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织网

    觅如与青梅竹马的洛君于庭前共织捕蝶网,她指尖缠绕着素兰色丝线,与少年手中的竹篾交错成趣,暖阳下两人笑意融融,那温柔的丝线仿佛也织进了岁月里的绵长情意。

    庭前竹影摇曳处,本源鼠女觅如素手轻捻素兰色丝线,与青梅竹马的洛君共编捕蝶网,少年递来竹篾时,指尖缠绕的银线悄然勾住她的衣袖,暖阳下两人相视而笑,那交织的经纬里,尽是光阴酿就的温柔。

    暮春时节,江南盛世平阳宛城西子湖畔的觅府庭园里,荼蘼架下正落着细碎的白花。觅如蹲在青石板上,素兰色的襦裙下摆扫过石缝里新冒的苔藓,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随动作轻颤。她指尖捏着一缕银线,线尾系着枚小巧的骨针,正往竹篾搭成的网框上缠绕——那竹篾是洛君今早从后园砍的,带着新剖开来的青碧色泽,还沾着几点未干的晨露。

    “你瞧这结打得歪了。”洛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年蹲下身时,腰间的玉佩磕在石桌上,发出清越的声响。他身上是件月白锦袍,领口滚着墨色镶边,发间束着根青布发带,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随着动作拂过眉骨。他伸手接过觅如手中的网框,指腹蹭过她指尖的银线,“要先把竹篾烤软些,弧度才匀。”说着便从袖中摸出火折子,就着石桌上的茶盏里的残水沾湿帕子,裹住竹篾的弯曲处轻轻熨烫。

    觅如盯着他垂眸时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在眼睑下投出淡淡阴影。她悄悄把手指往后缩了缩,指尖还留着方才缠线时的温热——方才洛君递竹篾时,两人的手指无意间碰了下,他掌心的薄茧擦过她指腹,惊得她差点松了线。“昨儿见你在湖边折柳枝,”她小声开口,指尖绞着素兰色的裙角,“是要编柳帽么?”

    洛君闻言抬眼,嘴角弯起个弧度,露出颗尖尖的小虎牙:“原是想编了给你遮太阳,谁知被你家大姐撞见,说我糟蹋了好柳枝。”他说着将烤软的竹篾弯成圆弧,示意觅如递过丝线,“倒是你,这银线细得像蛛丝,从哪儿寻来的?”

    “是二姐箱底翻出来的,”觅如将丝线递过去,看他用指关节抵住竹篾接口,熟练地绕线打结,“她说以前给心上人绣荷包剩的,嫌颜色素净,便给了我。”话音未落,银线突然在她指尖打了个结,她慌慌张张去解,却越缠越紧,急得鼻尖沁出细汗。

    洛君放下网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捏着线结轻轻一挑,那团乱麻般的丝线便松了开来。“莫急,”他的声音放得更柔,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你看,这般绕过去便好。”阳光透过荼蘼花架落在他发顶,将他的发丝染成浅金色,连带着他眼中的笑意也仿佛浸了蜜,“等网织好了,带你去西泠桥边捕凤蝶,前日我见着只翅子带金斑的,飞得可快。”

    觅如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新竹的清冽气息。她悄悄吸气,感觉心跳像揣了只小雀般乱撞,便低下头去看他手中的网框——那竹篾已被绕上半圈银线,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如同缀了串未凝的露珠。远处传来大姐醉梦香唤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豹子般的爽利,却被风吹散在满庭的花香里,只余下洛君指尖缠绕的温柔,和丝线穿过竹篾时发出的细微“簌簌”声,在暮春的午后织成张细密的网,将时光都网在了这方寸天地间。

    荼蘼架下的风忽然转了方向,将洛君发间青布发带的尾端吹得扬起,拂过觅如鼻尖时带着草木清气。她下意识偏头,素兰色衣袖却被银线轻轻勾住——原是洛君手中竹篾的细刺勾住了衣摆的暗纹,银线顺着布料纹理缠出半圈涟漪。

    “别动。”洛君的声音落得轻,指尖已探到她袖底。少年低头时,阳光从花架缝隙漏下,在他眉骨处镀了层金边,鼻梁的阴影恰好落在觅如手背上。他用骨针小心翼翼挑开线结,指腹蹭过锦缎下的肌肤,惊得觅如像小兽般蜷了蜷手指,却听他忽然轻笑:“你这袖子上的缠枝莲,倒像前几日在灵隐寺见过的石刻。”

    觅如盯着他专注的侧脸,看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影,忽然想起今早路过二姐窗下时,正见醉梦甜往燕子严的食盒里塞桂花糕,橙衣翻飞间全是藏不住的笑意。此刻自己腕间被他握著,素兰色衣料与月白锦袍相贴,竟也生出几分相似的暖。“前日你在书斋练字,”她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绞着腰间的玉佩穗子,“写的可是‘蹴罢秋千’?”

