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梆——

    寅时的更鼓碾过朱雀大街,顾玖在剧痛中惊醒。

    她本以为逃过一劫,却不料系统的惩罚来得比想象中更加迅猛。

    喉间腥甜翻涌,她蜷缩在马车角落,指尖死死抠住窗棂雕花,冷汗浸透的中衣紧贴肌肤,凉意渗入骨髓。

    视网膜上血红倒计时灼得人眼眶发烫——【剩余寿命:702:23:17】。比昨日少了整整八个时辰。

    “系统……你玩阴的?”她咽下喉头血沫,气若游丝,“明明躲过刺杀了……”

    【宿主未在子时前回府核验,触发延迟惩罚】

    机械音冷如冰锥,刺得她太阳穴突跳。

    一缕月光漏进车帘,落在裴砚舟执卷的指节上。月白锦袍衬得他似一柄淬了寒光的剑,连衣褶都凝着霜意,唯有头顶时隐时现的粉色弹幕泄露几分活气:

    【她睫毛在颤……吓到了?】

    【药瓶在右袖暗袋,要现在给吗?】

    【这女人吐血的样子……像极了西苑那株白茶】

    “咳……”

    顾玖突然剧烈呛咳,染血的帕子“不慎”飘落在裴砚舟靴边。男人翻书的手微滞,广袖拂过她发顶,青瓷药瓶“当啷”滚落车板,瓶底太医院徽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一日三次。”裴砚舟目光仍凝在书卷上,仿佛那瓶雪参丸是路边捡的碎石,“若死在本官车上,晦气。”

    顾玖捻着药瓶,封蜡犹带余温。

    眼前忽地炸开血色弹幕:

    【丑时记录:暗卫丙持首辅令牌强闯太医署(弹幕历史回溯)】

    画面里玄衣人策马撞破宵禁,马蹄卷起太医署门前枯槐落叶,混着冷雨扑簌簌落满衣襟。

    她将药丸含进嘴里,眼角余光恰瞥见“东市”鎏金牌坊,舌尖抵着上颚苦涩轻喝:“大人……”

    “噤声。”裴砚舟倏然合拢书卷。

    车帘外喧嚷骤起,系统警告与弹幕同时尖啸:

    【检测到关键剧情点!】

    【宿主快跳车!原主在这里被马车撞残!】

    拉车的枣红马突然惊嘶扬蹄,车厢剧烈倾斜。裴砚舟揽住她后腰腾空掠起,顾玖看见弹幕如血瀑倾泻:【马儿受惊!右轱辘裂痕!陈国公府暗记!】

    石板在身下迸裂,裴砚舟的玉带钩刮过她腰间软肉。她借翻滚之势扯开他右袖,金丝缠柄的玄铁袖箭入手冰凉。

    “东南角灰衣人!陈家!!!”她贴着他耳畔急喝。

    袖箭破空而去,人群里炸开惨叫。裴砚舟扣住她腕子的手骤然收紧,力道几乎捏碎骨节:“你如何知晓?”

    “我说是概率学……大人信么?”她挣开他的手,指腹抹过唇畔血痕,“十日前东市改建,铺路青石换了漳州产的光面石。这种石材遇桐油会打滑,而陈国公府上月刚进贡了二十桶暹罗桐油……”她故意顿住。

    弹幕适时补全:【账本在陈国公书房暗匣!东市改建由陈国公督办!】

    “皆是梦中所见。”她苍白的面容上浮现神秘的笑意,“大人若不信,可令人查证。梦中还有许多细节,只是一时间忘记了些许……”

    裴砚舟瞳孔骤然紧缩,俯身逼近:“能料知波斯弯刀,能识破陈家埋伏,却偏生忘记最关键的部分?”

    顾玖盯着他领口,鬼使神差地开口:“想不起更多了,要不裴大人脱件衣服助助兴?”

