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斜照绣坊时,觅佳指尖缠着亮黄裙裾倚在门扉,看李屹川抱来整匹新裁的粉绸,针脚细密处绣着并蒂莲纹——那是她前日说想要的温柔,此刻正妥帖裹在软缎里,随少年宽厚掌心一同递到眼前。
蝉鸣扰夏的午后,觅佳晃着缀金铃的亮黄裙摆蹲在绣架旁,看李屹川笨拙地展开粉绸,他那双能举千钧的手此刻捏着银剪,小心翼翼地沿着纸上描摹的裙样裁剪,每一刀下去,都将对恋人的温柔与眷恋,细细裁进尺素之间。
寒武纪白银时代的暖阳裹着蔷薇香气淌进平阳宛城,西子湖畔的觅府绣坊飘出阵阵蚕丝香。觅佳赤足踩在湘妃竹席上,亮黄色襦裙绣着细密蚁纹,腰间金丝绦系着的银铃随着她晃悠的小腿轻响,发间新摘的桂花沾着晨露,将少女眼底的笑意衬得愈发清亮。
"阿川该来了。"她托腮望着窗外,湖面泛起的碎金在粉墙黛瓦间跳跃。自小在蚁巢中穿梭的敏锐听觉,让她比旁人更早捕捉到青石路上传来的沉稳脚步声。果然,片刻后,身着玄色劲装的李屹川抱着丈许长的粉绸出现在月洞门,臂弯里的绸缎堆得高高的,只露出他英气的眉梢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当心!"觅佳慌忙起身,裙摆扫落案头绣绷。李屹川却仿佛早有预料,长臂微伸便稳稳接住下坠的绣架,另一只手仍牢牢护着怀中绸缎。他放下绣架时,觅佳才发现他额角沁着薄汗,粗粝的指节上还沾着零星线头——这双手能举起千斤巨石,此刻却为了保护几匹绸缎变得这般狼狈。
"又逞强。"觅佳嗔怪着取出帕子,踮脚去擦他额间的汗。李屹川却突然往后一躲,耳尖红得滴血:"别碰,一身汗味。"话音未落,粉绸已在他掌心展开,月白色缎面上,两朵并蒂莲正静静绽放,针脚细密如蛛丝,莲瓣间还缀着细小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前日你说..."李屹川喉结滚动,平日爽朗的声音变得有些发闷,"说想试试温柔些的颜色。"觅佳指尖抚过绸缎,触感如春水般柔滑,绣线里似乎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她忽然想起那日不过是倚在他肩头随口一提,却不知这个向来只懂舞枪弄棒的少年,究竟费了多少功夫才寻到这般料子,又说服绣娘绣出这般精巧的纹样。
"好看。"觅佳仰头看他,杏眼里盛着满湖波光,"比西子湖的荷花还好看。"李屹川耳尖的红蔓延到脖颈,慌乱间扯过绸缎要往她身上比画,却不小心扯住她垂落的发丝。两人同时轻呼,在交错的呼吸间,觅佳望见少年眼底从未有过的慌乱与温柔,而李屹川看着少女泛红的脸颊,突然觉得手中的绸缎再柔软,也不及此刻触到的那缕青丝。
蝉鸣声浪裹着暑气漫过觅府飞檐,西子湖蒸腾的水汽将远处山峦晕染成朦胧的黛色。觅佳将垂落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亮黄襦裙下的赤足无意识蹭着竹席,腰间金铃发出细碎声响。她望着案前的李屹川,少年褪去劲装,只着月白中衣,袖口随意挽起,露出小臂紧实的肌肉,发间束着的玄色发带不知何时松开了,几缕墨发垂在棱角分明的下颌。
"再歪就要裁成月牙了。"觅佳忍不住轻笑,伸手按住少年微微发颤的手腕。李屹川的耳尖瞬间红透,手中银剪险些滑落:"这、这绸子滑得很!"明明前日他还单手举起绣坊门前的石狮子,此刻却被一匹软缎难住。少女温热的掌心覆在他手背上,带着蚕丝特有的细腻触感,李屹川喉结滚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像这样。"觅佳贴着他的手臂凑近,发间桂花香气萦绕鼻尖。她纤细的手指握住银剪,带着他沿着画好的裙样缓缓移动。李屹川盯着少女专注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小巧的鼻尖沾着几点汗珠,不自觉咬住下唇的模样,竟比手中粉绸还要柔软三分。他突然觉得,这世上最难举的不是千钧巨石,而是此刻要克制住将人揽入怀中的冲动。
"阿川走神了。"觅佳突然抬头,杏眼里盛满狡黠。李屹川慌忙低头,却见绸缎上多了道歪歪扭扭的豁口。"完了完了!"他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这可怎么..."话音未落,觅佳已从绣筐里取出金线,指尖翻飞间,几针绣出朵含苞待放的玉兰,恰好盖住剪坏的地方。
"笨手笨脚的大力士。"她故意板着脸,嘴角却藏不住笑意,"罚你明日去采最新鲜的荷叶,我要包糯米鸡。"李屹川望着她灵动的眉眼,突然想起初见那日,也是这样的盛夏,少女穿着亮黄衣裳从蚁巢中钻出来,眼睛比阳光还要耀眼。此刻她垂眸绣花的模样,竟比记忆里的画面还要鲜活。
院外忽然传来八妹醉梦熙爽朗的笑声,夹杂着兵器相击的脆响。李屹川下意识将觅佳往自己身边护了护,却见少女歪头朝他眨眨眼:"放心,是熙姐在和大风哥练剑。"她的声音带着蜜一般的甜,"倒是某人,连裁布都比不过二姐家的燕子严。"
"胡说!"李屹川涨红了脸,重新拿起银剪时却不自觉放轻了力道。蝉鸣声中,他小心翼翼地裁剪着绸缎,每一刀下去,都将心底翻涌的柔情,细细融进尺素之间。