    洛君挑线的动作顿了顿,耳尖微微泛红。他将勾住衣袖的竹篾放到石桌上,指节叩了叩桌面的纹路:“原是想写来着,却被你家八哥闯进来,说要教我使剑。”他说着抬眼,眸中映着荼蘼花影,“倒是你,昨儿在湖边看蚂蚁搬家,可是又瞧出什么趣处了?”

    这话惹得觅如脸颊发烫。她本是鼠女,天生对细微处敏感,前日蹲在柳树下看工蚁衔草,竟被洛君从背后捂住眼,掌心还带着刚剥好的糖莲子的甜。此刻回想,她悄悄往旁挪了半寸,却见洛君已拿起银线,三两下在竹篾上绕出朵花瓣形状的结。“这叫‘蝶翅结’,”他将网框转了个圈,银线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待网织成了,把金斑凤蝶扣在里头,翅子扑棱时,这结便像活了似的。”

    远处忽然传来九妹醉梦泠的笑声,混着水车转动的吱呀声。觅如望向月洞门外,见穿粉红色衣裙的少女正蹲在池塘边,发间水珠落在水面,惊得红鲤四散游开。她收回目光时,正撞见洛君看她的眼神——那目光像春日西湖的水,漾着细碎的光,又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执拗。

    “等捕了蝶,”洛君忽然凑近,声音低得像怕被风听了去,“我给你编个银线发网,把碎发拢在里头。”他说着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觅如额角的碎发,那触感比丝线还柔,“就像你上次给我缝补书囊时,在边角绣的小老鼠,尾巴尖还勾着颗稻穗。”

    觅如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想起那夜在烛下缝补,洛君趴在案上装睡,睫毛在烛光里投出长长影子,自己偷偷在布角绣了只抱稻穗的小鼠,原以为他不知。此刻被他道破,她慌忙低下头,却见洛君手中的银线正穿过竹篾,在网心织出个细密的菱形,像极了她每次偷望他时,心跳乱撞的形状。荼蘼花又落了几片,恰好掉在网框边缘,与银线、竹青相映成趣,将这江南午后的温柔,都织进了交错的经纬里。

    洛君指尖的银线忽然颤了颤,原是只豆娘停在竹篾末端,翅膀上的蓝斑在阳光下流转。觅如下意识屏住呼吸,素兰色衣袖随动作滑落半寸,露出腕间那道幼时被猫抓伤的浅疤——那年她蹲在粮仓角落看蚂蚁搬家,洛君抱着刚摘的枇杷跑来,惊散了蚁群,却在扑过来时让她被窜出的狸猫挠了手。此刻少年的目光正落在疤上,指腹轻轻覆上去,像在安抚当年受惊的小兽。

    “前儿在市集见着个卖糖画的,”洛君忽然开口,声音低得被风揉碎,“那老师傅说能画会飞的蝴蝶,我想着……”他顿了顿,耳尖红得像涂了胭脂,“等网织好了,买块糖画粘在网心,你瞧着会不会更欢喜?”

    觅如望着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阴影,想起昨夜灯下他教自己认字,指尖点着《诗经》里“螽斯羽”的句子,墨香混着他身上的皂角味,让她悄悄红了耳根。此刻她故意偏过头,指尖绕着腰间的玉佩穗子:“昨儿六姐还说你在书斋读《齐民要术》,怎的又想起糖画了?”

    洛君被戳破心思,索性放下竹篾,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半块桂花糕,边角被捏得有些碎了:“这是你二姐今早给燕子严的,我趁她不注意偷拿的。”他说着掰下一小块递到觅如唇边,眼神亮得像西湖的晨雾,“你尝尝,比我娘做的甜。”

    糕点入口即化,桂花的甜香混着少年指尖的暖意,让觅如脸颊发烫。她慌忙低头去看网框,却见银线已在洛君手中织出半朵荼蘼花,花瓣边缘还缠着根极细的金线——那是他前日从母亲首饰盒里偷拿的,说要给她编个捕梦网。“你总偷拿家里的东西,”她小声嘟囔,指尖却忍不住碰了碰金线,“若是被你娘发现……”

    “发现了便说是给蚂蚁做窝的。”洛君笑得狡黠,露出那颗尖尖的小虎牙,“上次你把我娘的珍珠耳坠拿去给蚁后当宝座,我不也帮你瞒下来了?”他说着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鬓,“再说了,”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给你做东西,便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我也肯的。”

    远处传来八妹醉梦熙练剑的呼喝声,穿白色劲装的少女正追着大风跑,木剑挥得虎虎生风。觅如望向月洞门外,见五姐醉梦红正蹲在蔷薇丛边,给冯广坪的草帽绣小雏菊,红色裙摆扫过沾着露水的草叶。她收回目光时,正见洛君将最后一缕银线穿过竹篾,网心的荼蘼花在风中轻轻晃动,像极了他每次看她时,眼中晃荡的温柔。

    “你看,”洛君举起捕蝶网,阳光透过经纬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等明日去西泠桥,把网往花丛里一罩,金斑凤蝶准跑不了。”他说着将网柄塞进觅如手里,指尖顺着她的手背滑下去,轻轻勾住她的小指,“到时候你站在花树下,我把蝶扣在网里,你一高兴,说不定就……”

