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斐一本正经分析,越说越顺溜:“这不是小事,找他们是有理由的啊,我们要是直接问,她也会说的。”
陈嘉微蜷缩在吊椅里,脑袋挨着抱枕:“闻斐,我不是气他们,是气我自己,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不管什么事,不管说不说,你都能毫无芥蒂选择相信允蕴。”
“我知道你们一直对我很好。”陈嘉微微微侧头看她,愧疚:“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你们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话,我会想很多,我怕被丢下,又怕帮不上你们,最后就像我爸爸,明明对我很好,很爱我,突然走了,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什么。”
陈家不如他们家世显赫,小有资本,爷爷奶奶尚在,妈妈在她初中因病去世,爸爸疼爱,想到爸爸那么努力,她不能太消沉,尽力朝前看,想着,以后总会再见的。
高一开学那天,爸爸送她去学校,和以前每天都一样,她下课回家,打开门,爷爷奶奶坐在客厅,她高兴迎过去,却叫她收拾东西跟他们回去住,爸爸走了,丢下她走了,没有留下话,也没有告诉她去哪里。
她怎么能接受这种什么都没有的说辞,打电话,发信息,那边响起无数遍机械声,陷入自我怀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爸爸不喜欢她了,或是爸爸生气了,浑浑噩噩混到高二,直到,遇见他们,渐渐好起来。
“离开是他的决定,怎么会是你做错什...”闻斐惊奇看着她,怎么会这么想,安慰没说完的话,被打断。
“是心理问题?”
陈嘉微和闻斐不约而同转头,柯允蕴倚靠着玻璃门边,满眼不解。
柯允蕴拉把椅子坐到她们对面,语气轻快地就像在说什么高兴的事,偏偏话是刺骨的:“你没想过,这种心理对我们好坏哦,你不想提的事,我们不追问,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尊重你呀,可你不是我,却预设我,以怕为由,默默将‘你’和‘我们’划一条线,接受这份好,怀疑这份好。”
“允蕴。”闻斐懊恼看向脸色煞白的陈嘉微,碰到这样的柯允蕴,连她也无法阻止,跑为上策:“哎呀,好晚,我们先去睡觉吧,嘉微,你不是还没洗澡吗?”
陈嘉微被拖了个踉跄,下意识扭头看柯允蕴,她恬静坐在那里,嘴角弧度弯起。
闻斐拉陈嘉微到门口的动作一僵,顿觉自己这块夹心饼干,命不久矣,混乱下,发信息给闻以宁求救。
陈嘉微双目泛红,倔强顶着柯允蕴,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事事好像就是这样的。
闻以宁被范经伦拉着和时灿在客厅玩斗地主,他抓一手烂牌:“……”捞起手机,是闻斐的信息。
“不玩了。”他脸色难看甩下牌,匆忙赶过去,希望事情没那么糟糕。
闻以宁刚推开房门,闻斐一脸欲哭无泪,拉着陈嘉微的手腕,给他打眼色,陈嘉微固执望着浅笑的柯允蕴,气氛僵持。
一群人聚集在门口,柯允蕴静静在阳台坐着思考,她只是陈述事实,有问题吗?
闻以宁没来得及问情况,身后一道身影越过他们,径直走向阳台,背对他们将柯允蕴挡个干净,看了她一会,抵不住她疑惑的目光,乐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过来,可能是我这人偏心,爱站队,够意思吧?”
“有自觉。”柯允蕴恍然一瞬,附耳解释:“她老爱乱想,嗯,好多次,我就故意吓吓她们,没什么大事。”
时灿嗯哼了声,又问:“你饿不饿?”
柯允蕴认真感受须臾,微不可察点头:“想吃蟹黄面。”
“我给你做,说完下来吃。”时灿看她一眼,巨有欺骗性,把人说哭,眼神还这么清澈,温柔刀大概就是她这样的。
时灿路过闻斐的身边,视线落在她手上一瞬,出去。
闻斐如梦初醒,手心滚烫,缓缓松开陈嘉微的手,怔怔看着柯允蕴,刚刚所有人都站这边,只有认识两个月的人,直接去她身边了是吗?是吗?
谁让他把高度拉到这个层面上的?
闻以宁习惯什么事都护着柯允蕴,当然,现在也一样,手却是拉上陈嘉微的手,跟接力似的,陈嘉微一下子挣脱开。
闻以宁尴尬摸摸鼻子:“......”
范经伦往后退了退,尽量降低存在感,看他吃瘪,嘴角压都压不住。
“以宁,女生之间的事最好不要参与哦。”柯允蕴不需要成为任何人的选择,也算是间接给闻以宁解围。
陈嘉微赞同柯允蕴,语气僵硬:“就是就是,你想放大事情吗?激化矛盾吗?”
闻斐麻了,一个两个,又拉升什么高度!
闻以宁如鲠在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变成不能说的,剐了闻斐一眼。
闻斐:“......”
过十来分钟,他们不走,也不说话,一直站着也不嫌累,仿佛这房间里有闸似的,关着不让他们走。
范经伦斜睨他们,打了个哈欠,困了,那几根木头还不动?
