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张锡生好像特别好看。
佟银坐在副驾驶，悄悄瞄他，第一次被他的脸冲击到。
她知道张锡生长得好看，但也只是知道。
他眉骨高，眼窝深，五官立体，这一点就赢了很多人。
他的眼睛很漂亮，睫毛格外长，像一把羽毛扇子，看上去软软的。
特别是在昏暗的灯光下，长长的睫毛垂下阴影，半藏他黑色的眼眸，让他看上去专注又神秘，像一台藏在角落的监视器，冒着红光。
佟银拿出礼物盒，推给他：“你看我干嘛？”
张锡生迟迟地笑了一声：“你好看。”
佟银懒得理他，他最近越发油嘴滑舌了。
“送你的，蝴蝶。”
她的声音硬邦邦的，但这不是她对张锡生有什么意见，相反，她这时候反而很希望张锡生开心，也正源于此，她有些羞耻，连着声音都一起紧绷。
佟银其实缺乏一些爱人的能力，这个世界对她过于残酷，她太孤单了。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总是一个人。
她想抓住每一个对她散发温暖的人，又觉得自己不值得、怕被伤害。
张锡生能看出她的拧巴，但不懂原因。
“蝴蝶？什么蝴蝶？”
光明女神闪蝶？维多利亚鸟翼凤蝶？翠叶红颈凤蝶？
张锡生脑海中一下子蹦出好几个蝴蝶的名字，价格在千元左右，都是他认为佟银能负担得起的。
佟银抻着下巴，眼神飘到包间旁边的落地窗，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层层叠叠，灯河在其中穿梭。
“你打开看看就这到了。”
她扣在桌子上的手蜷起，上面有一小块被烫伤的红点，到今天已经不疼了。
安静持续了很久。
“好漂亮。”
“谢谢，我很喜欢，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张锡生声音清脆愉悦，佟银回过头看他，他很开心，笑眯眯的，指尖托着银灰色的机械蝴蝶。
“它会动吗？”
张锡生兴致勃勃，对它爱不释手，时不时拨弄它翅膀上的齿轮，铁丝卷出的触角。
佟银教他怎么拧动发条，蝴蝶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
坐在张锡生车上的时候她还有些惴惴不安，怕他嫌弃她的礼物。
但好在，他喜欢。
甚至张锡生过于兴奋的状态让佟银都疑惑，一个小玩具而已，这么开心？
他这么有钱，要什么没有？
虽然这么想着，但佟银也被他的愉悦感染，他喜欢她送的礼物。
这个认知让佟银很高兴。
她所付出的时间、精力还有金钱没有浪费。
他将机械蝴蝶小心翼翼放回礼物盒，佟银问他：
“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还能实现你一个愿望。”
张锡生抬起头。
佟银竖起食指，强调只能实现一个。
愿望……
“想和你……结婚。”
张锡生喃喃道。
他的眼神轻柔又虚渺，像是在看她，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春水。
佟银：？
她沉默片刻，向他竖了个中指。
“你这笑话够烂的，我是认真的，你有什么愿望快说吧！”
这种玩笑说个一次就可以了，再说她就真的要生气了。
张锡生没回话，但他落在她身上轻飘飘的眼神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他想跟她结婚。
在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下。
一时间，屈辱涌上佟银的心头。他什么意思？
因为她没有依靠，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佟银才不信张锡生的狗屁话，什么会和她结婚，只是想和她玩一玩，等他腻歪了就会回家，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
这些有钱人永远都是这样！
她一杯酒就泼在张锡生脸上，红酒顺着他的脸颊下滑，在他剪裁合贴的西装上晕出一块深色的酒渍。
他毛茸茸的眼睫毛上也挂满了水珠，张锡生摘下眼镜，佟银愤恨冰冷的表情变得微微模糊。
她生气了。
张锡生掏出眼镜布低下头擦拭眼镜片，同时开始思考佟银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需要找出原因，然后解决它。
外貌？家世？……还是年龄？
好吧，他确实大了佟银一点，但他觉得他的资产完全能弥补这一点。
真要说起来，他们两个的年龄差在他们这个圈子也不算什么。
也就八岁。
张锡生在心里略过那些阿姨叔叔，姐姐哥哥，认可地点了下头。
虽然会面临一些社会舆论，但还在可忍受的范围内。