    “就什么?”觅如心跳如鼓,抬眼望进他盛满星光的眸子。少年忽然红了脸,猛地转过头去,望着荼蘼架上摇摇欲坠的白花:“就……就肯让我帮你把发间那根松了的银簪重新绾好。”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风卷着,散在满庭的花香里,唯有两人交握的指尖,还缠着那根温柔的银线,在江南的春光里,织出段不肯老去的时光。

    洛君指尖的银线忽然被风卷起,缠上了觅如垂落的发簪。那支素银簪子刻着缠枝莲纹,是去年上元节他用攒了三个月的零用钱买的,此刻与银线交缠,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觅如抬手去解,素兰色衣袖滑落,露出腕间用红绳系着的桃核——那是他十二岁时在溪边捡到的,说是能辟邪,硬塞进她手里的。

    “别动,”洛君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在她发间轻挑,“你这发簪该换了,明儿我去铁匠铺打支新的,簪头雕只抱着稻穗的小老鼠。”他说着取下簪子,银线顺势滑下,在她鬓边绕出个细碎的结,“就像前年你在我窗纸上剪的窗花,尾巴尖还勾着颗星星。”

    觅如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看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影,忽然想起今早路过厨房,见二姐醉梦甜正给燕子严的便当里塞卤鸡翅,橙衣翻飞间全是藏不住的欢喜。此刻自己发间簪子被他握在手里,素兰色裙角与他月白锦袍相贴,竟也生出几分相似的暖。“前儿你在书斋念的《楚辞》,”她小声开口,指尖绞着腰间的玉佩穗子,“说的可是‘纫秋兰以为佩’?”

    洛君挑线的动作顿了顿,耳尖微微泛红。他将解开的银线绕在竹篾上,指节叩了叩网框边缘的纹路:“原是想给你编个兰草纹样的网边,却被你家九妹闯进来,说要教我给鲤鱼喂桑葚。”他说着抬眼,眸中映着荼蘼花影,“倒是你,昨儿蹲在墙角看蜘蛛结网,可是又琢磨出什么织网的巧法子了?”

    这话惹得觅如脸颊发烫。她本是鼠女,天生对细微处敏感,前日见檐下蜘蛛吐丝,那八只脚交替穿梭的模样,竟让她瞧出了织网的窍门。此刻回想,她悄悄往旁挪了半寸,却见洛君已用银线在竹篾上绕出个鼠爪形状的结。“这叫‘踏雪结’,”他将网框转了个圈,银线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待捕了金斑凤蝶,这结便像小老鼠追着蝴蝶跑。”

    远处忽然传来七妹醉梦紫的笑声,混着环佩叮当声。觅如望向月洞门外,见穿紫色罗裙的少女正倚着假山,看纳兰京给她描眉,发间步摇随动作轻颤,惊得梁上燕子扑棱着翅膀飞走。她收回目光时,正撞见洛君看她的眼神——那目光像春夜西湖的水,漾着细碎的星光,又带着点少年人独有的执拗。

    “等网织好了,”洛君忽然凑近,声音低得像怕被游过的鱼儿听了去,“我带你去断桥边,把网浸在湖里洗一洗。”他说着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觅如鬓边的碎发,那触感比蛛丝还柔,“你上次说湖水能让丝线更亮,像把星星织进去了似的。”

    觅如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想起那夜在湖边,洛君蹲在她身旁看萤火虫,忽然说她眼里的光比流萤还亮。此刻被他道破,她慌忙低下头,却见洛君手中的银线正穿过竹篾,在网心织出个细密的菱形,像极了她每次偷望他时,心跳乱撞的形状。荼蘼花又落了几片,恰好掉在网框边缘,与银线、竹青相映成趣,将这江南午后的温柔,都织进了交错的经纬里。

    这时,穿亮黄色衣服的觅佳抱着一捆草绳跑过,身后跟着大力士李屹川,两人正争论着哪块石头能压稳蚁穴入口。觅如望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忽然感觉洛君的指尖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指。少年的掌心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暖,像幼时替她挡住猫爪时那样坚定。

    “你瞧,”洛君举起快织好的捕蝶网,阳光透过经纬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再织三圈银线,就能去西泠桥了。”他说着将网柄往她手里送了送,指尖顺着她的手背滑下去,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到时候你站在桃花树下,我把网往花丛里一罩,金斑凤蝶准会停在你发间——”

    “若不停呢?”觅如抬眼望他,见他眼中的星光几乎要溢出来。洛君忽然笑了,露出那颗尖尖的小虎牙,像偷吃到蜜糖的孩童:“若不停,”他顿了顿,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鬓角,“我便把自己绑在网里,让你当蝴蝶捕回家去。”

    话音未落,觅如的脸颊已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她慌忙低头去看网框,却见银线在洛君手中轻轻一颤,恰好织成了个心的形状。远处传来大姐醉梦香唤人的声音,带着豹子般的爽利,却被风吹散在满庭的花香里,只余下两人交握的指尖,和丝线穿过竹篾时发出的细微“簌簌”声,在暮春的午后织成张细密的网,将时光都网在了这方寸天地间。

