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津的这天，天公非常配合地下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把离别的氛围渲染得很成功，齐牧把两人的东西早早地运往了码头。接到王小莱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停当，撑着伞等他。

    “最后看一眼，走吧。”王小莱觉得话说得不太好，赶紧又补一句，“都是这雨闹的，隔几个月就要回来的，什么最后一眼，不伤感了，走吧走吧。”

    齐牧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两座房子，隔得不远，他无数次在这段路来回，一心挂两头，这样的生活要告一段落了。再见了，娘，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两人走出了新民路，正要上黄包车的时候，来了一个戴渔夫帽的人，王小莱本能地往后一退。可能是之前的经历，让她对渔夫帽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就有些抵触。齐牧注意到了王小莱的举动，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就有些警惕地看着来人。

    那人抬头对着他们说道，“三小姐，是齐敏小姐让我来的，说是有个东西要送给您。”

    王小莱疑惑，“不是说报社很忙，不来送我们吗？”

    齐牧也说道，“是啊，你是何人，怎么让你来？”

    “我是给报社送报纸的，齐敏小姐说很忙，走不开，但是有个东西要小的转交给三小姐，说祝您一路顺风。”

    王小莱没作他想，“那你给我吧。”

    “齐敏小姐说，是单独给您的，让我避着点五公子，让您随小的来这边。”

    王小莱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这个人伸出手钳住她，把她往边上拖。王小莱惊呼一声，松了雨伞。齐牧立马反应过来，抱住那个人滚倒在地。还未等王小莱站稳，只听到轰的一声在身边爆开，她蹲下来抱住头。

    待她抬起头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觉得耳边尖锐的鸣叫声起，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看见齐牧躺在雨地里，血从他身下洇开，像是红色的幽灵。而在不远处，爆炸制造者已四分五裂，场面十分恐怖，黄包车夫吓得踉跄逃走。

    王小莱跌跌撞撞的跑到齐牧身边，看着他躺在雨地里，赶紧抱起他靠在她的怀里，颤抖的双手试擦掉他脸上的雨水。

    “小五，小五，你怎么样？快醒醒快醒醒。”王小莱轻轻拍着齐牧的脸，她继而看向四周。因为爆炸，周围的人早就躲了起来，再加上身边残肢横布，没有人敢靠近。她发疯了一样，朝周围大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帮帮我，求求你们，帮帮我，我要去医院，我要去医院。求求你们！”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悄然地探出头来，马上又被人拉了回去。

    怀里的人，突然咳嗽一声，血就从他嘴里汩汩地冒出来。

    “小五小五，你怎么样，我们去医院，你坚持住，你坚持住。”

    齐牧看她的样子，伸出手想要帮她擦掉眼泪，然后还没有够到她的脸，就无力地掉了下去。

    “我没事儿，你别哭了，别哭。”

    她怎么哭得这么可怜，是自己让她哭成这样的吗？

    “谁惹你这么伤心了？”

    “是你，是你！你得给我好好的，不然我要恨你一辈子，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要一辈子这么久？我现在就道歉，我错了，别哭了。”

    “不行不行，不能现在道歉，要等到30年、40年、50年之后道歉，到时候我才原谅你。”

    “是吗？可是我好困，我感觉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我现在好好地哄你，行吗？”

    “不行不行！不要你道歉，不要。”

    “这下是真惹你生气了，那叫你姐姐行不行？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叫你姐姐么？好姐姐，别哭了。”齐牧最后喃喃地说着，“姐姐，别哭。”

    “不要不要，小五，不要。不要。”王小莱绝望地喊着。“我答应菲姐的，说好了要照顾好你的。你听见了吗？你不是一直最听话的吗？一直都是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的，你不许死，你给我醒过来，小五，小五，我求求你了，你醒过来。”

    齐敏赶到医院的时候，王小莱像是失了魂一样守在病床前，一张白布盖着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齐敏朝着王小莱大喊。

    王小莱眼神空洞，没有半点反应。

    “我哥哥是替你死的！他就是这么傻，就是这么傻。”齐敏呜呜咽咽地哭着。

    “都是因为你！王小莱！”齐敏恶毒地看着王小莱，恨不得喝血啖肉，“该死的人是你！”

    王小莱闻言一惊，才发现齐敏的眼里只剩下了狂怒和不可遏制的疯狂，“该死人是我？”

    “我哥哥在天津从未与人结怨，人家为什么要杀他，肯定都是因为你，因为王家！人家要杀的是王家三小姐！”

    “可来人说，是你要送东西给我，而且，除了你，谁还会这么清楚我们的行程。”

    齐敏像是疯了一样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没错。你和王慕文，我都想杀了，我做梦都想你们死！你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从一开始，你就在看我笑话吧，我那么喜欢王慕文，而你早早地就得到了他。我的傻哥哥还对你多加维护，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住在王慕文私宅里，他就急着替你分辨。但是最终，王慕文还是娶了万香玉，知道这个消息时，我哭得那么伤心。当时的你，也是不知道的吧，所以才那么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然后呢，你不吵不闹，跟他一起演戏。我哥哥是怎么对你的，可你呢？不过是哄着他一起骗我娘。王小莱！你有把我哥哥当成朋友吗？你有真心对过我娘吗？你对我们有过一丝真心吗？”

    “从你在报社上班，你就跟李立新接上头了吧。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说我跟王慕文一起演戏骗你们？但是，你有想过你们损失什么了吗？反倒是你，把我行踪透露给李立新，要不是王慕文，我这会儿已经死了。我早就知道，我一直没说，是因为齐牧没有了母亲，他不能再没有妹妹！但是你呢，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果不是你，齐牧为什么会死？殊不知，你才是害死你哥哥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