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段落还在睡梦中,房门就被人敲得梆梆响,她迷迷糊糊打开房门就看见舒玉宁那张焦急的脸。
“怎么了?大清早的?”
“舒灵被五毒教的人抓走了。”
“什么!?”
原来昨天舒灵带着柳家的两个下人去山里找卧龙草,一路边找边爬到山顶都快天黑了,好消息是找到卧龙草了,坏消息它是长在悬崖壁上。
舒灵武功好,她找了跟结实藤蔓绑在树上,往自己腰上一捆,就跳下去摘了。
两个下人在上面看着,好不容易舒灵采了两颗爬上来,一个黑影突然间从天而降,两脚踹翻柳家两个下人。
“什么人?竟敢闯进五毒教的地盘。”
舒灵一听来者不善,右手一甩一支袖箭飞出直击那人的心口。
黑衣人侧身避过,舒灵还要攻击,就听见一阵诡异的铃铛声响起,她动作一顿,黑衣人就贴了过来,舒灵被他近身反应不及,后脖子挨了一掌就晕过去了。
随后一个身穿魔教披风的人也赶到,问贺之行:“这是什么人?把她杀了,省得妨碍我们办事。”
贺之行道:“明护法,这小妞是唐门的人,留下她将来可能有用处。”
那人觉得有道理,便留下了舒灵的性命,将她带走了。
两个下人早就晕死过去了,过了一夜才醒了,于是赶紧跑回来柳宅报信。
五毒教的人怎么会在青城?段落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遇到他们。
怕他们走远了,舒玉宁和段落就不等柳雨淮回家,直接去了昨天那山顶找人了。
路上两个人都打醒了十二分精神,生怕遇到五毒教的埋伏,却没想到到了山顶都没遇上一个人。
“这下糟了,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也不知道那人把舒灵带到哪里去了,还在不在山里?”段落看着望不到底的悬崖道。
舒玉宁身中蛊毒,运功赶路又催起了毒性,疼得满头是汗,捂着胸口的手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懊恼还是疼得。
“喂,你还好吧?”段落过去扶他。
舒玉宁十分后悔:“我不应该让她一个人来的,她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再怎么说也要跟着才是的。”
段落让舒玉宁先坐下休息,自己冷静下来分析,五毒教地盘在西南,来到青城大概是因为这里奇珍异草多,他们这些养蛊人喂养的蛊虫要吃专门的草药,但是很多草药却不是在自己家门口就能种活的,估计也是因为卧龙草只能在这里生长,才有五毒教的人在这里出没。
现在自己的力量微薄,若不赶紧救治舒玉宁,要是遇上五毒教的人就危险了。想到这,段落也顾不上别的,就拿绳子绑了自己,也要下去摘卧龙草。
“喂!你疯了?”舒玉宁拉住段落的衣袖想制止她,但是自己痛得手都在抖根本没有力气。
“别激动,等我把药摘下来,你马上就解脱了!”说罢段落把他安置在远一点的地方,自己跑到悬崖边一跃而下。
段落绳子是出门时顺手带的,刚才目测了一下距离,绳子留的长度够用,就是她没什么技巧,落到尽头的时候快要把腰给勒断了。
好在落下的位置刚刚好,跟蛊术秘籍中记载的样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卧龙草现在就停在她手边,她利索摘下几颗塞进衣服里,抬头看山顶,有三人高的距离。
段落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往下流,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爬上去手全磨破的下场了。
吊在这里也很可怕,没办法,只能怨自己把轻功都荒废了,现在只好硬着头皮扯住绳子,艰难地爬上去。
舒玉宁自段落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后就一阵恐慌,这种感觉不是空穴来风,他半躺在树下,一排鸟突然齐齐拍着翅膀飞出安静的树林。
有一个人在靠近,很快。
舒玉宁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自己,手中银针已经警觉地握在手里。
要到了......已经到背后了!
“哟,是你?舒玉宁!”那人落地之后,从舒玉宁背后缓缓走出来,“居然还活着呢?命很硬啊。”
来人正是三个月前给舒玉宁下蛊的五毒教教主贺之行。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一身黑衣长袍甚至颇有风度,让人实在难以联想这是一个把人当作养蛊容器的心狠手辣之人。
“你把舒灵带到哪里去了!”
“你是说昨天那个小妞吗?我看她细皮嫩肉的,送去喂虫子了啊。”
“你!”
“我看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他绕着舒玉宁看了一圈,似乎很欣赏他痛苦时候的模样。
“你能找到这里来也算有本事,不过没用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贺之行拔出腰间的笛子,吹奏起一阵诡异的旋律,“哼!中了我的蛊,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最痛苦的死法。”
听到这奇怪的音律,舒玉宁心口一阵绞痛,他体内的毒虫好像分裂成了成千上亿只的虫子,在吞噬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舒玉宁想捂住耳朵不去听这刺耳的笛声,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呃啊......”舒玉宁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痛吗?很痛吧,这就是你,毁掉我一只眼睛的代价!”