    洛君指尖的银线忽然被只途经的蜜蜂撞得轻颤,那蜂儿后腿沾着金黄的花粉,嗡嗡绕着网框飞了两圈,竟一头撞进觅如素兰色的袖底。她惊得轻呼一声,下意识抬手,却见洛君已笑着捏住蜂儿的翅膀,小心翼翼将它放回荼蘼花丛中。少年指尖沾着的花粉落在银线上,像撒了把碎金。

    “前儿在市集见着个卖蝈蝈的,”洛君用帕子擦去指尖的花粉,月白锦袍袖口的墨色镶边扫过石桌,惊起几粒未落的荼蘼花瓣,“那老头儿说绿翅的蝈蝈会学蝶叫,我想着……”他顿了顿,耳尖泛起薄红,“等捕了金斑凤蝶,把蝈蝈笼子挂在网边,你听着会不会像曲子?”

    觅如望着他蹲下身时,发间青布发带垂落的模样,想起三日前雨夜,洛君冒雨跑来给她送油纸伞,发梢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却带着暖意。此刻她故意用银线绕住竹篾上的节疤,小声道:“昨儿听六姐说你在书斋读《考工记》,怎的又琢磨起蝈蝈了?”

    洛君被问得一怔,随即从袖中摸出个核桃大小的竹编小筐——筐沿还缠着半圈素兰色丝线,显然是从她针线笸箩里顺来的。“这是给你养蚂蚁的,”他把竹筐塞进觅如手里,指尖蹭过她掌心的纹路,“上次你说工蚁搬粮食时总掉,有了这筐,它们便能摞着运了。”

    话音未落,穿绿色衣裙的三姐醉梦艾抱着一篮桑葚跑过,发间的兔毛绒球随动作轻晃,身后商人家的儿子苏晚凝正举着遮阳伞追她,绿色的衣摆扫过草地,惊起几只蚱蜢。觅如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感觉洛君的手指轻轻勾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荼蘼架下带了带——方才还斜照的阳光,此刻被花架滤成斑驳的碎影,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你看这网心,”洛君举起快完工的捕蝶网,银线在网心织出的鼠爪结旁,不知何时多了串米粒大小的银珠,“我把娘的旧头钗拆了,磨成珠子缝上去的,”他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凤蝶扑棱翅膀时,珠子会跟着晃,像下星星雨。”

    觅如的心跳猛地快了半拍。她想起去年冬日,洛君把自己的狐裘披在她身上,说她耳朵红得像小老鼠,此刻看着他指尖磨出的薄茧,才惊觉那些银珠竟磨得这般圆润。远处传来八妹醉梦熙练剑的吆喝声,穿白色劲装的少女正追着大风比试,木剑相撞的声响混着九妹醉梦泠在池塘边的笑声,飘进荼蘼架下。

    “明日去西泠桥,”洛君忽然把网柄塞进觅如手里,自己则蹲下身去系她散开的鞋带,素兰色的裙带从他指间滑过,“你记得穿那双绣了稻穗的软底鞋,”他抬头时,阳光正落在他睫毛上,映得眸色清亮,“上次你说鞋底沾了泥,我偷偷拿去刷了,还在鞋尖绣了只小老鼠。”

    觅如低头看他垂眸的模样,发顶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动,忽然想起幼时他替自己挡住顽童的石子,额角磕出的血珠滴在她手背上。此刻她指尖的银线忽然松了,轻轻垂落,恰好缠住洛君束发的青布带。两人相视而笑时,那交织的银线与布带,在江南的春光里,织成了比捕蝶网更细密的温柔。

    这时穿橙色衣服的二姐醉梦甜端着食盒走来,远远便笑道:“洛公子又偷我家觅如的丝线了?”说着把食盒放在石桌上,里面是刚蒸好的豌豆黄,“快歇歇,吃块点心,方才见你娘差人来寻,怕是又要催你去念书了。”

    洛君闻言慌忙站起身,月白锦袍下摆扫过石桌,差点碰倒食盒。觅如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却见他忽然凑近,飞快在她耳边道:“等我从书斋溜出来,就带网去西泠桥,若是凤蝶先到了,你就摇一摇网,银珠响起来,我便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跑向月洞门,青布发带在身后扬起,像只振翅的蝶。觅如握着手中的捕蝶网,银线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网心的银珠在风里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荼蘼花又落了几片,掉在网框上,与素兰色的丝线相映成趣,仿佛将整个江南的温柔,都织进了这方小小的网里。

    洛君跑出院门的脚步声渐远,觅如仍握着捕蝶网立在荼蘼架下。素兰色丝线在风中轻颤,网心的银珠晃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少年方才眼中的笑意。她低头看见石桌上二姐留下的豌豆黄,瓷盘边缘还沾着几粒桂花,忽然想起洛君方才掰点心时,指尖沾着的糖霜落在她手背上的触感。

