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妹醉梦熙自小便是个爱舞刀弄枪的本源狼女,身着白衣的她总立志要做闯荡江湖的侠女,此刻正于灯下专注制着夜行防风灯,那素白纸灯罩上,已用墨细细绘出了刀剑纹样,而她的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的大儿子大风,正含笑在一旁为她递着裁好的竹篾。
白衣狼女八妹醉梦熙自小便爱舞刀弄枪,立志做闯荡江湖的侠女,此刻正坐在窗前制着夜行防风灯,素白纸灯罩上已细细绘出刀剑纹样,而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的大儿子大风,正含笑倚在桌边为她递上磨好的竹篾。
暮春时节,西子湖畔的垂杨被晚风梳得婆娑,醉府西跨院的窗棂间漏出昏黄烛火。八妹醉梦熙跪坐在临窗的榆木矮榻上,素白箭袖襦裙的下摆铺展如莲,发间狼首银饰随动作轻晃,映着烛光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影子。她左手按住半成型的竹骨灯架,右手执狼毫在宣纸上勾勒,墨线在素白灯罩上蜿蜒成出鞘的长剑,剑穗似要随腕力跃出纸面。
“这刀纹若用金粉勾边,夜里点了灯更显锋利。”话音未落,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已将鎏金漆盒递到她肘边。大风斜倚着雕花窗棂,月白锦袍下摆沾着几片新落的蔷薇花瓣,发冠上的青玉簪随他倾身动作轻颤。他指尖捏着裁得齐整的细竹篾,篾片边缘被磨得光滑,映着烛光泛着青润水光:“今早见你在武场挥剑,剑尖划破晨雾时,倒像极了你画的这柄‘惊鸿’。”
醉梦熙抬眸时,狼眼瞳仁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色微光,鼻尖蹭到的墨点被她随意用袖口蹭成淡痕:“昨儿在书铺见着《江湖百器图》,那页夜行灯图绘得忒简单,连个防风檐都没有。”她顿了顿,指尖在灯架竹骨上敲出轻响,“等我做出十盏八盏,往后行夜路时,便能照着剑谱练招式了。”
大风垂眸替她调整灯架角度,指腹擦过她腕间那道练剑时留下的旧疤:“前儿你爹在私塾讲‘侠之大者’,倒让我想起上月你追着偷鸡贼跑了三条街,回来时斗篷上还挂着半片瓦当。”他话音里含着笑,却在触到她微凉指尖时敛了笑意,将铜手炉往她膝间推了推,“江南春夜湿寒,明早还要去武馆扎马步呢。”
窗外忽然飘来蔷薇香,醉梦熙望着灯罩上渐成雏形的刀剑纹样,耳尖微微发烫。她想起三日前在岳王庙,大风将缴获的偷香贼赃物分给乞丐时,腰间佩的那柄环首刀正映着落日熔金——此刻烛火跳跃,映得他眼中笑意也如熔金般流淌,倒比她画的任何刀剑纹样都要亮些。
夜风卷着西子湖的水汽漫进窗棂,吹得烛芯“噼啪”轻响。醉梦熙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素白袖口滑落露出半截小臂,腕间那串狼牙手链随动作轻晃——那是她十三岁在北山猎到头狼后亲手打磨的,此刻却被大风屈指轻叩了下:“方才去前院时,见你爹在教九妹描红,墨锭都快磨穿了。”他指尖捏着片薄如蝉翼的云母片,正往灯架顶端的防风檐上粘贴,“你娘在厨房炖莲子羹,说要给你补补昨儿练剑时耗的力气。”
醉梦熙鼻尖又沾上点墨星,却浑然未觉,只盯着灯罩上那柄尚未勾完穗子的软剑:“昨儿在藏书阁翻到本《灯阵图》,说若在灯罩夹层嵌云母片,烛光能映出剑影晃动的虚影。”她忽然放下笔,从矮榻下拖出个桐木匣子,里面码着七零八落的竹骨与彩纸,最底层压着张揉皱的草纸,上头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带机关的灯架,“你看这处,若加个齿轮,能不能让灯柱转起来?”
