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偷糖

    巷尾青石板上,梳着总角的洛君趁卖糖老汉转身时,飞快将一块裹着苇叶的麦芽糖塞进觅如袖中,素兰色衣摆随她踮脚凑近的动作轻晃,两人鼻尖蹭着鼻尖压低笑声,甜浆从糖块缝隙溢出,粘住了青梅竹马最温软的时光。

    巷陌深处,梳着双丫髻的洛君趁卖糖翁低头称秤时,将一块裹着苇叶的麦芽糖飞快塞进觅如素兰色的袖袋里,她垂眸时鬓边绒发轻颤,两人蹲在青石板后捂着嘴笑,糖块的甜香混着蝉鸣,悄悄粘住了竹马绕床弄青梅的旧时光。

    时值暮春,江南宛城的风里还浮着柳絮与蔷薇的甜香。西子湖畔的醉府后巷铺着青润的石板,日光透过墙垣上攀附的木香花,在地上筛出碎金似的光斑。卖糖老汉的铜钲声“当啷”响过街角时,梳着双环髻的洛君正蹲在墙根下,靛青色直裰的下摆扫过石缝里钻出的三叶草。他鼻尖沁着细汗,乌亮的眼珠盯着斜对面糖担上黄澄澄的麦芽糖,见老汉低头往竹筐里捡铜钱,便像只灵猫似的蹿过去,指尖拈起一块裹着苇叶的糖块。

    “觅如!”他压低嗓子唤道,回头时正看见那个穿素兰色襦裙的小姑娘踮着脚凑过来。觅如的衣摆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随着动作轻轻晃荡,鬓边一支银箔小蝉发钗也跟着颤巍巍的。她生得一双杏眼,此刻因紧张睁得溜圆,粉扑扑的脸颊鼓着气,像只藏食的小兽:“快点快点,老汉要转过来了!”

    洛君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将糖块往她宽宽的袖袋里一塞。苇叶边缘蹭过她腕间系着的红绳,那是去年端午母亲给她系的辟邪绳,如今已洗得发白。觅如刚想缩回手,忽听得老汉咳嗽一声,吓得浑身一激灵,素兰色的衣袖扫到旁边的泥瓦罐,“当啷”一声脆响。

    “哪个小猢狲!”老汉扬起布满皱纹的脸,手里的铜勺叮当作响。洛君眼疾手快,一把将觅如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却挺了挺小小的胸膛,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伯翁,方才是猫跑过撞翻了罐子!”

    觅如躲在他背后,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素兰色的裙角绞在手指间。她偷偷掀开洛君的衣角张望,见老汉眯着眼瞧了瞧,又低头拨弄起糖块,这才松了口气。洛君感觉到背后的动静,悄悄往后递了递手,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掌心,便将她的手指勾住,往巷子深处跑。

    木香花的影子在他们身上晃呀晃,觅如的素兰色襦裙拂过墙角的青苔,洛君的靛青直裰扫落几片粉白的花瓣。跑到巷口那棵老槐树下,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觅如靠在树干上,看着洛君从她袖袋里摸出那块麦芽糖,苇叶上还沾着些细小的糖霜。

    “快吃,”洛君将糖块塞进她手里,自己则抹了把汗,笑得露出酒窝,“方才可真险,差点就被伯翁抓住了。”

    觅如捏着黏糊糊的苇叶,指尖传来甜腻的触感。她抬眼看洛君,见他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脸上还沾着点泥灰,却笑得像夏日里最亮的阳光。她忽然觉得心里甜甜的,比这麦芽糖还要甜。于是她掰下一小块糖,递到洛君嘴边:“你也吃。”

    洛君张口含住,眼睛弯成了月牙:“真甜!”

    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卖花女的吆喝声,还有隐约的蝉鸣。觅如看着洛君嘴角沾着的糖霜,忍不住伸出袖子想替他擦,却又不好意思地缩回手,低头盯着自己素兰色的裙角,耳尖却悄悄红了。洛君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惹得她像只受惊的小兽般抬起头,杏眼里满是嗔怪:“别揉,娘亲刚给我梳的髻!”

    “好好好,不揉,”洛君笑着举手投降,目光却落在她手里的麦芽糖上,“剩下的咱们留着慢慢吃,等明日再去巷口瞧瞧,伯翁说不定还来。”

    觅如点点头,将剩下的糖块小心翼翼地裹回苇叶里,塞进袖袋深处。素兰色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仿佛藏着整个春天的甜蜜。她看着洛君,见他正仰头望着树上的鸟巢,阳光勾勒出他少年清俊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春天,似乎因为这块偷偷藏起的麦芽糖,而变得格外悠长而温柔。

    日头渐渐西斜,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老长。觅如捏着袖袋里的麦芽糖,指尖隔着苇叶都能感受到那黏腻的甜意,忍不住悄悄摩挲着糖块棱角。洛君忽然拽了拽她的衣袖,下巴往巷口努了努:"看,是你家三姐!"

    果然见穿绿罗裙的醉梦艾挎着竹篮走来,裙摆上绣的白兔捣药纹样随着步子轻轻跃动。她眼尖,一眼瞧见槐树下的两人,便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桑葚:"又在这儿躲懒?娘让我寻你们回家吃饭呢。"说着走近了些,鼻尖微动:"哪来的甜香?莫不是又偷买了糖?"

