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扫雪

    冬日庭中落雪盈阶,本源鼠女觅如着一身素兰色襦裙,正执扫帚扫出半条覆雪小径,青石板上深浅脚印叠着另一串靴印——那是与她青梅竹马的少年洛君,刚替她接过竹帚时,两人交握的指尖在雪光里落了层细碎晶莹。

    冬日庭院落雪纷纷,本源鼠女觅如身着素兰色衣裙,正持帚扫开覆雪小径,青石板上她的脚印旁,叠着一串熟悉的靴印——那是青梅竹马的少年洛君踏雪而来,接过她手中竹帚时,两人交握的指尖在雪光中漾开细碎暖意。

    时值寒武纪轩辕纪年白银时代蔷薇之世的深冬,盛世江南平阳宛城连降三日细雪,西子湖畔的觅府早被笼在一片绵密雪幕里。青瓦飞檐凝着霜白,廊下悬的羊角宫灯覆了层薄雪,光透过绢面散成朦胧的暖黄,将庭中那株老梅映得半树猩红半树素白。

    觅如立在抄手游廊下,素兰色襦裙的袖口滚着圈月白貂毛,风吹过时,那点雪白便随着她纤瘦的手腕轻轻颤动。她本是本源鼠女,生得一双乌溜溜的杏眼,此刻正望着庭中积得半寸厚的雪发愁。鼻尖冻得微红,呵出的白气刚离了唇便散在风里,她攥了攥手中竹帚,竹枝上挂着的雪簌簌落了两片在靛青裙裾上。

    “又在犯愁这雪?”

    话音未落,一串带着雪沫的脚步声自月洞门传来。洛君披着件玄色大氅,领口袖边皆是未掸去的雪花,他走近时,大氅下摆扫过廊下积雪,惊起几只躲在梅枝下的麻雀。少年眉目清朗,额前碎发被风雪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见觅如回头,眼角便弯出笑意:“不是说好了今日我来扫雪?怎的又偷偷拿了扫帚?”

    觅如耳根微微发烫,将竹帚往身后藏了藏,素兰色衣袖拂过竹枝,惊落的雪粒子沾了她满袖:“见雪积得厚了,想着先扫出条路来……”她话音渐轻,目光落在洛君大氅上未化的雪花,忽然伸手想去替他掸,指尖将触到布料时却又猛地缩回,攥紧了袖中暖炉。

    洛君却似未察觉她的局促,径直伸手拿过她手中竹帚。两人指尖相触的刹那,觅如只觉他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温热的触感透过竹帚柄传来,让她下意识缩了缩手指。少年却已将竹帚握稳,另一只手顺势取下她腕上松垮的暖炉,塞进自己大氅内袋:“手这么凉,还不好好揣着。”

    他转身走向庭院时,玄色大氅在雪地里拖出道深影。觅如望着他弯腰扫雪的背影,青石板上先落了她浅浅的脚印,待他走过,那双皂靴便将她的足迹覆了大半,靴底的纹路在雪上压出清晰的痕,与她鞋尖的梅花纹错叠在一起。雪又开始零星飘落,打在洛君发顶,有那么一瞬,觅如竟觉得他满头皆白。

    “在看什么?”洛君忽然回头,竹帚挑起一捧雪,笑着往她方向扬了扬,却在快到廊下时巧妙地转向,雪沫落了老梅一身,惊得枝头积雪簌簌下坠,“再看,可要把你也扫进雪堆里了。”

    觅如“呀”了声,忙往后退了半步,裙角扫过廊柱下的石墩,惊起一团雪雾。她望着洛君眼中狡黠的光,忽然鼓起勇气道:“那我便帮你……”说着便要去抢他手中竹帚,却被他侧身躲开。

    “好好在廊下待着,”洛君将扫出的雪往梅树根下堆,声音被风雪揉得温软,“仔细冻着了手,明日怎么替我磨墨?”

    觅如鼻尖又是一酸,低头看自己冻得发红的指尖。她知道他是怕她累着——鼠女本就身量轻,这竹帚对她而言着实沉了些。雪光映着他的侧脸,睫毛上凝着细雪,像落了层碎钻。她忽然想起幼时,也是这样的雪天,他背着她蹚过没踝的雪,说以后年年落雪,都替她扫出条干干净净的路。

    此刻青石板上,他的脚印深,她的脚印浅,重重叠叠延向月洞门,仿佛要一直叠进这寒武纪白银时代的风雪里,再不会分开。

    洛君扫至梅树旁时,竹帚忽的顿了顿。觅如顺着他目光望去,见老梅虬枝上凝着团雪,竟压弯了一枝将开未开的花苞。少年眉头微蹙,弃了竹帚小心翼翼踮脚去拂,玄色大氅下摆扫过雪地,惊起的雪沫子落进他领子里,惹得他低低打了个寒噤。

    “快别碰,仔细折了花枝。”觅如急得小跑两步,素兰色裙裾扫过廊下石凳,惊落积在凳角的雪块。她从袖中摸出一方月白绢子,踮脚替他掸去肩头落雪,指尖擦过他后颈时,触到他因畏寒而绷紧的肌理,忙像烫着般缩回手,绢子却不小心缠住了他束发的墨玉簪。

