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倒是威风。”
慕时萤语气平淡如水,却让花巧身子一僵。她知道慕时萤是在说刚才的事,只能故作镇定:“夫人明鉴,奴婢是怕那许状元不知分寸。”
“许大人是朝廷新科状元,目前虽无官职,却也是天子门生。你当众给他难堪,传出去旁人只会说我们侯府仗势欺人。损了侯府名声,你该如何但当?”
“奴婢一时心急,思虑不周……”
“你在急什么?让你敢僭越到这种地步。”慕时萤目光看去,是从未有过的冷意。
花巧不敢回答,慕时萤不紧不慢地替她继续说道:“是急我不仅生了和离的心思,还遇着了外男,怕自己完成不了真主子布下的任务了吗?”
花巧浑身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慕时萤,而慕时萤神色淡然得没有一丝变化。
“夫人,你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真当她没脑子不成。
她刚嫁入侯府那会儿,齐则除了洞房那夜,就没进过她屋。她最初也想得开,他们夫妻两以前又没接触过,没有感情基础,怎么可能上来就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她便想着慢慢来就行了,不是有个词叫日久生情嘛。
可惜没几天,回门时她就被慕夫人训了话。那边催得急,要她赶紧抓住齐则的心,在侯府站稳脚跟,她被催得多了,也就急了起来,最后还跑去找花街女学房中之术。
而她母亲为什么能如此精准地掌握她在侯府的信息,不就是多亏了花巧在这里通风报信吗?
眼看慕时萤是真的气着了,花巧也急了,她的真主子是慕夫人不假,可她现在身在侯府,靠的是慕时萤。慕时萤要真跟她翻脸了,她哪儿还有好日子过。
她忙解释起来:“夫人赎罪,奴婢并非背叛了您。当初老夫人让奴婢跟着您来侯府,确实是让奴婢时时汇报您在侯府的情况,老夫人也是怕您一个人在侯府受了欺负。”
“嗯,我知道了。”
慕时萤随口应付着,花巧还想再多解释几句,却见慕时萤半合上眼,已经不想听人说话,也只得跟着闭了嘴。
回了府,慕时萤独自回了房,拿出手中的书,又才想起一件要事。
刚才被花巧气着,都给忘了,那个许清淮是怎么回事。
他说好久不见,明显是和她认识,可她搜遍整个脑子,也没想出她在哪里认识许清淮这号人物。
正烦躁着没有思路,慕时萤回想了一下刚才和许清淮的对话,记得他有一句“我现在的名字叫许清淮。”也就是说,他以前不叫这名。不过名字好改,姓氏不好改。
慕时萤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了想以前有没有认识什么姓“许”的,瞬间脑子里冒出一句话。
“小十一喜欢读书人,那等我高中状元,你嫁给我怎样?”
她……好像还真认识一个姓许的。
慕时萤有些懵了,她那时情窦未开,随口应下了,他莫不是当真了,真要来娶她?
这念头出来,慕时萤又觉得好笑:不可能,她已经成亲,还是嫁给了齐则,不管齐则心里装的是谁,明面上她都是侯府夫人,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抢。况且他高中状元,前途无量,去跟齐则对上,跟自毁前途有什么差别。
应当是遇着故人,随口跟她打声招呼罢了。
这样想着,慕时萤又安心下来。
之后慕时萤也没太在意这时,安安心心地窝在房里看书养胎。这几日齐则似乎有事,很晚回府。
过了五日,夜里,慕时萤已经躺下,正要吩咐丫鬟灭灯,门被推开。
慕时萤只坐在床上,没有起身相迎。她拢了拢散在肩头的长发,抬眼望向门口,齐则披着一身夜露走进来。
丫鬟照常过来为他洗漱,他也按部就班地做着平日里的事。
结果,等洗漱完才发现慕时萤一直在盯着他,齐则没太在意,直到要走进时才被一双纤细的手拦住了去路。
“时萤?”
慕时萤抱歉一笑:“侯爷忘了张院判的嘱托了?”
她现在不想面对齐则,正苦恼着用什么借口,还好张院判说的那话给了她理由。
齐则尴尬停下:“我自是记得,你放心,我只是歇在你旁边,保证不碰你和孩子一下。”
“我自然信得过侯爷的为人,但同床共枕难免会有肌肤之亲,这是我跟侯爷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分开睡稳妥些。”
眼看慕时萤面露担忧,齐则也没了折,话都说到他还能怎么办。
齐则沉默了片刻,俯身靠近,慕时萤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见状不语,只是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好,都依你。”他直起身,声音里藏着慕时萤读不懂的情绪,“你好好休息,有事就让花巧来叫我。”
慕时萤点点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不禁又蹙起眉头:刚才齐则靠近时,她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这边的齐则回了自己院子,松风正在院里擦拭佩剑,抬眼见他折返,一时忍不住惊奇:“侯爷,你不是去找夫人了吗?”
