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路边香樟与顶头路灯斑驳交错,后排的两人被投射下间断的光影罩住,明明灭灭的光线漫漶两人神情,正如祝好纷乱的心绪。
陈佳奕特意让司机开得平稳些。
祝好想给万灵洁发消息,打不动字,她把手机递给对方,让陈佳奕用语音解释一下。
聊天框的内容停留在十几分钟前的一通电话,以及祝好发过去的定位,再往上是下午分开后的闲聊。
【云朵:饿了,晚上吃食堂夜宵,还是出去吃】
【云朵:想吃炸鸡腿和烤面筋,还想喝点小奶茶】
【万灵洁:你都上火了,还吃这些?】
【万灵洁:不如吃点爱情的苦】
【云朵:?】
【云朵:不行,上班上学够辛苦了,我得喝点蜜雪冰城甜蜜蜜一下】
再往上的就看不到了。
陈佳奕扫了一眼,按住语音键,说:“你好,我把云朵送到校医室去了。”
下一秒,万灵洁回复。
【万灵洁:你是谁?】
【万灵洁:滴滴代打?!】
【万灵洁:云朵?哦哦,想起来这是她的公司花名。谢谢你】
陈佳奕虽然内心掠起疑惑,云朵的舍友怎么会认识自己以前的直播ID。但见祝好脑袋靠在窗边,一副睡着了的样子,他没有选择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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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医给祝好量完体温,观察完智齿情况,说:“有点低烧,外加智齿发炎,这个周末好好休息吧。我给你开点退烧药和消炎药。”
“谢谢医生。”祝好刷完学生卡,现场缴费。
万灵洁拿过药单,“我帮你去窗口取药。”
她转头,又说:“麻烦你照顾一下她了。”
陈佳奕点头。
两人坐在诊室走廊的座椅上,祝好嗫嚅,问道:“奕然,你陪我会不会耽误你的训练赛。”
滑动手机屏幕的那截手指一顿,陈佳奕漫不经心道:“老板和帆哥招了一个打野位的青训生,今天他帮我代打。”
祝好愣神,心生负疚,下一秒眉心隆起,表现在脸上,“那不就代表,你随时可以被替代。”
“电子竞技实力说话。”陈佳奕低下脖颈侧身,唇线上扬,眼里闪烁着光,“除非他超越我,才能替代我啊。”
他的口气狂妄,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慢。
“嗯,你很厉害。”祝好呼出口气,眼里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那你留下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吃完饭再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晚上回去还要直播。”陈佳奕表情很淡,嗓音略带磁性,刚才的狂傲像夏天残留在初秋的暑气,蒸腾隐去快到无暇回味。
他对自己的天赋秉持绝对自信,这是骨子里浸润出来的。
最后祝好在食堂买了六杯奶茶和若干的烧烤,让陈佳奕带回去。
夜色时分,祝好眼眸温柔,温吞而诚挚地道谢,“今天谢谢你,打扰你们训练赛了。”
陈佳奕没有拒绝,若有若无的叹息从他嘴缝飘出,“别太有负担——”拎着两大包奶茶和烤串,他准备走出去点再去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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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包了白粥和煎饼果子,祝好和万灵洁慢慢踱步回寝室,好在二者之间的距离不远。
万灵洁感慨:“他人还不错。”
祝好轻轻嗯了声。
“好吧,”万灵洁声音轻柔,“我支持你不要玩弄他感情的决定。”
喑哑地笑出声,祝好把头靠在万灵洁的肩膀上走了几步,她说:“好累。”
“回去好好休息吧,还有你这个智齿,真的不能再拖了。”万灵洁架起祝好的胳膊,默默承受她大半的体重压力。
“下周我已经请完公司的假了。”祝好思索,“要不周二周三挑一天去拔牙?这样周四周五连着周末,稍微能休息下。”
“可以啊。”万灵洁表示认可。
回到寝室,祝好喝完粥,简单洗漱后就爬上了床休息。
没多久,陈佳奕开播。
她戴上有线耳机,登录青鸟的账号,送完礼物就把手机甩到枕边,不一会儿,耳边陈佳奕的声音逐渐模糊,祝好眼皮打架,很快陷入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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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建议是,下午两节专业课上完后,直接逃课吧。反正大课不点名,也没什么意义。”万灵洁单支胳膊撑在课桌上,掌心托腮。
同样的大课,祝好和万灵洁躲在后排,耳边是陈词滥调的小组案例presentation。
祝好周末休息完后,精神状态清爽很多,她想了想,说:“好哦,但愿不要撞上点名。”
“你怎么去医院,需要我陪你吗?”万灵洁想了想,皱眉。