舒玉宁痛得整个人趴在地上,身体蜷缩在一起,感觉五脏六腑都像有火在烧,又像蚂蚁在爬。
“喂!”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打断了贺之行的笛声。
贺之行回头一看,悬崖边上竟然爬上来一个人。
“难听死了,别吹了。”段落也顾不上惹怒贺之行了,当务之急是要打断他吹笛,否则舒玉宁就要毒发身亡了。
贺之行看段落有点眼熟,这人出现的突然,估计和舒玉宁是一伙的。
舒玉宁目中无人,上次只身一人就要来取他性命,这次竟然带了同伴,不过就算他带着整个唐门的人来,贺之行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段落看着十年不见的教主,还是这么衣冠禽兽,唯一的变化就是瞎了一只左眼。
段落猜贺之行大概是因为变成独眼龙了所以认不出她来了,这真是老天爷开眼了,他这么多年坏事做尽也终于能遭点报应了。
段落咧嘴一笑装傻道:“不好意思,我就是路过的。那什么,我就不打扰两位的雅兴,先下山了。”说着行了个礼就要溜走。
“慢着。”
段落脚步一顿,心想果然没办法混过去,她只恨自己没长翅膀不能立刻飞走。
“你是来找卧龙草的?你懂蛊术?”
段落沉默不语,舒玉宁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了。
贺之行眯着一只眼睛仔细打量着段落,段落低下头,甩了甩头发试图让碎发挡住自己的脸。
“段落?你是段落!哈!哈哈哈哈!”贺之行突然疯了似的大笑。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贺之行紧紧钳住段落的手,“别躲了,你那张脸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十年前,你偷了我的秘籍,你毁了五毒教,害得五毒教沦为魔教的下属!你竟然还逍遥在外?哼,天意,真是天公助我!终于把你这个死丫头送到我面前!”
十年前,段落还是五毒教里一个普通弟子,和其他所有弟子一样学习那些毒辣的蛊术,甚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养蛊。教中时常举办武斗会,名字好听,实际则是教中子弟互相残害,互相下蛊,谁的蛊虫更毒谁就活下来。
段落受够了这种生活,计划着要逃跑,只是她身上中了贺之行下的一种她不认识的蛊,她要走还得先去把解法找到。
于是她挑了一个贺之行不在的日子,独自摸到教主的寝殿,说起来也是运气好,那天正好贺之行的寝殿守备松懈,她就溜进去了,只是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本秘籍,刚要打道回府,贺之行刚好回来了。
情急之下段落往床底下一钻,却不知道踢到什么机关,掉到一个暗道里滚下去了。
停下来之后段落已经眼冒金星了,眼前一片漆黑,她以为是自己瞎了,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亮了。
就看见这里似乎是一个地道,空气很干燥阴凉。火折子的火光微弱,段落看不清远的地方,好在她在墙上摸到了油灯,于是就用火折子点亮了灯,几盏油灯全部点亮就大概能看清地道的模样了,这是个很长的石洞,而且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段落边走边点亮石壁上的灯,转了一个大弯之后能感觉到有风吹进来。
她边走边摸墙,突然摸到一块凹进去的地方,就凑过去用火折子照,那个洞里放了一个用油布包起来的东西,段落打开一看果然有一本书,写着苗疆蛊术秘籍。
她把秘籍放进怀里,满脑子想的就是得救了!只要逃出去就自由了!
只是现在再回去寝殿肯定是不行了,这里有风,再往前走走说不定能找到别的出路,段落又转一个弯,竟然就看到光亮了。
她跑出去,外面竟然是一个断崖。
现在天色已经很暗,往下看深不见底,这条路也走不出去。
段落也不着急,看样子贺之行还没有发现这密道藏了个人。
她安心坐下来,借着月光翻看这本苗疆蛊术秘籍,打算等到天亮贺之行离开房间了自己再逃出去。
事情当然没有段落想得这么简单,段落就这么在这个地道里呆了一天一夜,因为她在密道里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动静,确定不了贺之行出去了没,她只能把那本秘籍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在段落快待不住的时候,突然就听见那暗门打开的声音,段落心道糟糕,赶紧跑到悬崖边。
贺之行一来到密道就觉得不对劲,他赶紧去摸秘籍,果然不见了,追到断崖就看到段落拿火折子对着那本秘籍。
“你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就把它烧了!”段落威胁道。
贺之行还以为会遇到什么武林高手又或者仇家,没想到偷东西的竟然是教中的一个黄毛丫头。
他手已经在掏腰间的笛子,段落知道他要用蛊术操纵自己了,心一横直接把秘籍点着了,贺之行急得过来抢秘籍,段落又直接把秘籍往悬崖下一甩,喊道:“烧了,没了!”
