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妹醉梦熙,这位身着白衣的本源狼女,自小便痴迷舞刀弄枪,一心想做闯荡江湖的侠女,此刻正与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的大儿子大风并肩而坐,一同擦拭着长枪,轻声谈论着未来行侠江湖的计划。
白衣胜雪的本源狼女八妹醉梦熙,自小痴迷舞刀弄枪、立志江湖侠女,此刻正与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长子大风,并肩坐于廊下,同拭一杆银枪,低语间尽是对未来行侠天下的憧憬。
暮春时节,西子湖畔的垂杨正吐着新絮,风过处似碎玉般扑簌簌落满醉府后院的青石小径。八妹醉梦熙临着水榭而坐,素白的罗裙曳地,裙角绣着的银线狼纹随她动作隐现微光,恰似她眼底未敛的英气。她怀中横一柄镔铁长枪,枪身映着湖面粼粼波光,连枪尾系着的猩红缨子都透着股不容小觑的凌厉。
“你瞧这枪尖,”她屈指轻叩枪身,发出清越的鸣响,侧过脸时,鬓边垂落的玉色流苏扫过颊畔,“前日在城外山坳试枪,竟叫我挑落了半块顽石。”说话间眉梢扬起,那抹属于狼女的桀骜与孩童般的雀跃在她眼中交织,衬得那双墨黑瞳仁亮得惊人。
身侧的大风早已习惯她这般神采飞扬的模样,手中软布细细擦过枪杆上的暗纹,粗粝的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忽而低笑出声:“前儿你说要学那‘夜度娘’劫富济贫,可知道昨儿宛城布庄老板正念叨,西市乞丐窝多了几匹新棉絮?”他生得高大,月白短打衬着宽肩,袖口挽起处露出古铜色的小臂,说话时目光总落在她专注擦枪的手上,带着几分温厚的纵容。
醉梦熙鼻尖微翘,将枪身转了个圈,枪缨扫得廊下悬挂的紫藤花轻轻晃动:“大风哥又笑我!那布庄老板囤货居奇,我不过是借他几匹布罢了。”她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枪柄上雕刻的兽纹,声音轻了些,“昨儿我去送棉絮,见那瞎眼的老婆婆摸着布料直掉泪……你说,若是我们真能走遍江湖,是不是能帮更多人?”
大风放下手中软布,伸手替她拂去肩头落絮,指腹触到她素白的衣料,温声道:“自然能。只是江湖路远,总得先把枪擦得锃亮——你看这枪膛里的锈迹,明儿我去铁匠铺讨些鱼油来,保管擦得比镜片子还亮。”他说话时,身后的湖水正被夕阳染作金红,远处画舫传来隐约的丝竹声,与近处两人擦拭兵器的细微声响混在一起,倒像是给这江南暮春添了段别样的韵律。
醉梦熙仰头看他,见他额角沁着细汗,便从袖中取出一方月白帕子递过去,自己却又低头盯着枪尖,耳尖却微微泛红:“谁要你帮忙……不过鱼油倒是好东西,擦完枪还能给厨房的黑猫顺顺毛。”她嘴上逞强,手下动作却慢了些,目光掠过湖面时,仿佛已看见自己白衣仗剑的模样,连握着枪柄的手指都不自觉收紧,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热望。
夕阳沉至湖心时,水榭廊角的铜铃被穿堂风拂得叮咚作响。醉梦熙忽然将长枪往青石地面一顿,枪尖斜斜挑起半朵飘落的紫藤,花瓣在镔铁上碾出淡紫痕迹:“大风哥你看,若按你说的绕开蜀道栈道,怕是要多走七日山路。”她说话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影,素白袖口随动作滑落,露出腕间那道幼时与山狼搏斗留下的浅疤。
大风伸手接过枪身,指尖蹭过她方才按住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从腰间解下油布包,倒出半盏琥珀色的鱼油:“蜀道栈道上月前刚塌了半丈,我今早去码头问过漕工,说西边密林里有条猎户踩出的便道,虽有瘴气,却能省三日脚程。”他说话时目光落在枪缨上,见那猩红穗子缠了根淡紫花须,便伸手去摘,指腹却不小心勾到她垂落的发丝。
醉梦熙猛地缩颈,耳尖红得像要滴血,却故意把脸转向湖面:“谁要你管路径……我昨日在城西武馆听人说,秦岭有伙马匪专抢孤女,你说要不要先去会会他们?”她嘴上说得狠,手却悄悄往回收,不想袖口却被枪尾的钩子勾住,素白罗裙霎时绽出道细缝。
“当心!”大风连忙放下鱼油盏,伸手去解勾住的裙角,粗粝的拇指蹭过她裙下露出的一截皓腕,惊得她像狼崽般缩回手,却不慎撞翻了旁边的油盏。琥珀色的鱼油顺着青石缝隙流淌,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恰好漫到她方才挑起的紫藤花瓣边。