院角老槐树上的蝉突然叫得更凶,日头偏西时将树影拉长,堪堪覆在绣坊窗棂上。觅佳跪坐在软垫上,将亮黄裙摆铺成圆润的弧度,腰间金铃被风拂动,发出清脆声响。李屹川裁到袖口处,银剪突然顿住——绸缎边缘蜷起的丝线勾住了他掌心的薄茧。
"别动。"觅佳像只灵巧的蚁虫凑过去,从鬓边取下金簪,小心翼翼挑开纠缠的线头。她发间桂花的甜香混着绣线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李屹川盯着她垂落的睫毛,突然想起上次在市集,她也是这样认真地替他挑出铠甲缝隙里的碎木。少女专注时总爱微微皱眉,眼下这抹轻愁,倒比西子湖的涟漪还要动人。
"你说..."李屹川喉结滚动,剪刀无意识地在绸缎上轻点,"醉梦熙他们练剑,会不会真的哪天就闯江湖去了?"话音刚落,院外传来兵器相击的"铮"地一声,夹杂着醉梦熙的笑骂:"大风哥又让着我!再来!"觅佳忍不住轻笑,金簪在阳光下划出细碎光芒:"熙姐总说江湖有酒有明月,可我瞧着..."她忽然抬眼,杏眼里映着少年涨红的脸,"还是绣坊的桂花糕更香。"
李屹川的耳尖瞬间烧起来,手一抖,银剪在绸缎上划出半道弧线。他慌得要藏,却被觅佳眼疾手快按住手腕:"笨!"她嗔怪着夺过剪刀,发间金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裁坏了就把你做成糯米鸡。"嘴上凶巴巴,指尖却轻柔地将歪掉的裁痕折进布料里,又抽出银针缀上两朵茉莉。
"明明是你分我心。"李屹川小声嘟囔,见她专注绣花的模样,又忍不住放轻了语气,"等裁完这襦裙,我带你去湖心亭看荷花?"觅佳的动作顿了顿,睫毛下闪过狡黠的光:"当真?那要带三姐酿的梅子酒,再叫小加加烤两串羊肉..."她掰着手指细数,忽然被李屹川温热的掌心盖住,"都依你。"少年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只要你喜欢。"
院外传来九妹醉梦泠银铃般的笑声,混着水波轻响。李屹川望着少女认真盘算吃食的模样,突然觉得,这江南盛夏的蝉鸣,绣架上翻飞的银针,还有怀中柔软的粉绸,都不及此刻满心满溢的欢喜。他握紧银剪,继续沿着画好的纹路裁剪,每一刀落下,都似将绵长的情意,密密缝进这一方绸缎里。
日头西斜,绣坊窗棂外的蝉鸣忽而变得断断续续,被穿堂而过的风揉碎成零星的絮语。觅佳跪坐在绣架前,亮黄襦裙上细密的蚁纹在余晖里泛着微光,腰间金铃随着她探身的动作轻晃,惊起案头几片飘落的桂花。李屹川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棱角分明的下颌,玄色发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脖颈处因用力而绷紧的青筋。
“阿川,喝口酸梅汤。”觅佳将青瓷碗推过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缠的银丝——那是前日李屹川用护腕上拆下来的银饰,央铁匠铺师傅打的。少年却头也不抬,握着银剪的手悬在绸缎上方迟迟不敢落下,喉间闷声闷气:“不喝,一停又要歪了。”
少女忽然轻笑出声,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轻颤:“早知大力士怕裁坏绸子,该让六姐来。她那双绣兰花的手,可比你的灵巧多了。”话虽如此,她却挪到李屹川身侧,膝头不小心碰到他紧绷的大腿。少年如受惊的兽般僵住,手中银剪“当啷”掉在竹席上,惊得两人同时去捡,额头重重撞在一起。
“嘶——”李屹川揉着发红的额头,却先伸手查看觅佳有没有受伤。少女亮晶晶的杏眼盛满笑意,睫毛上还沾着方才撞落的桂花:“原来大力士不仅举得动巨石,还能把人撞晕。”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少年泛红的耳垂,“不过...这样歪歪扭扭的裁痕,倒像你第一次给我烤的兔子,焦一块生一块,却...”尾音消散在突然急促的蝉鸣里,李屹川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只觉喉间干涸得厉害。
院外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夹杂着醉梦熙的欢呼:“大风哥这次输得心服口服!”紧接着是兵器入鞘的清鸣,惊起一湖白鹭。觅佳侧耳听了听,转头见李屹川盯着自己发间散落的桂花,鬼使神差地摘下一朵,轻轻别在他耳后:“我们阿川,比江湖侠客还好看。”
少年耳后瞬间腾起燎原般的红,慌忙去扯那朵桂花,却带得发带彻底散开,墨色长发如瀑倾泻。觅佳望着他慌乱整理发丝的模样,忽觉心口发烫,伸手捡起地上的银剪:“剩下的我来裁。”她垂眸避开少年灼热的目光,“你...你去帮我摘些新鲜桂花,明日要做糕...”话音未落,腕间已被轻轻扣住。