    “又在想他了?”穿青色衣裙的四姐醉梦青不知何时站在月洞门边,手中卷着半幅绣了竹叶的素绢。她发间簪着支碧玉簪,蛇形的簪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方才见洛公子跑出去时,发带还缠着你的银线呢。”

    觅如脸颊一热,慌忙将网柄藏到身后,却见银线尾端还勾着洛君束发的青布带碎片。醉梦青轻笑一声,走近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冰凉如玉石:“昨儿我在书房看见洛公子临的帖,满纸都是‘如’字,倒像是被老鼠啃过的稻穗。”

    这话惹得觅如低头去看自己的指尖,那里还留着编网时被竹篾划的细痕。远处传来五姐醉梦红唤猫的声音,穿红色罗裙的少女正摇着铃铛,裙摆上绣的石榴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觅如忽然想起洛君说过,待捕了金斑凤蝶,要把蝶翅的颜色拓下来,给她染素兰色的新裙子。

    “四姐,”她忽然开口,指尖绞着网框上的银线,“你说……蝴蝶会记得自己停过的花么?”

    醉梦青将素绢铺在石桌上,用镇纸压好边角:“前年何郎给我寻来的蓝蝶标本,翅膀到现在还亮着,”她指尖划过绢上的竹叶,“不过洛公子那性子,怕是等不到蝴蝶记花,就先把自己当花种在你跟前了。”

    话音未落,穿亮黄色衣服的觅佳抱着一捆草绳跑过,身后大力士李屹川正小心翼翼捧着个蚁穴模型,两人争论着该用多少泥土封穴口。觅如望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忽然感觉袖口被轻轻拽了拽——是只小蚂蚁顺着素兰色衣料爬上来,触角上还沾着洛君方才留下的银线绒毛。

    她蹲下身将蚂蚁放在石桌上,见它沿着捕蝶网的阴影爬动,忽然想起洛君说过的话:“蚂蚁搬家时会衔着同伴的触角,就像我们手拉手一样。”此刻阳光穿过网心的银珠,在石桌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那只蚂蚁竟绕着光斑打转,像在追逐虚幻的蝶影。

    “哟,这网织得这般精巧?”穿蓝色衣裙的六姐醉梦兰提着篮子走来,发间蓝色的绒花随步履轻颤,“前儿南宫润还说,洛公子在书斋偷藏了本《蝶谱》,书页边角都磨卷了。”她将篮子放在石桌上,里面是新摘的青梅,“快尝尝,酸掉牙的那种,省得你总想着甜事儿。”

    觅如捏起颗青梅放进嘴里,酸涩的汁液瞬间漫开,却在舌根泛起隐隐的甜。她望着荼蘼架外的天空,白云正慢慢聚成蝶翅的形状,忽然想起洛君临走时说的银珠响声——若是现在摇一摇网,他在书斋能听见么?

    正想着,月洞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慌忙转身,见洛君举着个油纸包跑进来,月白锦袍的下摆被风吹得扬起,发间的青布发带果然还缠着半缕银线。“快看!”他跑到石桌前,气喘吁吁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只翅膀泛着金绿光泽的凤蝶标本,“方才在市集遇见卖标本的,这只跟西泠桥的金斑凤蝶长得一模一样!”

    觅如凑近去看,蝶翅上的斑纹在阳光下流转,像撒了把碎金子。洛君忽然拿起捕蝶网,将标本小心翼翼放进网心,银珠碰到蝶翅发出细碎的声响。“你听,”他把网举到觅如耳边,眼中的星光比蝶翅还亮,“这声音像不像……”

    “像什么?”觅如抬眼望他,见他耳尖又泛起薄红。洛君忽然把网柄塞进她手里,自己则退后半步,像展示什么珍宝般指着网心:“像……像我每次从书斋溜出来,跑过青石板路时,心跳的声音。”

    话音未落,穿粉红色衣裙的九妹醉梦泠从池塘边跑来,手里捧着条活蹦乱跳的红鲤:“快看我捞的鱼!”她跑到石桌前,水珠溅在捕蝶网上,银珠被水浸润后更亮了,“洛公子又给觅如姐姐带什么好东西了?”

    洛君慌忙把标本从网里取出,却不小心碰掉了网心的银珠。觅如弯腰去捡,指尖与他同时触到那颗微凉的珠子,两人相视而笑时,荼蘼花又落了几片,恰好掉在网框上,与素兰色的丝线、金绿的蝶翅相映成趣。远处传来大姐醉梦香唤人吃饭的声音,带着豹子般的爽利,却被风吹散在满庭的花香里,只余下捕蝶网上轻轻晃动的银珠,和两人交握的指尖,在江南的春光里,织出比梦更温柔的声响。

    洛君指尖的银珠不慎滚落石缝,他慌忙趴下身去寻,月白锦袍的领口蹭到石沿的青苔。觅如见状也蹲下来,素兰色裙摆扫过地面,惊起几只正在搬家的工蚁。她望见少年发间散落的碎发沾了草屑,忽然想起幼时他替自己掏树洞里的鸟蛋,也是这般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额角还沾着树皮碎屑。