“你看你!”醉梦熙跺脚嗔怪,却见大风已撩起月白衣襟去擦地上的油渍,露出的腰腹肌肤在残阳下透着健康的麦色。她忽然想起前日在市集见他赤膊扛米袋的模样,心跳便如鼓点般乱了,忙低头去捡枪,却被大风按住手背:“油手别碰枪,仔细滑了伤着自己。”他的掌心覆着薄茧,温热的触感透过她的衣袖传来,惊得她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却撞落了廊柱上挂着的鸟笼。
“扑棱棱——”笼中画眉惊飞而起,翅膀掠过醉梦熙素白的发带,将那枚狼形玉坠撞得叮当作响。她望着振翅远去的鸟儿,忽然低声道:“画眉都能飞出笼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的走?”话音未落,便觉肩头一沉,是大风将自己的月白外褂披在了她身上,衣料上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等你把枪擦得能照见人影时,”他的声音在暮色里格外低沉,伸手替她拢紧衣襟,指腹擦过她颈间微凉的肌肤,“明早我去铁匠铺打副新枪镞,你说要狼牙形的,还是豹爪形的?”远处画舫的灯笼已次第亮起,倒映在湖面上像碎了一湖的星子,醉梦熙望着水中晃动的光影,忽然觉得手中的长枪似乎也染上了几分暖光,连枪尖挑着的那朵紫藤,都在晚风中轻轻颤出了柔情。
暮色渐浓,湖面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将远处的画舫灯笼晕染成朦胧的光斑。醉梦熙盯着大风手中新取来的狼牙形枪镞,银质的倒钩在廊下灯笼的映照下泛着冷光,忽然伸手握住枪杆,指尖顺着螺旋纹一路滑到枪尖:“这狼牙该淬些青竹蛇的毒——上月在医馆听老大夫说,秦岭的蝮蛇涎能让伤口三日不结疤。”她说话时睫毛垂着,素白的衣袖被夜风吹得鼓起来,像振翅欲飞的蝶。
大风正用细毛刷清理枪镞缝隙,闻言指尖一顿,抬眼时见她耳尖还沾着方才蹭到的鱼油,便取过帕子轻轻擦拭:“淬毒的兵器伤了人,难免落个邪派名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夜露般的温润,“前儿你帮王屠户家闺女赶跑恶犬,用的不就是枪杆横拦?那法子比见血漂亮多了。”
醉梦熙鼻尖皱了皱,却没反驳,只将枪身竖起,借着灯笼光看枪身上自己的倒影。素白的身影映在锃亮的铁面上,发间狼形玉坠随动作轻晃,倒像是真有匹小狼在鬓边跳跃。她忽然想起幼时在山野间追着狼崽跑的日子,那时手里攥着的还是根枯树枝,如今却能握住这么长的银枪,心里便像揣了团火,烧得指尖都发痒。
“大风哥你听,”她忽然按住他手腕,侧耳望向湖对岸的竹林,“是不是有马蹄声?”话音未落,廊下的黑猫便弓起背发出低吼,爪子将地上残留的鱼油抹出几道湿痕。大风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竹林深处晃过几点火把光,隐约传来男人的笑骂声:“这醉府的小娘子们,哪个不是水灵……”
醉梦熙猛地站起身,银枪在手中挽出个利落的花,枪缨扫得灯笼穗子噼啪作响。素白罗裙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绑在小腿上的皮质护腕,上面还留着前日练枪时蹭的泥点。她正要迈步,却被大风拽住腰带——那是她用打猎换来的狼皮做的,此刻正被他攥在掌心,粗糙的指腹蹭过毛茸茸的边缘。
“别冲动,”大风的声音比夜色更沉,将她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却抄起墙根的锄头,“先看看是不是醉汉迷路。”他说话时,月白短打的衣襟被风吹开,露出胸口那道陈年箭疤,那是三年前为救落水孩童被渔船桅杆划伤的。醉梦熙望着他宽阔的背影,忽然觉得手中的银枪没那么沉了,连枪尖的寒光都仿佛柔和了些。
火把光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人说“听说八姑娘是狼女……”。醉梦熙咬了咬下唇,忽然将银枪往地上一顿,枪尖深深扎进青石板缝里。她解下腰间狼皮腰带,往大风手里一塞,自己却撩起裙摆,从靴筒里抽出柄三寸长的匕首——那是用第一只打到的山鸡跟铁匠换的,此刻在灯笼下闪着幽蓝的光。
“你守着水榭,”她压低声音,狼眼般的瞳孔在暗处亮得惊人,“我去竹林口看看。”话音未落,便像片白羽毛般掠过廊柱,素白的身影消失在紫藤花架后。大风握着狼皮腰带站在原地,只觉掌心残留着她的体温,远处竹林里传来匕首划破空气的轻响,混着夜风里未散的鱼油香,倒像是给这江南春夜添了段意料之外的侠气。