    空气瞬间凝固。

    弹幕凝滞一息后如火山喷发:

    【???这什么虎狼之词!】

    【这特么是调戏还是索命!哈哈哈!】

    【裴砚舟耳尖红了!他耳尖红了!】

    男人眸色骤暗,修长手指突然抚上她颈侧,指腹贴着跳动的脉搏轻轻一压。

    顾玖呼吸一滞,半边身子倏然酥麻,像是被抽了骨头,整个人软软地向前跌去。

    月白衣襟被她扯散半幅,锁骨下的赤色胎记宛如雪地落梅,每一寸纹路都蛊惑着指尖去临摹。

    “顾姑娘。”他猛地扣住她手腕压在剧烈起伏的胸膛,“本官的贴身之物,可还称手?”

    掌下心跳震得指尖酥麻,顾玖抬眸撞进他眼底暗涌的漩涡。

    【他在钓你!胎记是故意露的!】

    “失礼了。”她垂眸掩住惊色,指尖佯装无力,从他锁骨处缓缓滑落。

    裴砚舟却未松手,目光逡巡过她染血的唇:“顾姑娘的手,凉得像从坟里爬出来的。”

    “体寒罢了。”她轻声应着,余光却瞥见弹幕历史记录里闪过一幅画面:褪色的羊皮卷上,前朝玉玺拓纹与裴砚舟锁骨下的胎记严丝合缝。

    僵持间,他额头抵上她的眉心,声音压得极低:“若顾姑娘真有玄机妙算之能,不知……可否看出本官的过往来历?”

    顾玖眨了眨眼,血渍斑驳的指尖点在他心口,目光在他锁骨处轻轻一扫,尾音化作气声,“大人的命格深不可测,七杀破军双星傍身,紫微帝星隐现……”

    她忽地勾唇,指尖顺着心口徐徐游走,如游蛇探穴般流连而下,“只是这真龙命格里……怎么还缠着缕女儿香?”

    裴砚舟忽然僵住了。

    他手指原本只是无意识地抚上锁骨处的衣料,可就在顾玖视线落下的瞬间,他的动作微微一滞。

    粉色气泡悄然浮现,又无声炸裂:

    【她眼睛真好看,像是能看透人心……】

    这个念头刚闪过,裴砚舟的眼底便掠过一丝异色。他猛地直起身,拉开距离,冷峻面具重新戴上。

    顾玖暗自松了口气。

    这一回合的试探,她勉强应对过关。

    两人向前踱了几步,裴砚舟的靴尖忽然抵住地上一块碎裂的光面石板。

    裂缝里渗出浊黄的油脂,黏腻地缠绕上他的靴底。

    他低头凝视,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挑起一缕反光的油丝。

    “有意思!”

    那语气,让顾玖的脊背陡然绷紧。

    尚未及细看,她整个人突然被拽着旋了一圈。后背撞上冰凉的照壁,他沾着油渍的掌心已抵在她颈侧。

    “概率学?”他屈膝顶进她裙裾之间,袍角沾到的油污在素白照壁上蹭出斑驳痕迹。血腥气混着油脂的酸腐味,竟比他身上沉水香更让人窒息,“顾姑娘的梦倒是别致的很……”

    倒计时猩红的数字在视野里闪烁:【701:59:59】。顾玖忽的揪住他前襟借力,染血的唇堪堪擦过那截凸起的喉结。

    “若我说……”她喘息着将热气呵在他滚动的喉结上,“是在阎王殿前……”指尖顺着他的锁骨滑向心口,“偷看过大人的生死簿呢?”

    血色弹幕突然炸开:

    【警告!宿主意图泄露系统存在!】

    【惩罚机制启动!寿命扣除12时辰!疼痛值一级!】

    胸腔炸开的剧痛比前次更甚,喉间喷出的血雾溅上裴砚舟眼尾,将他衬得像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裴砚舟猛然掐住她脖颈,却在触及她冰凉的肌肤时僵住。

    “生死簿?顾姑娘见过地府判官?”