    “找到了!”洛君从石缝里捏出银珠,指尖沾着点湿泥。他起身时,腰间的玉佩磕在石桌边缘,发出清越的声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着翅膀掠过荼蘼花架。觅如接过银珠,发现珠身还带着石缝里的微凉,便用素兰色的袖口轻轻擦拭,却听洛君忽然笑道:“你这袖口都快被银线磨破了,明儿我去布庄扯匹新的,就照金斑凤蝶的翅子颜色染。”

    话音未落,穿金色衣服的觅媛摇着鎏金团扇走来,发间的累丝金凤步摇随动作轻颤:“哟,洛公子又在讨好我们家觅如了?”她将团扇掩在唇边,眼波流转间带着属猴的灵动,“昨儿见徐郎给我买了对珍珠耳坠,倒让我想起洛公子去年上元节,用麦芽糖给觅如粘的兔子灯呢。”

    觅如闻言脸颊发烫,低头看见洛君悄悄在石桌下勾了勾她的小指。少年掌心的薄茧擦过她指腹,像极了当年他教自己握笔时的触感——那时他总说她的字像小老鼠爬过的痕迹,却在背地里把她写废的纸偷偷收起来,夹在《诗经》里。

    “觅媛姐姐又打趣我,”觅如小声嘟囔,指尖却忍不住回勾住洛君的手指,“前儿还见你跟徐郎在画舫上斗草呢,金簪子都差点掉进西湖里。”

    觅媛被戳破心思,笑着用团扇轻拍觅如的肩:“你这小妮子倒会转移话头,”她说着瞥了眼洛君手中的捕蝶网,“不过这网织得倒真精巧,改明儿让徐郎也给我编一个,挂在床头捕梦。”

    这时穿白色衣服的小加加抱着捆苜蓿草跑过,身后务农少年刘阿肆正提着水桶给羊喂水,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觅如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感觉洛君轻轻拽了拽她的手,将她往荼蘼架深处带了带——那里有片被花影遮住的石凳,去年秋日他们曾在这儿分食过一碟桂花糖糕。

    “你看这网边,”洛君举起捕蝶网,夕阳透过经纬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银线边缘不知何时被他缠上了圈稻穗,“今早去后园割的,想着你喜欢看蚂蚁搬稻粒,就编了些上去。”他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等捕了金斑凤蝶,稻穗晃起来,蝴蝶说不定会以为是花。”

    觅如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想起昨夜灯下,洛君捧着《齐民要术》打瞌睡,书页滑落在地,露出夹在里面的稻穗标本——那是她前年秋收时捡的,穗尖还带着被蚂蚁啃过的痕迹。此刻夕阳将少年的睫毛染成金色,他眼中的温柔比网心的银珠更亮。

    “洛君,”她忽然开口,指尖轻抚过网边的稻穗,“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编网捕蝶么?”

    洛君闻言一怔,随即笑了,露出那颗尖尖的小虎牙:“当然,”他抬手将觅如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划过她发烫的耳廓,“等我们老了,就把网挂在屋檐下,让孙子孙女猜,哪根银线是你编的,哪根是我编的。”

    话音未落,穿橙色衣服的虎妞小葵牵着二宝跑过来,手里挥舞着根柳枝:“洛哥哥!觅如姐姐!我爹说西泠桥的凤蝶正多呢!”她虎头虎脑的模样像极了小老虎,发间的橙色绒球随动作乱晃,“二宝说要帮你们捉最大的那只!”

    洛君笑着揉了揉小葵的头,转头望向觅如时,眼中的星光几乎要溢出来:“听见了么?明日一早便去西泠桥。”他将捕蝶网小心地靠在荼蘼架上,银线与稻穗在夕阳下泛着暖光,“今晚我回去把网柄再磨光滑些,省得扎了你的手。”

    觅如望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幼时他替自己包扎伤口,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远处传来大姐醉梦香唤人吃晚饭的声音,带着豹子般的爽利,却被晚风吹散在满庭的花香里。她伸手轻轻触碰网心的银珠,冰凉的触感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指尖的温度,而那交织的银线与稻穗,在渐浓的暮色里,织成了江南春夜里最温柔的梦。

    暮色漫过荼蘼架时,洛君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被压得有些碎的绿豆糕。他小心翼翼地挑出完整的一块递给觅如,月白锦袍袖口的墨色镶边蹭过她素兰色的衣袖,惊起几只在暮色里初醒的萤火虫。远处穿粉红色衣裙的九妹醉梦泠正蹲在池塘边,往水里撒着米粒,发间水珠落在浮萍上,惊得红鲤甩尾时溅起细碎的光。

    “昨儿你说想吃西街的绿豆糕,”洛君看着觅如小口咬着糕点,嘴角沾了点碎屑,便忍不住伸手替她擦去,“我央厨房的张嬷嬷学做的,糖放得比店里的少,怕你吃多了牙疼。”他说话时,发间的青布发带被晚风吹得扬起,末端还缠着半缕未取下的素兰色银线。