竹林深处的夜风裹着松针气息扑面而来,醉梦熙贴在斑驳的竹影里,素白裙摆被荆棘勾住半寸,却浑然不觉。匕首在掌心沁着凉意,她听见三棵老竹外传来粗嘎的吐沫声:“那狼女小娘皮,定是在水榭旁藏着……”话音未落,便有个络腮胡汉子抬脚踹向竹丛,腰间悬着的铜铃哗啦作响——正是半月前在城南赌坊见过的泼皮。
她眯起狼眼般的眸子,借着云缝漏下的月光数清共四人,为首者袖口绣着半截断刀纹。忽然想起前日大风说过,这是宛城漕帮新收的散匪,专在雨夜蹲守富家女眷。指节在匕首柄上碾出白印,正要纵身扑击,却见一道月白色影子从斜刺里窜出,正是大风抡着锄头横扫而来,锄刃砍在汉子腿弯发出“咔嚓”脆响。
“找死!”络腮胡拔刀的瞬间,醉梦熙已如白狼般跃出,匕首划向对方手腕,却在触及皮肉时猛地转刃,用刀柄狠狠磕在他肘窝。汉子吃痛松手,朴刀“哐当”落地,惊起的飞鸟撞得竹叶簌簌落下,其中一片恰好粘在她微汗的额角。
“风哥护着我背后!”她头也不回地低喊,银牙咬着下唇,见另两人持棍扑来,竟反身用枪杆横扫——那是方才情急从水榭抄来的长枪,此刻在她手中舞得虎虎生风,枪缨扫过火把时溅出几点火星,落进不远处的鸢尾花丛。
大风抡着锄头挡开左侧攻势,余光瞥见她素白的衣摆被刀风划破道口子,心下猛地一紧,抬脚踹翻面前汉子时,自己肩头却被棍角擦过,月白短打顿时渗出片血渍。醉梦熙眼角余光瞥见那抹红,狼性瞬间翻涌,长枪陡然发力,将最后一人的手腕挑得脱臼,听着对方惨叫跪地,才喘着气退到大风身侧。
“伤着没?”两人异口同声,却同时伸手去摸对方伤口。醉梦熙的指尖触到他肩头黏腻的血,心尖像被狼崽爪子挠了下,反手从袖中掏出金疮药——那是用卖狼皮的钱跟医馆换的,平日里宝贝得紧,此刻却抖着手倒出小半瓶。
大风任她涂抹药膏,望着她鼻尖沾着的草屑,忽然低笑出声:“你这狼女,打架倒像只护崽的母狼。”他说话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夜至三更——”余音在湖面上荡开,惊得水鸟扑棱着翅膀掠过画舫。
醉梦熙“哼”了声,却没反驳,只将长枪往地上一顿,枪尖挑着络腮胡掉落的铜铃,在月光下晃出细碎的光。她蹲身去解汉子腰间的钱袋,素白袖口扫过泥地,忽然想起方才打斗时,大风始终将她护在里侧,连锄头挥出的弧度都刻意避开她的方向。
“这些钱,”她将沉甸甸的钱袋塞进大风手里,狼眼在夜色里亮晶晶的,“明早给城西瞎眼婆婆买新棉被,再给铁匠铺添两斤好钢。”话音未落,便见大风从钱袋里捻出颗圆润的珍珠,抬手簪在她乱了的发间:“这珠花配你的白裙子,倒像狼崽叼来的月光。”
夜风裹着湖水湿气吹来,将两人衣上的血腥气散了些。醉梦熙摸着发间微凉的珍珠,忽然觉得手中的长枪也温柔起来,枪尖倒映着天上残月,竟与大风眼中的笑意叠在一处。远处竹林里传来更夫渐行渐远的梆子声,她望着水榭廊下未擦完的枪油,忽然扯了扯大风的袖子:“回去接着擦枪吧,明日天亮,我要试试新枪镞能不能挑落湖面上的晨雾。”
三更梆子声渐远时,湖面浮起的水汽已凝成露珠,滚落在醉梦熙素白的发带间。她蹲在廊下收拾散落的枪油布,指尖蹭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是前日大风烤给她的麦饼,边角已被磨得发碎,却还留着淡淡的焦香。忽听身后传来布料撕裂声,回头见大风正用匕首割下月白短打的完好袖口,给肩头的伤口做包扎。
“笨手笨脚!”她慌忙丢下油布扑过去,夺过匕首时,刀刃反光映出他肩伤处渗开的血花,像朵倔强的红梅。狼眼瞬间泛起水光,却梗着脖子从荷包里掏出半块晒干的狼肝——那是她存了三个月的零嘴,此刻掰下一小块塞到他手里,“嚼烂了敷伤口,比金疮药顶用。”
大风望着掌心深褐色的狼肝干,又看看她鼻尖沾着的草屑,忽然笑出声,却在她瞪视下赶紧噤声。他顺从地嚼着狼肝,腥涩味在舌尖蔓延时,见她已捧着银枪坐在石墩上,就着廊下残灯继续擦拭。素白的衣袖挽到小臂,腕间浅疤在灯火下若隐若现,那是十岁那年为救落单幼狼,被母狼抓伤的印记。
“明早去铁匠铺,”她忽然开口,枪杆在掌心转出半圈,枪尖挑起灯芯爆出的火星,“让王师傅在枪杆刻上狼牙纹,再打副铁护手。”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夜露般的湿润,“方才打架时,护手若在,你的肩就不会……”
“傻丫头。”大风打断她,挪到她身边坐下,未受伤的左臂轻轻圈住她肩膀。她身上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像山野间雨后的狼尾草。他低头看她握着枪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便伸手覆上去,粗粝的掌心贴着她微凉的手背:“你护着天下人,我护着你——这不是你说的江湖规矩么?”