    顾玖强忍剧痛轻笑:“判官没见着……倒是梦见大人身披龙袍,在往生灯前焚香祭天。”

    裴砚舟瞳孔骤缩,指腹摩挲她颈脉,头顶弹幕炸裂:【她怎知我每年前往灵隐寺祭拜?】

    “大、大人……”她借着痛楚蜷进他怀中,染血的指尖在他掌心勾画,视线模糊前,她看见男人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头顶炸成瀑布的弹幕:

    【他撕了袍子在给你止血!】

    【暗卫去抓太医了!】

    【裴砚舟在数你脉搏!他指尖在抖!】

    ……

    药香萦绕的厢房内,顾玖背对门扉,正将乌褐药汁倾入窗下那丛兰草。

    廊外脚步声传来,她手腕一颤,药汁已溅湿袖口。顾不得擦拭,她反手将青瓷药碗掷在案几上,纤腰一拧便掠向绣塌,锦被翻卷间,人已朝里侧卧,只余几缕青丝散在枕畔。

    楠木门扉“吱呀”轻响,裴砚舟携着清寒晨露迈入。

    他目光倏地凝住,青瓷药碗斜扣案头,窗下兰叶垂着未干的褐珠,“嗒”地一声坠在青砖地上。

    “这株素心兰都快被你药死了。”他立在绣塌前,手指勾起她散落的青丝,“还要装睡到几时?”

    话音未落,卷宗已摔在她枕畔,“大理寺查清了,陈国公在光面石板涂了桐油。”

    顾玖无奈转头,正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眉眼,染血的月白锦袍已换成雨过天青常服。

    她只能照着弹幕提示开口:“刺客在朱雀街头点燃艾草与雄黄,寅时一刻东南风恰至,马儿受惊。大人不妨查查天象。”

    裴砚舟斟茶的手微滞,浮沫在杯口晃出涟漪:“顾姑娘连天象都能算?”

    “这叫……”她故意拖长尾音,看着弹幕刷出【大气热力学!】,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叫望气术。我祖父是太史局漏刻博士,小时候听他说过几句熵增定律。”

    谎话扯得行云流水,心底却在冷笑。弹幕早把裴砚舟查她祖上三代的记录剧透干净,那位早逝的顾老太爷,怕是在阎王殿里学起了大气热力学,此刻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明日随我去国子监。”裴砚舟突然撂下茶盏,“祭酒大人想见见你这位‘望气传人’。”

    顾玖尚未反应,系统突然弹出金色任务框:【在国子监当众吟诗打脸才女!寿命+15天!】后面跟着血红备注:(若失败,即刻猝死)

    她盯着案头《诗经》眼前发黑。这具身体别说吟诗,连《三字经》都记不全。

    “大人。”她忽然揪住裴砚舟袖角,眼尾憋出嫣红,“我夜观天象,明日宜卧床静养……”

    裴砚舟俯身撑在她枕边,几缕未束的发丝垂落,扫过她颈侧。

    “顾姑娘不是说……”他指尖划过她枕上散开的青丝,声音里淬着令人心惊的温柔,“要为本官逆天改命么?”

    最后几个字落在她耳中,顾玖突然想起他昨夜执剑杀人的模样,也是这般带着笑,剑尖却已没入咽喉。

    顾玖在脑内疯狂刷新弹幕,突然抓住一条:【用王维的《相思》!大周朝没有这首诗!】

    “谁怕了?”她昂起头,任由青丝滑落肩头,“我只是担心……”指尖虚点裴砚舟心口,“大人到时候舍不得我。”

    裴砚舟拂袖转身,衣袖带倒了案头青瓷碗,空碗在青砖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顾玖盯着他头顶久久不散的粉色弹幕:【她笑起来像只偷腥的猫儿……】,一时忍俊不禁,又怕牵动伤口,只得咬唇将笑声咽回喉间。

    ……

    次日辰时,国子监的银杏叶铺了满地金黄。顾玖裹着狐裘窝在藤椅里,四周错落支着素纱屏风,将那些探究的目光与窃窃私语都隔在朦胧之外。

    “这就是裴大人的未婚妻?”

    “病得只剩一口气,也敢来辩诗会?”

    “听说她连《女诫》都背不全……”

    顾玖抿着参汤,在脑内狂戳系统:“《相思》的弹幕呢?”

