狼油熬的呢!”

    话音未落,穿青色衣服的四姐醉梦青已提着软剑走来,剑鞘上新缠了圈青色毛边:“何郎来信说,京城武馆的‘青蛇剑法’第三式图谱画好了,等你从塞北回来就教你!”她话未说完,穿红色衣服的五姐醉梦红突然从菜窖钻出,怀里抱着坛新腌的梅子:“冯郎说塞北的羊肉配咱们的梅子酱最好吃,我给你装了两大坛!”

    大风将木柴堆在廊下,转身时见醉梦熙正对着那坛梅子酱发呆,便伸手替她拢好吹散的发丝:“方才去马坊看了‘踏雪乌骓’,那马左前蹄有点跛,掌柜说明日请兽医来瞧。”他说话时,厨房方向传来碗碟碰撞声,穿橙色衣服的二姐醉梦甜端着盆刚出锅的葱油饼探出头:“娘说今晚吃羊肉烩面,给你俩多加了两勺辣椒——风哥特意去集上买的塞北品种!”

    穿黄色衣服的大姐醉梦香牵着矮脚马走来,马背上驮着福州聂少凯新送的皮手套:“少凯说这手套用的是东北黑熊皮,比寻常皮货暖三倍呢!”她说着,指了指醉梦熙的白衣袖口,“昨夜我替你在袖里缝了层兔毛,免得塞北的风灌进去。”

    穿蓝色衣服的六姐醉梦兰抱着卷《漠北民歌集》从书房跑出,书页间掉出片风干的狼毒花:“南宫润说漠北的牧人会唱驯狼的歌谣,阿熙你学会了唱给我们听!”穿紫色衣服的七姐醉梦紫晃着团扇跟进来,扇面上新画的塞北篝火映着她发间的狐尾毛饰:“纳兰家送了盏羊油灯,说雪夜里点着能照出十里地呢!”

    醉梦熙摸着袖口新缝的兔毛,忽然想起今早母亲偷偷塞进她包里的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符纸,说是能驱邪避灾。穿粉红色衣服的九妹醉梦泠抱着个鱼形暖手炉跑来,炉子里的碳火映着她发间的银饰:“八姐风哥快看!觅两哥哥从海边捎来的暖手炉,灌上热水能暖一整夜呢!”

    夜风渐起时,醉合德先生的咳嗽声从书房传来。醉梦熙抱着套马杆走到窗边,见父亲正对着她藏在《女诫》里的短刀叹气,桌上放着封未写完的信——信纸开头写着“吾女阿熙亲启”,旁边搁着枚磨了一半的狼牙吊坠。

    “在看什么?”大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手里提着盏走马灯,灯面上的江湖侠客正骑着乌骓马踏雪。他将灯递给她,指尖擦过她掌心时带着皂角的凉意,“方才你爹把戒尺收起来了,还说……”他忽然压低声音,“……说塞北天冷,让你别忘了戴护膝。”

    醉梦熙握着走马灯,看灯影里的侠客在风中驰骋,忽然觉得这满院的琐碎关怀,比她想象中的江湖更让人安心。穿金色衣服的觅媛正追着徐怀瑾讨要塞北的雪花标本,穿素兰色衣服的觅如在教洛君包扎伤口,连虎妞小葵都揪着二宝的耳朵,逼他背诵《塞北风光诗》。

    “你听,”大风忽然指着远处的更鼓,“亥时了,该收拾行李了。”

    醉梦熙点头,却见他从袖中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双新纳的厚底靴,靴面上用蓝线绣着匹奔腾的狼。她接过靴子时,发现鞋底还垫着层干燥的狼尾草,散发出淡淡的草香。风穿过廊柱时,兵器架上的镔铁短刀与套马杆轻轻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她望着大风鬓角的碎发被夜风吹起,忽然想起初见时他在私塾后院看她舞刀的模样——那时他眼里的光,和此刻灯影里的侠客如出一辙。远处厨房传来母亲喊开饭的声音,穿橙色衣服的二姐正端着羊肉烩面穿过月亮门,碗里的辣椒红得像旷野上的晚霞。

    “走吧,”醉梦熙提着走马灯,另一只手攥紧他的袖口,“吃完面就收拾行李,我要把你的名字刻在套马杆最显眼的地方。”

