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一趟，钱包空空，存款见底。

    周眠心里打了阵算盘，发现自己剩的钱也就够个下两三个月的房租，看着很多，但是要是把这个存款也花了，那到时候就连吃饭的钱都要没有了。

    更别提刚搬进新家，什么锅碗瓢盆的置办起来也都需要钱，周眠昨天虽然没买，但是不代表周眠不想要啊。

    不行，打工！必须打工！

    周眠心里十分胆怯，穿越前的暑假工经历为她带去了沉重的心理阴影，一朝穿越，周眠甚至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中介公司和包工头，要说招聘软件，周眠又听说这些软件里面全是骗子。

    比如有些公司里面搞什么职场霸临什么x骚扰什么员工加班猝死的还能在软件上满星好评。

    有的公司招聘上写月薪八千，面试千里迢迢到了公司面试却是三千，要问另外五千呢，那是绩效呀，绩效怎么不是工资了，五险一金保险折成现钱怎么就不是工资了？

    更有甚者，虽然你来我们集团面试了，你合同也签了，但是你合同上写的是可不是我们集团本部，只是我们集团的下属分公司呀！就算我们集团挣的钱多，但是你合同上的公司没有流水呀！你去制裁吧你去告吧，大不了分公司破产关门我再开一个！天老爷做主，哪个官儿会因为一个小职员闹事就把整个集团整顿调查的，全市千八百的打工人不吃饭的吗？

    周眠稍有犹豫，不过前日租房的顺畅还是让她保持了一点信任，于是周眠再次求助于网络，下载了一个名叫“北区合作”的软件，按照教程在里面找了个“个人求职”的模块，滑动页面进行浏览。

    新软件仍旧是质朴简洁的北区风格，自上到下按照工作岗位的重要性进行排序，里面还有些关于“工作类型”和“工作时长”的标签。周眠首先排除体力型工作，保留技巧型和脑力型，随后查看关于“工作时长”的说明。“工作时长”以北区法定日工作时“6小时”为“1天”，“4天”工作日加“2天”非工作日为“1周”，“5周”为“1月”。

    技巧型工作的门槛很低，几乎说得上是没有入职要求，不过这类职业的工作时长基本以“月”为计数单位，而且大多存在“一周”的培训期，培训期期间工资仅为正式工资的40%，而且培训期会由系统、师傅和顾客进行三方打分，综合分数判定求职者是否合格进行转正。

    脑力型工作的门槛较高，一部分工作明确了求职者需要掌握的课程知识，甚至还附带了相关课程的网课链接。周眠点进链接进去看了看，有些课程看着跟考研网课一样直击重点，还列着该课程的前置课程链接，再点进去又有前置课程，好似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一串到底直到最简单的加减法，而且大部分课程都是免费的。

    另一些工作似乎没有表明需要什么知识门槛，但是却详细描述了该岗位需要进行的工作内容。

    周眠翻着列表，看到了一个“XX平台短视频审核”的职业，工作内容是审核短视频中是否有违背公序良俗的内容，工作时长以“天”为计数单位，每天法定工作时长6小时，不需要到岗，可以线上进行，工资400信用点每天。

    周眠有点心动，感觉这个自己能做，犹豫间却又看到该职业底下居然还有评论区？

    这啥？瞅瞅？

    评论区匿名1号：“天杀的！不是说好了不能违背公序良俗吗？他推我爱豆的H总受文我不给他过审能有什么问题？”

    该评论回复：“经审核某艺人选择向广大群众放开其艺名的非盈利使用权，而网络文学创作具有一定的虚构和杜撰现象，未检测到任何盈利行为，无法判定违背公序良俗。”

    再回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肯定是收钱了才推文！写这么烂到底是谁在看！我家XX那么攻气十足怎么可能受？！”

    回复：“非常抱歉，经检测推文up主与网络作者的个人终端无交际记录。本平台XX条例禁止任何个体用户的非官方商业合作行为。”

    周眠：好家伙，这就是粉圈吗？无视“圈地自萌”原则直接打入审核内部进行干涉？好强的意志力，有这意志你干什么不会成功？

    评论区匿名2号：“这个职业可以做啊。虽然工资低了点，但是工作时间自由，而且一天下来不光能见识到人类多样性，还能见识到更多的乐子。没有必须交流的活人上司，社恐圣地啊！最关键的是要是有拿不准的审核，可以直接转交给签了月合同的熟练工手上，他们是基础工资日400加上每条审核0.5的信用点，根本就不会拒绝。”