    觅如吓得往洛君身后缩了缩,素兰色的裙角扫到洛君的裤脚。洛君却挺了挺胸脯,像只护崽的小公鸡:"三姐莫要冤枉人,是方才风吹过糖担,沾了点香气罢了。"他嘴上说着,手却偷偷在背后比了个"嘘"的手势,指尖蹭到觅如袖袋上鼓起的小包。

    醉梦艾挑眉一笑,故意板起脸:"哦?是吗?那我可要搜上一搜。"说着作势要去掀觅如的袖子,吓得小姑娘连连后退,素兰色的襦裙绊到树根,险些摔倒。洛君眼疾手快扶住她,自己却撞在树干上,"哎哟"一声引得醉梦艾噗嗤笑出声。

    "逗你们玩呢,"她放下竹篮,从里面拿出几颗紫黑的桑葚递给两人,"快些回家吧,今日晚饭有荷叶粥。"觅如接过桑葚,指尖染了紫渍,偷偷看了眼洛君,见他正把桑葚往嘴里送,嘴角沾了紫红的汁液,像只偷喝了葡萄酒的小兽。

    三人往醉府走时,路过卖糖老汉的担子。老汉正收拾着糖锅,铜钲挂在担头叮当作响。觅如下意识攥紧了袖袋里的麦芽糖,生怕被老汉瞧见。洛君却像是没事人似的,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别怕,伯翁这会儿忙着呢。"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惹得觅如脸颊发烫,素兰色的面纱都遮不住泛起的红晕。

    刚走到醉府门口,就听见二姐醉梦甜在院里喊:"阿如、洛君,快来帮我拣豆子!"只见穿橙衣的姑娘坐在葡萄架下,竹筛里的黄豆堆得像座小山。洛君立刻应了声,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却被觅如拉住了衣角。她悄悄把他拽到影壁后,从袖袋里掏出那块麦芽糖,苇叶上已经沁出些糖油:"快吃,一会儿该被二姐发现了。"

    洛君接过糖块,掰了一半递给她,自己咬下另一半。麦芽糖在舌尖化开,甜得人心里发腻,还带着点苇叶的清香。觅如小口小口地吮着,看着洛君吃得满脸都是糖霜,忍不住掏出帕子想替他擦,却又想起方才三姐的话,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只低头盯着自己素兰色的裙摆,看上面绣的兰草花纹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

    洛君却像是没察觉她的窘迫,舔了舔嘴角的糖霜,忽然指着她的头发笑:"觅如,你头发上有片花瓣。"说着伸手替她摘下那片木香花,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发丝,痒得她缩了缩脖子。阳光从葡萄架的缝隙里漏下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连那点黏腻的糖渍都闪着细碎的光。

    院里传来醉梦甜催他们的声音,洛君应了声,却悄悄将觅如的手牵得更紧了些。素兰色的衣袖与靛青色的直裰交叠在一起,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仿佛将那巷尾偷来的甜蜜时光,都悄悄藏进了这江南的暮色里。

    两人牵手进了院门,葡萄架下的醉梦甜正将拣好的黄豆倒进竹簸箕,橙黄色衣袖扫过竹筛边缘,惊起几点豆尘在光柱里浮沉。她眼尖瞧见洛君嘴角未擦净的糖渍,故意把簸箕磕得咚咚响:"方才在巷口闻见糖香,原是你们俩偷嘴了?"

    觅如惊得松开洛君的手,素兰色裙摆蹭到廊下的青石板,鬓边银蝉发钗险些晃落。洛君却伸手挡在她身前,指尖蹭过自己嘴角才觉黏腻,索性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二姐好鼻子,方才见卖糖伯翁的糖块快化了,我帮觅如分着吃呢。"

    醉梦甜放下簸箕起身,橙衣上绣的秋葵纹样在暮色里泛着暖光。她走到两人面前,忽然伸手捏了捏觅如的脸颊:"小馋猫,也不知随了谁。"觅如被捏得脸颊发烫,素兰色面纱下的唇瓣抿成月牙,偷眼瞧洛君时,见他正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耳根却红得像熟透的桑葚。

    "好了好了,快去洗手吃饭,"醉梦甜笑着松开手,指了指井台边的铜盆,"娘今日熬的荷叶粥,配了酱菜和蒸芋头。"洛君立刻应了声,拽着觅如往井台跑,素兰色襦裙与靛青直裰的衣摆扫过墙角的薄荷丛,惊起几只绿头苍蝇嗡鸣着飞向暮色。

    铜盆里的井水映着渐渐沉下去的夕阳,觅如蹲在井台边洗手,素兰色的衣袖挽到小臂,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洛君蹲在她旁边,用木勺舀水往她手上浇,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她鬓边的绒发。"慢点!"觅如嗔怪着躲开水花,却见他指尖沾着的糖渍被井水冲开,在水面漾开一圈甜腻的涟漪。

    "明日还去巷口等伯翁吗?"洛君忽然低声问,木勺在水盆里搅出圈圈波纹。觅如擦手的动作顿了顿,看着水面里自己素兰色的倒影,鬓边银蝉发钗的影子随着波纹晃动:"可...可上次差点被发现..."