    觅如望着他指尖残留的糕粉,忽然想起三日前雨夜,洛君冒雨送来的油纸伞里,也藏着块用油布包好的桂花糖。那时他发梢的水珠滴在伞面上,混着雨水声,轻声说:“知道你怕打雷,含着糖就不怕了。”此刻绿豆糕的清甜在舌尖化开,她偷偷抬眼,见洛君正专注地用帕子擦拭捕蝶网上的稻穗,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睫毛上,投下颤动的影。

    “洛君,”她忽然开口,指尖绞着腰间的玉佩穗子,“前儿见你在书斋画蝶,翅膀上的纹路……”

    “是照着你给我的那本《蝶谱》画的,”洛君没等她说完,便接过话头,耳尖微微泛红,“还加了些……你绣在我书囊上的稻穗纹样。”他说着将擦好的捕蝶网转了个圈,网边的稻穗在暮色里轻轻晃动,“等明日捕了金斑凤蝶,就把它和你绣的小老鼠荷包一起挂在床头。”

    这时穿黄色衣服的大姐醉梦香抱着匹锦缎走来,发间的琥珀簪子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洛公子又在这儿耗着?你娘差人来寻,说让你回去试新做的春衫。”她将锦缎放在石桌上,明黄色的布料上绣着奔腾的豹纹,“聂郎刚从福州运来的云锦,说给我做件新裙,倒让我想起你去年给觅如染的那块素兰色布料。”

    洛君闻言慌忙站起身,却不小心碰倒了石桌上的绿豆糕渣,引得几只蚂蚁匆匆赶来。觅如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却见他忽然凑近,飞快在她耳边道:“今夜三更,我在西厢房后的老槐树下等你,把网柄给你送过来。”

    话音未落,他已跟着醉梦香往月洞门走去,月白锦袍的背影在暮色里越走越远。觅如握着手中的捕蝶网,银线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网心的银珠在渐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她低头看见石桌上的绿豆糕渣旁,几只工蚁正排着队搬运碎屑,触角相互轻碰,像在传递着什么秘密。

    “又在看蚂蚁?”穿蓝色衣服的六姐醉梦兰提着灯笼走来,发间的蓝色绒花被灯火映得发亮,“南宫润说,洛公子下午在铁匠铺待了半盏茶功夫,不知道打什么呢。”她将灯笼挂在荼蘼架上,暖黄的光晕染开,照亮了网边的稻穗和银线,“快回房吧,夜里凉,仔细着了寒。”

    觅如点点头,抱着捕蝶网往自己的厢房走。路过池塘时,见九妹醉梦泠正坐在石凳上,望着水面发呆,粉红色的裙摆被夜露打湿了边角。“九妹还不去睡?”她走近轻声问。

    醉梦泠抬起头,眼中映着灯笼的光和水面的月影:“我在等觅两哥哥,”她小声说,指尖划过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方才好像看见水里有银光闪过,像他送我的那支银簪。”

    觅如望着水中晃动的月影,忽然想起洛君说过的银珠响声。她抱着捕蝶网加快脚步,素兰色的裙摆扫过路边的草丛,惊起几只萤火虫。回到厢房点亮烛火,她将捕蝶网轻轻靠在墙边,银线和稻穗在烛光下泛着暖光,网心的银珠像凝固的星光。

    三更时分,觅如悄悄溜出厢房,老槐树下果然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洛君穿着件深色劲装,手里握着个布包,见她来了,便笑着打开——里面是打磨得光滑温润的竹柄捕蝶网,柄端还缠着圈新的素兰色丝线,线尾系着个小巧的银质鼠形挂饰。

    “试试,”他将网塞进觅如手里,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柄上刻了你喜欢的稻穗纹,”他指了指竹柄上细密的刻痕,“还有这只小老鼠,是我照着你绣的样子打的。”

    觅如握着温润的竹柄,指尖触到刻痕里残留的木屑,忽然想起白日里他指尖的薄茧。她抬起头,见月光透过槐树叶隙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中的温柔,比网心的银珠更亮。

    “洛君,”她轻声说,指尖轻抚过银鼠挂饰,“你看,月亮也像个捕蝶网呢。”

    洛君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夜空,明月如玉盘,周围散落着几颗星子,像极了他们织在网心的银珠。他忽然笑了,露出那颗尖尖的小虎牙,伸手轻轻勾住觅如的小指:“那我们就用月亮当网,”他的声音在夜里轻得像羽毛,“把西泠桥的金斑凤蝶,和所有的好时光,都网在里面。”

    话音未落,穿白色衣服的八妹醉梦熙扛着木剑跑过,身后跟着大风,两人正低声争论着夜行衣的颜色。觅如望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忽然感觉洛君的手指收紧了些,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掌心。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而他们交握的指尖,和身旁靠着的捕蝶网,在江南的春夜里,织出了比月光更温柔的梦。

    夜露渐重,洛君从袖中摸出条素兰色的锦帕,轻轻裹住觅如握着捕蝶网的手。帕子上绣着细密的稻穗纹,是他前日偷偷拿了她的针线笸箩绣的,针脚虽有些歪扭,却在帕角绣了只抱着银珠的小老鼠。远处穿橙色衣服的二姐醉梦甜提着食盒走来,盒盖缝隙里溢出桂花糖的甜香。