    评论区匿名3号：“我不明白，不过是搅碎肢解虫化尸体，一路上火花带闪电的，咔哧咔哧闪亮，哪里违背公序良俗了？你们北区是不是觉得我们西区教育不行，不知道什么叫‘血/腥/暴/力’？”

    周眠看到这里顿时开始犯怂了。天可怜见的，周眠在二十一世纪长到二十岁从来没见过杀生，就连火花带闪电也只是童年夜空里的烟花罢了，这审核周眠真的当得了吗？

    感谢大哥排雷。周眠默默感激一番，开始翻看其他职位。

    这儿又有个工作，叫“道路纠纷审核员”，工作内容是处理关于车辆或者道路上的纠纷诉讼的事情。

    详细点说就是，当车辆在道路上行驶时出现了违规停靠插队别车闯红灯等违规行为，道路AI会自动判处扣分罚款，如果当事人对判处有异议，可以再次上诉并且阐述理由，如果审核员认为理由成立，那么惩处就会取消。

    如果是两方当事人发生矛盾并且不服从判决进行上诉，那么审核员就是此事件的电子判官，事件重大则需要审核员直接转交对应部门。

    除此之外，由于联邦人的光脑内部不设低智AI，当车被树叶砸了，或者车撞上小动物等与道路有关但是又不归审核员管的事情递了上来，审核员也需要及时转接对应部门，不能直接打回并且要求当事人自己去找对应部门。

    这项工作的薪资是日工资500信用点，工作时长“日”计数，薪资日结，要求到岗。薪资比一般工作高的代价是，如果审核出错并且事件再次上诉到上级，职工的当日工资将被扣除20%作为补课费用，在某一非工作日到达教习所进行相关知识的强制学习，学得慢一天学不完，还能顺延到下周的非工作日继续学习。

    听上去很让人窒息，谁家好人干个活儿还得被罚着上课呀！

    不过倒也不用太害怕，因为法条成千上万，即便是专业人士也很难全部背下来，所以工作岗位实际上是配备了低智能AI检索设备的，有问题随时问随时解决，再不行还能问问同事们。

    周眠选定这项工作。看着天色还早，岗位的办公楼离自家也不算太远，干脆抓了抓头发，穿上外套花10信用点打车到楼下。

    办公楼里的AI是个和蔼可亲的性格设计，自称“小白”，简单跟周眠打了个招呼，确认工号之后，打开了着墙上贴的显示屏，用一闪一闪的绿色小箭头指引周眠来到工位。

    工位上两个显示屏一左一右拼成V字形，人就坐在V字形的中间，右侧和身后都是白色不透明的挡板，左侧是人走入工位的通道。站在通道口踮起脚尖观望，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工位挤在一起，但是只有大概八成区域有脑袋瓜占着工位。

    周眠不再观察周围，径自坐下，身下的人体工程椅舒适柔软，高度事宜，脚底下还有个可以踩踏的横杠，舒服极了。桌板鼠标的右侧还有个圆形投影仪，向上投影出一个白色带滑雪目镜的小白球，小白球的下方有一个看着像是金属材质的蝴蝶结钥匙，又可爱又酷酷的。

    打开电脑，小白球便立即投影出一个倒计时，这个倒计时是从3小时开始走动的。

    电脑显示出第一件上诉，道路AI判定当事人没系安全带，但是当事人说自己系了，只是穿的气球服太过蓬松臃肿，安全带陷进里面看不出来罢了。当事人上传一张手绘受力分析图和光影分析图，申诉书里字字句句都是委屈，就差没说一句“AI是人工智障”。

    周眠看的直想乐，感觉这个理由很合理，但是又觉得自己没学过美术，什么光影受力分析什么的是一点都不懂，于是食指敲了敲桌面，说：“小白，你看看他这个受力分析和光影对不对？”

    桌面的小白球眼镜里闪过三个句号，片刻后回复：“受力分析正确，光影表现无误。”