    "不怕,"洛君把木勺往盆里一放,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觅如的裙角,"我瞧着伯翁今日收摊时,竹筐里还剩好多糖块呢。"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两颗星星,"等明日我帮你再偷一块,藏在你常放绣花针的那个陶盒里,保准谁也发现不了。"

    觅如抬眼看他,见夕阳的金辉正落在他发顶,将双丫髻上的青色发带染成暖橘色。她想起方才巷尾藏糖时,他指尖触到自己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井台边的风都带着甜味。于是她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绞着素兰色的裙角,看绣在裙裾上的兰草花纹被暮色浸得发暗。

    "觅如!洛君!吃饭了!"正厅传来母亲林秀琪的喊声,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声调。两人应了声起身,洛君抢先一步替她拿起搭在井台边的帕子,素白的帕子上绣着淡青色的兰草,与她素兰色的襦裙相映成趣。

    走过穿堂时,觅如忽然想起袖袋里剩下的半块麦芽糖,不知何时已被体温焐得发软。她悄悄摸了摸,苇叶的纹理隔着衣料传来熟悉的触感,忍不住侧头看洛君。他正仰头数着房檐下的燕子窝,靛青色直裰的后摆扫过墙角的青苔,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交缠在一起,像极了袖袋里那块渐渐融化的麦芽糖,甜得化不开。

    正厅的竹帘被晚风掀起一角,林秀琪系着月白围裙从灶台前转身,鬓边银梳映着油灯微光。桌上的荷叶粥盛在青花海碗里,浮着碎绿的荷叶渣,酱菜坛子敞着口,酸香混着粥气在暮色里漫开。洛君刚坐下就抓起个蒸芋头,烫得直呵气时,忽听门外传来铜钲声——卖糖老汉竟从醉府后巷穿了过来。

    觅如捏着白瓷调羹的手猛地收紧,素兰色衣袖蹭到碗沿,溅出几点粥星。洛君却把芋头往碗里一放,乌亮的眼珠滴溜溜转,趁醉合德低头吹粥的当口,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觅如的裙角。她垂眸看见他藏在桌下的手比了个"偷"的手势,袖口沾着的糖霜在油灯下闪着细亮的光。

    "爹,我去后园喂兔子。"觅如忽然站起身,素兰色襦裙扫过椅腿发出轻响。醉合德"嗯"了声没抬头,林秀琪却从围裙兜里摸出块帕子递给她:"仔细别让露水沾了衣裳。"洛君见状也跟着站起来:"先生,我帮觅如提兔草吧。"醉合德这才抬眼,见他鼻尖还沾着芋头渣,忍不住笑骂:"毛手毛脚的,快去快回。"

    两人溜到后园时,卖糖老汉的铜钲声正停在篱笆墙外。洛君踩着石磨踮脚张望,靛青直裰的下摆扫过墙根的蟋蟀草。觅如躲在他身后,素兰色面纱被夜风吹得扬起,露出小巧的下巴——只见老汉正蹲在地上整理糖担,竹筐里的麦芽糖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你瞧,"洛君压低声音,指尖戳了戳篱笆缝,"伯翁把糖块堆在最上头呢。"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在夜色里凝成小雾,忽然抓住觅如的手往篱笆缝里送:"你伸进去摸摸,看能不能够着。"觅如吓得想缩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素兰色的衣袖滑到肘弯,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

    "我...我够不着..."她的声音发颤,指尖刚碰到苇叶就像触电般缩回。洛君急得直跺脚,石磨上的青苔被他踩得簌簌掉渣。忽然他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个弹弓——那是前日用桑树枝做的,弓弦上还缠着觅如给他缝补的蓝布条。

    "看好了!"他将弹弓拉成满月,瞄准竹筐边缘的糖块。觅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素兰色的裙角被自己绞得发皱。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弹丸击中糖块侧面,裹着苇叶的麦芽糖骨碌碌滚到筐沿,眼看就要掉下来。

    "快接!"洛君低吼一声,觅如下意识张开袖袋。糖块正好落进她素兰色的袖袋里,沉甸甸的坠得衣袖往下一沉。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老汉咳嗽一声:"哪个小贼在捣乱?"洛君眼疾手快拽着觅如躲到石磨后,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连觅如袖袋里鼓起的糖块轮廓都看得清清楚楚。

    篱笆墙外传来老汉拄着拐杖走动的声音,每一步都像踩在觅如心上。她屏住呼吸靠在洛君怀里,闻见他靛青直裰上淡淡的皂角香,还有...袖袋里渐渐融化的麦芽糖甜香。洛君的手轻轻覆在她背上,指尖隔着素兰色的衣料微微颤抖,却低声在她耳边说:"别怕,伯翁眼神不好..."