醉梦熙猛地抬头,撞进他盛满灯火的眼眸里。那里映着她素白的身影,还有廊外未落的半轮残月。她忽然想起幼时在山林里,母狼总把最肥美的野兔叼给她,如今这男人,也总把最锋利的枪头转向自己。喉间忽然发紧,便低头去蹭他未受伤的肩头,素白的发带扫过他下巴,惊得廊下黑猫“喵”地叫了声。
“别蹭,血污了你的白衣。”大风想推开她,却被她攥住手腕。她狼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忽然从袖中摸出颗裹着糖霜的梅子——那是二姐醉梦甜做的,她藏了三天没舍得吃,此刻糖霜已化了半边,黏在指尖。
“张嘴。”她命令道,将梅子塞进他嘴里。酸甜味在口腔炸开时,大风看见她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杨梅,正用银枪尾端拨弄地上的鱼油痕迹,画出歪歪扭扭的狼爪印。远处画舫的灯笼不知何时已熄灭,唯有湖心亭的宫灯还亮着,光透过窗棂洒在湖面上,碎成一捧流动的银箔。
“大风哥,”她忽然轻声说,枪尖挑起灯笼在水中的倒影,“等把枪擦得能照见人心时,我们就去秦岭吧。听说那里的雪线以上,有会报恩的雪狼。”话音未落,便觉肩头一沉,是大风将下巴搁在她发顶,未受伤的手轻轻梳理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
廊下的铜铃在晨风中悄然轻响,惊起的露珠落在银枪缨子上,像缀了串碎钻。醉梦熙握着枪的手慢慢松开,任由他替自己理着发间的珍珠,忽然觉得这江南春夜的水汽,都化作了绕在枪杆上的柔情,连枪尖凝着的晨露,都在将亮未亮的天色里,映出了比江湖更辽阔的憧憬。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醉梦熙忽然听见水榭下传来鱼跃的声响。她搁下擦了半宿的银枪,素白裙摆扫过廊下青苔,蹲到水边撩起一捧水,见涟漪中晃着自己与大风交叠的影子——他正用布条替她缠紧松动的枪柄,未受伤的右臂绕过她肩头,指腹蹭过她腕间浅疤时,惊得她像小狼般抖了抖耳朵。
“王师傅天亮就该开炉了,”大风将狼皮护手套在她小臂上,粗粝的毛边蹭得她发痒,“狼牙纹要深些,还是浅些?”他说话时,晨雾裹着鸢尾花香漫过来,沾在他未束的发间,竟比昨夜的星月更温柔。醉梦熙盯着他肩头渗血的纱布,忽然伸手拽住他腰带,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深些。”她的声音带着晨露的沙哑,狼眼在雾中亮得惊人,“要像真狼牙嵌进去那样,让看见的人都怕。”指尖却悄悄摸到他腰间的钱袋,昨夜缴获的珍珠在里面硌得手疼。想起方才擦枪时,大风总把最亮的油布留给她,自己却用磨毛了边的旧帕子,心里便像被晨雾泡软了般,又酸又暖。
忽然间,湖对岸传来二姐醉梦甜的唤声:“八妹——风哥——娘叫你们吃早饭啦!”话音未落,便见只橙色身影踩着水上的荷叶跳过来,木屐在晨露里踩出串银铃般的响。醉梦熙慌忙推开大风,却忘了自己还攥着他的腰带,两人踉跄间撞在廊柱上,银枪“哐当”落地,惊起满湖白鹭。
“哟,这是做什么呢?”醉梦甜晃着手里的食盒,橙衣上绣的鸡爪纹在晨光下抖得欢快,“娘熬了狼牙粥,说给你们补补——昨儿夜里的动静,整条街都听见啦!”她眨着眼凑近,忽然伸手捏了捏醉梦熙的脸颊,“瞧瞧这耳尖,比我腌的糖渍杨梅还红。”
醉梦熙“嗷”地低吼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狼般挥开她的手,素白的衣袖却在这时滑落,露出小臂上新添的抓痕——那是昨夜打斗时被络腮胡的戒指刮的。大风眼疾手快地替她拉下袖子,指尖擦过伤口时,听见醉梦甜“啧啧”两声:“还说没打架?这伤……”
“是被猫抓的!”醉梦熙猛地打断她,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她抢过食盒往石桌上一放,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快把粥倒出来,我饿了!”说着便低头去解食盒上的绳结,却在指腹触到温热的碗壁时,忽然想起幼时生病,大风也是这样端着热粥,吹凉了才喂给她。