    周眠便顺势点了通过。

    第二个上诉很快就来了，讲的是B搭上了A的顺风车，但是A非要炫耀她的古典车技，然后跟C车撞上了，A、B、C三人均有不同程度的伤势，A工作自带的人身意外险及时支付了所有治疗费用和罚款，但是道路AI判定A和C都有违规驾驶操作，应当附有同等的责任。上诉理由写的是希望能够尽快走完程序划分责任及其赔偿金额。

    这个事件其实是周眠无法解决的，毕竟周眠完全不知道里面的具体金额，用鼠标点上面的数字，不管怎么点击都是一团马赛克。周眠只好再次求助小白AI：“小白，想要快点出道路案件的责任跟赔偿金划分结果，要转哪个部门？”

    小白球：“可以考虑民事法院，比正规流程快大约3到7天。”

    周眠便点击了“移交”案件，在“移交部门”的方框里选中当地民事法院。

    第三个上诉严格来讲要叫“举报”或者“诉苦”，内容讲的是，A是个新人司机，由于旅途疲惫选择了低智AI控制的全自动驾驶模式，但是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多次出现示意“距离过近，危险”的警报声，而且整个车特别颠簸，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的，A一路上心惊胆战，直到到家拆下行车记录仪才发现自己被同一辆车反复别停追尾地骚扰了。

    周眠点开申诉视频，发现确实如此，用小白查了查规定才知道这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恶性事件只能罚款700信用点左右，外加3到5天的道德法制教育。

    嗯……700，说多也不多，2天的工资罢了，但是说少也不叫少，以周眠的消费水平来说，一个月房租还是有的。

    周眠点了通过，这一次小白又波动了一会儿，似乎在检索什么东西，随后电脑上出现弹窗“经检测违规车辆并非联邦用车，请移交外交部门。”

    周眠挠了挠头，照做。

    再看了几个诸如“有只蝙蝠挂我车牌上了我也不想遮挡牌照的我好冤”和“苍天呐树上鸟窝掉我车顶了凭什么说我非法运输”等等申诉后，小白球头顶的倒计时差个两三分钟就要归零，电脑上却不再显示申诉案件了。

    周眠仰躺在椅子上，一时间感觉时间过得好快。旁边的小白又跳出来，在周眠右手边的光脑上滴了一下，说：“今日40代币工作餐卷已经送到，请尽情享受生活吧~食堂和卫生间在二楼，直走左转步行梯，直走右转直行电梯。楼下还有电轨可以直达本市综合市场。”

    没仔细看，原来干活还有送工作餐的？

    周眠这下也不躺了，诶哟一声，咧着嘴起来爬楼梯去了。

    二层比一层的黑白灰蓝配色要花哨的多。

    左半边是浅棕木纹的几排小桌椅，桌子正中是透明玻璃杯插上清新小雏菊，最左侧靠墙是一面玻璃墙，可以直接看到真人厨师和机器小厨师们交错忙碌的身影，还有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饭菜甜品，霸道辛辣的香气和甜腻的奶油味道各占一端两相抗衡，勾的人止不住流口水。

    右半边一半是吧台，一半是紧挨着的按摩椅。吧台有着帅气闪亮的黑金配色，背景橱柜上满是各种酒瓶酒杯，但是又堆了不少花花绿绿的果汁牛奶椰奶，有种夜店跟小餐馆混杂的割裂感，周眠一看到西装小马甲的帅气调酒师一脸严肃，踩着图书馆的移动楼梯去拿椰奶就觉得莫名想笑。那按摩椅大多是白色或者牛皮棕色的，排列的紧紧挨挨，像是商场里供人休息的同时还要卖按摩器材的专区，周眠记忆里小时候去商场，那里的柜员总是很凶地不许小孩们靠近椅子。

    周眠先到左边食堂点了一份卤肉饭，花费25代币，里面有深红色的方块肉块，还有嫩黄色的玉米粒，青翠的生菜菜叶，被汤汁染的亮晶晶的大米饭粒，附赠一小碗蛋花汤。周眠确信是熟悉的穿越前的味道，咸咸的香香的，在嘴里嚼一嚼还有点辣丝丝的余味，蛋花汤提前晾过，入口清凉而不冰口，解腻镇辛辣。