贺之行震怒,没想到段落是个不怕死的疯子,竟然真的敢说烧就烧,他气得掐住段落的脖子要把她杀了,段落一口咬住他的手臂,贺之行吃痛松了一下手,段落就趁机踹开他,自己也随着那本化成灰的秘籍掉下悬崖去了。
再醒过来段落就躺在一叶小舟上了,原来那断崖下是条河,她掉下去就被拍晕了,后来被一对打渔的夫妻救了才活了下来。
十年前的回忆涌上心头,她就在五毒教的眼皮子底下活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被抓,难得出了一趟远门反而被抓了,真是倒霉到家了。
只是如今面对这个当年要杀自己的人,段落已经不再有害怕的心情了。
她早就死过一次了,于是她释怀地笑了,说:“别来无恙啊贺教主。”
“不就是烧了你一本秘籍吗?还在生气啊?况且这秘籍不也是你偷来的吗?”
五毒教是苗疆一支族人组建的教派,其中各种诡毒秘术都是家传之术,这些内容也都是段落在那本秘籍上看来的。
段落虽然不知道这当中有什么隐情,但贺之平明显不是苗疆人,他这五毒教教主当的肯定是名不正言不顺。
“我看了几遍就学会那本书的东西了,又不是什么复杂内容,想来贺教主也倒背如流了,烧了就烧了,何必记恨我这么多年?”段落内心真是这么想的。
段落记性很好,脑子又聪明,就是心思不放在习武上,所以武功比较差劲。
但是这下蛊之术不用她天天练功打坐,为了能给自己解毒,她还是很用心的学习了那本秘籍中记载的蛊术的,她看了几遍下来也觉得是融会贯通了,所以才敢说烧就烧的。
“废话少说,拿命来!”
贺之行不再和段落啰嗦,拿着长笛朝段落太阳穴打去,段落蹲下躲过,顺势滚到舒玉宁身边,她把怀里的卧龙草塞进舒玉宁嘴巴里,刚说了一个“嚼”字,就被贺之行从背后抓住拖走了。
贺之行毫不留情地一掌打在段落心口,段落喷了一口鲜血就倒地不起了。
解决掉一个人,贺之行又吹起了奇怪的笛声,他要慢慢折磨舒玉宁。
舒玉宁趴在那里,好不容易嚼碎了那把又腥又臭的卧龙草,刚要咽下去,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听到吵人的笛声,心口痛得像要碎了,终于忍不住哗地一下吐了出来,那个蛊虫也终于随着胃里其他东西一起吐了出来。
贺之行见他把蛊虫吐了出来,心中对段落的怒火更是加剧了,这个人竟然真的偷学走了秘籍中的蛊术!
纵有千般怒火,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对付这个解了毒的舒玉宁。
舒玉宁的手段上次交手时他是领教过的,若不是先给他下蛊,两人对决到最后,自己绝对不可能只瞎一只眼睛。
所以他趁舒玉宁还趴在地上喘气,赶紧用笛子刺向他后心,哪知道舒玉宁像是背后长眼睛了一样,闪身避过,手中那枚银针也随着他翻身从袖口直直飞向贺之行心脏,两人距离近他动作又快,贺之行来不及躲,只能用笛子挡掉银针,那银针刚好击中笛身,笛子直接碎裂成两半。
贺之行扔掉手中的破笛子,树林里却有一人施展轻功赶了过来,那人蹬了两下树,一个跟斗翻身轻巧落在贺之行面前,一把竹剑直指贺之行脖颈。
来人正是柳雨淮。
“哼,二打一不合规矩吧?难道武林正派人士竟然也会做出此等小人行径吗?”
贺之行笛子没了,不想和他们打,只要说动这两人和自己单挑,就有机会跑了。
谁知这两人根本不听他说的什么江湖规矩,暴雨梨花针毫无预警地袭来,另一边竹剑也刺向喉咙,他左手挡住剑,右手拂袖扫开银针,却还是有几根银针扎进他右手。
柳雨淮趁机一剑刺进他肚子,贺之行抓住他右手一拧,柳雨淮右手脱臼剑也脱了手。
贺之行一掌拍向柳雨淮,柳雨淮左手挡住,双拳终究难敌四手,舒玉宁看准时机指间射出一根追心箭正中贺之行心脏。
这追心箭是一种带倒钩的小箭矢,贺之行被击中要害,口喷鲜血,重重砸在地上,嘴巴动了动像是还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却发不出声音,眼睛瞪着舒玉宁一动不动。
舒玉宁探了探他鼻间已经没有了气息,道:“死了。”
柳雨淮扶着自己脱臼了的右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贺之行的尸体说:“这…就死了?”
舒玉宁却只是抱起段落,说:“我们先下山,你那边有舒灵的消息了吗。”
柳雨淮摇摇头,他今天从醉仙楼回家得知舒灵被虏,段落和舒玉宁山上追人了,自己也赶紧来了,不过他消息灵通,江湖上的事没有他打听不到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段落。
他们将贺之行遗体拿石头简单埋了,先带重伤的段落回去疗伤了,却不知道柳雨淮的玉佩在这时候不小心掉在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