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佟银病了,同时临近开学,家教工作结束。
但颜颜很喜欢佟银,她妈妈问佟银开学后能不能继续给颜颜当家教,改成周末一节课。
佟银思考了一下,答应下来。
她家时薪给得还挺高,而且……
她也很喜欢颜颜。
佟银看着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露出笑脸。
这个暑假加上以前攒下的钱,她手里有两万块钱。
加上佟橙的抚恤金,佟银有自信能好好生活。
她不打算让张锡生帮她管钱,虽然她觉得张锡生看不上这点小钱,不会“贪污”,但还是拿在手里比较安心,伸手要钱的感觉不好受。
而且……
钱在张锡生手上,她得每个月都和他有联系。
张锡生是个青年男性,还很喜欢小孩,大概率会结婚生子,她梗在他身边算什么事。
照他现在对她这个关注度,绝对会因为她吵架的。
想起自己前几天还缠着他撒娇,佟银就脸颊发烫。
虽然她不是故意的,她真不是故意的,但她确实缠着他不让走来着。
佟银在衣服上擦手,把手擦红了才停下来。
快忘记快忘记。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她越想忘记,那些碎片一样的记忆反而一个个蹦出来,张锡生模糊的身影也变得清晰。
他掐了她的脸。
佟银很不喜欢这个动作,她觉得张锡生没有尊重她,没有把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还是把她当小孩。
因为这个,她讨厌他。
她冷不丁想起,前几天张锡生给她买了罐护手霜。
他说:“手也要好好保养。”
她不想保养她的手吗?是不能。
张锡生似乎懂得很多,但偶尔也有一种残忍的天真。
佟银垂下眼,他在关心她,但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等她开学,他们就会从彼此的世界淡去。
两人关系微妙地冷下来,但佟银生日那天,张锡生还是精心准备了一番。
他提前订好饭店,回来得很早。
他不知道佟银喜欢什么,准备了很多礼物,他希望这次生日佟银能开心,能忘记那些不幸的痛苦。
他买了一条裙子,一瓶香水,一台新手机,还有一个特别礼物。
这个他打算在饭桌上亲自递给她。
其它的等她回来再拆。
“银银,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佟银抬起头,又很快再次底下,继续打游戏。
“我生日。”
“是啊,今天是我们银银的生日,不出去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佟银依旧低着头,她滑动的鼠标停下,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是很想过生日。
佟橙说,她十八岁那天,会给她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礼物,还会实现她一个愿望,让她好好等着,可以尽请期待。
她等来了她的生日,却再也无法期待佟橙送来的礼物。
她想了很多刁钻的要求,比如让佟橙陪她去游乐园玩,费用全部他出,还得给她当牛做马一天。
但这个愿望,再也不能实现了。
张锡生见佟银又不说话,干脆直接把她拽起来。
“饭店我已经订好了,不能不去。”
“可是……”
“没有可是。”
佟银扒着门不肯走,张锡生干脆直接把佟银拦腰抱起,走出房间。
“但是我游戏!”
“别想着游戏了。”
“啊啊啊!张!锡!生!”
突然双脚离地的失重感让佟银下意识扑腾起来,但张锡生抱她抱得很牢,稳步走向大门。
“你有病啊!”
在重力的影响下,佟银的肋骨隐隐作痛,腹部也被挤压得难受,她的脚尖悬着,拖鞋都掉了下来,还不小心踢到张锡生的小腿,隔着袜子都能感受到他腿骨的坚硬。
可能是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张锡生手一伸,单手横抱着她打开门,脚步不停地冲向电梯。
佟银懵了,等电梯开始下行,她才被张锡生放下。
脚重新踩在地上,迟来的踏实感让佟银大脑宕机。
她扭过头,张锡生一手扶着电梯壁,一手搀着腰:
“好累。”
佟银:……
她扑上去锤他,又气又恼:“你是不是神经病?我活还没干完呢!我游戏还没关呢!”
张锡生直起腰,他把佟银推开,握着她的一只手腕制止她的动作,义正言辞道:
“银银你最近太沉迷游戏了,要克制一下。”
最近佟银除了吃饭都窝在卧室打游戏,一打就是一天。
佟银眼里几乎要冒火,她想甩开张锡生,没甩开,更加生气:
“我接了代肝!在帮别人打!”
张锡生不懂什么是代肝,但他听见了佟银在帮别人打游戏,稍微思考,他就明白佟银又再兼职赚钱。
她这么缺钱吗?
明明有他在,只要她开口,他就什么都能买给她。
张锡生将佟银拉进一点,佟银踉跄着向前,不满地抬头看他。
“你缺钱?还是有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买。”
只要是他能负担得起的,他就买给她。
张锡生默默在心里打了个补丁。
佟银盯着他,恶意一笑,她踩上张锡生的皮鞋,因为气愤,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上面,身子前倾,呼出的气息全部扑在张锡生的锁骨上。
他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
张锡生低下头,佟银挑衅地看着他:
“现在,我要一双鞋。”
闻言,张锡生想往下看,但只能看见佟银带冷笑的脸。
他们挨得太近了。
佟银后退一步,脚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出闷响,张锡生终于看见她微脏的棉袜。
他把她抱出来的时候,她的拖鞋掉了。
佟银不出门也习惯穿袜子。
这双袜子是新的,纯棉,比市场上的纯棉袜子贵上好几倍,因为它脚后跟上有个颜色和袜子融为一体,几乎看不见的logo。
很柔软,轻薄透气,是佟银穿过最舒服的袜子。
结果她第一次穿,还没享受多久,就被张锡生弄脏了。
脚有点疼。
佟银很轻,她不高,还很瘦,也只有这段时间他养着长了点肉,但她刚好踩在他脚背凸起的跖骨上,没多少皮肉,八九十斤的重量几乎都压在骨头。
张锡生踮了踮被佟银踩过的那只脚,他点头,自知理亏:“是我不好,等会我们就去买双新鞋。”
他看着隐约勾出佟银脚趾形状的沾灰棉袜,又补上一句:
“还有袜子。”
叮——
电梯门开了。
张锡生有些烦恼地皱眉,佟银现在该怎么出去?