“我自己可以的,就拔颗牙嘛。”祝好说得轻松,掰着手指,“去的话地铁,回来的时候打个车就行了。”
“主要是你刚生病,我怕你拔完以后太虚弱,万一再晕在路上怎么办。”万灵洁满脸不认同,“你问问张涛涛学长呢,能不能把车借给我们,我开车载你去吧。”
万灵洁因为学校活动,也有张涛涛的联系方式。
祝好揪着开衫外套上的绒球,睨视她一眼,“你敢开我还不敢坐呢。”
“滚吧。”万灵洁翻了个白眼。
“我先问问吧。”祝好妥协。
【云朵:hello,TT你在吗】
【云朵:我下午要去A市口腔医院,想借一下你的车可以嘛?】
周二是俱乐部公休日,张涛涛回复迅速。
【WATTT:ok的呀】
【WATTT:需要我开车带你去吗】
【云朵:不用麻烦你啦,我舍友有驾照,她带我去】
【WATTT:你俩一起逃课?逃的谁的】
【云朵:马院钱教授的大课】
【WATTT:被他发现逃课,容易扣期末总分,我带你去吧,如果突击点名,还能让舍友糊弄过去】
祝好有些不好意思。
她刚输入“会不会太麻烦你了”的时候,万灵洁耳提面令:“删掉。”
祝好轻巴巴地拉长音,“哦”了声。
“他主动提出来载你去了,你问他麻不麻烦,人家也不会说麻烦啊,这个时候直接谢谢他就好了,不要不好意思。”万灵洁恨铁不成钢,讨厌祝好小心翼翼的语气。
祝好若无地嘟嘴,表示委屈。
【云朵:谢谢学长嘿嘿!】
祝好从表情包里挑了卖萌的小兔子发过去。
下课铃声响起,祝好与万灵洁走向两个方向,外面有点晒,她在教学楼门口,静静等待。
【云朵:TT我在二号教学楼正门门口等你呀】
【WATTT:发我一个定位吧】
祝好乖乖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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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十几分钟,上课铃早已奏响,走廊安静,熟悉的灰色宝马mini稳当地靠边停车。
祝好上前,隔着副驾驶座的单向车窗膜笑眯眯挥手,打了声招呼,信步走向车后排。车里的冷气打得刚刚好,祝好全身泅出的热气被吹散,舒服地喟叹一声,靠上后排座椅,“T哥今天不忙吗?”
“T哥被隔壁FeiMan俱乐部的人拉出去聚餐了。”平缓略带磁性的嗓音在狭窄的空间内响起。
祝好透过后视镜,与那双稍显圆润的下垂眼对视。
陈佳奕的视线深邃,虹膜如河滩上的黑曜石般,潮涨时显出无辜沉默的水润明媚,潮落又透出疏离无情的冷漠。
祝好一顿,错开目光,偏移与他相撞的视线。
“我送你去医院。”
后视镜里那张白皙端正的鹅蛋脸侧头,露出干净透亮的面部留白,流畅秀气的五官线条衔接细长脖颈,她今天穿着一件低领淡紫色的碎花长裙,外搭奶黄色的开衫,阳光织缕,为她打上滤镜,在后视镜小小的框架里,祝好美得像幅浓厚油画。
大抵觉得有点冷了,祝好拢了拢开衫,“谢谢,不会耽误你太久时间的。”
陈佳奕见她动作,把冷气温度调高,又将冷气扇叶上拨,“今天是公休日,我正好没事。”说完,他踩住刹车,旋即启动发动机,
跟着导航,一路上畅通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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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好缴费后领完挂号单,到了就诊室门口签到,接下来就是冗长的等待时间。
屏幕显示叫号14。
她是第17。
陈佳奕略微抬眸,凝视墙上的叫号显示屏,“你叫什么?”
“祝好,祝福的祝,好事成双的好。”
“人如其名。”陈佳奕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只觉得这般很有利他性的名字,如她性格一样,温柔,凡事替别人考虑得很细。
祝好说完,掌心蕴出一团雾气,突然就有些无端的紧张,便对身旁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陈佳奕问道:“奕然,你拔过牙吗?”
“嗯。”陈佳奕点头,举起手比了一个“4”,“我高考结束后直接把四颗智齿全拔了。”
祝好单回一个6,“那还能吃饭吗?”
“吃不了,大概吃了一个星期的流食吧,所幸没有缝很多针,恢复期挺快的。”陈佳奕轻描淡写。
祝好张大嘴表示吃惊:你是个狠人。
他扫了眼祝好的侧脸,那双涂着唇蜜亮晶晶的双唇翕张,甚至塞不进一个鸡蛋,他心想,脸就自己的巴掌大,嘴巴这么小,智齿应该也是小小的,创口应该会可观一点。
“那你也是和T哥一样,休学来打比赛吗?”祝好好奇地抬头望向他。
陈佳奕点头,“我之前在首都上大学。”
“好巧,我是首都人,但我考到了南方,嘿嘿。”祝好把玩贴近脸边的侧麻花辫的发烧,在细窄修长的食指上一圈圈缠绕。
“我和你相反。”陈佳奕思考片刻,目光从她的小动作上挪开,“我喜欢的那个人也是首都人,当时高考结束填报志愿,我以为她会选择留在当地。”
祝好发蒙,想起高中周末看滴滴代打直播,料想当时滴滴就在首都的某座高校内,她梦幻地想象,原来两个人当时的距离那么近呢。
不过她私心羞愧:我错了,我闭嘴了,求求你也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