    “笨手笨脚的。”洛君转身替她解绢子,指腹蹭过她冻得发颤的手腕,忽然反手将她整只手握进掌心。觅如惊得抬头,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波里——那双眼在雪光下显得格外清亮,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睫毛上未落的雪粒子正簌簌化做水珠,顺着眼睑滑进鬓角。

    “手怎么还这么凉?”他将她的手往自己大氅里塞,暖炉的余温混着少年人身上的热气,烘得她指尖渐渐回暖。觅如盯着他交叠在自己手背上的指节,见他虎口处有道浅疤,是去年替她掏屋檐下燕窝时被瓦棱割的,如今结了淡粉色的痂,在雪光下若隐若现。

    “方才在廊下看你扫雪,”她忽然低声开口,目光落在青石板上交叠的脚印,“倒想起幼时你背我过雪地,那时你靴底还没这么深的纹路。”

    洛君闻言笑了,松开她的手去捡竹帚,却故意用冰凉的指尖刮了刮她鼻尖:“那时你才到我腰间,如今……”他拖长尾音上下打量她,素兰色襦裙的领口已堪堪齐他肩线,“倒快能平视我了。”

    觅如脸颊飞红,转身躲到梅树后,却不慎撞得枝头积雪簌簌落下,有两瓣早开的红梅被雪裹着,正巧落在洛君发冠上。少年抬手去摘,指腹碾过花瓣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

    “方才路过市集买的。”他剥开油纸,露出两块被热气烘得发软的梅花糕,上面撒的糖霜在雪光下亮晶晶的,“知道你爱吃甜的,特意挑了带豆沙馅的。”

    觅如望着他指尖沾的糖霜,忽然想起今早推开窗时,见他在月洞门外跺脚掸雪,怀里鼓鼓囊囊不知揣了什么。原来那时他刚从市集回来,为了让糕点保温,竟一直焐在大氅里。

    “快吃,不然要凉了。”洛君将一块梅花糕递到她唇边,自己咬了另一块,糖霜沾在嘴角也未察觉。觅如望着他沾着雪沫的发梢,忽然伸手替他摘去发间红梅,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耳垂时,轻声道:“洛君,今年的雪……好像比往年都暖些。”

    少年嚼着梅花糕的动作一顿,抬眼望她。雪花正落在她素兰色的发带间,乌发上凝着的白霜与她鬓角的绒毛融在一处,杏眼里映着灯笼的暖光,像落了两簇跳跃的烛火。他忽然想起方才扫雪时,青石板上她的脚印轻浅,自己的脚印深重,两串足迹在雪地里蜿蜒交缠,恰似这寒武纪的风雪里,他们早已嵌进彼此生命的光阴。

    此时月洞门外传来二姐醉梦甜唤人的声音,橙衣少女提着食盒踏雪而来,发间银饰叮当作响。洛君忙将剩下的梅花糕塞进觅如手里,转身去接食盒时,袖口不经意扫过梅枝,又有几片红梅落进觅如袖中,与暖炉的余温一同,煨得人心头发烫。

    二姐醉梦甜的橙衣刚转过月洞门,食盒上的竹编提手便落了层新雪。她眼尖瞧见觅如袖中藏着的梅花糕,故意拖长声调道:"哟,哪来的点心?莫不是洛君弟弟又偷偷给我们六妹妹带了甜头?"话音未落,廊下的羊角宫灯忽然晃了晃,灯穗上的积雪簌簌掉进灯座,暖黄的光晕在雪地上漾开一圈圈涟漪。

    洛君接过食盒时,耳根微微发烫,指尖无意识蹭着盒盖上凝结的冰珠。觅如忙将梅花糕往袖里藏,素兰色衣袖却勾住了梅树枝桠,几片带雪的红梅扑簌簌落进她发间。醉梦甜见状咯咯直笑,橙衣裙摆扫过青石板上的脚印,惊得洛君急忙伸手去护:"二姐仔细脚下,刚扫的路又要踩乱了。"

    "呦,如今知道护着路了?"醉梦甜将食盒往石桌上一放,银质发簪在雪光下闪了闪,"昨儿谁还在我窗下踩出个歪歪扭扭的'觅'字,害得我家阿严扫了半天才扫干净。"她说着斜睨洛君,见少年霎时红了耳廓,便从食盒里取出个青瓷暖壶:"刚炖的红枣莲子羹,趁着热乎快喝,省得在这儿冻成对冰雕。"

    觅如接过暖壶时,指尖触到壶身的温热,忽然想起今早洛君揣在大氅里的梅花糕。她偷偷抬眼看他,见他正低头替自己拂去肩上落雪,玄色大氅的领口磨着她素兰色的衣领,两人呼吸间的白气在雪光中交融成朦胧的雾。醉梦甜托着腮看得有趣,忽然指着梅树惊呼:"呀,那花苞要开了!"

    三人齐齐望过去,只见被洛君拂过的梅枝上,一团雪正簌簌滑落,露出底下一点猩红。觅如下意识凑近去看,素兰色裙摆扫过青石板上的脚印,忽然被洛君伸手扶住后腰。她惊得回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双眼映着红梅与落雪,比廊下宫灯的光还要暖上几分。

    "当心滑倒。"他的声音混着风雪拂过耳畔,带着梅花糕的甜香。觅如慌忙退开半步,却不小心踩在自己先前的脚印上,鞋底的梅花纹与洛君靴底的云纹重重叠叠,将青石板上的雪踩得更实了些。醉梦甜在一旁看得直乐,忽然从袖中摸出面菱花镜:"快瞧瞧你们俩,发间都落了雪,倒像......"

