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玖是被喉间翻涌的腥甜呛醒的。
身下触感从办公室的硬木椅变成了蚕丝软褥，喉间粘稠的淤血让她蜷成虾米，指尖死死抠住锦绣衾被。
暗红血渍在丝绢上洇开狰狞的花，这具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
【叮！弹幕续命系统已激活！】
机械音在颅内炸响，眼前陡然铺开一片半透明的光幕，破碎记忆倏然拼合。
她穿书了，成了古早虐文中永宁侯府用汤药吊命的病弱嫡女。自幼定亲的未婚夫裴砚舟，却是谈笑间翻云覆雨、血洗朝堂的冷血权臣。
顾玖盯着突然出现在光幕上的红色倒计时，头痛欲裂。
【剩余寿命：01:59:37】
“系统你出来！”她在脑内疯狂输出，“刚猝死穿书就剩一个时辰可活，玩我呢？”
【观众通过弹幕发布任务，宿主完成即可获取寿命值。】
“姑娘醒了？”侍女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太医马上就到，是大人特意从太医署请的。
顾玖一怔。
太医？裴砚舟请的？
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她强撑起身子，下意识望向门口，却又在下一秒僵住。
原著里哪有这段？
那个连原主绝食三日都懒得看一眼的男人，怎会突然关心她的死活？
“姑娘趁热喝了吧。”侍女端着药碗靠近，药汁乌黑如墨。
热气氤氲中，腐坏的药味直钻鼻腔。顾玖忍不住剧烈呛咳：“放着吧，我缓一缓再……”
话音未落，夜风裹着雕花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灌入室内。
“顾姑娘既已病入膏肓，这婚约……”
男人的声音像是淬了霜雪的刀锋，顾玖隔着纱帐望去。月白锦袍的青年立在烛火阴影处，玉冠束起的长发垂落肩头，眉眼昳丽如工笔描摹的画卷，偏生眸中凝着化不开的寒冰。
腰间玉佩上的“玖玖”二字刺痛了她的眼，那是原主及笄时亲手赠予他的定情信物。
弹幕骤然疯狂滚动，飘过血淋淋的剧透：
【裴砚舟这张脸我能舔屏一百年！可惜是灭门反派！】
【裴渣男退婚后灭了顾家满门！】
【建议宿主现在咬舌自尽比较痛快！】
顾玖盯着光幕上闪烁的金色任务框：【接受退婚，寿命+3天】，余光却瞥见右下角微不可察的红色小字：【隐藏任务：抱住他说“我超会算命”，寿命+30天】
喉间血腥气越发浓重，倒计时已跳至01:23:11。
眼前闪过原著画面：原主伏在地上咳血，颤声说“全凭大人做主”，三日后却被裴砚舟的亲卫一刀穿心。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
纱帐外的裴砚舟仍如寒潭孤月，可那身月白锦袍下，分明藏着噬人的刀。顾玖指尖颤抖着摩挲袖口，忽地轻笑。
“裴大人。”她猛地掀开纱帐，赤足跌下床榻。素白中衣被冷汗浸透，鸦青长发逶迤在地，像极了暴风雨中折翅的蝶。
“这婚……不能退。”
裴砚舟后退半步避开她踉跄的身影，腰间玉珏撞出清脆声响：“顾姑娘莫要胡搅蛮缠。”
眼底却闪过一丝惊疑：往日这病秧子见了他，连头都不敢抬，只会瑟缩着应一声“全凭大人做主”，今日竟敢赤足扑来碰瓷？
【宿主快扑上去！碰到他才能激活隐藏任务！】
【裴砚舟有洁癖！当心被甩飞！】
【扑他左路！他右袖藏着暗器！】
顾玖佯装踉跄，裙裾“恰好”缠住足尖，整个人栽向裴砚舟左侧。在即将触地的瞬间，双臂死死环住男人劲瘦的腰。