大风凑过身时,月白锦袍上的银线绣竹纹拂过她膝头,发冠上的青玉簪险些勾到她垂落的发丝。他修长的手指抚过草纸上歪扭的线条,忽然在齿轮旁画了道弧线:“上月在铁器铺见着的转经筒,轴心上加根牛筋弦便能匀速转动。”说着便从袖中摸出枚铜哨——那是去年她追贼时遗落的,被他拾了去挂在腰间,“若把弦系在这哨子的孔上,转动时还能发出声响,倒像剑刃破风的动静。”
醉梦熙的狼眼倏地亮起来,琥珀色瞳仁在烛火下像落满了碎金。她想起三日前在万松书院,大风为救落水孩童湿透了半幅衣袍,怀里却还揣着给她买的《江湖异闻录》,书页边角都被水渍洇出了皱痕。此刻他垂眸调试云母片的侧影被烛光拉得颀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而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那是她第一柄亲手打造的兵器,却觉得远不如眼前人眼中的光来得锋利。
“若是灯做成了,”她忽然压低声音,指尖蹭着灯罩边缘的毛边,“能不能陪我去断桥上试灯?听说子时的月光能把剑影投到湖面上。”话音未落,便见大风耳尖微微泛红,手里的云母片险些滑落,却又强装镇定地咳了声:“先把这盏的刀剑纹样勾完,你娘的莲子羹该凉了。”窗外的蔷薇花枝被风拂动,有片粉白花瓣恰好落在他发冠上,像谁偷偷缀上的糖霜。
烛火忽然晃了晃,醉梦熙瞥见大风发冠上那片蔷薇花瓣,伸手想替他取下,指尖却先触到他微烫的耳廓。他猛地一颤,手里的云母片“叮”地滑落在灯架上,惊得窗台上歇着的夜鹭扑棱棱飞起,翅尖扫落半片垂下来的紫藤花。
“你娘的莲子羹……”大风弯腰去捡云母片,发冠上的青玉簪却被醉梦熙束发的银狼首勾住,两人近在咫尺间,能看清彼此睫毛上沾着的烛火星子。她闻到他衣襟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方才在铁器铺沾的机油味,忽然想起今早撞见他蹲在井台边磨竹篾,晨光里他后颈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腕间缠着的绷带还渗着昨日替她修箭靶时蹭的血痕。
“方才在厨房,”她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指尖绞着狼牙手链,“二姐说你昨儿帮她给鸡搭窝,把新买的锦袍都勾破了。”话音未落,就见大风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边角磨圆的羊脂玉——那是他上月在典当行看见的,说雕工像极了她练剑时的模样。玉块触手生温,倒比她握了半夜的狼毫暖上许多。
窗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梆子声混着西湖的浪涛传来。醉梦熙忽然把羊脂玉塞回他掌心,抓起案上的狼毫往灯架上蘸金粉:“等这盏灯成了,要在灯座刻‘侠’字。”她说话时狼眼亮晶晶的,鼻尖的墨点被烛光染成琥珀色,“去年在灵隐寺,老和尚说侠字底下是个‘夹’,得夹着肝胆走江湖。”
大风替她扶稳灯架,指腹擦过她手背上的薄茧:“前儿你追着拐子跑过苏堤,回来时鞋底子都磨穿了,却把救下的女娃送回了家。”他忽然从腰带里抽出柄短匕——那是她送他的生辰礼,柄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风”字,“你说要闯荡江湖,可这江南水网纵横,夜里行船最怕迷了方向。”
金粉在灯罩上勾出剑穗的纹路,醉梦熙望着烛火里跳动的金线,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岳王庙,大风把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肩上,说江湖路远,先从制灯开始练着眼力。此刻他垂眸调试灯座机关的侧影被拉得老长,月白锦袍下摆扫过她散落的裙裾,而她悄悄把狼牙手链解下来,想系在灯架的铜环上——却在触到他指尖时,听见他低声说:“等灯亮了,我陪你去断桥上刻剑谱。”
檐角的铜铃忽然响了,碎玉般的声音里,有片紫藤花瓣落进未干的金粉里,像谁在江湖梦的边角,偷偷缀上了枚星子。
更漏滴到第四响时,醉梦熙忽然将狼毫往笔洗里一蘸,墨汁在清水中晕开,像极了大风眼中此刻漾开的笑意。他正用细锥在灯座底座刻字,月白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道去年替她挡箭时留下的疤痕,烛火下泛着淡粉色,倒比案头新插的蔷薇更显鲜活。
“昨儿在兵器铺,”她忽然用狼毫尾端戳了戳他手背,素白箭袖滑落露出半截缠着绷带的手腕——那是今早练剑时不慎扭伤的,“看见个走江湖的卖艺人,那把会转的流星锤倒像极了我们想做的灯轮。”话音未落,大风已放下刻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枚小巧的铜铃铛,正是她上月念叨着要给马鞭配的饰物。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落了起来,淅淅沥沥打在芭蕉叶上,与灯芯爆裂的“噼啪”声混作一团。醉梦熙盯着灯罩上那柄用金粉勾边的软剑,忽然想起三日前在破庙躲雨,大风把自己的斗笠扣在她头上,自己却淋得透湿,还笑着说江湖儿女本就该经风沐雨。此刻他指尖捏着铃铛往灯架上系,青玉簪在发间轻晃,倒让她想起说书人讲的侠客腰间悬的玉佩。
“若是灯做成了,”她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烛灰,狼眼在烛火下亮晶晶的,“要去孤山试灯。听说那里夜半常有剑客练剑,剑光能劈开湖面的雾。”大风系铃铛的手顿了顿,指腹蹭过她腕间的狼牙手链,忽然从袖中摸出块磨好的牛皮——那是他今早特意去皮货铺买的,说要给她做个新的箭囊。牛皮触手温热,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倒比她用了多年的旧囊柔软许多。