    她话未说完,洛君已伸手替觅如摘去发间红梅,指尖擦过她冻得发凉的鬓角。觅如望着镜中交叠的身影——自己素兰色的襦裙旁,是他玄色的大氅,两人发间都沾着雪沫,倒真像披了身同色的风霜。忽然间,月洞门外传来八妹醉梦熙的呼喊,白衣少女提着柄木剑踏雪而来,剑穗上的铜铃震落了枝桠上的积雪。

    "二姐!洛君哥!觅如姐!"醉梦熙的木剑在雪地里划出道深痕,"方才我在湖边看见大哥大嫂在堆雪人,聂少凯那傻子竟给豹女姐姐堆了个带斑纹的雪豹子!"她说着蹦到石桌旁,木剑"哐当"一声撞上暖壶,"还有三姐和苏晚凝,正往兔子灯里点蜡烛呢,那灯做得跟三姐姐耳朵似的......"

    洛君听着她咋咋呼呼的描述,忽然低头对觅如笑道:"要不要去瞧瞧?听说今年的兔子灯扎了对会动的长耳朵。"觅如望着他眼中跃动的光,又看了看青石板上那两串交叠的脚印,忽然想起幼时他背着自己追兔子灯的模样。那时她的脚印总踩在他的大脚印里,如今却能并肩走在雪地上,靴印与鞋印挨得那样近,仿佛下一刻就会融成同一个。

    此时醉梦甜已提起食盒,橙衣在雪地里晃出片暖光:"走走走,瞧瞧去,别让老八把兔子灯给劈了。"洛君伸手替觅如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带,玄色大氅的袖口擦过她素兰色的袖边,两人跟在醉梦熙身后走向月洞门时,青石板上的脚印被新落的雪覆了薄薄一层,却仍能辨出那深浅交叠的痕迹,像极了这寒武纪白银时代里,一段被风雪小心收藏的光阴。

    一行人往月洞门走时,雪势忽然又密了些。洛君下意识将觅如往自己身侧带了带,玄色大氅的边缘替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雪。醉梦熙提着木剑蹦蹦跳跳走在最前,白衣摆上很快落了层雪粒子,像撒了把碎盐。醉梦甜抱着食盒跟在后面,橙衣与白雪相映,晃得人眼睛发暖。

    刚转出抄手游廊,就见三姐醉梦艾抱着个兔子灯迎面走来。她穿一身绿萼色的比甲,袖口绣着缠枝兔纹,走动时裙摆上的银线兔子吊坠晃悠着,与手中兔子灯上的绒毛兔耳相映成趣。"你们可算来了,"她朝众人招手,绿色裙角扫过廊下冰棱,惊落一串细碎的冰珠,"苏晚凝在湖边点蜡烛呢,这灯的耳朵会跟着风摆,你们快瞧瞧。"

    觅如凑近去看,只见兔子灯的长耳朵用薄如蝉翼的绢纱制成,边缘缀着圈雪白的兔毛。洛君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素兰色发带,指尖触到她耳尖时,忽然低声道:"倒比你小时候扎的冲天辫还俏皮些。"觅如脸颊微热,想起幼时自己总爱揪着他的衣袖,非要他用柳枝编兔子耳朵戴在头上,如今想来,耳根越发烫了。

    正说着,忽听湖边传来一阵笑闹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姐醉梦香正叉着腰站在雪人旁,明黄色的豹纹披风在雪地里格外惹眼。她对面站着福州地主家的公子聂少凯,正手忙脚乱地给雪人安胡萝卜鼻子,棉袍上沾满了雪沫。"笨死了!"醉梦香跺脚嗔道,黄色靴底踩出个带斑纹的脚印,"我说要堆个像我一样威风的豹女,你倒堆成个圆滚滚的雪团子!"

    聂少凯挠着头傻笑,忽然瞥见洛君等人,忙招手喊道:"洛君兄弟快来帮忙!你嫂子说我堆的豹子没獠牙,像只大猫!"醉梦香闻言瞪了他一眼,发间的黄金豹形发簪在雪光中一闪,却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觅如望着他们拌嘴的模样,忽然想起今早洛君在雪地里替自己扫出小径时,靴印与鞋印交叠的模样。

    此时七妹醉梦紫挽着纳兰京从画舫方向走来,紫色狐裘大氅拖在雪地上,身后跟着端着暖酒的小厮。"方才在船上烤火,"她朝众人晃了晃手中的鎏金酒壶,狐裘领口的白狐毛随动作轻颤,"倒是听见有人在念叨兔子灯?"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已提着木剑冲了过去:"紫姐姐!快瞧瞧我新学的剑招,能劈开十个雪豹子!"