李屹川的手掌覆上来,带着常年练力的薄茧,却将她握得极轻:“一起。”他声音沙哑,另一只手已拿起银剪,覆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再裁坏了,就...”他忽然笑了,眼底映着满室夕阳,“就把我自己裁成糯米鸡,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斜阳将最后一抹金晖泼洒在绣坊窗纸时,李屹川手中的银剪终于颤巍巍裁完最后一道弧线。觅佳凑近查看,粉绸上歪歪扭扭的裁痕间,竟零星缀着几处用红线绣的小蚂蚁,圆滚滚的身形正驮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模样憨态可掬。
“这是......”她指尖悬在绣纹上方,抬头望向少年涨红的脸。李屹川别过脸去,耳尖几乎要烧透,发间散落的碎发扫过脖颈:“前日见你在窗台上喂蚂蚁,就......就试着绣了。”他粗粝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裁坏的布料边缘,明明能单手掀翻石碾的手掌,此刻却紧张得微微发抖。
绣坊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醉梦泠银铃般的嗓音:“六姐快看!小加加在湖里采的莲蓬,嫩得能掐出水来!”话音未落,醉梦兰抱着蓝绸布料闪进门槛,发间的银鼠钗随着动作轻晃:“哟,我们大力士也会绣花了?”她眨着狡黠的眼睛,将布料往觅佳怀里一塞,“正好,帮我瞧瞧这料子配金线可好?”
觅佳刚要接过,李屹川已长臂一揽,将她和粉绸护在身后:“别碰!”他察觉失态,耳尖更红,闷声补充道,“她...她累了半日。”醉梦泠趴在门框上笑弯了眼,粉色纱裙沾着水珠,发梢还滴着湖水:“阿川哥这护食的模样,倒像八姐家的大风守着他那柄破剑。”
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觅佳从李屹川臂弯里探出脑袋,杏眼亮晶晶的:“六姐的料子我明儿看,今儿...”她拽了拽少年的衣袖,金铃轻响混着绣架上未干的丝线香,“要教某人怎么把蚂蚁绣得更威风些。”李屹川望着她眼底跃动的光,喉结滚动着应了声“好”,掌心的薄茧擦过她微凉的指尖,裁坏的粉绸在两人之间轻轻晃动,仿佛裹住了整个盛夏的温柔。
暮色漫过绣坊雕花窗棂时,醉梦泠与醉梦兰笑闹着离去。觅佳拾起散落的绣针,亮黄襦裙在竹席上铺开,金铃压着裁好的粉绸边角。李屹川倚着门框擦拭银剪,玄色劲装浸透汗渍,发间却还别着那朵半蔫的桂花。
“过来。”觅佳突然唤他,指尖绕着金线轻点绣架。少年走近时带起一阵热气,混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皂角香。她仰头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突然伸手取下那朵残花:“明日给你换朵新鲜的。”话音未落,李屹川耳尖泛红,喉结滚动着要躲,却被她拽住袖口。
“教你绣蚂蚁须。”觅佳将银针塞进他掌心,握住他覆着薄茧的手。少年僵硬得如同石雕,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绣线在两人交叠的指间穿梭,粉绸上的小蚂蚁渐渐长出细长的触须,在暮色里微微发亮。
院外忽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伴着醉梦熙爽朗的吆喝:“闪开闪开!大风哥猎了野鹿,今晚有烤肉吃!”李屹川下意识将觅佳护在身后,却见她探出头,杏眼笑成月牙:“阿川,烤肉要配三姐酿的梅子酒才好。”
“你就惦记吃。”李屹川松了口气,低头却撞进她亮晶晶的眼底。绣架上的金线不知何时缠在两人腕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倒像月老随手抛下的红绳。他突然想起初见那日,这只“小蚂蚁”举着比自己还高的木剑,气势汹汹要替同伴讨公道,而今却这般温顺地倚在身侧。
“等绣完这襦裙...”李屹川声音发闷,手下却愈发轻柔,“带你去后山看萤火虫?”觅佳歪头时,发间金步摇扫过他手背,痒得他手指微蜷。“还要带糯米鸡。”她狡黠一笑,“不然萤火虫都被别人喂走了。”
晚风穿堂而过,卷起案头未干的绣样。远处传来醉梦甜呼唤众人用膳的声音,混着烤肉香气。李屹川望着手中歪歪扭扭却满是心意的绣品,忽然觉得,这江南的蝉鸣、绣线,还有怀中的少女,都比他举过的任何重物,都要珍贵千倍万倍。
夜幕初垂,灯笼次第亮起,将觅府的回廊染成暖金色。醉梦熙的吆喝声引得众人纷纷往庭院聚集,烤肉香气混着梅子酒的酸甜在晚风里飘散。觅佳望着李屹川收拾绣架的模样——少年将散落的银针仔细插进针插,叠好粉绸时还不忘抚平褶皱,那双曾轻易掀翻石桌的手,此刻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愣着做什么?”李屹川抬头撞见她的目光,耳尖又泛起薄红,“不是想吃烤肉?再不去,醉梦红该把鹿肉都烤焦了。”他伸手去牵她,却在半空顿住,低头查看掌心是否沾了线头。觅佳忍俊不禁,主动挽住他的胳膊,金铃随着步伐轻响:“大力士也有怕的东西?”