雨势渐大,打在窗棂上的声音像谁在轻轻叩门。醉梦熙忽然抓起案上的羊皮纸,上面用炭笔勾勒着改良后的灯架图,齿轮旁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狼头。她想起今早撞见大风在院子里对着木人桩练剑,用的正是她教他的“狼牙七式”,招式虽生涩,眼神却像极了她第一次猎到狼时的模样。此刻他垂眸看图纸的侧影被烛光映在窗纸上,与她画的狼头剪影叠在一处,倒像是谁在江湖的画卷上,偷偷描了两笔寻常岁月。
“你看这铃铛系在灯穗上,”大风忽然开口,指尖点着图纸上的狼头,“转动时发出的声响,能不能盖住夜行时的脚步声?”他说话时呵出的热气拂过她耳畔,惊得她手一抖,炭笔在狼头眼睛处多画了道弧线。而窗外的雨夜里,有盏未完工的防风灯静静立在案头,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在烛火中明明灭灭,像极了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竹篾与金粉,细细织进江南的春夜。
雨丝渐密成帘,打在窗棂的芭蕉叶上沙沙作响,烛火被风拂得明明灭灭,将醉梦熙素白襦裙上的暗纹狼头绣样映得忽隐忽现。她正用细毛刷给灯罩边缘的刀剑纹样扫金粉,狼眼专注时瞳仁会凝成琥珀色的光点,鼻尖新蹭上的墨痕被烛火镀成暖黄,倒像谁恶作剧点上的糖霜。
“方才去前院,”大风忽然将一块暖手的铜炉往她膝间推了推,月白锦袍袖口的银线竹纹擦过她垂落的发梢,“见你爹在教九妹认‘侠’字,墨砚都快磨穿了。”他指尖捏着片削得薄如蝉翼的云母片,正往灯架顶端的防风檐缝隙里嵌,指腹的薄茧蹭过云母片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是常年替她打磨兵器留下的痕迹。
醉梦熙手腕轻转,狼毫在灯罩上勾出剑穗的流苏,金粉随动作簌簌落在案头:“昨儿在书铺翻到《灯经》,说西域有种‘走马灯’,能借烛光转动映出人影。”她忽然放下笔,从匣底翻出半块碎玉——那是上月在断桥捡的,边角被磨得圆润,“若把这玉嵌在灯柱上,转动时会不会像剑刃反光?”
大风凑过身时,发冠上的青玉簪险些勾住她束发的银狼首,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寸许,能看清彼此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烛灰。他接过碎玉放在灯架齿轮旁比划,忽然低笑出声:“前儿你追着偷鱼的野猫跑过三个鱼塘,回来时靴筒里还淌着水,却把鱼护给了卖鱼的瞎眼婆婆。”话音未落,便见醉梦熙耳尖泛红,伸手去抢碎玉时,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练鞭时新添的红痕。
更夫敲过五更的梆子声混着西湖浪涛传来,醉梦熙望着灯罩上渐成雏形的刀剑金纹,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铁匠铺替她淬火长剑,火星溅在他月白衣摆上烧出细密的洞,他却笑着说这是“江湖的记号”。此刻他垂眸调试齿轮的侧影被烛光拉得颀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而她悄悄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那是他送的第一柄兵器,却觉得远不如他眼中映着的烛火温暖。
“等灯转起来,”她忽然用狼毫尾端戳了戳他手背,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练剑时的旧疤,“去宝石山试灯好不好?听说那里的石阶夜里会映出前人的剑痕。”大风捏着铜铃铛的手顿了顿,铃铛“叮”地轻响,惊飞了窗台上歇着的雨燕。他没说话,只是从袖中摸出条新制的牛皮鞭——鞭梢缀着她最爱的狼牙,却在递过来时,把自己的手也覆在了她手背上。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过雨雾,恰好落在案头未完工的防风灯上。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在晨光中闪着金粉的微光,而狼女与她的心上人还在低声商量着灯架的机关,仿佛这江南春夜里的烛火与雨丝,都将被细细织进那盏承载着江湖梦的灯影里,随齿轮的转动,在寻常岁月里刻下永不褪色的锋芒。
晨曦微露,第一缕金光穿透窗棂,恰好落在醉梦熙素白的箭袖上,将袖口绣着的暗纹狼头映得栩栩如生。她正用细针将最后一枚铜铃铛系在灯穗末端,狼眼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柔光,鼻尖那点顽固的墨痕被她用指尖蹭成了淡淡的月牙形。
“你看这铃铛系在剑穗纹样旁,”她忽然举起灯罩,让晨光透过宣纸,刀剑纹样的金粉在光影中流转,“起风时铃铛响,倒像剑刃破风的动静。”话音未落,大风已从袖中摸出一小团银线,指尖灵活地绕着线轴:“昨儿在锦绣坊见着的冰蚕丝,据说能承十斤力道不断。”他说话时,月白锦袍领口露出的锁骨处,有道极淡的齿痕——那是去年她练鞭失控时不慎留下的,此刻被晨光镀上金边,倒像谁用细笔描了道暖玉。
窗外传来二姐醉梦甜唤鸡的声音,“咯咯”的禽鸣混着远处西湖画舫的橹声,织成江南清晨独有的乐章。醉梦熙盯着灯架底座刻着的“侠”字,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岳王庙替她求的平安符,朱砂字迹已被汗水晕染,却还好好收在她的剑鞘里。此刻他垂眸穿银线的侧影被晨光勾勒得柔和,发冠上的青玉簪坠着颗露珠,是方才去院子里折蔷薇时沾上的。
“方才去厨房,”大风忽然将冰蚕丝穿过齿轮轴心,指腹蹭过她腕间的狼牙手链,“你娘让把莲子羹热一热,说你昨儿练剑到子时,该补补气血。”他顿了顿,从腰间解下个牛皮囊——那是她用旧的箭囊,被他缝补成了工具袋,此刻掏出枚磨得光滑的鹅卵石,“这是前儿在断桥捡的,你看能不能嵌在灯座当镇纸?”