    洛君笑着摇摇头,低头问觅如:"冷不冷?要不要回屋添件披风?"觅如望着他睫毛上未落的雪粒子,摇摇头,却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素兰色的衣袖擦过他玄色的大氅,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一幅被风吹动的水墨画。忽然间,湖面上飘来一阵歌声,却是九妹醉梦泠坐在画舫窗边,对着湖面唱着渔歌,粉红色的鱼尾裙摆在窗影里若隐若现。

    "说起来,"醉梦甜忽然指着湖边的脚印笑道,"你们瞧这些靴印鞋印,倒像幅画儿。"众人望去,只见青石板上满是交错的足迹:有醉梦香带斑纹的靴印,有醉梦熙木剑划出的深痕,还有洛君与觅如交叠的脚印,被新落的雪覆了浅浅一层,却仍能辨出彼此的形状。

    洛君忽然弯腰,用竹帚在雪地上轻轻勾了两笔。觅如凑近去看,见他画出两只交叠的小脚印,旁边歪歪扭扭写了个"觅"字。"幼时你总爱踩我的脚印,"他直起身时,雪沫从发冠上簌簌落下,"如今倒好,我的脚印里全是你的影子。"

    觅如望着雪地上那两行交叠的足迹,又看看洛君眼中的笑意,忽然觉得这寒武纪白银时代的风雪,都化作了廊下宫灯的暖光,烘得人心头发烫。此时远处传来四姐醉梦青的呼喊,青色蛇纹披帛在风雪中扬起,身后跟着抱书的书生何童。觅如深吸一口气,雪地里满是梅花与暖香的气息,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洛君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竟渐渐合了拍。

    四姐醉梦青的青色蛇纹披帛如流水般掠过雪地,她身后的书生何童正踮脚替她拂去发间雪粒,青竹纹的袖摆扫过石栏时惊落冰棱。觅如望着他们相顾低语的模样,忽然感到洛君的指尖在自己手背上轻轻叩了叩。转头见他正望着湖面,玄色大氅的领口因低头而露出半截素白里衬,雪光映着他下颌线,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带着暖意。

    “看那只鸭子。”他忽然指着湖心轻笑。觅如顺着望去,见九妹醉梦泠的画舫旁浮着只绿头鸭,正用嘴梳理被雪沾湿的羽毛,粉红色的鱼尾裙影在窗内晃动,惊得鸭子扑棱着翅膀划出圈涟漪,将落雪碎成银箔。洛君忽然蹲下身,用竹帚尖在雪地上勾出鸭子的轮廓,皂靴压着先前的脚印,把觅如鞋尖的梅花纹衬得愈发清晰。

    “幼时你总说鸭子像穿了皂靴的先生。”他抬头时,雪沫落进睫毛,笑得眼尾弯弯,“还拿米粒引它们到廊下,结果被追得躲到我身后。”觅如想起那时自己攥着他的衣角发抖,素兰色裙角沾满泥点,耳根不由得发烫。正想反驳,却见五姐醉梦红抱着团红狐裘跑来,红色猫耳发饰随着跑动轻轻颤动。

    “可算找到你们了!”她将狐裘往觅如怀里塞,指尖的红宝石戒指在雪光中一闪,“方才冯郎烤了糖炒栗子,暖乎乎的快拿着。”话音未落,个牛皮纸包已塞进觅如袖中,栗子的热气透过纸层烘得她指尖发麻。洛君伸手替她将狐裘披好,玄色大氅与红色狐裘交叠时,忽然瞥见她素兰色裙裾上沾了片梅瓣。

    “这瓣花倒衬你。”他指尖轻捻梅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摸出个螺钿小盒,“早上在梅树下捡到的,原想等雪停了给你。”盒盖掀开时,里面躺着片用薄冰封存的红梅,冰晶在雪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映得觅如杏眼发亮。她想起今早推开窗时,见洛君在梅树下仰头张望,原来那时是在寻这朵被冰裹住的花。

    “真好看。”她捧着螺钿盒,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鼓乐声。转头见八妹醉梦熙正拽着恋人大风往这边跑,白衣上溅着雪泥,木剑在腰间哐当作响:“快看!南边街上来了耍杂耍的,有踩高跷的老虎!”她说着指向月洞门,却不慎撞到洛君的胳膊,螺钿盒晃了晃,冰晶红梅在盒中轻轻打转。

    洛君稳了稳盒子,忽然握住觅如的手:“去瞧瞧?”他的掌心带着栗子的余温,将她微凉的手指裹得严实。觅如望着青石板上两人交叠的脚印,又看了看远处醉梦香追着聂少凯打闹的身影,忽然点头。素兰色裙摆在风雪中扬起,扫过洛君的靴边,将两行足迹拓得更深。

    此时三姐醉梦艾提着兔子灯跑来,绿色裙角的银线兔子与灯上的绒毛兔耳一同晃动。兔子灯的烛光透过绢纱映在雪地上,将觅如与洛君交握的手影拉得老长。觅如忽然想起幼时他背着自己看花灯,那时她的小脚印总踩在他的大脚印里,而此刻,她的鞋印正挨着他的靴印,在寒武纪的雪地里,踩出一串无人惊扰的温柔。

    一行人往月洞门走时,雪粒子打在洛君玄色大氅上沙沙作响。觅如攥着螺钿盒,素兰色衣袖蹭到他手背,忽然触到一片冰凉——他竟将暖炉塞进了她狐裘兜里。抬眼正撞进他含笑的目光,雪光映着他瞳仁里的碎钻,连鬓角未落的雪沫都像撒了把星子。

    “耍杂耍的该到石桥了。”洛君替她拢紧狐裘领口,指尖擦过她耳坠时,忽然停住动作。觅如顺着他目光低头,见素兰色裙裾上不知何时勾了根银线,正是方才醉梦艾兔子灯上脱落的装饰。他伸手去解,皂靴却不小心踩在她鞋尖上,两人踉跄着靠向梅树,惊得满枝雪沫簌簌落下。

    “笨死了!”觅如嗔怪道,却忍不住笑出声。洛君揉着被树枝磕到的额头,忽然指着她发间:“瞧,雪都把你头发染白了。”话音未落,醉梦熙的木剑已“唰”地劈来,白衣少女跳上石凳,剑尖挑起洛君发冠上的积雪:“洛君哥快跟上!大风说踩高跷的老虎戴了金铃铛!”