他上去给她拿鞋子?
还没等张锡生下定决心,佟银就径直走出电梯,到车库的时候,脚板黝黑,毫不客气地踩进张锡生刚洗的车。
坐上车,张锡生先带佟银去商场挑鞋。
她可能是为了报复他,毫不犹豫选了一双最贵的小皮鞋。
“小姐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卖得最好的鞋子,一上架就断货,好多客人都催着要,今天才补货。”
导购员脸上带着标准微笑,她打量着佟银的穿着,没忍住扫了眼佟银黑漆漆的袜子,她没穿鞋,是个特别的客人。
“您要试试吗?”
佟银点头,张锡生跟在她身后:“嗯,拿过来看看吧,她穿36码。”
导购员面上没有丝毫异色,回来的时候,她手里除了那双小皮鞋,还很贴心地多了一双白袜。
“小姐,这个是免费送的,您要试试吗?”
“给我吧。”
佟银还没说话,张锡生就接过,他自然地蹲下身,想脱下她脏兮兮的袜子套上新的。
佟银连忙挪位置,避开他伸出的手:“你干吗!”
张锡生一愣,他手上刚把袜子口卷起:“你脚上的脏了,换双新的吧。”
佟银皱着眉,伸出手:“我自己来就好,不要你给我穿。”
有病。
“好吧。”
张锡生也没坚持。
小皮鞋是羊皮的,底子很软,只是佟银穿着棉袜在硬地上走了很久,难免有些脚疼,这双鞋还带了点跟。
但佟银憋着一口气,就是要买最贵的!
换上新袜子新鞋子,佟银站起身,先走一步把结账的张锡生甩在后面。
佟银生气了。
张锡生没忍住带上笑,慢慢悠悠跟在佟银身后,欣赏她气鼓鼓的背影。
不过好在她终于愿意跟他一起出来过生日了,毕竟今天是她成人的一天,要好好庆祝。
他快步上前,和佟银并肩。
“别生气了银银,今天是你生日。”
“我没生气。”
“真的?那笑一笑,你可是寿星……”
……
张锡生订的法餐厅在锦江旁,包间面向锦江的是一整面玻璃墙,向下俯瞰,可以望见绵延不绝的锦江,在夕阳下波光粼粼,时不时有轮船驶过,留下一个三角形的白色影子,拽着长长的尾巴,将夕阳的倒影拉长、变形。
以前的佟银会被这样的景色震撼,但现在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里的景色很美。
站在窗边看了会,佟银就掏出手机去买云游戏时长,继续给她尊贵的单主打工。
该死的张锡生,害她白花30块。
张锡生点燃香薰蜡烛后甩灭火柴,对紧皱眉和小怪搏斗的佟银有些无奈。
她怎么跟钻钱眼里一样?
佟橙也没这么在乎钱啊?
在张锡生的要求下,服务员直接把菜上齐,没有给他们讲餐厅的品牌故事,也没把厨师拉出来展览,张锡生希望这顿饭只有佟银和他。
帝王蟹,鱼子酱,诺曼底海扇贝……
估摸着菜上齐了,张锡生给佟银倒了一杯红酒。
深红的液体在玻璃杯中微微晃荡,在微黄的顶灯下,像是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银银,吃饭了,你以前喝过酒吗?”
“喝过啤酒,夏天会喝。”
佟银随口回答,她打死最后一只小怪才放下手机,有些兴致缺缺。
这是她过得最豪华的生日,却并不觉得高兴。
她拿起红酒一饮而尽,被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
张锡生连忙给她拿纸,轻拍她的背:“喝这么急做什么?要慢慢品。”
“我以前就是这样喝的。”
“这个酒度数高,不能这样喝。”
张锡生用纸巾擦掉她嘴角流下的鲜红液体,手捧着她的脸颊,像是在擦拭什么珍贵的珠宝。
他认真的眼神让佟银下意识偏过头。
“别动。”
他声音轻轻的,手上却用力将她的脸掰正,佟银身一僵。
反复确认擦干净后,张锡生坐回位置。
他掏出一个漆黑的盒子,打开它,红丝绒垫子上静静躺着一枚项链吊坠。
纯白,在烛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微光,竹节状。
佟银的脸红红的,她喝酒上脸,张锡生很认真地看着这样的她,目光温柔到专注:
“银银,成人快乐。”
“希望你以后的人生像竹子一样,坚韧挺拔,永远向上。”
等到足够成熟后,再谦逊地弯下腰,聆听山风的声音。
任风暴摧枯拉朽,仍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