“我至少坦率,比起我说的话,你摇摆不定的猜想更让人寒心呢。”柯允蕴纯粹等这一丝香味,她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该下楼了。
闻斐琢磨过来,陈嘉微的性子折磨的是自己。
她不会劝柯允蕴,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带陈嘉微逃避,还叫喜欢陈嘉微的闻以宁过来,这事,她部分有责任。
陈嘉微反应过来,急的手心出汗,在柯允蕴出门之际抓住她的衣角,突然长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柯允蕴回头看她,当他们几个不存在:“你有权利继续沉下去,那是你的选择。”
陈嘉微的心理历程变化好几次,高低起伏,掷地有声:“我不该用过去的事,去预想未来没发生的事,对不起,我想明白了,就算只有一段路,我也会好好走。”
“记住你说的话哦。”柯允蕴目的达到,没有多逗留,欢快转身,下去吃面。
范经伦瞥了眼松口气的闻斐,把她带走,剩下的事还给闻以宁。
陈嘉微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闻以宁,她不干添油加醋的事,一心想知道今晚陌生的柯允蕴是怎么回事:“你说真话,不要哄我。”
“她一直这样。”闻以宁揉揉陈嘉微的发顶,回想:“生气起来六亲不认的。”
闻以宁把她送回房间,还是解释:“好好睡一觉,过去就过去了,她不会再提的,放心吧。”
“谢谢。”陈嘉微太想要个支撑点,不断逼迫自己做个正常人,可能真没那么了解,但她有个感觉:“以宁,人会长大,这么多年,你能说自己没变吗?我觉得她没有真的生气。”
“抱歉,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或是我们的事,有什么站边的行为,虽然没有这个意思,但刚刚的情形,谁看了都觉得像,下次让我们自己处理,好吗?”陈嘉微冷静下来,要提前制止这些不起眼的行为。
如果柯允蕴不点破,大家一直维护着她脆弱的心,这层关系浮在表面,柯允蕴的话还让她踏实不少。
“好。”闻以宁想起当时那一幕,是自己太紧张,他转身下楼,去看看柯允蕴。
柯允蕴坐在高脚凳,捧着玻璃碗装着满满蟹黄的面,慢慢吃着,视线紧跟时灿,完全不掩饰。
他回来后,比之前沉默,以往她每次盯着他看,都会被他扎几句,今天什么都没说。
时灿没管她,自顾自地将东西收拾起来,洗干净归位。
柯允蕴放下碗,还剩一半,时灿转身看着。
“饱了。”柯允蕴无视他的目光,抽纸擦了擦。
时灿端过去,拿起她吃过的筷子,毫无芥蒂端起消灭掉:“坐会,去睡觉。”
柯允蕴点头,没走,托着腮帮子看他。
前段时间他增肥,天天研究饮食搭配,照顾丁秀静时做病号餐,顺带做一家的份,让阿姨收拾家务。
受丁秀静影响,珍惜粮食从小刻在柯允蕴的脑子里,她盛得少,吃个干净,零食垫得多,后来,他默默给她盛,剩下的,他包了,她不赞成,吃剩饭这种事,在柯家从没出现过,这是种私人又不礼貌的事。
他说,粮食是干净的,又拿一句‘义务’给她压死。
于是,她争取吃光,他也摸准量,基本很少到他的肚子里。
今晚确实比之前多一些,也有另一种可能,不过,她不想猜测。
这种举动会让人以为他们亲密,实际,他受饿过,对食物珍惜程度是他们所不及的。
闻以宁沉默站在楼梯口,望着那两人的默契,心底涌起一股凉意。
时灿把碗洗好放进消毒柜,随意擦干手:“走吧。”
“好啊。”柯允蕴轻轻下跳,跟着他一起上楼,与闻以宁撞个正着,她打招呼:“以宁,晚安。”
看来是,另一个可能呢。
时灿从闻以宁身侧上楼,他皱眉仰头注视他们的背影,说话声隐约传下来。
“时灿,我给你定几套衣服,你裤子有点短。”
“嗯。”
“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挑。”他能穿都行。
柯允蕴笑了起来:“你真好养。”
时灿:“还行,比你好养一点。”
柯允蕴站在房门边,肆无忌惮直视他的眼睛,哦,平静的状态底下隐藏着兴奋呀?
果然是个很大的麻烦呢。
时灿没指望她能说个什么,能说早说了,随便问问,说不定哪天她糊涂一次:“不然,你说说,都有些什么计划,背后的人是谁,或是你想要什么,说不定我也能给你。”
传言互相对望可能会擦出点火花,他们纯粹互相窥探对方的虚实。
“一点也不可爱。”柯允蕴一脸无辜,打了个哈欠:“你看着玩儿吧,我去睡觉。”
时灿面对那扇门站了会,轻笑一声,转身回房。
柯允蕴一夜好眠。
一早,闻以宁心神不宁找个借口,将这两人领走,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范经伦坐车上发信息给柯允蕴说一声,对方回了个嗯。
范经伦:“你们和允蕴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