    刚转出月洞门,就见七妹醉梦紫的鎏金酒壶在雪地里划出道紫芒。她正与纳兰京倚着画舫栏杆赏雪,紫色狐裘大氅下露出截绣着九尾狐的裙裾,酒壶嘴冒出的热气与湖面薄雾交融,将远处耍杂耍的队伍衬得影影绰绰。忽然间,声锣响震破雪幕,只听醉梦香的爆笑声传来:“聂少凯你快看!那老虎的尾巴跟你一样笨!”

    众人循声望去,见穿黄衣的豹女正指着踩高跷的老虎人偶笑得前仰后合,身边的聂少凯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偷偷往雪人后躲时,棉袍下摆扫落了雪人的胡萝卜鼻子。洛君笑着摇摇头,忽然感觉袖口被轻轻拽了拽。觅如指着石桥下的冰面,素兰色衣袖在风雪中微微发颤:“你看,冰层里冻着片枫叶。”

    两人凑近去看,果然见透明的冰面下嵌着片殷红枫叶,叶脉被冰晶封得清清楚楚,像谁不小心滴在宣纸上的朱砂。洛君忽然想起去年秋日,觅如蹲在枫树下捡叶子,素兰色裙摆沾了满地黄叶,抬头朝他笑时,发间落了片枫叶,像戴了朵天然的花。他正想开口,却听醉梦甜在身后惊呼:“呀!兔子灯掉湖里了!”

    只见醉梦艾的绿色裙角在石桥边晃动,苏晚凝正趴在栏杆上捞灯,商人家的公子急得直搓手,锦缎衣袖扫过栏杆积雪,惊得冰面枫叶晃了晃。洛君忙拽着觅如退开两步,玄色大氅扫过雪地时,忽然听见“咔嚓”声——是两人交叠的脚印踩碎了块薄冰,冰下枫叶的影子裂成两半,又在落雪覆盖前,奇妙地拼回了原形。

    “别慌,我去捞!”八妹醉梦熙的白衣如箭般射出,木剑在冰面上一点,人已跃到画舫船头。她恋人大风紧随其后,棉袄上的补丁在雪光中格外显眼,伸手就去拉醉梦熙的腰带:“当心滑!”白衣少女却已用剑尖勾起兔子灯,得意洋洋地晃着湿漉漉的灯穗,水珠落在冰面上,砸出一圈圈涟漪。

    觅如望着他们闹作一团的身影,忽然感到手心被塞了样东西。低头见是颗温热的糖炒栗子,洛君的指尖还沾着糖壳碎屑,正替她剥着第二颗:“冯郎炒的栗子,特意挑了个最甜的。”糖霜的甜香混着雪的清冽钻进鼻尖,她咬开栗子时,忽然看见冰面倒影里,自己素兰色的身影旁,他玄色的轮廓正微微倾斜,像要将她拢进怀里。

    此时四姐醉梦青的青色披帛飘过石桥,她正与书生何童讨论着冰下枫叶的脉络,蛇纹裙摆扫过洛君的脚印时,忽然停步笑道:“你们瞧这脚印,倒像墨分五色呢。”众人望去,见青石板上深浅不一的足迹被新雪覆了边缘,觅如的浅印嵌在洛君的深痕里,恰似宣纸上晕开的浓淡墨色,在寒武纪的雪光中,洇出段未写完的故事。

    洛君听见醉梦青的话,低头看青石板上的脚印,雪粒正簌簌落在他靴印边缘,将觅如鞋尖的梅花纹晕染得模糊。他忽然蹲下身,用竹帚柄在雪地划了道弧线,把两人交叠的脚印圈在里面,皂靴碾碎薄冰时发出细碎声响。觅如凑近看,见他在圈外画了只振翅的麻雀,正是今早惊起的那只,鸟爪踩在"觅"字的最后一笔上。

    "像不像你偷藏糕点时的样子?"他抬头笑,睫毛上的雪粒子掉进觅如狐裘领口。她正想反驳,却见五姐醉梦红拽着冯广坪跑来,红色猫耳发饰上的珍珠坠子在风雪中乱晃。"快来尝尝新烤的糖糕!"冯广坪将竹篮递过来,粗布棉袄上沾着烤炉的炭灰,"方才见洛君兄弟在雪地里画画,倒像回到了你们掏鸟窝的年纪。"

    糖糕的热气扑在觅如脸上,她咬下一口,糯米皮黏住唇瓣时,忽然想起八岁那年偷藏桂花糕,被洛君撞见时,他也是这样蹲在地上画麻雀,笑她嘴角沾着糖霜。此刻竹篮里的糖糕还冒着热气,洛君却已伸手替她擦掉唇边的碎屑,指尖残留的温度比糖糕更暖。