    夜风穿过篱笆缝隙,吹得墙角的蟋蟀草沙沙作响。觅如抬眼看洛君,见月光正落在他紧抿的唇线上,额前碎发被冷汗濡湿。她忽然觉得心里不再害怕,反而有点想笑——就像小时候偷藏他送的贝壳时那样,又紧张又甜蜜。于是她悄悄从袖袋里摸出糖块,隔着苇叶捏了捏,果然软得快要化了。

    "给。"她把糖块塞进洛君手里,自己留了小半块。两人蹲在石磨后,借着月光小口吮着麦芽糖,甜浆从苇叶缝隙渗出,沾在指尖都黏糊糊的。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觅如看着洛君嘴角的糖霜,忽然觉得这江南的夏夜,因为这块偷来的麦芽糖,而变得格外悠长而温柔。

    更夫的梆子声渐远,篱笆墙外传来老汉拄杖离开的脚步声,笃笃声在寂静的巷弄里拖得老长。洛君攥着半块麦芽糖探出头,见糖担的黑影转过弯角,才松开攥着觅如衣袖的手,指腹还留着素兰色衣料的纹路。“走!”他拽着她绕到前院,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像两尾追逐嬉戏的鱼。

    刚到葡萄架下,就见醉梦熙抱着柄木剑从月亮门闯进来,白色劲装下摆沾着草屑。“好啊你们!”她把木剑往石桌上一磕,剑柄上系着的红绸穗子哗啦啦响,“方才在后园鬼鬼祟祟,是不是又去偷糖了?”觅如吓得往洛君身后缩,素兰色襦裙蹭到他沾满泥点的裤脚,袖袋里的糖块因跑动撞得小臂发痒。

    洛君却把剩下的麦芽糖往醉梦熙眼前一递,故意扬高下巴:“八姐要是告诉先生,这糖就不给你尝了。”醉梦熙挑眉抢过糖块,雪白的牙齿咬下一大口,糖丝拉得老长:“谁稀罕!”话虽如此,却眯着眼咂摸滋味,木剑上的红穗子扫过觅如鬓边,惊得银蝉发钗晃了晃。

    “都在这儿做什么?”林秀琪端着一盘桂花糕出来,月白围裙上沾着面粉。她看见洛君手里的糖纸,又看看觅如袖袋上的糖渍,故意板起脸:“明日去私塾,让你爹罚抄《弟子规》十遍。”洛君吐了吐舌头,趁她转身时偷偷对觅如眨眼睛,靛青直裰的后摆扫过石桌上的桂花糕,沾了几粒金黄的碎屑。

    觅如跟着洛君溜进东厢房时,窗纸上正映着溶溶月色。洛君熟门熟路地摸出床底下的陶盒,那是觅如藏绣花针的地方,盒盖上刻着缠枝莲纹,边角磨得发亮。“快放进去!”他掀开盒盖,里面果然躺着半块没吃完的麦芽糖,苇叶上凝着糖霜,像落了层薄雪。

    觅如把新偷的糖块轻轻放进去,两块糖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她忽然想起去年冬日,洛君也是这样把偷来的糖藏进陶盒,却被家里的猫叼走了盖子。“小心被三姐的兔子啃了。”她忍不住提醒,指尖蹭到陶盒边缘的糖渍,黏糊糊的像某种秘密的封印。

    洛君却趴在桌上笑,额前碎发扫过砚台:“兔子只吃菜叶,才不稀罕糖呢。”他说着拿起笔,沾了墨在纸上涂鸦,靛青衣袖扫过砚台,溅起几点墨星子。觅如凑过去看,见他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穿素兰色裙子,一个穿靛青直裰,手里都举着块麦芽糖。

    “你画的什么呀!”觅如忍不住笑,素兰色的衣袖拂过纸面,把墨点晕成淡淡的云纹。洛君却把画纸往她面前一推,眼睛亮晶晶的:“给你!等我们长大了,就拿着这画去跟伯翁换糖吃,换好多好多块,把陶盒都装满!”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明明灭灭。觅如看着纸上的小人,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比麦芽糖还要甜。她伸手去拿桌上的桂花糕,指尖却碰到洛君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洛君咳了声,把桂花糕推到她面前,自己却抓起块砚台边的糖纸闻了闻,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杨梅。

    窗外的木香花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筛出碎银似的光斑。觅如咬着桂花糕,看着洛君趴在桌上描那两个小人,靛青直裰的领口露出细瘦的脖颈,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春夜,因为陶盒里藏着的两块麦芽糖,而变得格外绵长而温柔。她悄悄摸了摸袖袋里残留的糖渍,素兰色的衣料下,仿佛还藏着整个童年的甜蜜时光。

    次日清晨,晨光透过窗棂照在陶盒上,两块麦芽糖在苇叶间泛着温润的光。觅如正对着铜镜梳髻,素兰色襦裙的领口露出半截红绳——那是去年端午的辟邪绳,如今已洗得发白,却被她悄悄系在了贴身的里衣上。洛君趴在桌上打盹,靛青直裰的前襟沾着昨晚的桂花糕碎屑,手里还攥着那张画着小人的纸。

    "快起来,爹要去私塾了。"觅如用木梳轻敲他的脑袋,银蝉发钗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洛君惊醒时撞翻了砚台,墨汁溅在素兰色的裙角上,晕开一小团深青的痕迹。"呀!"觅如惊呼着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温热的指尖蹭过她腕间的红绳:"我帮你洗!"

