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丛邈只觉一瞬的天旋地转。

    原本是荀规坐着,被她主导的姿势,不过一瞬间,她的背部便触碰到柔软的床榻,身体条件反射地弓起,荀规忽然伸来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

    这手根本没用什么劲力,可丛邈就是被它给按了回去,或者说,是被荀规的眼睛给蛊惑着,溺倒在床榻里。

    在她的视线中,荀规整个人都和往常不一样了。

    头发凌乱散开,其上尚未消散的水汽似乎浸到了眼睛里,还有一滴水珠从微微蹙起的眉间划过,顺着鼻梁一路向下,在鼻尖晃荡着,被急促的呼吸拂开,路过殷红又晶莹的唇,上下滚动的喉咙,最终停留在锁骨上,隐没于半露不露的衣领间。

    “邈邈。”

    荀规又唤她一声,嗓音低沉而沙哑。

    也是和平日里不同的感觉。

    丛邈被这一声拉回去,被他粘稠的目光拉扯着,根本移不开眼。

    这样的荀规,实在是……

    诱人至极。

    “师父。”

    丛邈回应他的呢喃,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怪怪的。

    她无心细究,两只胳膊伸出去揽住荀规的脖颈。

    荀规顺势俯身,于是她的天地瞬间缩□□仄,扑面而来都是陌生又熟悉的,属于师父的气息。

    以及铺天盖地的吻。

    他的呼吸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急促,他的动作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轻柔。

    温热的唇瓣印在她的鬓间。

    视线被阻挡,其余感官便放大,她能听到衣料摩擦发出的声音,剧烈的心跳贴紧她的胸膛,淡淡的发香随着发丝垂落充盈鼻间,还有被珍而重之地亲吻的触感。

    荀规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接着是薄薄的眼皮,睫毛也被轻轻一啄,而后是鼻梁,鼻尖,两腮,在唇齿间不住流连,直至拉出细细的银丝。

    丛邈于迷蒙中掀眼,忍不住挽留,但那两片软软的唇只是安抚似的拂过下颌,荀规偏过头,吻停在她的脖颈。

    这里的皮肤细白又柔软,血液在下面奔腾,几不可见地起伏。

    他用牙齿轻轻撕咬,再轻吻安抚。

    咬痕与水渍在身体上游走,和他的手一起。

    锁骨下方的肌肤忽然被包裹住,丛邈难耐地弓背,将他的发丝抓在手心。

    似是阻止的动作,却没什么力量,因此荀规只是转头亲一亲她的指尖,便继续探索。

    观察,揉捏,然后轻轻含住,试探着伸出舌头和牙齿,撕咬,吮吸。

    仿佛对待一卷珍藏典籍,荀规拿出十足的劲头研究。

    现在被架在火上灼烧的人成了她。

    丛邈咬牙,将所有奇怪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

    她这样努力。

    荀规却不断地用手指和嘴唇与她作对。

    他的动作其实很生疏,但三两下后便能找出令她颤抖的地方,无为宗的荀规道长天资聪颖,不只表现在道法修炼上。

    “是这里吗?”

    “邈邈?”

    “你怎么不看我?”

    指尖埋在湿润处戳捻,一丝绵软的气息自她唇齿间泄出,丛邈的脸颊顿时发热涨红。

    其实哪只是脸颊呢?

    不必细看,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潮湿的热气。

    丛邈捂着眼睛的手拿开,重新搭在他肩颈上。

    “怎么?”

    荀规啄吻着她的眼睛。

    如果忽略仍在体内作乱的手指的话,这个人真是温柔至极。

    丛邈将他推开,忿忿地咬在他的胸膛上。

    “嘶。”

    她果真使上两成力气,荀规皱眉,嘴角却隐隐上扬。

    他就知道,平日里乖巧听话的都是荀竹,而非鬼王丛邈。

    此刻在他身下张牙舞爪的才是她。

    他的邈邈。

    丛邈放过一边,又去咬另一边。

    荀规不阻止,她咬得尽兴,浑然不觉身下指尖已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危险的部位。

    直到被紧紧抵住。

    “邈邈。”

    荀规俯身吻她,在她耳边呢喃。

    “书上说会有些痛。”

    他还在说些什么,丛邈却没心思去听了,他的气息如有实质萦绕着,轻柔温热,使得耳尖猝然一红。

    “不要说了,”丛邈搂住他,藏起自己发热的脸,“你进来。”

    “轻些……”

    “嗯。”

    荀规应声,一面不住地亲她,一面挺身。

    速度既缓,动作又轻,可还是有细碎的痛传递上来。

    承载过天罚和养魂灯修魂之痛的丛邈小声哼哼。

    “疼。”

    荀规闻言止步,“受不住吗?”他亲她的眼皮,“邈邈乖,都是我不好。”

    他说着就要抽身而退。

    嚷嚷疼的人却连忙夹紧了。

    “你干嘛?”

    “你不是疼?”

