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柳絮姐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但燕时没想到她不简单到这个地步啊！
——好家伙！一个组织的大统领！
燕时才刚进屋子就被震慑住了。
一身黑色旧衣的女人正坐在书桌前，书写着什么。她的容貌秀美，身材瘦弱，却有一股沉稳又笃定的气势。再不像23号避难所里那个温柔可亲平易近人的酒馆老板娘。
此时的她像什么呢？
燕时恍惚了一下，她看到柳絮身后挂着的一副画，画里是燎原的野火，似要燃尽世间一切丑恶。
是了，她像这团野火。
“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认识我了？”放下笔，柳絮含笑看向燕时。这一笑，她又像那位温柔的老板娘了。
燕时终于回过了神，眼睛在冒星星：“柳絮姐，你现在变得好帅啊！”
那种笃定又沉稳的气质可迷死她了！
“原来你不是避难所的人啊！所以那天你就是在忽悠我吧！你和陆玖就是劫走夏氏财团基因药剂的匪徒！”
搞不好季空月也是其中一员！
“嗯？”柳絮挑眉，似笑非笑。
燕时讪讪，声音变小：“……咳，义士！我是说你们真是一群勇敢的义士！不愧是你们，干得好！真是大快人心！”
她竖着大拇指拍马屁，谄媚程度快赶上麾下走狗吞天了。
柳絮被她逗笑，摆摆手：“好了！说正事，季空月让你过来做什么？”
燕时指指身边跟着的旺财：“季空月让我把旺财送过来！”
闻言，柳絮的表情忽地凝固了，目光定定地看着燕时：“还有呢？她还说了什么？”
燕时被她看得浑身发毛：“没……她也没说什么啊！就让我送旺财过来。”
“这样吗？”
燕时听到柳絮轻轻的叹息声，无端让人觉得悲伤。但燕时还来不及深究这里头的微妙情绪，就又听见柳絮的声音响起。
“我刚听见你肚子在叫，来都来了，不如留下吃个饭？”
“真的留我吃饭吗！？”燕时眼睛亮了，感动至极地盯着柳絮。
她就知道柳絮姐是大好人！明知道她的食量还愿意把她留下吃饭！
她真的要被感动死了！甚至有一种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冲动！
“放心吧，柳絮姐，我这回一定控制住自己，绝不会把你们吃穷的！”
她肩膀上的小白猫甩了下尾巴，露出一个嘲讽的哂笑。
这些天，云澹和燕时接触多了，早就发现这个小姑娘是饭桶成精了，吃起饭来的那个气势比荒野上最凶狠的异兽还胜出一筹！吃得又多，如果是荒野上的异兽幼崽，早就被异兽家长赶出家门讨生活了。
不管是人类，还是异兽，食物都是珍贵的资源，大家都不欢迎饭桶！
“行了行了，快去吃饭吧！”柳絮摆摆手，屋子的门又开了，刚送燕时过来地老爷子出现，面无表情地送燕时去这个驻地的食堂。
房门关上，随着少女的远去，恢复到一开始的寂静。
“季空月回不来了。”有磁性的男音响起，陆玖的脸一半在光芒下，一半在黑暗里。
“真可惜，她是我们这些年培养的最好用的棋子了。”
“这个结局早在她不愿跟着我们撤离时，就注定了。”柳絮的身影淹没在黑暗里，那张秀美的脸面无表情。
“有什么好可惜的？她一直都这么蠢，明明培养过她的大局观，仍不愿照既定计划做。自己找死有什么好可惜的？”
“我讨厌蠢货！”
她的声音平稳笃定。
陆玖走在她背后，突然弯腰，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潮湿，遂了她的话音：“没错，她是个蠢货。”
黑暗里，沉默了许久，陆玖的声音又响起：“那要把燕时吸纳进组织吗？季空月让她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们把她留下吧？还有云澹，皓月级的御兽，不可多得！或许，我们可以向总部申请，让总部的皓月级御兽师过来契约它！”
“不必，我和季空月有过约定，除了旺财，要放她的御兽自由。如今她应该在实行她的B计划吧？我不会给她拖后腿。”
黑暗里，柳絮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房门，看到了那座巍峨的避难所。她的声音轻微：“希望那位来自苏氏财阀的首席研究员，真的如季空月所说那么天才吧！”
*
这个奇怪的驻地，提供的餐食还真不错！
面对一碗碗青绿色的大米饭，燕时吃得可香甜了，菜肴味道也不错，是长着尖利獠牙的鱼，吃上去鲜咸酸辣，吃得燕时热泪盈眶。
——柳絮姐是真不把她当外人啊！给她提供这么美味的餐食。
唯一的缺点，就是厨师不要这么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就好了。
燕时委屈：不必如此吧！为了控制饭量，她都没把吞天放出来一起吃呢！
没错，站在她身侧监督她吃饭的，正是当初酒馆的厨师，他太清楚燕时的饭量，唯恐燕时将食堂的饭菜一扫而空，导致驻地的人没饭吃。
如今正是中饭时间，驻地的人都来食堂吃饭了，这里大部分都是老人小孩还有女人。燕时一边吃饭，一边留意，竟然没看到几个壮年男人。
而且，这些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带着黑斑，散发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姐姐，你好厉害呀！能吃下这么多饭！”驻地的小孩们好奇地看她吃了一碗又一碗的饭，简直要惊呆了。
一个半张脸黑斑，半张脸白嫩的小女孩上前来，她有些犹豫地将手搭在燕时手上：“姐姐，不能吃这么多的饭的！”
对上小女孩纯净的眼神，燕时心痛了一点点：难道她真的吃得太多了吗？连小孩子都看不过去了QAQ
小女孩平静的声音响起：“会死的，姐姐！饭菜里很高的污染值，吃得越多，越容易被污染，身上会长出黑斑。”
“姐姐，你长得真像我刚出生的妹妹，白嫩嫩的，一点黑斑都没有。妈妈说，妹妹吃的米汤太多了，才会因此死掉。”
燕时的手顿了一下，心头的感觉像是被针微刺，刺痛微不可察却确实存在。
“你、你的妹妹多大？”她问，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女孩，这才发现，小女孩其实生得很秀丽。没有被黑斑污染的另一张脸白嫩柔软，像天上的云朵。
小女孩眨了下眼睛，很平静地说：“妹妹活了三个月。米汤其实很好，很有营养的。我听妈妈说，我小时候也是喝米汤长大的。但是妹妹太小了，抵抗力太差才会死掉的。”
“——可是，我想要是妹妹少吃点米汤，可能就不会死掉了。我听说避难城里有很多很多的净化药剂，如果在米汤里放上净化药剂的话，妹妹可能就活下来了。”
“小婴儿应该喝奶吧？”燕时困惑地皱了下眉，末世里几乎没人生孩子了，她所了解到的母婴知识都来自于末世前留下的影视，那些影视里小婴儿都是喝奶的，哪能一生下来就喝米汤呢？
小女孩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妈妈没有奶的。妈妈太瘦了。”
燕时哑口无言，在这一刻，她无地自容，无边的愧怍淹没了她。
“姐姐，你是住在避难城里的人吗？那里的人真的天天喝着净化药剂，不用担心长黑斑吗？”
直到走在回避难所的路上，燕时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小女孩天真的提问声。她举起手上的终端看了一眼，那已经是一个比较庞大的数字了。
她好像想好了，季空月付给她的报酬应该拿来做什么了。
天边的夕阳像红得滋油的鸭蛋黄，蓝汪汪的雪地里留下她一串长长的脚印。
燕时的心情突然飞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