两人刚踏入庭院,便见醉梦甜踮着脚往石桌上摆碗筷,橙色裙摆扫过地上的花瓣;醉梦青倚在何童身旁,指尖灵巧地剥着莲蓬,青色衣袂垂落桌沿;而八妹醉梦熙正骑在大风肩头,举着酒坛豪饮,白色披风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快来!”醉梦紫眼尖,朝他们招手,紫色纱裙上的银线在灯笼下流转光华,“阿川哥可得多吃些,补补绣了一下午耗的心神。”众人哄笑起来,李屹川的脸涨得通红,却将觅佳往自己身后护了护:“少打趣人。”
“阿川哥害羞啦!”醉梦泠拍手笑闹,发间的珍珠坠子晃出细碎光斑。觅佳挣脱李屹川的手,跑到三姐醉梦艾身旁,接过她递来的梅子酒:“三姐酿的酒最好喝,比萤火虫还甜。”她转头朝李屹川眨眨眼,见少年端着烤肉朝自己走来,眼底盛满温柔。
庭院里的欢笑声惊起栖在柳树上的夜莺,月光透过花枝洒在众人身上。李屹川默默替觅佳挑出烤肉里的碎骨,听她与姐妹们说笑;而觅佳偶尔回头,对上他的目光时,总会悄悄往他碗里夹一块最嫩的肉。晚风掠过湖面,带着荷花的清香,将这平凡的夏夜,酿成了记忆里最甜的酒。
夜色渐浓,庭院里的欢声笑语愈发热闹。醉梦香倚在聂少凯肩头,指尖轻轻绕着他腰间的玉佩,明艳的黄衣与聂少凯的月白长衫相映成趣;醉梦熙已经和大风比起了掰手腕,白色衣袖挽到肘部,露出的小臂肌肉紧绷,引得众人纷纷下注喝彩。
觅佳正捧着梅子酒小口啜饮,忽见李屹川悄悄离席。她好奇地放下酒杯,踩着缀金铃的软鞋跟了上去。穿过九曲回廊,在一株老梅树下,她看见少年正踮脚摘花,玄色劲装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平日里孔武有力的身影此刻显得有些笨拙。
“阿川,你在做什么?”觅佳出声,腰间金铃随着她的步伐轻响。李屹川慌忙转身,手背在身后,耳尖通红:“没、没什么。”可藏在身后的手却藏不住几枝带着露水的白梅。
觅佳凑近,杏眼亮晶晶的:“是给我的?”她伸手去拿,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掌心,李屹川像是被烫到般缩了缩手,却又立刻将花递了过去:“看你发间的桂花蔫了……”他声音越来越小,不敢看她的眼睛。
觅佳将白梅别在发间,笑着转了个圈,亮黄裙摆扬起又落下:“好看吗?”李屹川望着她,喉结滚动,心里想着比西子湖的月色还要好看,嘴上却只憋出一句:“还、还行。”
突然,远处传来醉梦泠的呼喊:“觅佳!李屹川!快来猜灯谜!”两人对视一眼,觅佳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快走,再不去泠姐该罚酒了。”李屹川任由她拉着,感受着手中的温度,心里满是柔软。
回到庭院,众人正围着挂满灯笼的长廊。醉梦兰举着一张纸条狡黠一笑:“这题可难了,‘身披亮甲小黄衣,金铃相伴步生奇’,打一佳人。”醉梦紫立刻指着觅佳笑闹:“这不是明摆着嘛!”
觅佳脸颊微红,李屹川却默默将她往自己身边护了护。他望着她发间的白梅,想着等会儿要悄悄去把剩下的绣品完工——在那件粉绸襦裙的衣角,他要再绣上一枝白梅,就像此刻月光下,她发间的模样。
灯笼映得回廊朱漆泛起柔光,猜灯谜的喧闹声中,觅佳忽然被李屹川轻轻拽到廊柱后。少年背靠雕花栏杆,喉结不安地滚动,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少女发间白梅的剪影交叠成画。“那个……”他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时露出半块裹着桂花蜜的糯米糕,“方才见你盯着小加加的蒸笼出神。”
觅佳眼睛弯成月牙,指尖捏起糕角时,金铃在腕间轻颤:“原来大力士偷偷藏了私心。”她咬下一口,软糯的米香混着桂花甜在舌尖散开,忽然踮脚将沾着蜜渍的糕点递到他唇边,“张嘴。”李屹川耳尖爆红,偏头要躲,却被她揪住玄色衣领,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不许浪费。”
嬉闹声惊飞了檐角夜枭,醉梦红的笑骂突然穿透夜色:“哟!躲在这里说悄悄话呢!”两人慌忙分开,觅佳差点撞翻廊下的青瓷灯盏,李屹川长臂一捞将她护在怀里,另一只手稳稳托住摇晃的灯座。猫女倚着门框,红色纱衣随风扬起,发间铃铛与觅佳的金铃遥相呼应:“冯郎赌你们三步之内必牵手,我输了半坛女儿红!”