“放肆！”裴砚舟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指尖寒光闪烁的匕首抵住她咽喉。然而顾玖已经看到光幕弹出的提示：【接触成功！隐藏任务激活！】
“裴大人印堂发黑，三日内必遭刺杀。”她仰起头，任由刀锋在颈间压出血线，“若留这婚约，我愿为大人逆天改命。”
弹幕炸成烟花。
【草！这宿主碰瓷碰出新高度！】
【裴砚舟耳尖红了！心跳120！他慌了！】
【原著女配跪着死，宿主站着赌！支棱起来！】
裴砚舟掐住她下颌的手骤然收紧，顾玖疼得眼前发黑，却瞥见他耳后转瞬即逝的薄红：“江湖术士的浑话，也敢拿来糊弄本官？”
“东市胡商，波斯弯刀。”她念着弹幕实时刷新的提示，染血的唇勾起诡艳弧度，“今夜子时，大人若去茶楼……必见血光！”
梆——梆——
打更声撕裂寂静。
裴砚舟瞳孔骤缩，指尖摩挲过她颈侧，嘴角浮起一抹森然笑意，那是他杀人前惯有的神情。
子时的更鼓余韵里，少女抓起他欲抽离的手按在心口，温热的呼吸拂过他喉结。
“更深露重，大人不若……亲自验验我这个江湖术士的真假？”
她眼尾泛起病态的潮红，染着丹蔻的指甲勾住他玉带，在腰侧暧昧地画了个圈：“妾身新得了壶西域葡萄酒，最宜……夜半小酌。”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将她松垮的衣襟映得宛如蝉翼，锁骨下那粒朱砂小痣随急促的呼吸若隐若现。
裴砚舟喉结重重滚动，掐着她下颌将人掼倒在地，
后背撞上青砖地发出闷响，寒意透过单薄的衣料刺进脊背。
顾玖刚欲挣扎起身，脚踝已被他膝盖死死压住，骨骼相抵的痛苦让她忍不住绷紧了脚尖。
“顾姑娘这自荐枕席的戏码……”他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比你的预言拙劣多了！”
她还未及痛呼，眼前光幕突然扭曲变形，血红警告铺满视野：【宿主试图直接干预历史！启动惩罚机制！】
剧痛自胸腔炸开，她蜷缩着咳得撕心裂肺，殷红的血沫溅在他雪白的袍角……
像极了她预言中，他将喋血茶楼的模样。
“装神弄鬼。”裴砚舟甩袖欲走，却被攥住衣摆。
染血的指尖在月白衣料上拖出狰狞痕迹，顾玖望着光幕上的倒计时，哑声笑道：“敢赌吗？若我言中……”
她突然剧烈喘息，眼前阵阵发黑。倒计时狂跳至00:45:22，弹幕疯狂刷新着茶楼坐标。意识溃散前，她拼死攥着他腰间玉佩：“宣阳坊……漱玉轩……”
黑暗席卷而来的瞬间，她听见玉佩断裂的脆响，和男人压抑的吸气声。
……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像一把钝刀刮着顾玖的耳膜。
后脑传来的温度让她恍惚，裴砚舟的膝盖骨硌得她肩胛生疼，扶在她腰间的手却稳如磐石。
“醒了就滚下去。”男人嗓音淬着冰渣，玄色大氅却将她裹得更紧。
“大人不是不信我么？”顾玖就着这个姿势仰头，恰好望见裴砚舟滚动的喉结。
他指尖还攥着那半枚摔碎的玉佩，青玉上的“玖”字只剩半边，断口处尖锐如刃。
裴砚舟垂眸睨她，长睫在眼下投出阴翳：“本官倒要看看，你这条命能撑到几时。”
车帘外传来喧闹人声，顾玖透过缝隙看到“漱玉轩”鎏金牌匾。弹幕突然刷出加粗警告：【刺客在二楼天字号房！裴砚舟的侍卫有内鬼！】
红色弹幕同步回溯昨夜画面：
【子时三刻：暗卫包围漱玉轩（弹幕历史记录）】
【丑时：暗卫甲潜入陈国公府截获密信（弹幕历史记录）】
“别带侍卫。”她骤然攥住裴砚舟袖角，染血的指尖在他掌心快速划写。酥麻触感惊得他骤然收手，一抹薄红从耳尖烧到眼尾：“顾姑娘这是要与我……”
“大人不妨赌一赌，”她截断他未尽的讥讽，齿间呛出的血沫染红袖口，“是您先擒住刺客，还是您的暗卫先向主子递刀？”