鹅卵石触手微凉,上面却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狼头,显然是大风的手笔。醉梦熙忽然笑出声,狼耳发饰在晨光中轻轻抖动:“你这画功倒像九妹描红时的水准。”她说着便抢过石头,用狼毫在狼头眼睛处点了两点金粉,“等灯亮了,把这石头放在灯座下,就当是我的‘压寨之宝’。”
更远处传来私塾开蒙的诵读声,隐约是父亲醉合德在教《侠客行》。醉梦熙望着案头渐成雏形的防风灯,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在晨光与烛光的交织中明明灭灭,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路远,先从制灯开始”。此刻他正替她将狼牙手链系在灯架顶端,银狼首与铜铃铛碰撞出清越的声响,而她悄悄将那枚画着狼头的鹅卵石塞进他掌心,触到他因常年握剑而生的厚茧时,听见他低声说:“等辰时三刻,陪你去武馆试灯影练剑。”
檐角的雨珠恰好滴落,打在窗下的蔷薇丛中,惊起两只衔着草叶的麻雀。未完工的防风灯静静立在晨光里,素白的灯罩吸收着天地初开的微光,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竹篾、金粉与晨光,细细编织成能照亮前路的灯影,在这江南烟雨中,与寻常岁月里的刀剑声、铃铛响,共同谱成一支不谢的歌谣。
辰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铜钱似的光斑,醉梦熙正用细毛刷扫去灯罩上多余的金粉,素白襦裙下摆沾着几点墨渍,像不小心落上的蝶翅。她狼耳发饰随动作轻颤,露出后颈处那颗朱砂痣——大风总说那是她作为狼女的星芒,此刻却被垂落的发丝半掩,只在低头时若隐若现。
“你看这灯柱的机关,”大风忽然将一截削好的檀木轴递到她面前,木轴上用阴刻手法雕着流云纹,“若把牛筋弦系在这处,转动时能带动灯罩的刀剑纹样投影。”他说话时,月白锦袍袖口磨出的毛边擦过她手背,那里有道他替她挡暗器时留下的疤痕,如今已淡成浅粉色,却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窗外传来五姐醉梦红逗弄猫儿的笑声,混着前街糖画摊的铜锣响,织成江南市井独有的喧闹。醉梦熙接过木轴比划,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铁器铺为她打制箭头,火星溅在他发间,竟把一缕青丝烫成了卷曲的模样,他却笑着说这是“江湖火漆印”。此刻他垂眸调试齿轮的侧脸被阳光镀上金边,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倒让她想起说书人讲的侠客图里,那些隐在光影中的温柔眉眼。
“昨儿在万松书院,”她忽然用狼毫尾端戳了戳他手腕,指尖触到他常年握剑的厚茧,“看见个游学先生的灯笼,底座能拆成匕首。”话音未落,大风已从腰带里抽出柄短刃——正是她送他的生辰礼,柄上刻着的“风”字被摩挲得发亮,“我把灯座夹层加宽了,能藏你那柄淬毒的梅花针。”他说着便演示机关,檀木轴转动时发出“咔哒”轻响,惊得梁上燕子窝里探出几只雏鸟的脑袋。
更远处传来私塾孩童的背书声,抑扬顿挫地念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醉梦熙望着灯罩上用金粉勾勒的软剑纹样,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不只是刀剑,更是万家灯火”。此刻他正将她的狼牙手链系在灯穗末端,银狼首与铜铃铛碰撞出清越的声响,而她悄悄从袖中摸出块新磨的墨锭——那是她用第一次打猎换来的银钱买的,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熙”字。
“等灯成了,”她把墨锭塞进他掌心,狼眼在晨光中亮晶晶的,“去雷峰塔试灯好不好?听说那里的夕照能把剑影投到钱塘江面上。”大风捏着墨锭的手顿了顿,忽然低头笑起来,发冠上的青玉簪坠着的露珠恰好落在她手背上:“先把这盏的机关调好,你娘喊我们去吃莲子羹了。”他说话时,阳光正照在案头未完工的防风灯上,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闪着细碎金光,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檀木轴、牛筋弦和晨光,细细雕琢成能照亮人间烟火的灯影,在这江南春深里,与寻常巷陌的叫卖声、刀剑的清鸣,共同谱成一曲不熄的长歌。
