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

    林靖浔顿住脚步,手腕微转,收拢折扇点了几个侍卫随行,又遣其余的回去,这才应声朝喊住他那人看去。

    柳亦安见他面色如常,不气不恼,便略有些忐忑地同孟休一起站定在原位。

    幸好那守卫只是匆匆上前告知贺夫人特意转达给林靖浔的话,请他在一切明晰之前尽量少些走动,以免节外生枝。

    林靖浔痛快答应,如若蚊蝇的守卫连忙行礼,一刻也不愿多留,飞也似的逃离如石怪化形、仿佛要吃人一般的冷脸侍卫。

    柳亦安浅浅舒了口气,抬眸正对上林靖浔笑弯的双眼,似是告诉她不必惊慌。

    以随从身份现于人前,柳亦安不便动作,只朝他缓慢眨了下眼。

    林靖浔会意,澄亮眸光扫过其他侍卫,扬声道:“走。”

    昨日向贺夫人问过杨清和人在何处,得知位处别院中心。

    越是接近,造景越比他处繁复,倘若无人相告,很可能会在迷茫间困于其中。

    七弯八拐,不成想他们一行人赶到的时候,这边竟只有几个士兵若无其事地看守在院外。

    尚未走近,只是瞧见打头的身影,他们当即就像活见鬼一般,吓得兵器接连脱手摔地,发出“叮铛”几声脆响。

    扮做林靖浔的手下本就傲人一等,如今掩在面具下,柳亦安更可以随意打量。

    明明当日宴会赶至时颇具气势,怎的如今无人从旁看管,这些士兵便如此散漫了?

    而且他们看到林小侯爷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柳亦安侧目瞄了眼身前未因此情有丝毫波动的林靖浔,他倒像见惯了这种场面,仍阔步向他们走去。

    几个士兵紧着聚在一起,不知埋头议论何事,又很快刹下声去,规矩站好,提溜双眼四处乱瞟还不忘向林靖浔点头哈腰。

    为首的算是个近来得势的小头领,低叹一声,随即便视死如归般的迎上前。

    “林、林小侯爷。”

    林靖浔应了一声,一团和气地笑道:“想必贺夫人已经派人与你们说过,杨大人现下正在何处呢?”

    “说过、了……在、在……”那将领说得磕磕巴巴,抬手似是想挠头,又发现装模作样戴着头盔,只好放下。

    见其如此,柳亦安直觉不妙,心中暗自猜疑,难道是萧砚这边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了?

    林靖浔静待两秒,仍未得明确答复,于是拿起折扇敲了敲手心。

    身边的孟休眉毛一扬,当即扯开嗓门喝道:“小侯爷问你具体在哪里,不是问你在不在,既已知晓,倒是带路啊?”

    许是因为顾及贺夫人脸面,孟休形色虽依旧骇人,却已算有所收敛。

    柳亦安早发现他们主仆二人在某些时候的别样默契。

    孟休言行有时看似是在林靖浔意料之外,被他出声呵斥,实则要表达的意思丝毫不落。

    另外,孟休好像也从没受到任何实质惩罚。

    对此柳亦安无意多言,毕竟林靖浔在萧砚看来本就是复杂难料的角色,哪里会简单。

    况且眼下面前这个将领明显更奇怪。

    “看来是我来的不巧?”林靖浔依然满面笑意,“只不过想瞧杨大人一眼而已,你这样子,可别说什么杨大人不在这里。”

    “这……”那将领倏然一抖,脸上无措的神情瞬间僵硬,慌忙抬起手肘擦了擦冒出的冷汗。

    正在这时,旁边几个士兵中忽有一人退后两步欲悄然离开,立时被两个侍卫飞身拦下。

    孟休才要开口质问,那人已然快步上前,与将领对视一眼后,恭敬面对笑眯眯的林靖浔,道出实情。

    “回小侯爷,杨大人原是暂在别处,只待这边收拾妥当便即刻过来,兴许是有些突发情况,这才耽搁了。”

    他将身子伏得更低:“小的方才即是想立刻前去催催,先吩咐女使侍候您去旁院喝茶休息片刻,等这边一应妥当了,再着人请您移步至此。”

    林靖浔一时无言,孟休先吼道;“好大胆子,竟敢随意安排小侯爷来去?你们平日就是这么办事的?”

    那士兵只得连连赔笑:“确实是小的们办事不力,不想小侯爷来的这么早。”

    孟休眼睛一瞪:“怎的?本就讲好的事,小侯爷出来前还得差人过来知会你们一声?”