他指尖缓缓抚过玉带銙面浮雕，冷玉触感却压不住掌心残留的酥麻。三日前，这女子见他时还瑟瑟发抖，此刻竟敢攥着他的袖角，在他掌心写下缠绵的杀机。
【裴砚舟觉得宿主是废物！现在他CPU烧了！】
“顾姑娘与从前……倒似换了个人。”他指尖划过她颈侧刀痕，语气森冷，“或是借尸还魂的孤鬼？”
顾玖仰头轻笑，染血的唇贴上他耳畔：“那大人……可要亲自验魂？”
他倏然后撤，耳尖却泛起薄红。她瞥见他头顶炸开的红色弹幕：【心跳过速……这妖女！】
裴砚舟眸色骤暗，掀帘下车，玄色大氅将她兜头罩住：“跟紧。”
雅间异香浮动，顾玖数着弹幕提示的步数，在裴砚舟即将迈过屏风的刹那拽住他腰带。
“大人。”她踮脚凑近他耳畔，呼吸拂过微红的耳廓，“您可信命数？”
裴砚舟还未反应过来，少女突然抓起案几上的骰盅砸向屏风。
“哗啦！”
彩绘绢帛轰然倒塌，寒光乍现！
一柄弯刀从暗处疾射而出。
“右肩三寸……”
话音未落她便呛出一口血。
顾玖倚着雕花梁柱喘息，指尖点在血泊里画圈，任由波斯弯刀劈裂她鬓边珠花。碎玉迸溅的寒光里，她甚至没有挪动半分蜷缩的膝头。
裴砚舟冷笑一声，袖中软剑却已铮然出鞘：“病得话都说不全，倒会指手画脚。”
波斯弯刀贴着他颈侧掠过，他顺势旋身，剑尖精准刺入黑衣人右肩三寸，恰是顾玖方才所指的位置。
【啊啊啊！嘴硬王者！身体超诚实！】
【他明明在按玖玖的提示打！】
“膝弯七分。”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染血的袖口，弹幕疯狂刷新着刺客的招式破绽。
黑衣人踉跄撞翻博古架，碎瓷飞溅中，裴砚舟旋身将她笼在阴影里，
“废物。”裴砚舟讥讽声未散，剑锋已挑向刺客膝弯七分处。
软剑贯穿膝窝的闷响与她轻笑同时响起：“大人……咳咳……来得总是刚好……”
“你倒是躲啊！”他反手刺入黑衣人心脏，她扬起的发丝被剑风齐齐切断。
染血指尖忽地勾缠上他腰间玉带，顾玖雪颈轻扬，唇上血珠随破碎的喘息坠落：“我若躲了……怎知大人肯不肯……为我出剑？”
裴砚舟掐着她后颈拎起，掌心却垫着袖口里衬：“算准本官会救你？”
“是信大人……”她顺势将额头抵在他心口，“舍不得这枚……好用的棋子……”
剑鸣乍响！
裴砚舟手中软剑抵住她心口，剑尖挑开她染血的前襟：“你究竟是谁？姑苏顾氏向来深居简出，怎会通□□斯刀法？或是百里家养的雀儿？”
顾玖瘫坐在血泊里轻笑，染血的素衣裹着伶仃锁骨。她仰头望着男人阴鸷的眉眼，看到他头顶浮现的红色弹幕：【眼神清澈，不似经受间谍训练……究竟何方神圣？】
“我说是周公托梦……大人信么？”她染血的唇角又扬起几分，咳出的血沫溅在裴砚舟衣襟上。
光幕在此刻弹出金色特效：
【隐藏任务完成！寿命值+30天！】
【解锁特殊道具：裴砚舟的内心弹幕（体验版）】
【剩余寿命：720:03:06】
顾玖盯着光幕上的数字，眼尾微微挑起，像只偷到油的小狐狸，连咳出的血沫都带着几分嚣张气。
红色弹幕从他头顶冒出：【这女子身怀异术，不知是福是祸……且先留在身边观察】
裴砚舟深深看了她一眼，打横抱起她的动作却轻柔得像捧一抔雪。
“跟我回府。”
玄色大氅掠过染血的屏风残片，她看见他头顶倏忽闪过的粉色气泡：【腰怎么这么细……好想rua！】
顾玖虚弱地靠在他胸前，眼前陡然炸开血红警告：【关键节点未闭环，启动惩罚机制！】
腥甜猝然漫过喉头，似有万千银针扎入肺腑。
她猛地呛出一口血，尽数溅在裴砚舟心口。
意识溃散前，恍惚见他扯断腰间团花金鱼袋砸向暗卫：“取雪参丸！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