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

    “事情来龙去脉我已悉知。”木门“吱嘎”一声打开,才被士兵拉至容人通行的宽度,林靖浔即刻闪身进去,顺带还施力将门一把推到旁边,方便随行的跟进来。

    “我相信杨大人是清白的,昨夜见到贺夫人便同她深言一番,必须彻查清楚,不论官阶品级,断不能让无辜之人蒙受冤屈。”

    “多谢小侯爷……杨某惭愧,竟让小侯爷因我的事亲身奔走……”

    柳亦安紧随孟休快步跟了进去,室内散乱堆叠着细长草梗,大抵因地下潮湿,草梗颇有韧性,经人踩踏后皆未折断,只摩擦出些微声响。

    待孟休站定,她尽量稳住身形,选了个合适的位置立在林靖浔身后另一方。

    其余几个侍卫没一同挤进来,而是与就近守兵一起在小室外瞪眼。

    那将领吩咐一声,当即跑来一个士兵,匆匆将火把放好又快步退下。

    黑暗占据之地,一团暖光便足以将四周照得明亮。

    一袭倚靠墙壁、沾满血污的浅色身影刹那入目,平日整洁的发丝此刻已是凌乱。

    那道身影正抬眸看来,略显虚浮的眸色并没有因为光亮充盈而燃起精神,狼狈模样好似春日雨后跌于泥水中的败叶。

    身前林靖浔片刻未停地关切着萧砚的情况,可他的声色动作仿若被隔绝在一层屏障之中,丝毫传不到柳亦安耳目,她只觉得嗡鸣声渐起。

    虽然早已知晓萧砚会为所谋之事竭尽全力,但一时之间看到他竟让自己落得这般地步,不免有些诧然。

    那样狡黠多变的一个人为了追查真相,不惜将自己也算进其中,伤至如此……

    垂于两侧的手下意识收拢,柳亦安移开视线,试图平缓情绪。

    忽而一念,这种场面还需多加小心应对,毕竟两个皆不是原主的人假扮的“兄妹之情”,要在林靖浔面前将情感展现的恰到好处可不容易。

    来此真是同时给她和萧砚增加难题,不过突然的决定,萧砚也未必能知晓。

    复而看去,恰巧与萧砚扫过的眼眸相撞。

    柳亦安心底重重一跳,那双仍尽心仿照杨清和的温润眼眸与自己对视一刹,未有一丝停留之意,转而探向身旁之人。

    柳亦安心道,看样子萧砚确实还不知晓,也尚未察觉到她。

    如此更好,免得他们耗费心力凭借不多的默契一道做戏。

    她已有了主意,待见完面回去,她便在林靖浔眼前哭一场,最好借势晕倒。

    专心想着如何周全,先前因惊诧而起的反应缓缓消退,林靖浔的声音逐渐清晰。

    “……贺夫人那边我会再去找她谈谈,许是此地官员丧命,让她慌了神,下令难免欠缺妥当。”

    阴晦环境下,林靖浔也不顾衣衫是否会被蹭脏,蹲在萧砚身前,抬手轻轻搭在他未被伤及的小臂上。

    “杨姑娘在外面一直担心你,杨大人可千万要好好保重啊,你们兄妹二人一定会尽快团圆的。”

    闻言,柳亦安眼睫快速眨动两下。

    林靖浔这么说,应该是没打算让她上前与“兄长”说几句话?

    不过现下周围全是贺夫人的兵将,若是出于担心她情绪不佳被瞧出端倪这样的考虑,也实属正常。

    柳亦安瞥了眼孟休,他倒是没有注意自己。

    尚不知林靖浔真实目的,以防万一,多少需要警惕些他的侍卫。

    萧砚本没有太大反应,在听到“妹妹”时,眉心忽而紧蹙,顾不得嗓音低哑,急切询问道:“我妹妹一切都好吗?”

    林靖浔道:“除了担心你,其他都好,杨大人尽管放心,有我在,定然不会让杨姑娘被任何人欺负。”

    听着林靖浔情真意切的话,柳亦安的目光却被萧砚引去。

    只见他因吃痛倒吸冷气,仍挣扎起身,执意朝林靖浔行了个郑重的礼,言辞诚恳:“多谢林小侯爷,若我得以正名,必重谢小侯爷此情。”

    柳亦安不觉奇怪,他此时一切的反应行动都在模仿杨清和罢了。

    相比之下,林靖浔则显得手忙脚乱,想搀扶又怕碰到他伤口,只能连声催他坐好,而后才松了口气。

    “哎!杨大人客气,我早有意与你们兄妹二人结识,既然是真心实意,理应做到这般,更何况碰上如此不公的事,任旁人来也不会袖手旁观。”

    萧砚再次道谢,林靖浔应声站起身,转头朝候在一旁的将领走近,问道:“要将杨大人换地方,不会是因为我说要来看看吧?”