    大风低头看她眼中的笑意,灯笼的光映着她白衣上的狼头银饰,也映着满院飘飞的琐碎日常。他忽然觉得,这即将启程的塞北之行,或许就是他们江湖梦的开端——而那些被姐妹们塞满的皮手套、梅子酱与暖手炉,早已为这对并肩驰骋的恋人,铺好了比旷野长风更温柔的路。

    三更梆子响过时分,醉府西跨院的马厩里亮起盏羊角灯。醉梦熙蹲在“踏雪乌骓”旁,白衣下摆扫过干燥的苜蓿草,手里的毛刷正顺着马腿伤痕轻拭——那马左前蹄缠着新换的白布,是大风用她束发的白绫仔细包扎的。

    “还疼吗?”她对着乌骓马低语,指尖触到马腿上未消的红肿。忽听身后传来草屑响动,大风抱着捆新晒干的狼尾草走进来,青布衫上沾着夜露:“兽医说再敷三日金疮药就能好,方才我把你的短刀裹在狼皮里,塞进马鞍袋了。”

    灯笼光映着乌骓马墨玉般的鬃毛,醉梦熙想起白日里大姐醉梦香往她行囊里塞的豹皮护腕,还有三姐醉梦艾缝在酒囊上的兔毛绳。穿绿色衣服的三姐此刻定在绣那幅“塞北风光图”,发间兔毛绒花上的露水该已凝成霜了。

    “你看,”大风忽然蹲下身,翻开乌骓马的左前蹄,“掌心里的月牙形胎记,倒像极了你的狼头银簪。”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寒夜里散成雾,醉梦熙这才发现他耳尖冻得发红——定是方才去药铺抓金疮药时吹了风。

    她伸手替他拢了拢衣领,触到里面缝着的暖身符——那是母亲今早偷偷塞进他衣襟的。穿橙色衣服的二姐醉梦甜此刻该在温着明日路上喝的姜汤,围裙上的面粉说不定还沾着核桃碎的痕迹。

    “明日卯时出发,”大风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风干的羊肉干,“你娘说路上嚼这个顶饿,还让我盯着你别喝凉水。”油纸包上还留着灶间的烟火气,让醉梦熙想起白日里五姐醉梦红往她包里塞梅子酱时,黑猫“雪球”跳上灶台偷舔酱罐的模样。

    马厩外传来细碎脚步声,穿蓝色衣服的六姐醉梦兰抱着卷毛毡跑来,发间鼠形玉簪在灯笼下泛着微光:“南宫润说漠北的夜寒,这羊毛毡垫在马鞍上能防风湿!”话音未落,穿紫色衣服的七姐醉梦紫晃着狐裘披风跟进来,披风上的金箔线绣着九尾狐:“纳兰家说这皮子能挡雪粒子,阿熙你穿白衣配它,准像画里的雪狼!”

    醉梦熙接过毛毡铺在马鞍上,忽然看见毡角绣着个小小的“熙”字,针脚歪歪扭扭,定是六姐熬夜绣的。穿粉红色衣服的九妹醉梦泠抱着鱼形暖手炉钻进来,炉子里的碳火映着她鼻尖的薄霜:“八姐风哥快看!我往暖手炉里加了艾草,闻着像家里的味道呢!”

    夜风穿过马厩缝隙时,乌骓马忽然打了个响鼻。醉梦熙望着灯笼光里飞舞的草屑,想起父亲醉合德今夜塞给她的那枚狼牙吊坠——老人说这是他年轻时在塞北游学拾的,能保平安。书房的灯盏此刻该还亮着,先生定是又在改那封未寄出的信。

    “该去睡了,”大风替她掖好披风领口,指尖触到她耳坠上的银狼爪,“明日路上颠簸,得养足精神。”他转身去拴乌骓马的缰绳,青布衫后摆扫过墙角的草料堆,惊起几只蛰伏的萤火虫。

    醉梦熙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初见时他在私塾后院看她舞刀,那时他手里攥着的也是根这样的缰绳。风从马厩天窗灌进来,吹得灯笼光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恰似昨日旷野上并肩驰骋的剪影。

    “大风,”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马厩里有些发颤,“你说塞北的狼,会喜欢江南的梅子酱吗?”

    大风回头,见她白衣在灯笼下像团朦胧的雾,鬓边的狼头银簪微微晃动。他走过来替她拂去肩头的草屑,忽然笑起来:“说不定呢,就像这乌骓马,不也爱上了江南的苜蓿草?”