巳时的日头爬上雕花窗棂,将案头的防风灯架镀上一层暖金。醉梦熙正用镊子将最后一片云母片嵌进灯柱夹层,素白箭袖下的小臂肌肉随动作微微起伏,腕间狼牙手链撞在木匣上,发出细碎的轻响。她狼眼微眯着对准光线,鼻尖那点顽固的墨痕被阳光照得透明,倒像落了片晒干的樱花瓣。
“你看这云母片嵌在剑纹背后,”大风忽然递过一盏小铜镜,月白锦袍下摆扫过她散落的裙裾,“烛光透过时,刀剑纹样会在墙上投出虚影。”他指尖捏着根牛筋弦,正在灯架轴心处绕出均匀的圈数,指腹的薄茧蹭过弦线时发出“滋滋”轻响——那是替她打磨弓弦时留下的痕迹。铜镜里映出他垂眸的侧影,发冠上的青玉簪坠着颗将化未化的露珠,恰好在她望过去时,滴落在她握镊子的手背上。
窗外传来三姐醉梦艾喂兔子的轻唤,“簌簌”的草叶声混着隔壁巷子篾匠铺的敲打声,织成江南午昼特有的韵律。醉梦熙接过铜镜比划,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破庙替她包扎伤口,撕下的衣襟布条上还留着她咬出的齿印,他却笑着说这是“狼女的封印”。此刻他调试机关的手指忽然顿住,因为她狼耳发饰不小心勾住了他的发带,两人近在咫尺间,能看清彼此睫毛上沾着的金粉细屑。
“昨儿在兵器铺,”她忽然用镊子尾端戳了戳他手腕,触到他脉门处因练剑而跃动的青筋,“看见个走江湖的卖艺人,他的灯笼能拆成三节棍。”话音未落,大风已从腰带暗袋里摸出枚铜哨——那是她去年追贼时遗落的,被他用红绳系在腰间,“我在灯座加了卡槽,能把你那柄短匕卡在里面。”他演示着机关,檀木轴转动时带动灯罩,刀剑纹样的金粉在阳光下流转,惊得梁上燕子衔着虫子扑棱棱飞过。
更远处传来私塾先生敲戒尺的声响,断断续续念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醉梦熙望着灯罩上用金粉勾边的长剑纹样,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路再远,总要先点亮脚下的方寸”。此刻他正将红绳系在她狼牙手链上,银狼首与铜哨碰撞出清越的声响,而她悄悄从袖中摸出颗糖渍梅子——那是今早二姐塞给她的,说吃了能让练剑的手更稳。
“等灯试完了,”她把梅子塞进他嘴里,狼眼在阳光下眯成琥珀色的月牙,“去苏堤看落日好不好?听说那里的柳影能把剑光衬得像流火。”大风含着梅子说话含糊不清,却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金粉,指腹擦过她耳廓时,听见她低声说:“其实……有你在的地方,比任何江湖都亮。”
檐角的风铃忽然响了,碎玉般的声音里,有片晒干的蔷薇花瓣落进灯座夹层,恰好盖在那个歪歪扭扭的“侠”字上。未完工的防风灯立在日头里,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闪着细碎金光,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云母片、牛筋弦和日光,细细酿成能照亮岁月的灯影,在这江南烟火里,与寻常巷陌的谈笑声、兵器的嗡鸣,共同谱成一首未完的俳句。
午时的日头正盛,透过天井照在西跨院的青石板上,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醉梦熙将狼毫搁在笔山上,素白襦裙前襟沾着几点金粉,像不小心打翻了星子。她正用软布擦拭灯罩上的墨迹,狼眼在强光下眯成琥珀色的细缝,鼻尖沁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沾着墨痕的肌肤上留下道透明的水迹。
“这金粉得用生漆固色,”大风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月白锦袍的领口已解开两颗盘扣,露出锁骨处那道浅粉色的旧疤,“昨儿在漆器铺讨的,掌柜说能保十年不褪色。”他说话时,发冠上的青玉簪被随意插在发髻里,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汗水濡湿后贴在肌肤上,倒让那双含笑的眸子显得越发清亮。瓷瓶打开时散出淡淡的松香味,与醉梦熙身上的墨香混在一处,在燥热的午昼里凝成股清冽的气息。
窗外传来九妹醉梦泠在荷塘边哼的渔歌,调子不成章法,却混着蛙鸣与蝉噪,织成江南夏日独有的喧闹。醉梦熙接过瓷瓶往金粉纹样上轻点,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烈日下替她修箭靶,汗水浸透了月白衣袍,却仍笑着说“侠女的兵器可不能钝了”。此刻他蹲在矮榻边调试灯座的机关,后颈的碎发被风微微吹起,露出那道她练鞭时不慎留下的浅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麦色。