    "快看南边!"七妹醉梦紫的鎏金酒壶指向石桥,紫色狐裘大氅下,九尾狐刺绣在雪光中若隐若现,"耍杂耍的要过石桥了,那踩高跷的老虎挂了多少铃铛?"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已提着木剑冲过去,白衣摆扫过洛君画的麻雀,剑尖挑起串雪沫,惊得躲在梅枝下的真麻雀扑棱棱飞起。

    "慢些跑!"恋人大风的粗布棉袄在雪地里追着白衣跑,补丁摞补丁的裤脚沾着泥雪。醉梦香的爆笑声从雪人旁传来,明黄色豹纹披风扫过聂少凯刚堆好的雪豹子,"你这豹子尾巴怎么是弯的?倒像我上次拽掉的狐狸尾巴!"聂少凯手忙脚乱地扶正胡萝卜鼻子,棉袍口袋里掉出把炒花生,滚进觅如脚边的雪窝里。

    洛君弯腰去捡花生,玄色大氅袖口蹭到觅如素兰色裙摆,将她裙角的雪沫拂到自己靴面上。"小时候你总爱把花生藏在我袖兜里。"他剥开花生壳,将果仁递到她嘴边,"有次竟藏了只活蚂蚱,吓得我把先生的砚台都撞翻了。"觅如含着花生笑,忽然看见冰面倒影里,两人交叠的影子被枫叶染成微红,像谁不小心泼了碗温酒。

    此时三姐醉梦艾提着修好的兔子灯跑来,绿色裙角的银线兔子随着跑动发亮。"苏晚凝用蜡油粘好了耳朵!"她把灯递给觅如,烛光透过绢纱映亮她鼻尖的雪沫,"你们瞧这绒毛,是不是比你家洛君的头发还软?"洛君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发冠,雪沫簌簌落在觅如握着灯柄的手上。

    九妹醉梦泠的歌声从画舫飘来,粉红色鱼尾裙摆在窗影里晃动,惊得冰下枫叶轻轻摇曳。觅如望着兔子灯的暖光,忽然发现灯柄上刻着细小的梅花纹——正是洛君去年在她窗下刻的图案。雪粒子打在灯面上沙沙作响,她听见洛君在耳边低语:"等雪停了,我们去梅林深处找最大的那株,把这冰红梅挂上去。"

    他的呼吸拂过她鬓角,将落雪烘成水珠。觅如低头看青石板上的脚印,自己的浅印始终嵌在他的深痕里,新落的雪正慢慢覆盖边缘,却盖不住那交叠的形状。远处醉梦甜的橙衣晃过石桥,食盒里的红枣莲子羹还在冒热气,而她与洛君交握的指尖,比那暖羹更烫,在这寒武纪白银时代的风雪里,煨着段越踩越深的光阴。

    洛君话音未落,忽听月洞门方向传来木剑碰撞声。八妹醉梦熙正与恋人大风比划招式,白衣在雪地里旋出银辉,木剑尖端的铜铃震落梅枝积雪。"看我这招'雪地惊鸿'!"她喊着跃向石桥,靴底在冰面上滑出溜痕,惊得桥下枫叶影子晃作一团。大风慌忙追上去,粗布棉袄袖口绽开的线头勾住了醉梦熙的腰带,两人笑闹着滚进雪堆,压出个歪歪扭扭的人形印。

    "没摔坏吧?"洛君扶着觅如避开打闹的两人,玄色大氅下摆扫过青石板上的麻雀画,将鸟爪的线条蹭得模糊。觅如望着醉梦熙从雪堆里捡起木剑,白衣上沾的雪沫像撒了把盐,忽然想起幼时洛君教自己认字,笔尖总被她偷偷换成草茎,如今想来,耳根又开始发烫。

    "去梅林吧。"洛君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狐裘传来,"趁耍杂耍的还没过来,先把冰红梅挂上。"他说着从袖中摸出根红绳,将螺钿盒里的冰晶红梅系在竹帚末端。觅如看着那朵被冰封存的花在风雪中轻晃,忽然想起七岁那年,洛君用树枝替她勾下最高处的梅花,自己却摔进雪坑,额角至今留着道浅疤。

    两人刚走进梅林,就见六姐醉梦兰与恋人南宫润在树下对弈。蓝色鼠纹襦裙铺在雪地上,棋盘石墩四角压着铜镇纸,棋子落盘时惊起枝头雪沫。"六姐姐也在赏梅?"觅如凑近去看,见棋盘上黑白子正围堵着枚被雪沾湿的红梅,像极了她与洛君交叠的脚印。

    南宫润抬袖拂去棋盘积雪,书香门第的公子哥袖口绣着卷云纹,动作间露出腕上暖玉镯:"听闻洛君兄弟寻了朵冰红梅,可是此物?"他指着竹帚上的冰晶花,墨玉发簪在梅枝间一闪。洛君将冰红梅挂在最粗的梅枝上,红绳在风雪中晃出道暖光,忽然听见树后传来窸窣声。

    "谁在那儿?"醉梦兰的蓝色裙角扫过雪地,惊起两只躲在树洞的松鼠。只见小加加抱着捆干草跑出来,白色羊纹袄子上沾着草屑,身后跟着务农少年刘阿肆,裤脚还沾着田埂泥雪:"方才见虎妞小葵追着二宝跑,把柴房的干草垛撞塌了......"