    “没没,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林靖浔的护卫名声在外,这下“机灵”士兵也吭哧着熄了火。

    头领见状急忙啐骂一声,命他退后。

    “算了,孟休。”林靖浔摆摆手,命他退下,看向他们笑声道,“我不过就是看杨大人一眼,不用这么麻烦,他现在在哪里,我移步过去。”

    “这……怎好劳您动身,不若还是喊来些个女使侍候您稍歇片刻吧。”

    “哎,不妨事。”林靖浔伸出折扇制止,不容拒绝道,“平日闲逛惯了,直接安排人带路即可。”

    话音一落,随行侍卫纷纷朝将领看去,明意施压。

    那将领抖了抖,赔笑两声,抓紧拽着刚才大胆出言的士兵走到一旁。

    几人嘁嘁喳喳快声议论,林小侯爷看着亲和,但他主意已定,尽是一脸不肯善罢甘休的侍卫必然以他为尊。

    最终守将还是一脸懊恼地走过来,拱手道:“小侯爷,吴指挥使早有交代,小的们一时懈怠,没紧着办,现下倒是能带您过去,但不知能否求您帮个忙……”

    林靖浔恍然点头,颇为好心地将话接了过去:“原来你们吞吞吐吐的是这么个缘故,不必担心,我与指挥使没旁的话可说,这下可以带路了?”

    “是是,多谢小侯爷!”将领立即转身命其他人在附近守好,嘱咐他们有事抓紧禀报,而后便亲自引路,带着林靖浔他们顺一条假石遮掩的小径走去。

    直到所有人影消失,留在原地的士兵才如同脱水的鱼复得生机,大口喘息。

    稍微恢复点精神,当即议论起来。

    “这林小侯爷不是向着那个杨大人的吗?若看到那边情景,岂不会生事?”

    “不可能,你当是多大交情,听说他们是在这边结识的,那林小侯爷名声你还不知道?只念着一时新鲜的,现下不过是让面儿上过去罢了。”

    ——

    自舞姬诬陷,柳亦安愈加觉得此行凶险,兵将方才的言行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想。

    可将领又松口带林小侯爷前去,莫非不及她担忧那般?

    一路观察思索,柳亦安视线不及的队尾,一人悄然闪身离开,在他们进入一间小室前,又重新现身,归于原位。

    旁的侍卫声色未动,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比起瑶庭别院处处可见的奢华,这间小屋毫无修饰,于阴暗天色下,寒意如长出触角般探向来者。

    柳亦安不免皱眉,却还是稳住“小令”的姿态,继续随行。

    屋内外皆有兵把守,见到引路的人,一时惊诧,得了解释后即刻让路。

    毕竟他们都知指挥使的命令,谁也逃不脱干系,自然盼着安生解决。

    顺一侧墙壁开辟的台阶而下,霎时陷入仅有零星火把照亮的黑暗之中。

    台阶粗糙,柳亦安察觉林靖浔放缓脚步,似在照顾她稳步踏进。

    行至深处,阴冷潮气包裹于周身,更是有意往鼻腔钻。

    柳亦安努力克制身体本能的抖动,触及平地转弯后,方才还不算特别清晰的血腥气味刹那跟随更浓烈的寒凉扑面袭来。

    密室中的守兵经人快步赶来相告,皆已知悉缘由,此刻两两分散静立。

    待来者走近,才有一个迎上前,接替那将领引路答话。

    所扮的小令少有多余动作,大多时候都在注意着林小侯爷的言行指令,且现下各处视线纷纷聚于他们这边,柳亦安只得凭借面具投下的阴影,偏移视线观量可及之处。

    密室不大,有两间几乎完全陷于黑暗的小室,另一边较宽敞明亮些的空地胡乱丢了几件带血刑具,桌凳倾斜歪倒,看起来像是有过一番争斗。

    除却兵将,柳亦安并未见到萧砚的身影,既然不在明面,那便是……

    心中微颤,带路士兵果然停在一间小室前。

    “林小侯爷,这便是了。”

    柳亦安定睛向里面看去,经过一段路的适应,黑暗之处事物的轮廓已隐约能瞧清。

    朦胧下,那道熟悉身影似是正靠坐在墙边,听到动静却没有任何动作。

    鼻尖血腥味儿加重几分,柳亦安不免担心。

    他是不想动?还是不能动?

    对方哪怕施以严刑,他也都承受下来了?

    如此忧思着,身旁的林靖浔也难得阴沉下来,越过将领向指路的士兵责问道:“怎么?你们这是用私刑了?杨大人可是馆阁学士,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要命了吗?”

    那士兵抖抖索索道:“回小侯爷的话,小的们也是听命办事。”

    林靖浔自然想得到是听谁的命,回身瞄了柳亦安一眼,又朝他催促道:“罢了,先开门。”

    士兵现在无有不应的,立时稀里哗啦地摆弄起铁锁。

    林靖浔不管开没开,先扒着栏杆担忧询问道:“杨大人,您没事吧?”

    几不可闻的一声闷哼后,萧砚略显沙哑的声音随即响起:“林小侯爷……怎么来这里了?”

新书推荐: 【法老的宠妃同人文】时钟的停摆 穿越后宫之从牛马走向龙椅 旧日长眷 宠你没理由 旅途 恶龙她错抓太子后 无情道大师兄跪在女魔头脚边 本王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HP]我在霍格沃茨搞MIT 九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