    “瞧瞧你们俩,三更天还在这儿腻歪,”醉梦甜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橙衣在月光下泛着暖光,“燕子严刚蒸了新的桂花糕,让我给你们送来。”她掀开盒盖,里面码着几块印着蝶形花纹的糕点,“洛公子这捕蝶网越做越精巧了,前儿燕子严还说,要跟你学编网呢。”

    洛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指尖蹭到觅如掌心的锦帕,忽然想起今早替她磨竹柄时,不小心被刻刀划了道口子,却偷偷用墨汁盖住,怕她瞧了担心。此刻觅如望着帕角的小老鼠,鼻尖忽然有些发酸,便低头拿起块桂花糕,却见糕点上的蝶形花纹里,竟嵌着粒细小的银珠。

    “二姐,这银珠……”

    “是洛公子央我嵌的,”醉梦甜笑着眨眨眼,发间的珊瑚珠钗随动作轻颤,“说要给你个惊喜,谁知笨手笨脚的,差点把我的蒸糕模子戳破了。”她说着拍了拍洛君的肩,“快些吃吧,吃完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去西泠桥呢。”

    话音未落,穿绿色衣服的三姐醉梦艾抱着件披风跑来,发间的兔毛绒球上沾着夜露:“方才见你们在这儿,怕着凉,”她将青绿色的披风披在觅如肩上,“苏晚凝说,西泠桥的晨露重,让我把这件防潮的披风拿给你。”

    觅如裹紧披风,闻见上面淡淡的艾草香,忽然想起去年端午,洛君替她编的艾草手环,也是这般清冽的气息。她抬眼望向洛君,见他正低头给捕蝶网系上最后一根银线,月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将他的睫毛映得纤长。

    “洛君,”她忽然开口,指尖捏着锦帕上的小老鼠,“你说……蝴蝶会记得织网人的手温吗?”

    洛君系线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抬头望她,眼中映着月光和灯笼的暖光:“前儿在《蝶谱》上看到,”他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夜露,“说蝶儿触须能感知温度,许是会记得的。”他说着将系好的捕蝶网递给觅如,竹柄上的稻穗刻痕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就像我记得你给我裹伤时,帕子上的皂角香。”

    这时穿青色衣服的四姐醉梦青提着个竹笼走来,笼中卧着只雪白的小蛇:“何郎新寻的玉斑锦蛇,说给你吓退梁上的老鼠,”她将竹笼放在石桌上,指尖划过笼栏,“不过瞧着洛公子在这儿,怕是老鼠早被你的温柔吓跑了。”

    觅如被说得脸颊发烫,低头看见捕蝶网上的银珠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传来穿紫色衣服的七妹醉梦紫的笑声,混着环佩叮当声,想必是纳兰京又给她寻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她忽然想起洛君说过的话,说要把捕到的金斑凤蝶做成标本,放在她的梳妆台上,这样她每日梳头时,就能看见。

    “时候不早了,”穿蓝色衣服的六姐醉梦兰打着灯笼走来,发间的蓝色绒花上凝着露珠,“南宫润说,明早替你们备好了马车,直接去西泠桥。”她将灯笼递给洛君,“快些送觅如回房吧,夜里凉。”

    洛君点点头,提着灯笼送觅如到厢房门口。暖黄的灯光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落在素兰色的裙摆和月白的裤脚上。觅如接过灯笼,指尖无意间碰到洛君的手,却听他忽然轻声道:“觅如,”他顿了顿,耳尖在灯光下泛着薄红,“明日捕到凤蝶,我便……”

    “便怎样?”觅如抬眼望他,见他眼中的星光比天上的月亮更亮。洛君忽然笑了,露出那颗尖尖的小虎牙,像偷吃到蜜糖的孩童:“便把网柄上的银鼠挂饰,换作……换作你亲手绣的荷包。”

    话音未落,穿金色衣服的觅媛摇着鎏金团扇从月洞门走来,发间的累丝金凤步摇在夜里闪着光:“哟,洛公子这是要求娶了?”她用团扇指了指捕蝶网,“徐郎说,明日要在西泠桥摆茶席,替你们庆功呢。”

    觅如慌忙低头,却见洛君悄悄在她掌心塞了颗糖莲子,指尖的温度透过锦帕传来。她攥紧糖莲子,望着洛君跑远的背影,月白锦袍在夜色里像只振翅的蝶。回到厢房吹灭烛火,她将捕蝶网轻轻挂在床头,银珠在月光下闪着微光,网边的稻穗和银线交织成梦,而掌心的糖莲子,还留着少年指尖的温柔。

    窗外,穿亮黄色衣服的觅佳正和李屹川搬运蚁穴模型,两人的低语声混着穿白色衣服的小加加给羊喂夜草的声响,飘进静谧的夜。觅如躺在床上,听着远处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忽然感觉捕蝶网上的银珠在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洛君方才的心跳,在江南的春夜里,织成一首温柔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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