“方才去前院,”她忽然用软布角擦了擦他汗湿的鬓角,指尖触到他发烫的肌肤,“爹在教学生们念‘十年磨一剑’,墨汁都快把砚台淹了。”话音未落,大风已握住她的手腕,将生漆均匀涂在刀剑纹样的边缘,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时,发出细微的摩挲声:“你那柄‘惊鸿’剑也该重新开刃了,等灯做好,我陪你去铁匠铺。”他说话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恰好落在她手背上,像谁用细笔描了道蝶翼。
更远处传来卖酸梅汤的梆子声,“笃笃”的声响混着前街茶馆的说书声,隐约能听见“侠女夜探府衙”的桥段。醉梦熙望着灯罩上渐渐凝固的金纹,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不是只有刀光剑影,还有给心上人递竹篾的春夜”。此刻他正将她掉落的狼牙手链系回腕间,银狼首贴着她的肌肤,凉丝丝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缩了缩手,却听见他低声说:“你娘炖了绿豆沙,在厨房冰着。”
檐角的风铃在穿堂风里轻响,惊飞了停在灯架上的蜻蜓。未完工的防风灯立在日头下,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被生漆固色后,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生漆、松烟和蝉鸣,细细封存在江南的夏日里,与寻常巷陌的叫卖声、兵器的嗡鸣,共同酿成一坛越陈越香的岁月酒。
未时的蝉鸣正聒噪,穿堂风卷着西湖水汽漫进窗棂,将醉梦熙素白襦裙上的暗纹狼头绣样吹得微微起伏。她正用细针将银线绣在灯罩边缘,狼眼专注时瞳仁凝成琥珀色的光点,鼻尖新沾的生漆被风一吹,泛出淡淡的松香。案头的绿豆沙已结了层薄冰,她却浑然未觉,只盯着针尖下渐渐成形的剑穗纹样——那是用大风送的冰蚕丝绣的,在光影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银线绣边得用回针,”大风忽然从身后递过盏放大镜,月白锦袍下摆扫过她散落的发辫,“昨儿在绣坊见苏绣师傅用这法子,纹样十年都不会松。”他说话时,指尖蹭过她后颈的朱砂痣,那里还留着今早练剑时被汗水濡湿的痕迹。放大镜的铜框磨得光滑,显然是他特意从书房取来的,此刻映出他垂眸的侧影,发冠上的青玉簪不知何时换成了木簪,说是“免得勾到你的狼耳发饰”。
窗外传来六姐醉梦兰逗弄仓鼠的轻笑,“吱吱”的鼠叫声混着巷口糖画师傅的吆喝,织成江南午后特有的慵懒调子。醉梦熙接过放大镜比划,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夜市替她赢走马灯,额头被灯笼穗子扫出红痕,却笑着说“侠女的灯就得配侠气的把戏”。此刻他蹲在矮榻边调整灯架角度,袖口磨出的毛边擦过她的裙摆,露出里面绣着的狼爪暗纹——那是她趁他熟睡时偷偷绣的,说是“替你招来江湖好运”。
“方才去厨房,”她忽然用针尖挑起一缕冰蚕丝,触到他递过来的银线轴,“二姐说你昨儿帮她给鸡搭凉棚,把新做的汗巾都勾破了。”话音未落,大风已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边角磨圆的墨玉——那是他在玉器铺的废料堆里捡的,说“瞧着像你练剑时的狠劲儿”。墨玉触手生凉,却被他握得温热,倒比案头的冰镇绿豆沙更解暑气。
更远处传来私塾先生摇铃铛的声响,断断续续是孩童们念《侠客行》的调子。醉梦熙望着灯罩上用银线勾勒的长剑纹样,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路长,先把灯座的机关练熟”。此刻他正将墨玉嵌进灯座凹槽,指腹蹭过她腕间的狼牙手链,而她悄悄把绣了一半的灯穗塞进他掌心,触到他因常年握剑而生的厚茧时,听见他低声说:“等申时雨落,陪你去湖边试灯影。”
檐角的铜铃忽然响了,碎玉般的声音里,有片晒干的茉莉花瓣落进未完工的灯座夹层,恰好盖在那道歪歪扭扭的“风”字刻痕上。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银线、墨玉和蝉鸣,细细缝进江南的夏日时光里,与寻常巷陌的谈笑声、兵器的嗡鸣,共同谱成一支未完的月令小曲。