    此刻更夫敲过四更,远处传来醉梦媛跟徐怀瑾斗嘴的低语声,穿金色衣服的少女定是在往他行囊里塞金箔纸,说是能在雪地里反光寻人。穿素兰色衣服的觅如正教洛君辨认塞北草药,虎妞小葵揪着二宝的耳朵,非要他学完最后一首《驯马歌》。

    醉梦熙握着暖手炉,感觉炉子里的艾草香混着马厩的干草味,竟莫名安心。她看着大风将最后一捆狼尾草铺在乌骓马身下,忽然觉得这即将启程的塞北之路,早已被满院人的牵挂填满,就像这马厩里的苜蓿草,层层叠叠,都是家的味道。

    “走吧,”大风提起灯笼,灯光照亮他青布衫上母亲新缝的补丁,“明日天亮时,咱们就能看见第一片塞北的云了。”

    醉梦熙点头,随他走出马厩。夜空中的星子亮得惊人,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银,她回头望了眼熟睡的乌骓马,见它蹄边放着个盛满梅子酱的陶坛——那是五姐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搁的。

    廊下的自鸣钟轻轻敲响,将满院的琐碎关怀与未竟的江湖梦,一同揉进了江南最后的春夜里。醉梦熙裹紧狐裘披风,感觉里面还残留着七姐的胭脂香,而身旁的大风正提着灯笼,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恰似两柄即将出鞘的剑,在奔赴塞北的路上,映着星光,并肩而行。

    卯时的天光刚漫过西子湖的画舫,醉府门前的青石板已落满细碎的海棠花瓣。醉梦熙束着新缝的兔毛护腕,白衣外罩着七姐送的狐裘披风,狼头银簪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她正蹲身检查乌骓马的马鞍,见大姐醉梦香抱着个豹皮包袱走来,发间豹纹丝带沾着露水。

    “把这个塞进靴筒,”大姐掀开包袱,里面是对嵌着狼牙的护膝,“少凯说东北猎户都这么穿,能防雪地里的寒气。”她说话时,二姐醉梦甜端着陶罐追出来,橙色围裙上沾着姜汤渍:“路上喝的姜茶灌好了,风哥那份我多放了红糖!”

    穿绿色衣服的三姐醉梦艾抱着卷油纸跑来,油纸里包着刚烙的葱油饼:“苏晚凝说塞北的干粮硬,这饼裹着羊肉末能放三日!”话音未落,穿青色衣服的四姐醉梦青已将软剑递过来,剑鞘上缠着新搓的狼尾草绳:“何郎说遇到狼群就吹这个哨子——剑鞘里藏着枚铜哨呢!”

    醉梦熙接过软剑时,触到剑柄处刻着的“熙”字,定是四姐连夜刻的。穿红色衣服的五姐醉梦红抱着黑猫“雪球”晃过来,猫爪正扒拉着她腰间挂的梅子酱小坛:“冯郎说马奶酒配梅子酱最妙,我给你挂了三坛在马鞍上!”

    大风牵着乌骓马走出垂花门,青布衫下穿着母亲新絮的棉袍,见醉梦熙被姐妹们围得脱不开身,便笑着上前替她系好披风领口:“再不走,太阳该晒着西湖的鱼了。”他话音刚落,穿蓝色衣服的六姐醉梦兰抱着《漠北语手册》跑来,书页间夹着片狼毒花标本:“南宫润说学会这几句就能跟牧人换马奶!”

    穿紫色衣服的七姐醉梦紫摇着团扇跟来,扇面上的塞北篝火图被晨露打湿:“纳兰家的信差说,半月前有商队在漠北见到白狼,阿熙你去了可得替我瞧瞧真假!”穿粉红色衣服的九妹醉梦泠举着贝壳风铃跳过来,发间鱼形银饰撞出清响:“八姐风哥路上听见浪声,就当是我在唱歌呢!”