远处传来醉梦泠清亮的催促:“快来!少凯哥出了个怪谜,说和豹纹有关!”醉梦香的娇嗔混着聂少凯的轻笑掠过湖面,李屹川望着怀中少女泛红的脸颊,突然鼓起勇气勾住她的小指:“明日卯时,我带你去断桥看晨雾。”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带着新裁的粉绸。”
觅佳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薄茧摩挲着她的肌肤:“要带糯米鸡和梅子酒,还要……”她狡黠地眨眨眼,发间白梅簌簌落了片花瓣在他肩头,“要帮我把裙摆上的蚂蚁绣得会动才行。”回廊尽头传来醉梦熙的吆喝,伴着兵器相撞的清响,而他们十指相扣的身影,渐渐融入这被灯笼映暖的夜色。
夜风裹着湖心飘来的荷香漫进回廊,远处醉梦熙与大风比试的吆喝声渐渐弱了。李屹川的掌心还留着觅佳指尖的温度,她方才说的“要把蚂蚁绣得会动”像枚轻巧的银针,一下扎进他心底最柔软处。少年低头望着自己粗粝的手,突然想起白日里裁剪时,银剪总在粉绸上打滑,而她手把手教他时,绣针却听话得如同春日柳条。
“在想什么?”觅佳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亮黄襦裙蹭过他的玄色衣摆,金铃发出细碎声响。她踮脚去够他垂落的发梢,发间白梅的香气萦绕鼻尖,“不会还在为裁坏的袖口发愁吧?”话音未落,李屹川突然转身,从廊下的竹篮里捧出个布包——正是白日里未完工的粉绸襦裙。
“试试。”他声音闷得像藏在竹筒里的蝉鸣,耳尖却烧得通红。觅佳展开布料,月光下,歪歪扭扭的裁痕间,几只用金线绣的小蚂蚁驮着白梅花瓣,栩栩如生。裙摆处还留着半幅空白,针脚稀疏处看得出反复修改的痕迹。
“阿川……”她抬头时,撞见少年慌乱躲闪的目光。李屹川背过手去,盯着廊外摇曳的灯笼:“就、就当练手。”话未说完,腰间突然一紧,觅佳已经抱着布料贴了上来,金铃撞在他的护心镜上叮咚作响:“比二姐绣的凤凰还好看!”
院角忽然传来醉梦泠的惊呼,伴着水花四溅的声响。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醉梦泠湿漉漉地从荷花池里探出头,粉红色纱衣紧贴着身子,发间珍珠坠子还滴着水:“觅两哥哥又把我推进来啦!”远处传来醉梦熙的大笑,混着兵器相撞的脆响,而醉梦红正举着烤肉串追着冯广坪满院跑,红色裙摆扫落一地月光。
觅佳笑得弯了腰,亮黄裙摆铺在青石地上像朵盛开的向日葵。李屹川望着她灵动的眉眼,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温热的耳垂时,两人同时僵住。夜风卷着梅子酒的甜香掠过,远处醉梦香与聂少凯的低语、醉梦甜和燕子严的轻笑,都化作朦胧的背景,唯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在月色里酿成最温柔的涟漪。
正当两人僵持在廊下时,院外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窗棂上的雕花簌簌落灰。觅佳险些跌进李屹川怀里,腰间金铃叮当作响:“又、又是谁在折腾?”话音未落,醉梦熙的大笑穿透夜色:“二宝!你这投石机比大风哥的还厉害!”
李屹川下意识将觅佳护在身后,却见虎妞小葵叉着腰站在庭院中央,橙色短打沾满草屑,手里攥着半截绳索:“这可是我和二宝照着蚁族的榫卯结构改的!”她得意地朝觅佳挑眉,身后醉梦紫正踮脚往投石机上挂灯笼,紫色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今晚咱们来场烟火大战!”
觅佳眼睛一亮,挣脱李屹川的手臂就往庭院跑,亮黄裙摆扬起的弧度像振翅的蝶:“我也要玩!阿川快把粉绸收起来!”少年望着少女雀跃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小心翼翼将布料重新裹进蓝布包袱。转身时,正撞见醉梦兰抱着一摞彩纸从月洞门闪过,蓝色衣袖沾着金粉,发间银鼠钗晃得人眼花:“快来看!南宫润写了百首灯谜,够我们闹到天亮!”
庭院里瞬间热闹起来。醉梦甜端着新烤的糯米鸡穿梭人群,橙色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商人家的苏晚凝正帮醉梦艾调整投石机角度,两人绿色衣衫在灯笼下相映成趣;而花花公子徐怀瑾不知从哪弄来一箱烟花,正搂着觅媛的肩膀挑眉:“美人可敢与我比谁放得更高?”