    两人蹲在井台边时,醉梦艾挎着竹篮从月洞门走来,绿罗裙上的白兔纹样被晨露沾得发亮。"又在胡闹什么?"她放下篮子,从里面拿出块皂角,"瞧这墨渍,怕是洗不掉了。"觅如低头看着裙角的污渍,素兰色的衣料上那团深青像朵倔强的花,心里却莫名有些欢喜——这是洛君弄上去的呢。

    洛君却抢过皂角在裙摆上猛搓,靛青直裰的袖子卷到肘弯,露出小臂上被弹弓勒出的红印。"都怪我..."他声音发闷,忽然抬头看见觅如鬓边的银蝉发钗,"等我赚了钱,给你买支金的,比这个好看十倍!"觅如扑哧笑出声,晨风吹起她的素兰色面纱,露出小巧的鼻尖:"我才不要金的,银的就很好。"

    正说着,卖糖老汉的铜钲声又从巷口传来。洛君立刻跳起来,靛青直裰的后摆扫过井台边的水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醉梦艾的裙角。"慢些跑!"觅如在他身后喊,却见他已像只小兽般蹿出了院门,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双丫髻上的青色发带在风里飘呀飘。

    她跟着跑到巷口时,洛君正蹲在卖糖担前,手里捏着几个铜板——那是他替人抄书攒下的。老汉笑眯眯地称着糖块,铜秤砣在晨光里晃出金色的弧线。"伯翁,要最大的那块!"洛君仰着小脸,乌亮的眼珠映着糖块的光泽。觅如躲在墙后,素兰色的裙角扫过墙角的蒲公英,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直跳。

    "给你。"洛君跑回来时,手里捧着块裹着新苇叶的麦芽糖,比昨晚偷的那块大上一倍。糖块在阳光下透明得像琥珀,边缘还挂着拉丝的甜浆。觅如接过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比糖块还要暖。"你哪来的钱?"她小声问,素兰色的衣袖擦过他额角的汗珠。

    洛君却得意地晃了晃拳头:"说了要给你买糖的!"他说话时,晨光正落在他缺了颗牙的嘴角,笑得像个偷到腥的小猫。觅如忽然想起昨晚画纸上的小人,心里一暖,掰下一半糖递给他:"我们一起吃。"

    两人蹲在青石板上吮着麦芽糖,甜浆顺着苇叶滴在地上,引来几只蚂蚁。远处传来醉合德喊他们去私塾的声音,还有醉梦甜在院里唤鸡的啼声。觅如看着洛君嘴角的糖霜,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晨光,因为这块光明正大买来的麦芽糖,而变得格外清甜而温柔。

    她悄悄把糖块藏进袖袋,素兰色的衣料下,那块糖与昨晚的两块在陶盒里遥遥相对。洛君伸手替她拂去头上的蒲公英绒毛,指尖碰到她的发丝时,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巷尾的木香花又开了新的花苞,在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悄悄记录着这对青梅竹马,关于麦芽糖和素兰色衣裙的,最最平凡的日常。

    晨光漫过巷口的青石板时,洛君忽然拽着觅如躲进了凉茶铺的阴影里。素兰色襦裙的下摆扫过墙角的苔藓,她惊得抬头,只见卖糖老汉正和一个穿靛青布衫的货郎说话,铜钲在扁担上晃出细碎的光。“伯翁今日带了帮手。”洛君贴着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吹得她鬓边绒发轻颤,素兰色面纱下的脸颊泛起红晕。

    货郎卸下的货箱里滚出几颗山楂,洛君眼睛一亮,趁两人转身搬糖担时,像只灵鼠般窜出去拾山楂。觅如攥紧袖袋里的麦芽糖,看他靛青直裰的后摆扫过糖担边缘,苇叶包裹的糖块在竹筐里晃了晃。忽然间,老汉的咳嗽声惊得洛君手一滑,山楂滚回货箱,却撞得一块麦芽糖掉在青石板上。

    “糟了!”觅如低呼出声,素兰色的裙角绞得更紧。洛君却飞快捡起糖块塞进她袖袋,指尖蹭到她腕间褪色的红绳。两人刚躲回凉茶铺,就听见货郎喊道:“伯翁,糖块掉了!”老汉眯着眼查看竹筐,洛君趁机拽着觅如往巷尾跑,木香花的影子在素兰色衣摆上晃成碎金。

    跑到老槐树下时,觅如才发现糖块的苇叶蹭破了,黏腻的甜浆渗出来,在她袖袋上晕开暗黄的痕迹。“快尝尝。”洛君笑着掰下一块,自己咬下另一半,糖丝拉得老长。觅如舔着指尖的甜浆,忽然看见他领口沾着的糖霜,忍不住掏出帕子想擦,却又在触到他衣领时缩回手,素兰色的帕角扫过他胸前的墨迹——那是昨晚砚台打翻时留下的。

    “看!”洛君忽然指向槐树杈,两只灰雀正叼着苇叶筑巢。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仰起的脸上,乌亮的眼珠映着光斑,像落了星星。觅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素兰色的衣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却在相触的瞬间听见对方心跳如鼓。