申时的云絮渐渐漫过西湖,将日头遮得半明半暗,穿堂风里带着雨前特有的湿润气息。醉梦熙将最后一根冰蚕丝穿过灯穗,素白襦裙的下摆不知何时沾了片墨玉碎屑,在暮色里泛着幽光。她正用软布擦拭灯罩上的银线剑纹,狼眼在阴翳中愈发明亮,鼻尖那点生漆已干透,留下浅淡的松香印记。
“这灯穗得用蜡封边,”大风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月白锦袍的前襟别着枚狼爪形状的木扣——那是她用练剑削下的废木刻的,“昨儿在蜡烛铺学的法子,浸过蜡的丝线十年不断。”他说话时,发间的木簪被风吹得轻晃,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露出眉骨处那道替她挡石子时留下的疤痕,在阴云下泛着淡粉色。陶罐打开时溢出蜂蜡的甜香,与案头未动的绿豆沙气息混在一处,竟生出几分江湖烟火的暖意。
窗外传来四姐醉梦青逗弄青蛇的低语,“嘶嘶”的蛇信声混着前街伞铺收摊的吆喝,织成江南雨前特有的绵密韵律。醉梦熙接过陶罐将灯穗浸入蜡液,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雷峰塔下替她修伞,指尖被竹骨扎出细孔,却笑着说“侠女的行头怎能漏雨”。此刻他蹲在矮榻边调整灯座的齿轮,袖口的狼爪暗纹被风掀起,露出小臂上她练鞭时不慎抽中的红痕,像道新鲜的朱砂痣。
“方才去前院,”她忽然用蜡封好的灯穗轻扫他手背,触到他因调试机关而发烫的肌肤,“爹在教学生们刻‘义’字,刻刀都快磨平了。”话音未落,大风已握住她的手腕,将蜂蜡均匀涂在银线边缘,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你那柄匕首的鞘口该换牛皮了,等灯试完,我陪你去皮货铺。”他说话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浓重的阴影,恰好落在她腕间的狼牙手链上,让银狼首的眼睛在阴翳中闪了闪。
更远处传来卖油纸伞的梆子声,“笃笃”的声响混着茶馆里的说书人拍醒木的脆响,隐约能听见“侠女雨夜救孤”的桥段。醉梦熙望着灯罩上被蜡封固的银线纹样,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再大,也得先学会给心上人暖手”。此刻他正将她掉落的狼耳发饰别回发间,木簪与银狼首碰撞出清越的声响,而她悄悄把浸过蜡的灯穗塞进他掌心,触到他因常年握剑而粗糙的指腹时,听见他低声说:“瞧,东边的云裂开了,正好试灯。”
檐角的铜铃在雨前的风中急响,惊飞了停在灯架上的雨燕。未完工的防风灯立在窗前,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被蜂蜡封固后,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蜂蜡、木扣和雨意,细细封存在江南的雨季里,与寻常巷陌的叫卖声、兵器的嗡鸣,共同谱成一支待续的江湖谣。
酉时的雨丝终于落了下来,淅淅沥沥打在芭蕉叶上,将醉梦熙素白襦裙的袖口洇出淡淡的水痕。她正用镊子将最后一颗夜光石嵌进灯座凹槽,狼眼在雨幕中泛着琥珀色的微光,鼻尖沾着的蜡渍被雨前的湿气软化,像点了颗透明的糖霜。案头的绿豆沙早已化了冰,她却浑然未觉,只盯着夜光石与银线剑纹交映的光——那是大风跑了三家铺子才寻来的“星月砂”,说能让灯影在夜里亮如白昼。
“这夜光石得用桐油固牢,”大风从廊下进来,月白锦袍的肩头洇着雨痕,发间的木簪换作了竹制狼首簪——那是她用吃剩的甘蔗渣刻的,“方才问了隔壁的老漆匠,说混着松脂能保三年不暗。”他说话时,指尖蹭过她后颈的朱砂痣,那里还留着方才调试机关时的温热。桐油的香气混着雨水的腥甜,在西跨院的廊下织成层朦胧的纱,让他鬓角的雨珠看起来像缀了串细碎的珍珠。
窗外传来七姐醉梦紫逗弄狐狸的轻笑,“嗷嗷”的兽鸣声混着巷口卖馄饨的梆子响,织成江南雨夜特有的温润调子。醉梦熙接过桐油小罐,忽然想起三日前大风在雨夜替她追贼,浑身淋透却把斗笠全扣在她头上,自己额发滴下的水珠落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却带着暖意。此刻他蹲在矮榻边点燃灯座下的熏香,淡青色的烟缕顺着机关缝隙上升,在灯罩上的银线剑纹间流转,惊得梁上燕巢里的雏鸟探出头来。
“方才去厨房,”她忽然用镊子尾端戳了戳他沾着雨渍的肩头,触到他里衣下温热的肌肤,“娘说你昨儿帮隔壁王婆婆修屋顶,把新做的蓑衣都划破了。”话音未落,大风已握住她的手腕,将桐油均匀涂在夜光石边缘,指腹蹭过她腕间的狼牙手链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你那柄流星锤的绳结该换了,等灯亮了,我陪你去布庄挑牛筋绳。”他说话时,睫毛上的雨珠恰好滴落,在她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水迹,像谁用淡墨描了朵梅花。