齐则微微别过脸,不好意思说,正要胡编个理由,谁想松风这大大咧咧的家伙直接道:“夫人不会将您赶出来了吧。”
齐则一眼瞪去,对方立马闭嘴低头,可才安分没一下,又猛然抬起头问道:“侯爷,真的啊?”
骤然感觉心被扎了两刀的齐则,黑着脸解释:“她如今怀有身孕,我只是去同她说说话而已。”
“倒是你。”齐则目光一凌,“事情办利落了吗?”
松风不敢说话了,目送齐则回了屋内。
屋内一片安静,齐则独自上床休息。
只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前几日让松风去查刘侍郎,真查不出不少贪赃受贿的证据,但没想到那人嘴倒是很严,审讯几日也只供出了几个下级知府。
而他想查的事也没审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回来看看慕时萤,又被赶了出来。
齐则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一时有些不适。他记得慕时萤才入侯府时,他也时时避着她,而今也是他报应来了。
算算日子,还有两月,待她胎象稳定些,应当就好了。
这样想着,齐则心里又好受了些。
翌日,监察司内。
齐则才踏入朱漆大门,一名官差便神色慌张地迎上前来:“侯爷,您可算来了?”
“出什么事了?”
官差不好言语,只得迂回道:“陈大人,在里面等您过去商量。”
齐则看他神色不对,立马加快了脚步。
内堂里,陈石正背着手来回踱步,见齐则身影出现,连忙上前拱手:“侯爷,您来了。”
“怎么了?”
陈石压低了声音:“下官看管不力,昨晚,刘侍郎自尽了。”
“什么?”齐则瞳孔微缩,随即警觉道,“可让仵作检查过尸体?”
“检查过,是昨夜寅时三刻撞墙自尽,除此之外并无异样。刘侍郎贪污案已证据确凿,相关人等俱已收监,他这般畏罪自尽,下官请示是否就此结案?”
其实这事对监察司来讲区别不大,这个月临了,能揪出个大老鼠,他们也算办成了事。至于囚犯自尽,最多不过申饬几句。
只是,看齐则脸色似乎有些不对。
齐则和监察司目的不同,他是想了解清楚刘侍郎的信息从何处而来,顺手牵扯出贪污的事而已。如今,贪污的事他说得一字不落,对于他要查的消息,只说是道听途说,不知来源。
看来事情不简单呐。
齐则沉着脸,半天没发话,陈石又喊了一声:“侯爷?”
“这几日牢中可有异样?有什么人来探望过他?”
“牢中都是信得过的下属,并无异样。至于探望的人,也只有刘夫人,今早认完尸后就在隔壁屋哭着,下官的内人正帮忙劝着。”
正聊到这里,一位端庄的妇人从内屋慌忙走出来:“夫君,不好了,刘夫人哭晕过去了。”
陈夫人走到陈石身边,担忧地说道。
陈石握住她的手,轻拍手背,宽慰道:“莫要担心,我这就命人去请大夫。夫人辛苦了,稍作休息吧。”
齐则看着眼前夫妻和睦的情景,又看向隔壁房间的房,眼中不解:“我记得听闻刘侍郎夫妇素来不和。”
他并非好打听闲事之人,只是这事闹得京城皆知。都说他家夫妻日日吵架,还有人见着刘侍郎被他夫人追得当街乱跑。
如今事情似乎并非如此。刘侍郎已被抄家没收家产,刘夫人不想着赶紧脱身,还来探监,重犯探监一次二百两银子,家产没了,就只能拿嫁妆,现在得知死讯更是哭晕过去。
旁边陈石和自家夫人对视一眼,稍微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
陈夫人看着齐则心里虽怕,还是忍不住细声开口道:“侯爷,夫妻间打打闹闹也是常事。”
陈石也跟着在旁附和:“便如下官与夫人,也偶有争执。妻不同妾,本是平等相处,日久难免龃龉。似刘夫人那般刚烈性子,动手也是有的。”
齐则闻言眸光微动,不由得想到慕时萤,他们之间似乎从未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