    “觅如!洛君!”醉梦甜的喊声从巷口传来,橙黄色的身影晃过木香花墙。洛君立刻把剩下的糖块塞进觅如袖袋,自己则跳上石凳摘槐花:“二姐来啦!”觅如攥着袖袋里的糖块,感受着那渐渐融化的甜意,看洛君靛青直裰的下摆扫过槐树根,惊起几只蚂蚁——它们正循着糖香,往她袖袋的方向爬。

    醉梦甜走到近前时,恰好看见一只蚂蚁爬上觅如的素兰色裙角。“又偷糖了吧?”她笑着捏起蚂蚁弹走,橙衣上的秋葵纹样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娘让你们去前院晒谷,再偷吃可要告诉爹了。”洛君从石凳上跳下,顺手往觅如袖袋里塞了朵刚摘的槐花:“知道了二姐,这就去。”

    晒谷场上,洛君挥动木耙的样子像极了舞剑的醉梦熙,靛青直裰沾满稻壳。觅如蹲在竹席边拾稻穗,素兰色的裙摆在微风里轻晃,袖袋里的麦芽糖已化得不成形状,黏糊糊地贴着小臂。她偷偷摸了摸,忽然想起陶盒里的那两块,不知是否也被春阳焐得发软了。

    “看!”洛君忽然跑过来,手里捧着个布包,“方才在巷口捡的。”觅如打开布包,里面竟是几块完整的麦芽糖,苇叶上还凝着新鲜的糖霜。她惊讶地抬头,见洛君正挠着后脑勺笑,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沾着几粒稻壳:“伯翁说今早掉了糖块,让捡到的人拿去吃。”

    阳光落在布包上,麦芽糖的甜香混着稻穗的气息弥漫开来。觅如看着洛君鼻尖的汗珠,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春日,因为这些兜兜转转的糖块,而变得格外柔软而悠长。她悄悄将一块糖塞进洛君手里,素兰色的衣袖与他的靛青直裰在稻席上相触,像两朵悄然并蒂的花,在平凡的日常里,晕开最甜美的涟漪。

    晒谷场上的风裹着稻穗香,洛君忽然指着远处喊:"觅如,你看那是不是伯翁的糖担?"只见巷口转角处,卖糖老汉正和货郎将糖担往凉茶铺方向挪,铜钲声在春阳里敲出碎金似的响。觅如攥着布包里的麦芽糖,素兰色裙角被风掀起,露出系着红绳的脚踝——那红绳末端还缠着洛君去年送的、用麦芽糖纸叠的小老鼠。

    "我们去瞧瞧?"洛君眼里闪着光,靛青直裰下摆扫过晒谷席,惊起几只在稻壳里打滚的瓢虫。两人溜到凉茶铺时,正看见老汉打开竹筐整理糖块,新割的苇叶散着清香,裹着糖块堆成小山。货郎往灶里添着柴火,铜锅里的糖稀正咕嘟咕嘟冒泡,金黄的糖浆在阳光下拉成丝,看得觅如指尖发痒。

    "伯翁,您这糖怎么卖?"洛君上前一步,手却在背后偷偷比了个"偷"的手势。觅如心跳漏了一拍,素兰色面纱下的唇瓣抿成直线,见老汉抬头时,赶紧低头数着地上的石缝——缝里长出的三叶草上,还沾着昨晚偷糖时洛君鞋尖蹭的泥点。

    "小娃娃要买糖?"老汉笑着拿起块麦芽糖,"今日新熬的,换了槐花蜜,甜着呢。"洛君刚想掏钱,却见觅如拽了拽他的衣袖,素兰色衣袖上的墨渍被阳光照得发蓝——那是昨晚他弄上去的,此刻倒像朵开在裙角的兰草。

    "我们...我们用槐花换糖好不好?"觅如忽然开口,声音细得像蚊蚋。老汉愣了愣,洛君却立刻摘下头上的槐花束:"对!伯翁您瞧,这是刚从槐树上摘的,最新鲜的槐花!"雪白的槐花沾着晨露,滴在老汉布满皱纹的手背上,惊得他哈哈笑起来:"好个机灵鬼,换得!"

    当老汉把两块麦芽糖放进觅如袖袋时,她忽然发现他掌心有块月牙形的疤。"伯翁,您这疤..."话未说完,就被洛君拽着跑开,靛青直裰的后摆扫过凉茶铺的竹帘,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跑到老槐树下,洛君才喘着气说:"方才吓死我了,还以为伯翁认出我们了!"

    觅如靠在树干上,素兰色襦裙蹭到粗糙的树皮,袖袋里的麦芽糖隔着苇叶传来温热的甜意。她想起老汉掌心的疤,忽然觉得在哪见过——好像是去年冬日,洛君偷糖时不小心撞翻了糖锅,老汉伸手去扶时被烫到的。"洛君..."她刚想开口,却见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陶片。

    "你看!"陶片上用炭笔描着两个小人,一个穿素兰色裙子,一个穿靛青直裰,手里各举着块麦芽糖,旁边还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老鼠。"这是我昨晚刻的,"洛君把陶片塞进她手里,指尖蹭到她掌心的汗,"等我们长大了,就把它挂在糖担上,伯翁见了就知道,是我们来换糖啦。"

    阳光穿过槐树叶,在陶片上投下斑驳的影。觅如看着上面的小人,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想起这些年偷藏的麦芽糖,有的化在袖袋里,有的被猫叼走,有的藏在陶盒里结成硬块,却都像此刻掌心里的陶片一样,带着洛君指尖的温度。

    "洛君,"她忽然抬头,素兰色面纱被风吹起,露出清亮的眼睛,"以后我们不偷糖了,好不好?"洛君愣了愣,随即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颗牙的嘴角:"好!以后我赚了钱,给你买一整个糖坊的麦芽糖,让你天天吃个够!"