“我去拿碗筷。”大风揉了揉她的发顶,转身时故意放慢脚步,等她偷偷抬眼看时,才发现他走路时微跛——昨夜被棍角扫到的小腿,此刻定是肿了。醉梦熙咬着下唇,从食盒最底层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没吃完的狼肝干,趁二姐不注意,悄悄塞进他掌心。
“路上吃。”她低声说,狼眼不敢看他,只盯着湖面上渐渐散去的晨雾,“铁匠铺的王师傅爱吃甜的,你……”话未说完,便觉掌心一暖,是大风反握住她的手,将那半块狼肝干又塞了回来。
“你留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擦完枪要练枪,得垫垫肚子。”晨雾中,他月白的身影渐行渐远,肩头的纱布被露水浸得更红了些,却依旧走得挺直,像她手中那杆永不弯折的银枪。
醉梦甜撑着下巴看着两人,忽然“噗嗤”笑出声,往醉梦熙碗里舀了勺稠粥:“我说八妹,你这狼女的性子,怕是要被风哥的粥水慢慢泡软咯。”橙衣少女说着,往湖面上丢了颗莲子,惊得那只总在廊下打转的黑猫“喵”地扑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醉梦熙素白的裙角。
她低头看着碗中摇曳的粥影,映出自己狼眼般的瞳孔,却比昨夜柔和了许多。远处铁匠铺的风箱声已隐约传来,“呼嗒——呼嗒——”,与湖心亭传来的晨钟混在一起,倒像是为她手中的银枪,奏响了又一日江湖梦的序曲。
晨光漫过湖心亭飞檐时,醉梦熙正用细毛刷清理枪镞缝隙里的锈迹。素白袖口被她咬在齿间,露出半截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随着手腕动作轻轻跳动。忽听身后传来木屐叩地的声响,回头见三姐醉梦艾提着竹篮走来,绿裙上绣的兔儿纹在晨露中抖得活泼,篮里盛着刚摘的蔷薇花瓣。
“八妹,”醉梦艾将花瓣铺在石桌上,指尖捻起一朵按在银枪缨子上,“昨夜娘翻出你幼时穿的狼皮靴,说要改个枪套——你瞧这蔷薇染的色,配你的白裙子可好?”她说话时,鬓边垂落的绿玉簪子晃了晃,映得那双兔儿般的圆眼睛越发清亮。
醉梦熙“唔”了声,目光却追着远处大风的身影。他正背着药篓从医馆出来,月白褂子肩头新换了纱布,却故意走得昂首挺胸,像生怕别人看出伤来。想起方才他在铁匠铺,非要把最好的精铁让给她打枪镞,自己却选了便宜的熟铁打锄头,她心里便像被蔷薇刺轻轻扎了下。
“三姐,”她忽然放下毛刷,狼眼盯着石桌上的花瓣,“你说……行侠江湖时,能带着伤么?”话音未落,便见醉梦艾捏着花瓣的手顿了顿,绿裙下摆扫过地上的枪油痕迹,画出弯弯曲曲的弧线。
“你风哥那点伤,”醉梦艾将花瓣揉碎成汁,涂在枪缨末端,猩红穗子霎时染上层淡紫,“前年他替你追跑丢的狼崽,摔断腿还爬了三里地呢。”她说话时,远处传来铁匠铺的淬火声,“滋啦——”一声,惊得竹篮里的花瓣都颤了颤。
醉梦熙猛地抬头,正看见大风拐过廊角,手里提着个油纸包。他走近时,晨光照得他发间的露珠透亮,像撒了把碎钻。“王师傅说狼牙纹得午时才能刻好,”他将油纸包塞给她,粗粝的指腹蹭过她手背,“先吃块桂花糕,别饿着。”
油纸包里的糕点还温热,印着细密的狼爪纹。醉梦熙咬下一口,软糯的甜香在舌尖化开,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大风也是这样揣着热糕点,在雪地里找了她三个时辰。那时她为了追一头受伤的母狼,差点冻僵在竹林里,醒来时就看见他蹲在床头,把热糕点掰成小块,吹凉了才喂给她。
“风哥,”她忽然开口,狼眼在晨光中亮晶晶的,“等枪套做好了,你帮我在里面缝层棉絮吧。”指尖悄悄摸到他药篓边缘,那里露出半截绷带,显然是刚换下来的,“你的伤……”
“小伤。”大风打断她,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糕屑,指腹触到她微凉的唇瓣时,自己先红了耳根。他转身去拿石桌上的枪油,却瞥见醉梦艾朝自己眨眼睛,绿玉簪子晃得像只调皮的兔耳朵。