    醉合德先生的咳嗽声从门内传来,老人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手里攥着枚磨得光滑的狼牙吊坠:“拿着,”他将吊坠塞进醉梦熙掌心,“当年在塞北捡的,夜里能避邪。”林秀琪夫人跟在身后,往大风行囊里塞了包晒干的艾草:“路上宿破庙就烧这个,去潮气。”

    乌骓马忽然刨蹄长嘶,震落了檐角的铜铃。醉梦熙望着满院姐妹的笑脸,鼻尖忽然发酸——三姐鬓边的兔毛绒花歪了,定是熬夜绣地图所致;五姐袖口还沾着梅子酱,黑猫“雪球”正伸爪替她蹭掉。穿金色衣服的觅媛追着徐怀瑾跑,非要往他帽里塞金箔纸;穿素兰色衣服的觅如正教洛君辨认草药,虎妞小葵揪着二宝的耳朵,逼他再唱一遍《送别歌》。

    “走了!”大风扶她上马,自己翻身上鞍坐在她身后,双臂环过她腰际握住缰绳。乌骓马踏碎满地海棠花瓣,醉梦熙回头望去,见姐妹们追至月洞门,大姐的豹皮护腕、二姐的姜汤陶罐、三姐的葱油饼油纸……无数琐碎的关怀在晨雾里晃动,像极了昨夜马厩里飞舞的萤火虫。

    “你听,”大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清晨的凉意,“西湖的浪声。”

    醉梦熙点头,感觉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狐裘传来,与腰间狼头银饰的冰凉交织。乌骓马奔上苏堤时,晨雾被马蹄踏碎,露出远处青山的黛色轮廓。她伸手接过九妹抛来的贝壳风铃挂在马鞍上,铃声混着姐妹们的叮嘱,在风里散成细碎的光。

    “到了塞北,”她忽然转身,白衣披风扫过乌骓马的鬃毛,“我要给你刻个更大的‘风’字,刻在套马杆顶端!”

    大风望着她眼中比朝阳更亮的光,想起初见时她舞刀劈开的日光,此刻都化作腰间沉甸甸的梅子酱与靴筒里温暖的护膝。他笑着点头,策马穿过最后一道晨雾,身后是江南的万家灯火与满院牵挂,前方是塞北的茫茫雪原与江湖梦影。

    乌骓马的蹄声惊起一群白鹭,醉梦熙听见贝壳风铃在风中轻响,那声音里有母亲熬的姜汤味、三姐烙的葱油饼香,还有大风掌心永远温热的温度。她收紧狐裘披风,感觉里面七姐洒的胭脂香正混着塞北的风,悄然漫开——原来这侠女的江湖路,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携着满院的月光与牵挂,与身边人并肩,踏碎晨雾,奔向远方。

    乌骓马奔出宛城时,晨雾正从西湖面缓缓升起。醉梦熙的白衣披风在马背上翻飞如振翅白狼,狐裘领口沾着七姐洒的玫瑰香露,与大风青布衫上的皂角味混在一起,在风里织成张温柔的网。她伸手摸向马鞍侧悬挂的梅子酱小坛,坛口的红布绳是五姐连夜搓的,绳结里还缠着根黑猫的胡须。

    “看前面。”大风的声音擦过她耳畔,缰绳在他掌心划出利落的弧线。乌骓马踏过青石板桥,桥洞下忽然钻出条小船,穿粉红色衣服的九妹醉梦泠站在船头挥手,贝壳风铃在晨露里晃出细碎银光:“八姐风哥!这是觅两哥哥托人捎的防水皮囊,装得下十斤梅子酱呢!”

    醉梦熙笑着接过皮囊,触到上面刻着的小鱼图案,定是九妹求银匠刻的。船尾撑篙的穿青色衣服的四姐醉梦青忽然扬手,软剑在空中划出道青芒,剑穗上系着的铜哨发出清越声响——那是何郎特意寻来的“驱狼哨”,声线能穿透漠北的风雪。

    乌骓马忽然加速,马蹄踏碎河面上的浮萍。醉梦熙回头望见月洞门下,穿黄色衣服的大姐正替聂少凯整理豹皮手套,穿橙色衣服的二姐踮脚往聂少凯行囊里塞姜茶,穿绿色衣服的三姐抱着油纸包追着船跑,葱花饼的香气飘了满河。穿蓝色衣服的六姐蹲在岸边往水里撒着狼尾草,说是能替他们引路人;穿紫色衣服的七姐摇着团扇站在画舫上,扇面的塞北篝火图被晨露浸得发潮。

    “他们怎么都来了?”醉梦熙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指尖攥紧了马鞍上的贝壳风铃。

    大风勒住缰绳,乌骓马在河畔停步。他望着身后追来的一众人影,青布衫袖口被晨露沾湿,却笑得眉眼弯弯:“你娘今早五点就起来熬姜汤了,说要灌满你所有皮囊。”他顿了顿,指了指穿金色衣服的觅媛——她正追着徐怀瑾往他靴筒里塞金箔纸,“觅媛赌咒说金箔能在雪地里反光,迷路了就朝着光走。”