    话音未落,穿橙色衣服的虎妞小葵已拽着二宝从梅树后冲出,虎头帽上的绒毛耳朵沾满雪粒:"洛君哥!觅如姐!方才我看见只雪老鼠,跟觅如姐一样穿蓝衣服!"她说着指向冰红梅,橙衣与红色绳结相映,晃得人眼睛发暖。二宝躲在洛君身后,怯生生地递出个烤山芋:"刚在灶房烤的,给姐姐暖手。"

    山芋的热气透过粗布帕子传来,觅如接过时,忽然看见洛君在梅树下踱步,玄色大氅扫过积雪,踩出个歪歪扭扭的圆。她凑近去看,见他用靴尖画了个圈,圈里并排刻着两个小人——左边是穿素兰色裙子的鼠女,右边是戴儒巾的少年,小人头顶还落着片冰晶红梅。

    "这是......"她抬头想问,却被洛君捂住嘴。少年指了指冰红梅,只见红绳在风中轻摆,冰晶里的梅花瓣忽然颤动起来,像要挣脱冰层飞去。远处传来醉梦甜的呼喊,橙衣少女提着食盒踏雪而来,发间银饰叮当作响:"快来看!燕子严做了梅花酥,跟真花似的!"

    洛君趁机将觅如往梅树后拉了拉,玄色大氅与素兰色裙摆在树干后交叠。他低头时,鼻尖几乎碰到她额角,睫毛上的雪沫落进她狐裘领口:"别让他们瞧见,这是我们的秘密。"觅如望着他瞳仁里映出的冰红梅,忽然觉得这寒武纪白银时代的风雪都成了背景,唯有青石板上那串交叠的脚印,和梅树下这个未完成的画圈,在雪光中漾开细碎暖意,像极了两人交握指尖时,那声未说出口的心跳。

    洛君话音刚落,梅枝上的冰晶红梅忽然轻轻一颤,红绳在风雪中划出半道弧光。觅如望着那朵被冰封存的花,忽然想起幼时洛君用麦芽糖给她粘的花瓣,也是这样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此时小加加的白色羊纹袄子蹭过她狐裘下摆,惊得梅树下的积雪簌簌掉进洛君画的小人头上。

    “呀!把小人的帽子弄掉了!”虎妞小葵的橙色虎头帽在梅树间晃动,她拽着二宝往画圈里跳,靴底踩在小人脸上,“我来给他们画帽子!”说着便用木剑在雪地上划拉,却不小心戳到洛君的靴跟。少年笑着退开半步,玄色大氅扫过觅如素兰色的裙角,将两人的影子叠在梅枝投影里。

    “别闹了,”醉梦兰的蓝色鼠纹襦裙扫过雪地,棋盘石墩上的棋子被她袖风带得轻晃,“南宫郎刚说要题诗呢。”书香门第的公子哥已铺开宣纸,墨锭在砚台里磨出青黑的汁,卷云纹袖口拂过梅枝时,惊落的雪沫掉进砚台,将墨色晕得浅了几分。洛君趁机拉着觅如往梅林深处走,竹帚上的红绳擦过梅枝,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快看这边!”他忽然停在一株老梅前,玄色大氅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展开的蝶翼。觅如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树干上有道浅疤,正是去年她爬树掏鸟窝时留下的。那时洛君在树下急得直跳,如今疤口已被树皮包裹,却仍能辨出孩子气的形状。

    “还记得吗?”洛君用指尖蹭着树疤,皂靴踩在去年的旧脚印上,“你说要学八妹爬树,结果摔进我怀里,把我的砚台砸了个角。”觅如脸颊发烫,想起当时自己攥着他的衣襟不放手,素兰色裙角沾满泥雪,而他鬓角的碎发里还夹着她掉落的发带。

    忽然间,远处传来鼓乐声。两人循声望去,见耍杂耍的队伍已过石桥,踩高跷的老虎挂着串金铃铛,在雪地里走出歪歪扭扭的脚印。醉梦熙的白衣在队伍旁跳跃,木剑模仿着老虎的动作,惊得铃铛声愈发响亮。聂少凯的棉袍被醉梦香拽着,明黄色豹纹披风扫过雪地,画出带斑纹的痕迹。

    “我们也去瞧瞧?”洛君握住她的手,竹帚上的冰红梅晃到她眼前。觅如望着冰晶里自己的倒影,素兰色的衣袖挨着他玄色的大氅,像两瓣交叠的梅蕊。她刚点头,就听见醉梦甜的橙衣从梅林外飘来,食盒上的竹编提手落了层新雪。

    “可算找到你们了!”二姐晃了晃食盒,银质发簪在梅枝间一闪,“燕子严烤的梅花酥快凉了,还不快去尝尝?”她说着掀开盒盖,热气混着梅花香扑面而来,只见雪白的酥皮上用食用色素点了红蕊,像极了洛君画的小人头顶那朵花。

    洛君替觅如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带,指尖触到她耳坠时,忽然低声道:“等会儿偷偷溜出来,我在老地方等你。”觅如的心猛地一跳,想起幼时他总在那株老梅下藏她爱吃的蜜饯,如今梅树下的雪地里,想必又有新的惊喜。