    “……你快进来。”

    荀规眨眨眼,“不是说要轻一些吗?”

    “……你快些进来就是!”

    于是这个难得迟钝的道长只好听从她的命令。

    进来时的痛感渐渐消弭,酸胀感涌上来,还有些酥麻。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脸颊,耳畔,脖颈间,丛邈的视线一上一下,落在榻边书案,案上幽幽燃烧的养魂灯下并没有坐人。

    可丛邈却觉得她像从前那样,坐在养魂灯的莲花台里,不同的是那绵绵不绝的痛楚被快感代替,莲花台仿佛变成一朵真正的莲花,她坐在其间,被滔滔江水不住拍打着,几乎稳不住身形。

    太快了。

    她有些受不住。

    丛邈哼哼唧唧,“慢些。”

    “一时要快,一时又要慢,”荀规失笑,“邈邈究竟喜欢怎样?”

    “该快就快,该慢就慢。”丛邈顶撞道。

    荀规回她以顶撞,“邈邈不说,我如何知晓?”

    “现下要快还是慢?”荀规咬着她的耳朵,“邈邈怎的不吭声?要说出来啊,你不说,为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说着,竟停了动作。

    “嗯……”丛邈被吊得难受,“你干嘛呀。”

    荀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认真道,“邈邈而今到何处了,与为师讲清楚,为师才知接下来该如何。”

    他一本正经。

    丛邈当然说不出口,身上又难受,只好边哼边蹭他。

    荀规无动于衷。

    他的自制力向来不错。

    脸庞潮红的少女再次张牙舞爪。

    “臭道士。”她咬着他小声嘟囔。

    “不许骂。”

    丛邈才不怕他,扬高了点声音,“臭道士臭道士臭道士!”

    “我是臭道士,那你是什么?”

    “我是香喷喷的万鬼之王。”

    理直气壮。

    荀规眉眼染上笑意,“鬼王殿下,你叫我什么?”

    “臭道士。”

    “不对。”荀规动了动,搅起一滩春水,“该叫什么?”

    “臭道士,嗯……师父。”

    “师父快些。”丛邈睁着水润润的眼眸催促他。

    荀规呼吸变紧。

    他猛地伸手将人翻过去。

    “师父?”

    丛邈想要回头看他,却被一只手遮住眼睛。

    回应她的是愈发猛烈的攻势。

    这一晚着实疲惫,丛邈睡到日上三竿才幽幽转醒。

    她仍然躺在这张榻上,身旁却没有人。

    丛邈坐起来对着空旷的寝殿发了会儿呆,她揉揉眼睛,展臂伸懒腰的动作才做了一半便停下。

    身上是清爽的,还被换上了干净的寝衣,可全身的骨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翻来覆去地碾过。

    昨夜种种跟随着酸痛浮现在脑海,丛邈后知后觉地脸红耳热。

    床上的荀规实在令人陌生,她咂咂舌,目光触及到养魂灯,于是盘腿而坐,调动气息去检查身体内里。

    不知是昨夜修炼时间长,还是荀规倾泻的元阳过于给力的缘故,她的这缕残魂明显得到滋润,竟修补了大半截。

    《合欢妙法》果真有用,诚不欺我也。

    丛邈喜上眉梢,心道只要常修此法,假以时日,她定能重登鬼王宝座,恢复当年叱咤之姿!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还是从榻上站起来。

    站不起来。

    腰也酸,背也痛,两股战战,余下自是不必说。

    荀规推开门走进来,瞧见的便是一只呲牙咧嘴的鬼王。

    “师父。”

    鬼王殿下可怜兮兮地叫他。

    “嗯,”荀规避开她的视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放在案上,“这是我从藏药阁拿的……哪里不舒服便抹一些。”

    他的声色沉稳,面上却悄悄泛起绯红。

    不知为何,丛邈也觉出些许尴尬,今日荀规的衣领捂得比寻常还要严实,可还是有一抹红痕张牙舞爪地露出来,好在被头发遮住了,只有离近了才能看到。她摸摸自己的脖颈,虽然瞧不见,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于是将寝衣悄悄拢紧了。

    “哦。”她小声道。

    师父没吭声,只盯着那盏养魂灯,不知想些什么。

    气氛似乎有点奇怪,丛邈看着荀规干净的衣袂,有些苦恼。

    师父看上去既不像是要帮她涂药的样子,又不离开,也不说话,是在等什么呢?

    等她先说话吗?

    和师父这样那样了以后该说些什么?

    “这合欢妙法很是有用呢,我方才一瞧,竟比得上养魂灯五日的功效,”丛邈清清嗓子,“这都是师父的功劳,多谢师父。”

    她说完了。

    怎么没有动静?

    丛邈悄悄抬眼去偷看,却被逮个正着。

    荀规不知什么时候看的她,又看了多久,总之这双眼睛此刻死死地锁着她,像是要说些什么。

    可他什么都没说。

    “师父?”

    “嗯,”荀规垂眸,声音不起波澜,“你我师徒之间何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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