李屹川刚走近,就被觅佳拽到投石机旁。少女仰着红扑扑的脸,杏眼里映着漫天灯火:“阿川用力些!把我的灯笼送到月亮上!”她往他掌心塞了盏绘着小蚂蚁的纸灯,指尖残留的温度让少年喉头发紧。随着“嗡”的一声,灯笼裹着流光冲上夜空,与醉梦泠抛洒的荧光粉相遇,在夜幕炸开成星河般的轨迹。
欢呼声中,觅佳突然转身,发间白梅擦过他的下颌。李屹川望着她被火光映红的眉眼,突然觉得,这江南夏夜的蝉鸣、烟火,还有她腰间摇晃的金铃,都不及此刻她仰头望向自己时,眼底那抹比月色更温柔的光。
烟花散尽时,月已西斜。醉梦泠裹着湿漉漉的披风瘫在石凳上,粉衣沾着荧光粉,像落了满身星子;醉梦红倚在冯广坪肩头打哈欠,红衣下摆还沾着烤肉油渍。觅佳望着满地狼藉的彩纸与灯笼残骸,突然拽着李屹川的袖口往绣坊跑:“趁大家歇着,我们去把襦裙完工!”
绣坊里还留着白日里的丝线香,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粉绸上洒下斑驳银纹。李屹川点亮油灯,火苗跃动间,他瞥见觅佳跪坐在竹席上,亮黄裙摆铺成圆润的弧度,发间白梅不知何时换成了新摘的桂花。“过来。”她朝他招手,指尖绕着金线,“教你绣襦裙上的云纹。”
少年在她身侧坐下,膝盖几乎要碰到她的。油灯将两人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模糊的轮廓。李屹川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捏着银针穿梭,金线在粉绸上蜿蜒出柔美的云纹,突然想起初见时,她也是这样专注地修补蚁巢裂缝,眼神里闪着倔强的光。
“阿川走神了。”觅佳突然转头,发间金铃轻响。她将银针塞进他掌心,握住他覆着薄茧的手,“要像这样,慢慢来。”李屹川喉头发紧,他的手比她的大上许多,此刻却笨拙得像初次握剑。绣线在两人交叠的指间缠绕,粉绸上的云纹歪歪扭扭,却渐渐有了形状。
院外传来醉梦熙练武的呼喝声,混着大风磨刀的霍霍声。李屹川忽然开口:“明日去断桥,我背你好不好?”觅佳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里盛着盈盈笑意:“大力士不怕累着?”“不累。”他认真道,目光落在她发顶的桂花上,“就像背着整座山,我也愿意。”
觅佳噗嗤笑出声,伸手戳了戳他发烫的脸颊:“那山可要撒娇,要吃糯米糕,还要摘荷花。”她说着,突然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金铃随着呼吸微微晃动。李屹川僵了一瞬,随后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肩膀,闻着她发间的桂花香,只觉手中的粉绸、窗外的蝉鸣,还有怀里的温热,都成了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藏。
油灯将熄未熄时,醉梦兰的声音突然从院外飘来:“小懒虫们!寅时三刻的荷花最是鲜嫩,再不起床,苏晚凝的莲子羹可就没份啦!”觅佳惊得从李屹川肩头弹起,发间桂花簌簌落在粉绸上,金铃撞出一串急促的声响:“坏了!只顾着绣花,忘了和三姐约好去采莲!”
李屹川望着她慌乱收拾绣具的模样,唇角不自觉上扬。少年长臂一伸,将散落的银针尽数拢进掌心,粗粝的指腹擦过绣架上歪歪扭扭的云纹——那是方才觅佳手把手教他绣的,针脚虽不工整,却像极了她笑起来时弯弯的眼角。“别急。”他忽然开口,伸手替她系好散开的发带,“我背你去,比马跑得还快。”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醉梦熙单腿立在假山之巅,白色披风猎猎作响,手中长剑还滴着晨露:“大风!接招!”另一边,虎妞小葵骑在二宝肩头,挥舞着自制的木矛,橙色短打沾满露水:“我们也来!看谁先抢到荷花!”