    此时南宫润的墨香从梅林外传來,想必是题完了诗。醉梦紫的紫色狐裘大氅晃过梅枝,鎏金酒壶在雪光中划出紫芒。觅如望着青石板上延伸的脚印,自己的浅印始终嵌在洛君的深痕里,新落的雪正慢慢覆盖边缘,却盖不住那交叠的温度。她深吸一口气,梅花与暖香的气息钻进鼻尖,忽然觉得这寒武纪白银时代的风雪,都化作了洛君掌心的暖意,在两人交握的指尖,漾开比冰晶红梅更剔透的光阴。

    洛君牵着觅如往梅林外走时,雪粒子突然变大了,打在玄色大氅上沙沙作响。他下意识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竹帚上的冰红梅蹭到她狐裘领口,冰晶折射的光映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层细碎的星子。醉梦甜的橙衣已晃到月洞门,食盒里的梅花酥正冒热气,可洛君却忽然在老梅树下停步,指尖轻轻叩了叩她手背。

    “你听。”他指向梅枝深处,积雪压弯的枝头下,竟传来微弱的“吱吱”声。觅如蹲下身,素兰色裙裾扫过洛君画的小人,只见雪窝里缩着只冻得发抖的小仓鼠,皮毛上沾着片冰晶红梅的碎屑。“定是被刚才的鼓乐声惊到了。”洛君脱下手套裹住小仓鼠,指尖的薄茧蹭到鼠爪时,小家伙竟怯生生地舔了舔他掌心。

    觅如望着他手心里的小团毛球,忽然想起幼时他总在袖口给她藏糖,如今却用同双手护住生灵。雪光映着他低垂的眉眼,睫毛上的雪沫融成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素兰色的狐裘毛领上。“我们把它带回屋吧?”她轻声提议,指尖刚碰到仓鼠的绒毛,就听见八妹醉梦熙的木剑“哐当”撞在梅树上。

    “洛君哥!觅如姐!你们躲在这儿偷摸鱼呢?”白衣少女从树后跳出,木剑上挂着串糖葫芦,糖壳在雪光中亮晶晶的,“大风刚买的,说要分给你们尝尝!”话音未落,恋人大风的粗布棉袄已撞进雪堆,补丁摞补丁的袖管里掉出个油纸包,正是洛君今早买的梅花糕。

    “呀!跟我这糖葫芦撞上了!”醉梦熙笑得前仰后合,木剑挑起洛君的手套,小仓鼠受惊窜进觅如狐裘兜帽。她惊呼着护住头顶,素兰色的发带被风吹得扬起,正好缠住洛君伸来的手腕。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眼中的笑意比廊下宫灯更暖,连鬓角未化的雪粒都像撒了把金箔。

    此时醉梦香的爆笑声从月洞门传来,明黄色豹纹披风扫过聂少凯的棉袍,两人正追着只误闯庭院的雪雀。三姐醉梦艾的绿色裙角晃过石桥,兔子灯的烛光映着苏晚凝给她暖手的锦帕。四姐醉梦青的青色蛇纹披帛飘过梅林,书生何童正替她拂去发间的落梅。五姐醉梦红的红色猫耳发饰在雪地里一闪,冯广坪的糖炒栗子正往她袖兜里塞。

    洛君忽然弯腰,用竹帚将梅树下的脚印扫得更清晰——他的靴印深,她的鞋印浅,交叠的痕迹里还嵌着小仓鼠的爪印。“你看,”他直起身时,雪沫从发冠簌簌落下,“连小老鼠都知道要踩别人的脚印取暖。”觅如望着那串足迹,忽然想起寒武纪白银时代的传说,说相爱的人脚印交叠过的雪地,来年会长出不会凋谢的花。

    “那我们以后每天都来扫雪好不好?”她脱口而出,说完便红了耳根。洛君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伸手替她摘去兜帽上的仓鼠,却故意用冰凉的指尖刮了刮她鼻尖:“傻丫头,雪停了要扫,不下雪也要扫——不然你忘了去年秋天,你踩我的落叶脚印,把自己摔进池塘里?”

    远处传来九妹醉梦泠的歌声,粉红色鱼尾裙摆在画舫窗影里晃动,惊得冰下枫叶轻轻摇曳。觅如望着洛君掌心的小仓鼠,见它正用爪子扒拉着那片冰晶红梅的碎屑,忽然觉得这世间最暖的事,不是梅枝上挂着的冰花,也不是袖兜里的暖炉,而是无论落雪还是天晴,总有个人的脚印与你交叠,将平凡的日子踩成诗。

    此时醉梦甜的橙衣已走到近前,食盒里的梅花酥还冒着热气。洛君接过一块喂给觅如,酥皮掉在素兰色裙裾上,像落了片真的梅花。他看着她小口吃着,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等小仓鼠长大了,我们就在梅树下给它搭个窝,像给我们的秘密安个家。”

    雪还在下,青石板上的脚印被新雪覆了薄薄一层,却仍能辨出深浅交叠的形状。觅如望着洛君眼中的自己,素兰色的身影旁,他玄色的轮廓正微微倾斜,像要将她拢进永恒的风雪里。而远处,醉梦熙的木剑又劈开了一捧雪,惊起的麻雀扑棱棱飞过梅林,翅膀上抖落的雪沫,恰好落在那串交叠的脚印中央,如同寒武纪白银时代里,一个关于陪伴的、永不褪色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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