    醉梦熙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见穿素兰色衣服的觅如正将一包草药递给洛君,穿亮黄色衣服的觅佳踮脚给李屹川整理腰带,连虎妞小葵都揪着二宝的耳朵,逼他把最后一块羊肉干塞进大风行囊。父亲醉合德站在垂花门阴影里,手里捏着那封未寄出的信,信纸边缘被他摩挲得发毛;母亲林秀琪抱着件新缝的羊毛坎肩追出来,坎肩领口绣着匹奔腾的狼,针脚密得像夏夜的星子。

    “驾!”大风忽然低喝,乌骓马应声前蹄腾空。醉梦熙感觉背后贴上他温热的胸膛,腰间被他手臂环得更紧。马蹄踏碎最后一道雾霭时,她听见身后传来齐声的呼喊——大姐的豹纹丝带、二姐的姜汤陶罐、三姐的葱油饼油纸……无数琐碎的关怀在风里飞扬,像极了昨夜马厩里不肯熄灭的羊角灯。

    “大风,”她忽然扭头,白衣披风扫过他下巴,“你说塞北的星空,会比西湖的更亮吗?”

    大风望着她眼中倒映的晨光,那光里有江南的万家灯火,也有他初见时那个舞刀的白衣少女。他抬手替她拂去发间的海棠花瓣,指尖在她鬓角短暂停留:“会的,”他声音里带着笃定的温柔,“等咱们到了漠北,就用套马杆支起帐篷,把所有梅子酱摆在篝火旁,看星星落进你的刀鞘里。”

    乌骓马的蹄声惊起芦苇丛中的水鸟,醉梦熙握着贝壳风铃,听那声音混着身后姐妹们的笑闹,渐渐化作江南最温柔的告别。她低头看马鞍上悬挂的狼头银饰,又摸了摸靴筒里父亲给的狼牙吊坠,忽然觉得这趟塞北之行,早已被满院的牵挂填满——那些缝在护腕里的兔毛、裹在饼里的羊肉末、藏在剑鞘里的铜哨,都是比江湖梦更实在的光。

    “那到时候,”她忽然笑起来,白衣在风中扬起好看的弧度,“我要用狼皮给你缝个箭囊,上面刻满江南的海棠花!”

    大风闻言低笑,策马穿过最后一片柳树林。前方的官道隐入薄雾,像极了他们即将展开的江湖路——或许没有话本里的刀光剑影,却有身边人掌心的温度,有身后满院的灯火,还有马鞍上叮咚作响的贝壳风铃,将平凡的日子,串成比侠女梦更动人的风景。

    乌骓马踏上黄土官道时,日头已爬至中天。醉梦熙掀开狐裘披风,露出里间束腰的素白里衣,狼头银饰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她摸了摸马鞍侧的防水皮囊,五姐新换的红布绳上还沾着麦芽糖渍——今早出发前,黑猫“雪球”偷舔绳结的模样又浮上心头。

    “歇会儿吧,”大风勒住缰绳,乌骓马在棵老槐树下停步。他翻身下马时,青布衫下摆扫过路边的野蔷薇,惊起几只彩蝶。醉梦熙望见他靴底沾着的江南泥土,与塞北的黄沙混在一起,忽然想起临出发时,母亲往他靴筒里塞的艾草包,说是能避邪。

    “尝尝这个,”大风从行囊里摸出油纸包,里面是二姐做的姜糖,“你娘说路上嚼这个防晕车。”糖块上还留着灶间的烟火气,醉梦熙接过时,看见包糖的油纸背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狼头,定是九妹趁大人不注意画的。

    树影里忽然传来马蹄声,穿黄色衣服的大姐醉梦香骑着矮脚马追来,豹皮护腕在日光下泛着微光:“忘了给你们这个!”她抛来个小布包,里面是聂少凯送的东北熊胆膏,“治刀伤比金疮药还灵!”话音未落,穿橙色衣服的二姐醉梦甜提着陶罐跟上来,围裙上的姜汤渍已被晒干:“新灌的姜茶,加了你们最爱吃的核桃碎!”

    醉梦熙接住陶罐时,触到罐身刻着的“熙”字,定是三姐连夜用锥子刻的。穿绿色衣服的三姐醉梦艾晃着串麦芽糖从槐树枝桠间探出头,发间兔毛绒花上粘着槐花:“苏晚凝说前面驿站有卖塞北奶酪,阿熙你得尝尝配梅子酱是啥滋味!”