    周眠又到右边吧台点了一杯椰奶，直筒杯的杯沿上别出心裁地沾了一小圈碎冰，散着雾一样飘渺的白气，静置一会儿，就变成了圆润亮晶晶的水珠了。

    周眠最后来到了按摩椅区域，躺在椅子上像是陷进了柔软的云朵里，云朵下好似有什么小动物，软乎乎热乎乎地拱着她的脊背。周眠在这舒适柔软的包围中闭目，想要就此再陷进梦里。

    旁边忽然有人搭话：“嘿，小姑娘，新来的？”

    周眠有些不太高兴地睁开眼，一扭头，右手边的按摩椅上坐了个染着雾霾蓝的短毛帅哥。因为周眠仰躺着，视线不免自下而上，也难免注意到对方平坦顺滑的脖子，怨气忽然之间就散掉了。

    周眠：“啊……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蓝毛小姐姐眯起眼睛微笑：“没什么事情啦，就是叫你一声。”

    周眠“哦”一声，又想闭上眼睛睡过去。

    蓝毛小姐姐：“诶，诶~你别睡啊，中午休息的时间只有2小时，等下两点半就要开始后3小时的工作倒计时了。你现在睡着了小心一会儿晚点缺岗。”

    周眠感觉话进了耳朵，慢悠悠转了两圈才又进脑子。回想自己卡里的一千余额，再想一想今日的500工资，周眠凭借高强的意志力，艰难地把自己从云朵上拔了出来。

    蓝毛小姐姐在一旁止不住地小声笑，也不上来帮一把，只等着周眠起来后继续搭话：“你是新来的吧？”

    周眠拨楞一下自己的碎刘海，尴尬地回话：“啊，对。我第一次尝试这个工作，之前从来没做过。”

    蓝毛小姐姐一拍大腿“诶，我就知道，我一开始也你这样儿式的。”她又说：“小姑娘你多做几个工作就知道了。一般要求到岗的这种审核工作，上午9点到12点，下午2点到5点，工作时间都是固定的。如果是那种线上办公的工作，又或者是盯着监控什么的，那就是有轮班，工作时间可以让你自己选。”

    “啊？这样啊，这我还真不知道。”周眠平白得了指点，心里面也有感激的情绪，也乐于进行交流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新来的？我这么明显吗？”她也把手放自己大腿上，肩膀一歪正对着蓝毛姐姐，“是不是看中午只有我睡觉了？”

    蓝毛小姐姐：“这哪能啊？中午谁爱睡就睡去呗~”她眨眨眼睛，小声说：“其实是看你眼神儿……你们刚毕业出来的小姑娘，那俩眼一睁，个顶个的‘清澈的愚蠢’。”

    好熟悉的形容词，感觉上辈子才在网上见过。周眠也不恼，“那你多大了？你看上去也没比我大多少嘛~”

    “嘿，这就是你着相了吧？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一百五的跟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一个模样，光看外表可猜不出年岁。”

    周眠：“哎呀……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她，你还没说你多少岁呢。”

    这时代可真新奇，周眠这样没礼貌地追问一个女人的年龄，对面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格外甜蜜地说：“我呀，我今年有67岁呢。”

    周眠瞪大眼睛：“什么？你？67？”这不可能吧？身形苗条，嗓音娇俏，皮肤紧致细滑，牙齿整齐，就算是上辈子的大明星到了这岁数，也得不知道经过多少医美才能保养得这么好！

    蓝毛小姐姐没好气地瞪了回来：“小姑娘家家的有什么好惊讶的？没看到新闻联播吗？上面的科学家说咱们人类正在一步步地进化迭代，从抗拒宇宙能量到吸收宇宙能量，现在都能活到两百来岁了！我才67诶！我还是小年轻呢~才比你大了几岁呀我？”

    周眠把惊呼声咽下去，感觉世界居然诡异地合理。不然要怎么解释自己这个身体，明明才刚大学毕业，但是却已经是长辈们嘴里的“三十多了”呢？

    蓝毛又说：“我叫百善，李百善。小姑娘你叫什么？”

    “啊？我叫周眠。”

    “还有一个小时，要不要跟我去商厂逛逛？”

    周眠疑惑地问道：“你是什么手牵手上厕所的小学生吗？为什么逛商场还要叫人陪你？”

    “来不来？”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