就在这时,湖面上忽然漂来片荷叶,上面躺着九妹醉梦泠。她穿着粉红色的鱼纹纱裙,发间别着水草编的花,脚丫在水里晃荡着:“八姐!风哥!方才我在水里看见条红鲤鱼,跟你们擦的枪一样亮呢!”话音未落,便翻身潜入水中,粉红色的裙摆在水面旋出朵花,惊得那只总在廊下打转的黑猫“喵”地扑到栏杆上。
醉梦熙望着妹妹消失的方向,忽然觉得手中的桂花糕更甜了。她将最后一块糕点掰成两半,塞给大风一半,自己则拿起擦了半截的银枪,枪尖挑起晨雾中未落的花瓣,在晨光里划出道银亮的弧。
“午时去铁匠铺,”她低声说,狼眼追着枪尖的光,“刻完狼牙纹,再让王师傅打两个铁哨子——你一个,我一个。”话音未落,便觉掌心一暖,是大风握住了她拿枪的手,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叠,像极了她幼时在山野间见过的,狼与猎人并肩而立的剪影。
廊下的铜铃在晨风中轻响,将远处私塾传来的读书声揉碎了,撒在渐渐散去的晨雾里。醉梦熙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晨光,比任何江湖梦都更温柔,连手中的银枪,都在暖融融的光线里,泛起了不属于兵器的、温润的光。
午时的日头晒得湖面波光粼粼,醉梦熙蹲在铁匠铺的梧桐树下,素白裙摆扫过发烫的青石板,盯着王师傅手中通红的铁条。大风站在她身侧,未受伤的手替她挡着飞溅的火星,月白褂子袖口已被汗水浸得发暗,却仍牢牢护着她露在外面的小臂。
“八姑娘瞧好了,”王师傅抡起大锤,火星溅在他古铜色的胸膛上,“这狼牙纹得趁热凿,才够深!”话音未落,铁锤砸在枪杆上发出“当”的脆响,惊得树上的蝉儿扑棱棱飞了一片。醉梦熙看得眼热,狼眼随着铁锤起落而发亮,指尖不自觉地在掌心划出狼爪形状。
“轻些!”大风忽然出声,上前半步挡在她身前,“枪杆要留着缠麻绳,太深了硌手。”他说话时,汗滴从额角滑落,砸在滚烫的铁砧上迸出白烟。王师傅挑眉看他,锤头却真的收了力道,凿出的狼牙纹透着刚劲,却又不扎手。
醉梦熙望着枪杆上渐渐成型的纹路,忽然想起幼时大风替她削木剑,也是这样既磨利了剑尖,又把剑柄缠得软软和和。她从袖中掏出块狼皮,正是今早母亲从旧靴上拆下的,毛边还带着熟悉的皂角香:“王师傅,枪尾要嵌颗铜钉,像狼眼那样……”
“知道啦知道啦,”王师傅擦着汗笑,接过狼皮时瞥了眼大风,“你这小情人比你还懂兵器呢,昨儿就来叮嘱过,说要给你做护手。”话音未落,便见大风耳尖泛红,转身去搬凉水时,故意撞了下醉梦熙的肩膀。
“谁是小情人!”她跺脚嗔怪,狼眼却偷偷看他。他弯腰时,月白褂子后背已被汗水浸出个狼形的印子,像极了她发间的玉坠。忽然想起昨夜他替自己包扎伤口时,指尖在皮肤上磨出的暖意,喉间便有些发紧,忙低头去摆弄狼皮。
“风哥,”她忽然开口,声音被风箱声盖得发轻,“等枪套做好了,你帮我在里面缝块软铁吧……就像你护腕里的那样。”狼眼盯着他脚踝处露出的旧护具,那是三年前她打猎换来的铁皮,被他剪成小块缝在鞋底。
大风正往枪杆上缠新麻绳,闻言动作顿了顿,粗粝的手指捻着麻绳末端,忽然笑出声:“你呀,总把护具往软处藏。”他说话时,阳光透过梧桐叶隙洒在他发间,将几根汗湿的碎发染成金色,“昨儿那匕首,是不是又藏靴筒里了?”
醉梦熙猛地抬头,正撞进他带笑的眼眸里。那里映着她素白的身影,还有铁匠铺里跃动的炉火。她想起方才路过绸缎庄,看见他偷偷摸出碎银子,给她买了匹绣着狼尾草的白缎子,心里便像被炉火烧暖了般,又烫又软。
“唔。”她含糊应着,伸手去抢他手里的麻绳,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他的掌心覆着薄茧,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惊得她像小狼般想缩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别闹,”他低声说,指腹蹭过她腕间浅疤,“王师傅说申时能完工,完了带你去吃冰糖葫芦——西街张记的,加狼奶霜的那种。”话音未落,便见九妹醉梦泠扒着铁匠铺的篱笆朝里望,粉红色的鱼纹裙沾着水草,手里举着串湿淋淋的菱角:“八姐!风哥!湖里的菱角熟啦,跟你们的枪一样尖呢!”