    对方急忙拱手,回应的话翻不出新花样:“小的们只是听命办事,并不知晓细情。”

    即便林靖浔的目光悠悠滑向其他人,他们就像提前约定过一样,对于他的问题,皆作此答复。

    孟休见状凑近一步,眉目阴森,配合有意换问题继续探询的小侯爷施压,活像是来索命的。

    柳亦安暼过一眼,又转回萧砚这边。

    他并未出言阻拦林靖浔对旁人的追问,猜不出是虚弱无力还是另有他意。

    思索间,视线落在斑驳血迹上。

    这些个兵将断不会好心为萧砚治疗,也不知他手下有没有想办法趁着接近的时机为他上药。

    但为了做戏全套,萧砚就这么硬挺着也不是没有可能。

    思索间,柳亦安忽然察觉一道熟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眼中担忧尚未隐去便直晃晃地撞进萧砚的双眸之中。

    萧砚一早便注意到林靖浔身边跟了个陌生身影。

    瘦弱无力,毫无威胁,混在粗莽侍卫里显得尤为突兀。

    虽猜想林靖浔平白无故带普通随从来定有缘由,但在此处能做到的事情太少,还不足以令他在意。

    只是从见面至此刻,这人视线大多停留在他身上,更让他奇怪的是,那道视线不似其他人或探究或警惕,令人生厌,反而充斥着关切与担忧。

    本以为是昏暗环境下一晃而过的错觉,可那种感觉不减反增,对方又凝神瞧起他身上的伤口来。

    待找准时机突然探向那双眼眸,发现其中一瞬的错愕,萧砚的眼瞳也不由得一缩,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怎么会来这里?

    不过转而就猜到了“罪魁祸首”——林靖浔。

    即便从前通过气,但林靖浔也不好对付,想来她是不得已扮成这副模样,危险行事。

    林靖浔刚才并未悄悄向他说明随从的真实身份,她自然需要配合隐瞒。

    那此刻她眼底真切的担心,便不是素日以来的假装,而完全是对他的了?

    ——

    视线昏暗,仅一瞬的讶异,柳亦安登时确定萧砚已将她认出。

    短暂相望后,萧砚稍稍抬手,停在阴影可以遮掩之处,轻轻拍了两下。

    柳亦安神色一晃,心底不由微颤,动作看似是在拍自己,可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像是借此方式来安抚她的忧虑。

    旁边的林靖浔还没有离开的意思,问不到后面如何安排,便责问是不是有人曲解主子命令,为了邀功,刻意下手重伤了杨大人。

    回答前面的问题十分艰难,这种追责的事岂不是太过简单?

    他们当即就将那个常献殷勤的小卒推了出来,想让怒火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林靖浔盯着看了两眼,却没有如旁人想象般动怒,妥协似的一抬手,屏退看他脸色行事的侍卫。

    “罢了,现在与你们论清这事有什么用,这时间我不若早些去找贺夫人相谈。”

    见他放弃,皆大欢喜,凝重气氛当即和缓许多。

    “你们既要将杨大人转到那边庭院去,可有准备请医师为他诊治?”

    那将领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自然要请,小侯爷放心。”

    林靖浔用折扇点了点他:“我到时候可着人去看,别想着唬我。”

    “是是,小的们怎么敢欺瞒小侯爷。”

    林靖浔轻哼一声,转头再次蹲到萧砚身前:“杨大人,他们虽然什么都不肯说,但既已安排为你疗伤,想来是情形有变,我也不好在此多留,若有任何情况,我再亲自去找你。”

    萧砚再次道谢:“有劳小侯爷费心了。”

    “……你们兄妹二人属实客气。”林靖浔略无奈地嗔笑一声站起身。

    见林靖浔有意离开,周围兵将都松了一大口气,终于将这险情解决,甚至比带他来时更加恭敬。

    柳亦安不便做什么,以免被发现,仅在跟随出去前与萧砚交换个眼神。

    离开小室还没走两步,前方忽的一阵躁动,只见一道魁梧身影赫然出现,大步走近,身旁簇拥一众菜色的士兵。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吴指挥使。

    这可把小室附近才松口气的兵将吓了个透彻,丢了魂般纷纷僵在原地。

    尚有知觉的士兵朝吴谨身边的同僚挤眉弄眼。

    “谁偷偷传消息了?怎么没人提前通报?”

    “不知道啊,指挥使忽地就来了,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这不是要死了!”

    吴谨斜睨一眼,暂没打算理会这群废物。

    林靖浔根本没将来者当回事,面上挂着一如往常的笑意,径直朝出口走去。

    而这指挥使明显也没有对林靖浔做什么的意思,柳亦安借余光扫他一眼,想不明白他突然急匆匆赶来又毫无行动是为何。

    谁料快要与其错身时,对方竟倏地抬起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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