    穿青色衣服的四姐醉梦青忽然从树后转出,软剑在手里挽了个剑花,剑鞘上的狼尾草绳扫落几片槐叶:“何郎来信说,前面镇子有位老猎人会制狼牙套,风哥你记得讨教讨教。”她话未说完,穿红色衣服的五姐醉梦红抱着黑猫“雪球”从灌木丛跳出,猫爪正抓着她腰间晃荡的梅子酱小坛:“冯郎说这附近有片梅林,咱们采些青梅回去腌,给你们下次出门带!”

    大风替醉梦熙擦去嘴角的姜糖屑,指尖在她唇畔短暂停留,惹得她耳尖发烫。他望着姐妹们身后扬起的尘土,青布衫袖口被野蔷薇的刺勾出个小口——那是今早帮她上马时不小心挂的,此刻却被母亲连夜缝上了块素白补丁,针脚细密得像西湖的雨。

    “你们怎么都跟来了?”醉梦熙的声音带着笑意,伸手去接六姐递来的《漠北语手册》,书页间夹着的狼毒花标本已被压得扁平。穿蓝色衣服的六姐醉梦兰蹲下身替她系好散开的鞋带,发间鼠形玉簪蹭过她靴面:“南宫润说前面戈壁容易迷路,我带了指南针呢!”

    穿紫色衣服的七姐醉梦紫摇着团扇从官道另一头走来,扇面上的塞北篝火图被日头晒得发卷:“纳兰家信差说,前面山谷里有白狼出没,阿熙你正好试试新学的套马索!”穿粉红色衣服的九妹醉梦泠抱着鱼形暖手炉跑过来,炉子里的艾草香混着槐花味:“八姐风哥快看!我在暖手炉上刻了小鱼和狼头,这样你们想我们了就看看!”

    乌骓马忽然打了个响鼻,甩落鬃毛上的槐花。醉梦熙望着满树纷飞的白花,想起临行前父亲塞给她的狼牙吊坠,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穿金色衣服的觅媛追着徐怀瑾跑过来说笑,发间猴毛头饰扫落了大风肩头的花瓣;穿素兰色衣服的觅如正教洛君辨认塞北草药,虎妞小葵揪着二宝的耳朵,非要他学狼嚎给乌骓马听。

    “该走了,”大风扶她上马,自己翻身上鞍时,青布衫下露出母亲新缝的羊毛坎肩,领口的狼头刺绣在阳光下闪着银光。乌骓马踏碎满地槐花,醉梦熙听见身后传来姐妹们的笑闹声,忽然觉得这趟塞北之行,原不是闯荡江湖的孤单旅程,而是携着满院的星光与牵挂,在天地间并肩而行。

    “大风,”她忽然转身,白衣披风扫过他握着缰绳的手,“你说咱们到了漠北,能找到比这更美的槐花林吗?”

    大风望着她眼中闪烁的光,那光里有江南的万家灯火,也有他初见时那个舞刀的少女。他收紧手臂将她护在怀里,闻着她发间混着的玫瑰香露与皂角味,忽然笑起来:“或许找不到,”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温柔,“但咱们可以用套马杆圈片草地,种上江南的槐树苗,等来年开花时,让狼崽们在树下追蝴蝶。”

    乌骓马的蹄声惊起林间宿鸟,醉梦熙握着马鞍上的贝壳风铃,听那声音混着姐妹们的叮嘱,在风里散成细碎的光。她低头看大风手腕上母亲系的平安绳,又摸了摸靴筒里父亲给的狼牙吊坠,忽然明白所谓侠女的江湖梦,从来不是孤身仗剑走天涯,而是身边有可信赖的人,身后有可回望的家,哪怕前路是漠北的风雪,也能凭着掌心的温度与心中的牵挂,将平凡的日子,过成最动人的江湖。

    “那说好了,”她笑着点头,白衣在风中扬起好看的弧度,“等槐树开花时,我要在树下舞刀给你看,刀刃劈开的阳光里,一定有咱们家的味道。”

    大风闻言低笑,策马穿过最后一片槐树林。前方的官道隐入黄土高坡,像极了他们即将展开的人生——或许没有话本里的惊天动地,却有身边人不离不弃的陪伴,有身后满院的灯火可亲,还有马鞍上叮咚作响的贝壳风铃,将每一步平凡的脚印,都谱成比侠女传说更悠长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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