更远处传来私塾先生摇铃铛的声响,断断续续是孩童们念“路见不平”的调子。醉梦熙望着灯罩上被桐油封固的银线纹样,忽然想起昨夜大风说的“江湖再黑,有灯就能照见人心”。此刻他正将她的狼耳发饰别在灯架顶端,竹狼首与银铃铛碰撞出清越的声响,而她悄悄把嵌好夜光石的灯座塞进他掌心,触到他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指腹时,听见他低声说:“听,雨小了,去湖边试灯吧。”
檐角的铜铃在雨雾中轻响,惊飞了停在灯架上的雨蝶。已完工的防风灯立在廊下,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被桐油与夜光石映得透亮,仿佛某个狼女的江湖梦,正被心上人用桐油、星月砂和雨声,细细点亮在江南的雨夜里,与寻常巷陌的谈笑声、兵器的嗡鸣,共同谱成一支永不熄灭的江湖夜曲。
酉时末的雨脚渐疏,醉梦熙捧着完工的防风灯跨出廊下,素白襦裙下摆扫过青石板上的水洼,映出灯罩上刀剑纹样的碎影。大风紧随其后,月白锦袍肩头搭着她的狼毛斗篷,发间竹狼首簪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两人踩着残雨往西湖边去时,灯架齿轮在风中发出“咔哒”轻响,铜铃铛与狼牙手链撞出清越的和鸣。
“你看这夜光石嵌在剑穗下,”醉梦熙停在垂杨树下,将灯举过头顶,暮色里的银线剑纹泛着淡蓝荧光,“像不像说书人讲的‘冷月照孤剑’?”话音未落,大风已替她系好斗篷领口,指尖擦过她冻得微红的耳垂:“方才在厨房偷塞了暖手炉,你娘炖的莲子羹还温在灶上。”他说话时,雨丝在发间凝成细碎冰晶,落进灯架缝隙里,倒让夜光石的光芒多了几分剔透。
断桥残雪的石碑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醉梦熙刚踏上桥板,灯架忽然“咔哒”一声转动起来。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在暮色与夜光石的映照下缓缓流转,金粉勾勒的剑穗仿佛真的破风而动,在潮湿的空气里投下晃动的虚影。大风低笑出声,从袖中摸出火折子点亮灯芯,橘黄烛火与淡蓝荧光交织,竟在桥面上映出满湖碎金般的剑影。
“这机关比铁匠铺的走马灯还妙!”醉梦熙握灯的手微微发颤,狼眼在光影中亮得惊人,“去年在灵隐寺许愿要做江湖第一侠女,原来灯亮了就能看见剑路。”她忽然想起十三岁在北山猎狼时,雪地里的剑影也是这般晃眼,却远不及此刻烛火映着心上人含笑的眉眼温暖。大风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指腹蹭过她鼻尖的蜡渍:“你爹说‘侠’字底下是‘夹’,得夹着烟火气走江湖。”
湖面忽然漂来盏荷花灯,灯影里映着五姐醉梦红逗猫的侧影。醉梦熙望着满湖晃动的灯影,忽然将防风灯递给大风,从腰间拔出短匕——那柄刻着“熙”字的匕首在夜光石下泛着冷光,却在她挥出时,与灯影里的剑纹重叠成完美的弧线。大风低笑一声,随手折下根柳枝替她对招,月白锦袍在雨雾中划出流畅的弧,柳枝尖端竟恰好点在灯影里长剑的剑脊上。
“还记得去年在岳王庙,”他柳枝一挑,卷落她鬓边的雨珠,“你说要做行侠仗义的狼女,却把偷来的点心分给了乞丐。”烛火忽然晃了晃,醉梦熙收匕时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衣襟上的皂角香:“那你还不是把攒了三月的银钱,全买了我的断刃剑。”话音未落,两人忽然听见桥那头传来九妹醉梦泠的笑闹,伴着竹篙点水的轻响,竟是全家人划着画舫来寻他们。
画舫上的羊角灯笼次第点亮,大姐醉梦香的黄色衣摆、二姐醉梦甜的橙色裙裾在光影里明明灭灭。醉合德先生站在船头捋须轻笑,林秀琪夫人捧着食盒探出身:“瞧瞧这灯影剑舞,倒比戏班子的杂耍还好看!”大风接过醉梦熙的短匕,替她将防风灯挂在画舫的雕花柱上,素白灯罩上的刀剑纹样在满湖灯影中流转,与家人的谈笑声、画舫的橹声混在一处,织成江南春夜最温柔的江湖。
醉梦熙倚着船舷看灯影,忽然发现灯罩内侧不知何时多了行细字——是大风用炭笔写的“狼女踏灯行,江湖月正明”。她指尖蹭过那行字,狼眼在烛火下泛起水光,却被大风悄悄握了手。画舫穿过苏堤桥洞时,防风灯的光影恰好投在水面,与天上初升的月牙交叠成刃,而她望着心上人眼中的灯影,忽然觉得这江南烟雨中的寻常岁月,早已是比任何江湖梦都更锋利的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