觅佳被逗得直笑,亮黄裙摆扫过李屹川的小腿。她突然踮脚,将最后一朵桂花别在他耳后:“大力士可要说话算话。”不等少年反应,少女已轻巧地跃上他的背,双臂环住他的脖颈,金铃撞在他的护心镜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晨光初露时,一行人浩浩荡荡涌向西湖。醉梦甜提着装满糯米鸡的竹篮,橙色围裙上绣着新摘的莲子;醉梦红趴在冯广坪背上,红色纱衣随风扬起,缠着他讲市集上新来的杂耍班子;而醉梦泠早已脱了鞋,踩在觅两哥哥的肩头,粉红色裙摆浸在湖水里,惊起一群银鳞锦鲤。
李屹川背着觅佳走在最前,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襦裙的配色。少年望着湖面泛起的涟漪,倒映着少女灵动的眉眼,突然觉得,这江南的晨雾、荷香,还有她腰间摇晃的金铃,都不及此刻背上的温热来得真切。他不自觉收紧手臂,将她稳稳托住,掌心传来的温度,比任何千斤重担都要珍贵。
西湖畔的晨雾还未散尽,李屹川背着觅佳踏过沾露的青石。少女鼻尖抵着他后颈,忽然轻呼一声:“停!”少年应声驻足,见她探出身子,亮黄裙摆几乎要扫到湖面,指尖灵巧地摘下一朵半开的荷花。“给你。”觅佳将花别在他胸前的衣襟,金铃随着动作叮咚,“这样我们就是‘并蒂莲’啦。”
话音未落,醉梦熙的笑声从身后传来:“酸掉牙了!”白衣侠女单脚点在船头,长剑挽了个剑花,惊得满湖白鹭振翅。大风忙着扶住摇晃的小船,无奈道:“姑奶奶先站稳些!”醉梦甜踮脚将糯米鸡分给众人,橙色围裙兜着刚摘的莲蓬;醉梦红正缠着冯广坪剥莲子,红衣与碧绿的荷叶相映成趣。
李屹川弯腰将觅佳轻轻放在船上,粗粝的手掌始终护着她的腰。船身晃动时,觅佳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腕间金铃撞出细碎声响。“小心。”少年低声道,喉结滚动。他望着少女蹲下身,指尖轻抚粉绸裙摆上未完工的云纹,突然想起昨夜她靠在自己肩头时,睫毛在油灯下投出的蝶翼般的阴影。
“阿川,你看!”觅佳突然举起一片荷叶,上面趴着只通体碧绿的螳螂,“像不像持剑的侠士?”她转头时,发间桂花落在粉绸上,与绣着的金线蚂蚁相映成趣。李屹川蹲下身,与她并肩盯着荷叶,身上的皂角香混着她发间的甜腻,在晨雾里酿成蜜。
远处传来醉梦泠的惊呼,粉红色裙摆掠过水面:“觅两哥哥!别把我推进去!”醉梦兰举着油纸伞从另一艘船上探出身,蓝色纱衣绣着的银鼠随着动作跃动:“快来猜灯谜!南宫润新制的谜题,连我都答不上!”
李屹川伸手替觅佳挡住溅来的水花,指腹擦过她微凉的手背。少女仰头看他,杏眼里盛着满湖波光:“等绣完襦裙,我们也做盏会飞的灯笼好不好?”她晃了晃手中的荷花,“就像带着整片西湖的温柔。”少年望着她灵动的眉眼,喉间涌上的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轻哼:“笨手笨脚的,还得我帮忙。”
船桨划破湖面,惊起的涟漪里,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晨光渐盛,将粉绸、荷花与少年耳后的桂花,都染成了江南最温柔的模样。
船头忽然剧烈摇晃,原是醉梦泠和觅两哥哥打闹着将船撞了过来。粉衣少女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却还不忘朝觅佳晃了晃手中肥美的莲藕:“小佳!今晚让甜姐儿做桂花藕!”觅两哥哥甩了甩衣袖上的水珠,笑着朝李屹川挑眉:“阿川,敢不敢比试比试,看谁采的莲蓬又多又大?”
李屹川刚要起身,却被觅佳拽住衣角。少女仰着脑袋,杏眼亮晶晶的:“我也要去!”她晃了晃手中的粉绸,“用这个兜莲蓬,好不好?”不等他回答,便已将布料铺在船板上,金铃在晨风里叮当作响。少年望着她认真整理布料的模样,喉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柔软——这双手能举起百斤重的石锁,此刻却只想护着她不被飞溅的水花打湿。
“预备——”醉梦熙站在最高的船头,长剑直指天空,“采莲大战开始!”霎时间,几艘小船如离弦之箭般散开。醉梦甜和燕子严默契地配合着,橙色裙摆与白色长衫在荷叶间穿梭;醉梦红趴在冯广坪背上,指挥他去摘最高处的莲蓬,红色披风扫过碧绿的荷叶,惊起几只翠鸟。
李屹川的船行得极稳,他一手划桨,一手护着蹲在船舷边的觅佳。少女伸长手臂去够莲蓬,亮黄裙摆险些浸入水中。“小心!”他长臂一揽,将她捞回怀中,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桂花香。觅佳咯咯笑着,举起刚摘下的莲蓬:“阿川快看!这颗莲子比你的眼睛还大!”
远处传来醉梦兰的惊呼,蓝色纱衣被芦苇勾住。南宫润立刻飞身过去帮忙,衣袂翻飞间,绣着的银鼠栩栩如生。而虎妞小葵正骑在二宝肩头,举着自制的竹网捕蜻蜓,橙色短打沾满草屑,却笑得格外灿烂。
“阿川,我们也绣些莲蓬在襦裙上吧。”觅佳突然转头,发间桂花蹭过他的下巴,“就像今天这样,把西湖的夏天都缝进去。”李屹川望着她眼底倒映的晨光,喉咙发紧,只能闷声“嗯”了一声。他低头时,恰好看见粉绸上未绣完的云纹,突然觉得,这江南的荷花再美,也不及此刻怀中人比阳光更耀眼的笑靥。
日头渐升至中天,湖面蒸腾的水汽裹着荷香漫上船舷。觅佳膝头堆着采来的莲蓬,亮黄裙摆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露水,正用银簪轻巧地挑出莲子。李屹川将船划到荷叶最密处,玄色劲装被汗水浸透,发间不知何时缠上了几缕水草,却仍目不转睛地望着少女专注的侧脸——她咬着下唇的模样,比绣架上的粉绸还要柔软三分。
“阿川!接着!”觅佳突然扬起手,一粒翠绿的莲子破空飞来。少年下意识伸手,粗粝的掌心却只堪堪擦过莲子,“噗通”一声掉进湖里。“笨手笨脚的大力士。”少女笑得直不起腰,金铃随着晃动撞出清脆声响,“连颗莲子都接不住,怎么保护我?”
