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林晓月忽然想起重生那天的蝉鸣。原来有些命运的裂缝,早在十八年前就已存在,而她终于在今天,亲手将那道缝撕成了通往自由的门。
画展 closing party的霓虹映在香槟杯上,林晓月望着玻璃幕墙外的雨幕,忽然想起前世在电子厂值夜班时,透过油污窗户看到的雨夜。那时她总觉得雨水会冲垮一切,却不知道有些东西只会在泥泞里扎根更深。
“林小姐,这是您的花。”服务生递来黑色礼盒时,她正对着《非血亲》系列中那截断脐带的油画沉思。礼盒打开的瞬间,香槟杯从指间滑落——干枯的向日葵标本上凝结着暗红斑点,卡片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像用刀尖刻就。
陈墨按住她发抖的手腕,指尖扫过标本边缘:“向日葵花语是沉默的爱,但这朵……”她突然凑近花茎,“茎秆上有手术缝合线的痕迹。”
手机在此时炸响,是派出所的电话。林阳举着美工刀抵在同学脖子上的照片跳出来时,林晓月正在洗手间补妆。镜子里的女孩眼底有血丝,却比任何时候都清亮——就像她画布上那些破碎却发光的物象。
“他说……姐姐不来,就割断人家动脉。”接电话的民警声音里带着无奈。林晓月望着镜中自己额角的疤痕——那是十二岁时替弟弟挡酒瓶留下的,此刻正被派对灯光镀上冷金色。她摸出包里的录音笔,里面存着上周林国强威胁要“毁了她画展”的通话记录。
雨幕中的派出所透着冷白灯光。林阳蜷缩在审讯室角落,校服上沾着草渍,手里还攥着半支没写完的勒索信:“把姐姐的卖画钱给我,她的命是我家买的……”
“他看了网上的报道。”民警递来热茶,“说你们家的事是‘艺术加工’,他才是受害者。”
茶杯在手中发烫。林晓月想起画展留言簿上的留言:“感谢你画出了我们这代人的脐带血。”此刻那些字迹在眼前扭曲成血珠,顺着向日葵标本的花瓣滴落。她打开录音笔,林国强的咆哮声混着摔酒瓶的脆响溢出:“你以为攀上贵人就干净了?信不信我去画展泼油漆,说你靠卖惨博同情——”
“他在哪?”她打断民警的欲言又止,指甲掐进掌心。录音笔里突然传来周芳的哭号:“当初就该把她扔回垃圾桶!捡来的贱种也敢骑在头上——”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周芳披头散发冲进来,手里挥舞着打印纸:“狐狸精!你勾搭上有钱的策展人就想甩锅?阳阳的人生都被你毁了——”纸张飞散时,林晓月看见最上面那张是她与陈墨老师的合照,被红笔圈出的脸旁写着“金主”二字。
“这些是谁教你写的?”林晓月捡起地上的造谣传单,油墨蹭在指尖像团脏污的血。周芳突然噤声,眼神飘向走廊尽头——那里站着西装革履的林国强,正对着手机屏幕假笑,袖口露出的劳力士在白炽灯下刺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监控截图:凌晨三点的画展现场,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往《镜碎》画布泼红漆。画面定格在帽檐下露出的半张脸,喉结处有颗黑痣——和林国强常年用领带遮住的位置分毫不差。
“需要我把这些交给爸吗?”林晓月将录音笔放在审讯桌上,金属外壳碰撞桌面的声响让林阳猛地抬头。男孩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却很快被骄纵惯了的戾气掩盖:“你敢告我爸?信不信我——”
“你信不信,”林晓月俯身直视他的眼睛,像在观察一幅扭曲的画作,“现在你嘴里的‘爸爸’,正在用你威胁我的钱,给外面的私生子买学区房?”
周芳的尖叫戛然而止。林国强的手机“啪嗒”落地,屏幕亮起的瞬间,聊天框里“宝贝儿子满月”的消息刺得人睁不开眼。林阳的美工刀掉在地上,刀刃反光里映出父亲慌乱的脸,和记忆中那个举着 AJ鞋盒说“阳阳值得最好的”的男人重叠又碎裂。
雨停时,林晓月站在派出所门口。陈墨的车停在路灯下,车顶落着几片被雨水打蔫的向日葵花瓣。她摸出帆布包里的素描本,翻到最新那页:画中少年坐在满地碎玻璃上,手里的美工刀正在切割自己的影子,而影子里长出的花,根茎缠着带血的脐带。
“要去医院吗?”陈墨递来温热的毛巾,目光扫过她被周芳抓出的血痕。林晓月摇头,指尖抚过素描本里夹着的亲子鉴定报告——那行“非生物学父亲”的字,此刻像句荒诞的祝福。
手机再次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的瞬间,她瞳孔骤缩——是张泛黄的照片,襁褓里的婴儿被放在福利院门口,襁褓边放着半朵风干的向日葵,和今天收到的标本一模一样。
夜风卷起她的衣角,带着雨后泥土的腥甜。林晓月望着远处霓虹勾勒出的城市轮廓,忽然想起画展上那个红着眼眶说“这是我妈妈的围裙”的女孩。她摸出手机,给神秘号码回了条消息:“想见我,就带着当年的故事来。”
陈墨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映出林晓月的侧脸。女孩正对着月光端详那半朵向日葵,花瓣上的纹路清晰如某种密码。车窗外的街灯依次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终于不再是被脐带拴住的形状。
后备箱里,带血的向日葵标本静静躺在黑色礼盒中。它终将在画室的陶罐里成为展品的一部分,旁边会附上标签:《脐带血》系列之三,材料:风干花、手术线、伪造的爱。
而在更遥远的某个角落,某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撕碎转账记录,喉结上的黑痣随着吞咽滚动。他不知道的是,那些被撕碎的纸张纤维,终将在某个女孩的画布上,长成刺破黑暗的荆棘。
深夜的画室里,林晓月支起新画布。她没有调色,直接用手指蘸着钛白颜料,在黑色底漆上抹出一道光。这道光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柔和弧线,而是带着锯齿状的边缘,像手术刀切开腐烂的伤口。手机屏幕亮起,亲子鉴定结果发来时,她刚好画完蝴蝶的触须——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基因图谱,干净,纯粹,没有任何枷锁。
窗外下起了雨,细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林晓月摸出抽屉里的录取通知书,美术学院的烫金字在台灯下泛着暖光。前世被撕碎的志愿表曾是她心头的疤,此刻却像蜕去的旧皮,露出新生的血肉。她拿起画笔,在光的尽头添了扇门,门后是模糊的城市轮廓,而门前的地上,躺着两截断掉的脐带。
手机震动,陈墨发来消息:“明天开展前,要不要给系列画加个副标题?”
她看着画布上的光,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就叫《非血亲》吧。”
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林晓月忽然想起重生那天的蝉鸣。原来有些命运的裂缝,早在十八年前就已存在,而她终于在今天,亲手将那道缝撕成了通往自由的门。
林晓月望着玻璃幕墙外的雨幕,忽然想起前世在电子厂值夜班时,透过油污窗户看到的雨夜。那时她总觉得雨水会冲垮一切,却不知道有些东西只会在泥泞里扎根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