    巷尾传来醉梦甜喊他们吃饭的声音,橙黄色的身影晃过木香花墙。洛君伸手替觅如摘去头上的槐花,指尖碰到她发丝时,两人都红了脸。觅如攥着陶片和麦芽糖,素兰色的衣袖与他的靛青直裰交叠在一起,在老槐树下投下交缠的影子,就像那些被时光悄悄粘住的,关于偷糖和青梅竹马的旧时光,在江南的春风里,酿成了最甜的蜜。

    日头偏西时,洛君忽然拽着觅如躲进巷尾的米铺。素兰色襦裙擦过堆成小山的米袋,惊起的米尘在光柱里浮沉。他指着窗外——卖糖老汉正坐在凉茶铺门槛上,铜钲斜靠在糖担旁,手里捏着块麦芽糖,对着阳光瞧得入神。

    “伯翁在看什么?”觅如踮脚张望,素兰色面纱蹭到洛君的肩头。他身上有股皂角混着稻壳的味道,像极了晒谷场上的风。洛君忽然压低声音:“你瞧他手里的糖,是不是像我们刻的陶片?”

    果然见老汉指尖的麦芽糖泛着琥珀色,在光线下竟真像块透明的小老鼠。觅如想起袖袋里的陶片,指尖不由得摩挲起裙角的墨渍——那是洛君昨晚弄的,如今倒像朵开在素兰色衣料上的墨兰。

    “小娃娃躲在里头做什么?”米铺老板笑着递来两把炒米,“莫不是又想偷糖?”洛君红着脸接过炒米,靛青直裰的袖子扫过米袋,沾了层白花花的米粒。觅如捏着炒米不敢出声,却见老汉起身朝米铺走来,拐杖笃笃敲着青石板。

    “伯翁!”洛君忽然冲出去,藏在背后的陶片硌得掌心发疼。老汉眯着眼看他,皱纹里落着夕阳的金粉:“又是你这小机灵鬼,今日不偷糖了?”

    觅如跟着走出米铺,素兰色裙摆在晚风里轻晃。她看见老汉掌心的月牙疤,忽然鼓起勇气:“伯翁,去年冬天是不是我们撞翻了糖锅?”

    老汉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拐杖点着洛君的额头:“可不是嘛!你这小混蛋跑得比兔子还快,害我烫了手。”洛君吐了吐舌头,却把陶片举到老汉面前:“伯翁您看,这是我们刻的!”

    老汉接过陶片,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小人。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盖住了洛君和觅如交叠的脚。“好,好...”他忽然从糖担里拿出个油纸包,“这是给你们的,以后别再偷糖了,想吃就来换。”

    觅如接过油纸包,触手温热。打开一看,竟是几块用新苇叶裹着的麦芽糖,每块都被切成了小老鼠的形状。洛君惊呼一声,靛青直裰的后摆扫到糖担,惊得铜钲叮当作响。

    “快谢谢伯翁!”觅如拽了拽他的袖子,素兰色的衣袖擦过他沾着米屑的衣领。洛君这才回过神,对着老汉深深一揖:“谢谢伯翁!”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像幅被拉长的画。老汉拄着拐杖离开时,铜钲声在巷弄里拖得老长。洛君迫不及待地拆开油纸包,小老鼠形状的麦芽糖在暮色里泛着柔光。

    “你看!”他把一块塞进觅如手里,自己咬下另一块,“伯翁肯定知道我们是鼠女和...和偷糖的小贼!”觅如舔着指尖的甜浆,忽然觉得这麦芽糖比以往任何一块都要甜,还带着淡淡的槐花香。

    巷口传来醉梦熙练剑的呼喝声,白色劲装在夕阳下划出银亮的弧。洛君拉着觅如往家跑,素兰色襦裙与靛青直裰的衣摆在暮色里翻飞,像两只归巢的鸟儿。

    回到院里时,葡萄架下的灯已经点起。醉梦甜端着莲子羹出来,橙黄色衣袖扫过石桌:“又去哪野了?快洗手吃饭。”洛君把油纸包往桌上一放,得意洋洋:“看!伯翁送的糖!”

    醉梦艾凑过来看,绿罗裙上的白兔纹样在灯光下轻轻跃动:“呀,是小老鼠形状的!”林秀琪从厨房探出头,月白围裙上沾着面粉:“快拿进来,别让糖化了。”

    觅如跟着洛君进了东厢房,看着他把麦芽糖小心翼翼放进陶盒。旧的糖块和新的小老鼠挤在一起,在油灯下泛着温暖的光。她忽然想起巷尾的青石板,想起偷糖时的心跳,想起洛君指尖的温度。

    “洛君,”她轻声说,素兰色的面纱被灯花映得发暖,“以后我们用槐花换糖吧。”洛君回头看她,眼睛里映着灯芯的光:“好啊,我去摘最多的槐花,换最大的糖老鼠!”