    【观众正在押注你会不会晕倒!】

    【有人打赏了‘口吐鲜血’特效!】

    【快看右前方!穿月白襦裙的是京城第一才女!】

    她顺着弹幕提示望去,果然见那少女娉婷而立,腰间禁步的玉响都比旁人清脆三分。

    “听闻顾姑娘擅望气术。”才女施施然行礼,“今日以‘秋思’为题,不知可否赐教?”

    顾玖拢了拢狐裘,瞥见裴砚舟坐在远处凉亭里煮茶。粉色弹幕刷出他心声:【她若丢脸,便杀了这些嚼舌根的。】

    “拿纸笔来。”她蘸墨挥毫,任由弹幕在眼前滚动诗词:“红豆生南国……”

    “且慢。”才女突然按住宣纸,“既是望气所得,当口述为佳。”

    顾玖喉头一紧,这具身体的破锣嗓子,怕是念不出“春来发几枝”的婉转情致。

    亭中传来裴砚舟的轻咳。她抬眼望去,见他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喉间,头顶弹幕赫然是:【今夜让暗卫乙找找润喉的枇杷膏……】

    “秋思未必悲寂寥。”她突然轻笑,沙哑的嗓音像揉了金砂,“我说个故事吧。有位将军戍边十载,妻子每年在庭前种一株红豆。第十年秋,红豆成林时……”她故意顿住,望着远处骤然捏紧茶盏的裴砚舟,“将军马革裹尸还,怀中揣着十粒红豆。”

    满场死寂里,裴砚舟的茶盏“咔哒”落在石桌上。

    顾玖撑着案几起身,狐裘滑落露出染血的素衣,血迹已凝成暗褐:“诸位可知,那些红豆后来如何了?”

    余音未散,弹幕如瀑般倾泄而下:

    【宿主快接‘化作春泥更护花’!】

    【裴砚舟站起来了!】

    【才女在发抖!】

    “都被做成佛珠。”她突然敛了笑,指尖抚过喉间结痂的伤口,“供奉在灵隐寺的往生灯前,祭那些被他斩落的敌国亡魂。”

    秋风卷走最后一丝余音,裴砚舟的锦履停在满地残叶里。

    他俯身拾起狐裘裹住顾玖,指尖无意中擦过她脖颈,那一瞬的温度让她心头一震。

    “故事说完了?”

    “说完了。”顾玖靠在他肩头轻笑,“不知这‘秋思’,值不值得十五天……”

    最后几个字化作气音,系统提示适时响起:【任务完成!寿命+15天!】

    裴砚舟将她打横抱起,顾玖看见他头顶炸开的红色弹幕:【想把她锁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字迹突然扭曲,幻化成另一行小字:【该在檐下栽株西府海棠,再养一池锦鲤,让她成为最听话的雀儿……】

    弹幕混在满场抽气声里,像一簇暗火,烧穿了秋日寒凉。

    ……

    入夜。

    裴砚舟抱着顾玖穿过回廊,脚步沉稳却略显急促,侍卫们匆匆避让。

    “大人不必亲自……”

    “噤声。”

    她整个人被掷进锦衾深处,绣枕金线缠着散乱青丝陷落。裴砚舟背身阖窗,月色沿着他紧绷的脊线流淌,在肩胛处折出一道凌厉的影,像是未出鞘的刀。

    顾玖扯了扯嘴角:“所以灵隐寺的故事,大人是听懂了?”

    裴砚舟猛然回身,掐住她下颚,拇指重重碾过她染血的唇:“顾姑娘可知,好奇心太盛…….会要命。”

    “大人既然怀疑我,何不直接……?”她蜷在衾被间咳嗽,任由血渍在绣枕上洇开。

    “本官不杀你,只因你这双眼……”

    裴砚舟额角青筋暴起,却又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时舒展眉头:“在查清楚你底细前,休想踏出半步。”说完便拂袖而去。

    门锁落下的瞬间,顾玖笑出声来,刚欲起身,系统突然弹出金色任务框:

    【混入书房!奖励:寿命+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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