醉梦熙望着妹妹湿漉漉的发梢,忽然觉得手中的狼皮都暖了起来。她任由大风替自己缠好麻绳,看着枪杆上那排狰狞的狼牙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远处传来更夫敲锣的声音,“咚——午时三刻——”,与铁匠铺的叮当声混在一起,倒像是为她心中的江湖梦,谱了段最温柔的序曲。
大风将缠好的银枪递给她,指尖在枪柄处顿了顿,那里被他偷偷刻了个极小的“风”字,藏在狼牙纹的缝隙里。醉梦熙摸着那处微凸的刻痕,狼眼忽然弯了起来,像幼时在山野间看见的,被月光铺满的狼穴入口。
“走啦,”她提起银枪,素白裙摆扫过地上的铁屑,“先去吃冰糖葫芦,再去湖边练枪——我要试试新枪尖,能不能挑落水面上的菱角花!”话音未落,便已像片白羽毛般冲出铁匠铺,银枪在阳光下划出银亮的弧,枪缨上染着的蔷薇色,在风中轻轻颤出了柔情。
申时的日头斜过湖心亭,将醉梦熙素白的裙摆染成暖金色。她握着新刻好的银枪站在湖边,枪杆上的狼牙纹在光影里明明灭灭,像真有匹小狼在上面跃动。大风蹲在她脚边,用狼皮仔细擦拭枪尾的铜钉,那枚嵌着的铜钉被磨得发亮,映出他专注的眉眼。
“试试这招‘狼啸西风’,”他忽然直起身,月白褂子下摆扫过沾着菱角汁的石板,“手腕再翻半分,枪缨就能缠住对面的兵器。”说话间伸手握住她持枪的手,粗粝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带着铁匠铺残留的温热。醉梦熙只觉心跳如鼓,狼眼盯着湖面却不敢看他,余光里只见他袖口露出的绷带边缘,已被汗水浸成了深褐色。
“知道了。”她低声应着,猛地旋身出枪,银枪划破空气发出清越的鸣响,枪尖精准挑落三丈外一片漂浮的菱角叶。花瓣似的菱角叶打着旋儿落下,恰好粘在她素白的发带上。大风见状低笑出声,伸手替她摘下发间的叶子,指腹蹭过她耳尖时,惊得她像小狼般抖了抖耳朵。
“风哥你看!”九妹醉梦泠突然从水里探出头,粉红色的鱼纹裙在碧波里晃荡,“我找到会发光的石子啦!”说着扬手抛出颗莹白的鹅卵石,砸在湖面溅起的水花,恰好打湿了大风的裤脚。醉梦熙望着妹妹湿漉漉的笑脸,忽然想起幼时在山林里,母狼总把发亮的石头叼回巢穴给她把玩,此刻心中的暖意,竟与那时一般无二。
“小心着凉。”大风朝醉梦泠喊了句,转身从药篓里摸出块干布,却被醉梦熙抢了去。她蹲在水边替妹妹擦头发,素白的衣袖垂入水中,惊得几条红鲤围着她的手腕打转。醉梦泠趁机往她袖口里塞了颗水草编的星星,悄声说:“八姐,方才我在水里看见,风哥偷偷在你枪套里缝了块软玉呢。”
醉梦熙指尖一颤,水草星星险些掉进湖里。她猛地回头,正看见大风在不远处擦拭枪油,月白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裤腿卷着露出的小腿上,昨日被棍角扫出的淤青已泛成青色。想起方才握枪时,确实觉得枪套内侧有处异样的温润,原是他把自己戴了多年的暖玉磨成了薄片,悄悄缝了进去。
“风哥,”她站起身,银枪在手中轻轻晃动,枪缨上的蔷薇色与晚霞相映,“明日去城西武馆吧,听说新来了个使棍的师傅,招式像极了秦岭的山魈。”说话时故意将枪套蹭过他手背,那处软玉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惊得大风抬眼看她,却见她狼眼里映着晚霞,亮得惊人。
“好,”他应着,从袖中掏出串冰糖葫芦,上面裹着的狼奶霜已化了些许,“先吃了这个,省得练枪时手软。”冰糖葫芦在夕阳下亮晶晶的,像串裹着糖霜的星星。醉梦熙接过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忽然想起第一次握剑时,也是这双手,手把手教她如何稳腕、如何出剑。
就在这时,湖对岸传来二姐醉梦甜的喊声:“八妹——风哥——娘叫你们回家吃饭啦!炖了你们最爱吃的狼牙土豆!”橙衣少女站在垂杨下挥手,木屐踩得石板路哒哒作响。醉梦熙望着她身后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醉府,忽然觉得手中的银枪也轻快了许多。
“走啦。”大风揉了揉她的发顶,替她将银枪扛在肩上。月白的身影与素白的身影并肩走在湖边,长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极了她枪杆上那排相依的狼牙纹。晚风吹过,将远处私塾的读书声与湖心亭的钟磬声揉在一起,洒在两人身后的石板路上。
醉梦熙偷偷侧眼看他,见他肩头的绷带在晚霞中泛着柔和的光,忽然想起方才妹妹说的软玉。她伸手摸了摸枪套内侧,那处温润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像极了他平日里不着痕迹的守护。湖面上倒映着两人的身影,银枪在中间划出道银亮的线,却怎么也割不开那片交叠的暖光。
“大风哥,”她忽然轻声说,狼眼望着远处渐沉的夕阳,“等我们走遍江湖回来,就在湖边种满狼牙草吧。”话音未落,便觉肩头一沉,是他将自己的月白外褂披在了她身上,衣料上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极了她心中最安稳的江湖。
暮色漫过湖面时,醉梦熙正坐在廊下给银枪缠新的红缨。素白的裙摆铺在青石上,像一朵盛在夜色里的白梅。大风蹲在她身侧,借着廊下灯笼的光,将狼皮剪成细条,准备给她做护手。月白的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随着他动作轻轻晃动,露出小臂上那道救她时留下的旧疤。