    夜风穿过窗棂,吹得木香花的影子在墙上晃动。觅如看着陶盒里的麦芽糖,忽然觉得这江南的夜晚,因为这些带着故事的糖块,而变得格外柔软而绵长。她悄悄摸了摸腕间的红绳,素兰色的衣料下,仿佛还藏着整个童年的甜蜜时光,在岁月里,慢慢酿成了最温柔的日常。

    陶盒里的麦芽糖在春夜里渐渐凝成硬块,洛君却在某个清晨发现盒底多了片风干的槐花瓣。觅如正坐在窗前绣花,素兰色的绣棚上落着只绿头苍蝇,她挥袖驱赶时,腕间褪色的红绳扫过绷得笔直的丝线——那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洛君用糖纸叠的小老鼠,尾巴尖还沾着点干涸的糖渍。

    "你看!"洛君举着陶盒冲到她面前,靛青直裰的前襟沾着新蹭的墨点,"糖块把花瓣压成书签了!"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盒底,风干的槐花嵌在糖块缝隙里,像朵凝固的云。觅如放下绣绷,指尖触到花瓣边缘的脆裂感,忽然想起去年槐树下,洛君往她袖袋里塞槐花时,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桑葚。

    巷口的卖糖老汉不知何时换了副担子,铜钲上系了串小老鼠形状的糖人。洛君攥着抄书赚的铜板跑去换糖时,老汉总会多塞一块给觅如,皱纹里的笑意盛着江南的晨光:"女娃娃多吃甜,手才巧。"素兰色的袖袋里,糖块与陶片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两人偷糖时压抑的笑声。

    某日黄昏,醉梦熙挥着木剑闯进东厢房,白色劲装下摆沾着城郊的草屑:"快看!洛君在巷口跟人打架呢!"觅如惊得打翻绣绷,素兰色的丝线缠上凳脚,她跟着跑出院门时,正看见洛君护着糖担挡在老汉身前,靛青直裰被撕破道口子,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里衣。

    "他们说伯翁的糖里掺了沙子!"洛君抹着嘴角的血,乌亮的眼珠瞪着几个泼皮,"我尝过了,甜着呢!"觅如攥紧袖袋里的陶片,素兰色的裙角在晚风中发颤,忽然想起老汉掌心的月牙疤,想起那些用槐花换来的糖块——原来甜浆里藏着的,不只是槐花香,还有少年人用拳头守住的温柔。

    泼皮被闻讯赶来的醉合德喝走时,洛君正蹲在地上捡散落的糖块。老汉用拐杖戳了戳他的背,忽然从糖担深处掏出个油纸包:"给你媳妇的,新熬的桂花糖。"洛君"腾"地红了脸,靛青直裰的后摆扫过青石板,把油纸包塞进觅如手里时,指尖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回到家时,林秀琪正用针线替洛君缝补衣摆。醉梦甜端来的桂花糕放在桌上,橙黄色的光晕里,觅如打开油纸包,见里面躺着块刻着兰草纹的桂花糖,糖块边缘还留着老汉指尖的温度。洛君凑过来看,额前碎发扫过她的耳垂:"伯翁说,这是用你去年送的槐花蜜熬的。"

    春去夏来,陶盒里的糖块渐渐少了,却多了些奇怪的东西——洛君用弹弓打下的鸟羽、觅如绣坏的帕子角、还有块从老汉那里换来的、刻着"囍"字的糖饼。某日暴雨突至,洛君冲进东厢房时,正看见觅如抱着陶盒躲在桌下,素兰色的襦裙沾满泥点,发间的银蝉发钗歪到一边。

    "别怕,"他蹲下来替她擦掉脸上的雨水,靛青直裰的袖子浸得透湿,"我把糖盒抢回来了。"原来方才一阵风刮翻了糖担,是洛君冒雨护住了老汉和他的糖。觅如打开陶盒,见里面的糖块被雨水泡得发软,却仍裹着那片风干的槐花瓣,忽然忍不住笑了,眼泪却掉进盒里,惊起一圈甜腻的涟漪。

    雨停时,巷口的青石板上落满木香花。老汉的糖担旁多了个帮手,穿靛青直裰的少年手脚麻利地裹着糖块,乌亮的眼珠时不时瞟向醉府门口。觅如抱着一篮刚洗的帕子走过时,洛君忽然塞给她块麦芽糖,苇叶上还沾着他掌心的温度:"刚熬的,甜。"

    素兰色的裙角扫过糖担,惊得铜钲叮当作响。觅如咬下一口糖,甜浆混着雨水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忽然看见老汉对着洛君使眼色,皱纹里的笑意像要溢出来。她低头看了看腕间的红绳,又看了看陶盒里渐渐融化的糖块,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日常,就像这块麦芽糖,甜里带着点黏腻的暖,在岁月里慢慢延展,没有结局,却处处是温柔的注脚。而那些偷糖的旧时光,早已被时光粘成了心头最暖的印记,随着巷口的铜钲声,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轻轻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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