李屹川耳根发烫,却见她突然探身,指尖几乎要触到水面。“当心!”他慌忙揽住她的腰,将人拽回怀中。觅佳撞进他结实的胸膛,发间桂花混着湖水气息扑面而来。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她仰头时,杏眼里映着他慌乱的神色:“原来大力士也会慌。”
远处传来醉梦熙的呐喊:“大风!看我的回旋斩!”伴随着兵器划破水面的声响,惊起一群白鹭。醉梦甜的橙色裙摆掠过船篷,正端着新煮的荷叶茶分给众人;醉梦青倚在何童肩头,青色衣袖垂入水中,惊得锦鲤纷纷游散。而醉梦兰举着南宫润写满灯谜的折扇,蓝色纱衣在风中扬起,银鼠钗上的铃铛与觅佳的金铃遥相呼应。
“我们也来玩。”觅佳突然挣脱他的怀抱,从袖中掏出绣了一半的粉绸,“在上面绣谜题,让他们猜!”她狡黠地眨眨眼,银针在阳光下划出细碎光芒,“比如……”她故意拉长语调,“‘能举千钧却怕针,心比西子湖还软’,打一人。”
李屹川望着她灵动的眉眼,喉结滚动着别过脸:“油嘴滑舌。”嘴上嫌弃,却不自觉地凑近,看她如何用金线在粉绸上绣出谜面。船身随着波浪轻轻摇晃,两人的影子在布料上交叠,将未说完的温柔,都细细缝进了针脚之间。
粉绸上的金线在日光下泛着柔光,觅佳刚绣好谜面,忽听远处传来醉梦紫的惊呼。循声望去,只见七妹的紫色纱裙沾满泥浆,正揪着纳兰京的衣袖跳脚:“都怪你!非要学小葵做什么水上漂,这下可好,灯笼全沉湖底了!”豪门阔少垂着头,耳尖通红,手里还攥着半截湿漉漉的灯笼骨架。
“我有办法!”觅佳眼睛一亮,抓起膝头的粉绸,“用这个重做灯笼!”她转头看向李屹川,杏眼里盛满期待,“阿川,你去折些柳枝来当骨架好不好?”少年望着她发间散落的桂花,喉结动了动,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眨眼间已跃上堤岸,粗壮的柳枝在他手中竟如细竹般轻易折断。
此时醉梦熙已提着湿漉漉的裙摆跳上觅佳的船,白色披风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算我一个!大风那呆子把船划翻了!”话音未落,大风狼狈地从水里探出头,手里还死死护着半块没吃完的糯米鸡。醉梦甜端着新熬的姜汤挨个分发,橙色围裙上沾着藕粉,“都小心些,莫要着了凉。”
绣坊里的绣绷被搬到了船头,姐妹们围坐在一起。醉梦兰咬着丝线,蓝色绣帕在指间翻飞:“我来绣花纹!”醉梦红歪头看了眼粉绸上的谜面,指尖绕着红色流苏轻笑:“这说的可不就是我们阿川哥?”李屹川耳尖通红,手中的柳枝差点戳到觅佳,惹来少女清脆的笑声。
夕阳西下时,一盏缀满金线绣纹的灯笼终于完工。粉绸上的小蚂蚁驮着莲子,云纹间藏着灯谜,最显眼处还绣着两朵并蒂莲。觅佳将灯笼系在李屹川胸前,金铃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摇晃:“大力士灯笼护卫,可要保护好它。”
暮色渐浓,十盏形态各异的灯笼依次亮起。醉梦泠的灯笼是用荷叶做的,透着水光;醉梦香的灯笼上绣着豹纹,在风中猎猎作响。众人将灯笼放入湖中,点点暖光顺着水流漂向远方,映得西子湖面金波荡漾。
李屹川揽着觅佳站在船尾,看她指着灯笼叽叽喳喳地与姐妹们说笑。少女发间的桂花不知何时换成了夜来香,甜腻的气息混着她身上的蚕丝香,萦绕在鼻尖。远处传来醉梦熙的歌声,跑调的曲子惹得众人笑作一团,惊起的夜鸟扑棱棱飞过灯笼,在水面投下细碎的影子。
“阿川,你说……”觅佳突然转身,亮黄裙摆扫过他的小腿,“以后每个夏天,我们都这样好不好?”她仰着头,眼睛比灯笼里的烛光还要明亮。少年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温热的脸颊:“好,都依你。”
夜风拂过湖面,带着荷花的清香与烟火的气息。十盏灯笼载着欢声笑语越漂越远,而觅佳倚在李屹川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江南的夏夜、手中的绣品,还有身边的人,便是岁月赐予的最温柔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