“风哥,”醉梦熙忽然停手,狼眼盯着灯笼在枪缨上跳跃的光,“你说秦岭的雪狼,真的会给救命恩人叼来月光石吗?”她说话时,鬓边的狼形玉坠轻轻晃动,映得灯笼的光在她眼底碎成点点金斑。
大风手中的剪刀顿了顿,抬眼看她。见她素白的脸上染着灯笼的暖光,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影,像极了幼时在山林里见过的、被月光笼罩的幼狼。“嗯,”他低低应着,将剪好的狼皮条递给她,“还听说雪狼的眼睛在夜里会发光,跟你擦枪时的眼神一个样。”
醉梦熙“哼”了声,耳根却悄悄红了。她抢过狼皮条,指尖触到上面残留的皂角香,想起这是大风用自己攒了半月的钱买的皂角,特意用来洗这块狼皮。“就会瞎说,”她嘟囔着,却忍不住用狼皮条蹭了蹭鼻尖,“昨儿大姐说,豹女的速度能追上秦岭的雪豹,你说我这狼女……”
“你的枪速比雪豹的爪子还快。”大风打断她,伸手替她扶正歪了的发带。指腹触到她微凉的耳垂时,自己先咳了声,“前儿在武馆,李师傅都说你‘狼突枪’使得比北疆的狼骑兵还利落。”
话音未落,湖面上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响。九妹醉梦泠顶着一头水草冒出水面,粉红色的鱼纹裙在夜色里像朵浮水的睡莲。“八姐!风哥!”她扬手抛来两颗莹白的石子,“湖里的月光石,跟你们枪上的铜钉一样亮呢!”
醉梦熙接住石子,触手温润,竟真的泛着淡淡的荧光。她忽然想起大风偷偷缝在枪套里的软玉,心里像被这荧光石照亮了般,又暖又亮。“九妹快上来,”她朝水里喊着,同时用狼皮条缠住枪缨的末端,“等擦完枪,让风哥给你烤菱角吃。”
大风闻言起身去拿火石,却被醉梦熙拽住衣角。她仰头看他,狼眼在夜色里亮晶晶的:“先帮我把枪缨系好嘛,要像狼尾巴那样翘着才好看。”灯笼的光落在她仰起的脸上,照得她唇瓣像染了层胭脂,看得大风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
“好。”他低声应着,在她身边重新蹲下。两人的膝盖不经意碰到一起,都像被烫到般微微一颤。大风接过红缨,指尖灵活地打了个结,狼皮条在他手中绕出个精巧的狼爪形状。醉梦熙盯着他认真的侧脸,见他鼻尖沁着细汗,便忍不住用袖口替他擦了擦。
“痒。”大风失笑,偏头躲开时,发梢扫过她的脸颊。两人都愣住了,周围只剩下湖水轻拍岸石的声响,和廊下灯笼偶尔爆出的灯花声。醉梦熙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战鼓般擂着,连手中的银枪都跟着微微发颤。
“那个……”大风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明早我去买些狼奶糖,你不是说练枪时吃着才有劲吗?”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腕间的浅疤上,那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她为救幼狼留下的印记。
醉梦熙“嗯”了声,却把手中的荧光石塞到他手里:“这个给你,放在药篓里,夜里找草药就不怕看不清了。”说完便低头去看枪缨,却瞥见大风将荧光石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荷包里,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就在这时,二姐醉梦甜端着食盒走来,橙衣上的鸡爪纹在灯笼下晃得欢快。“哟,还在腻歪呢?”她笑着放下食盒,“娘炖了狼骨汤,快趁热喝了,明早好有力气练枪。”说着朝两人眨眨眼,故意把食盒放在他们中间,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醉梦熙望着碗中浮着的油花,忽然觉得这碗汤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暖。她偷偷看了眼大风,见他正低头吹着汤,月白的身影在灯笼下显得格外温柔。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戌时三刻——”,与湖面的蛙鸣混在一起,像一首最温柔的江湖夜曲。
她拿起汤勺,却故意舀了一勺递到大风嘴边:“风哥先喝,补补力气。”狼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大风先是一愣,随即张口喝下,温热的汤滑过喉咙,也暖到了心底。他看着她素白的脸上映着灯笼的光,忽然觉得,这江南的夜色,比他想象中的任何江湖都更让他眷恋。
廊下的铜铃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惊起的露珠落在银枪的红缨上,像缀了串晶莹的梦。醉梦熙握着温暖的汤碗,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忽然觉得,所谓的侠女梦,所谓的江湖路,只要能与身边这人并肩,就算是最平凡的擦枪、喝汤,也胜过了天下所有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