啊……这么说起来他们的身份也有些尴尬。
他是佟银的监护人。
但佟银成年了。
张锡生抬起头，佟银气呼呼地找完外套，正打算往门口走。
“佟银……”
他叫住她。
“我是认真的。”
“去死吧。”
她甩上门。张锡生站起身追过去，还好，佟银还没有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张锡生加快脚步小跑起来，拉住她的手臂，他张开嘴，但还没等他说什么，佟银的辱骂就先一步劈头盖脸地传到耳朵里。
“人渣，变态！”
“放开我！你个杂种！”
她反应过于激烈，哪怕张锡生一向冷静，现在也有点被惊到了。
他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说得是要和她结婚，而不是让她做小三。
有服务员走过来，张锡生抱住佟银，在她耳边轻声道：
“银银，安静一点，我们回家说。”
“谁要跟你回家！”
“有人过来了。”
他握着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服务员脸上的笑有些尴尬，他弯下腰，目光不经意扫过张锡生还湿漉漉的脸颊。
“请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
张锡生温声说，半抱着佟银往前走。
但佟银疯狂挣扎，还咬了他一口，被旁边包厢的人看到，她报了警。
“没事吧？”
佟银对面的警察给她推了一杯水，他相貌清秀，说不上多好看，但笑起来很有亲切感。
“张锡生欺负你了？”
听见对方直接叫出张锡生的名字，佟银皱了皱眉，眼中有些疑惑。她和张锡生被分开了，他应该没途径这么快就知道他的名字。
对方笑了笑：“我和你哥是朋友，但看你的表情，他应该没跟你说起过我吧？”
他似乎有些无奈和失落：“他们关系确实很好，连托付你他都选择了张锡生。”
佟银的怒气下来了，她怎么感觉他现在有点像……怨夫？
对方又笑起来：“我叫关忆辰，很高兴认识你……银银。”
“张锡生欺负你了吗？在他家住得不舒服的话，可以来我这边住，我家只有我一个人……”
“当然我家肯定没张锡生那么豪华，但只要你肯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佟银警惕地盯着他，照顾她是什么好差事吗？这也要抢？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防备，关忆辰有些懊恼，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就是……诶，你要是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拿出一张纸，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好了，我们现在说说你和张锡生发生什么了？”
关忆辰亲和的表情严肃起来，语气也有几分冷厉。
他应该是个刑警，佟银猜测。
她不太想多说什么，她总不能说她怀疑张锡生想玩玩她，一时气急就咬了他吧？
她没有证据，张锡生死不承认她就没办法。
而且，而且……
佟银心里乱糟糟的，唯一明白的是她不想和张锡生闹得太难看。
可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票，可能是觉得说出张锡生觊觎自己很丢人，可能是不想失去为数不多对自己好的人……
佟银不知道张锡生那边是怎么说的，总之警察最后还是让她和他回了家。
这个时候的红酒已经干了，张锡生感觉自己的脸黏糊糊的，他跟警察说他要去洗把脸，出来的时候，佟银在门口等他。
入秋了，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薄大衣，里面是宽松花哨的白衬衫，脚上踩着马丁靴，这一身都是张锡生给她买的。
自从上次亲眼看见佟银穿朋克风格的衣服，张锡生发现佟银更适合这种甜酷风。
可惜她没带他一同送过去的choker。
张锡生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才走上前。
佟银看了他一眼，不啃声，直到到家两个人都没说一句话。
大门缓缓关上，张锡生看着满墙的蝴蝶标本，想起被他落在餐厅的机械蝴蝶。
餐厅员工会帮他保管好，等他去取。
现在他要做的是另一件事情，把话和佟银说明白。
他今天是太冲动了，居然直接跟佟银表了白，没给她一个接受过程，也难免她的反应如此激烈。
不过……她是不是太激烈了，甚至更像应激。
张锡生垂下眼，他想，他或许该更了解佟银一点，比如她在高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转过身，正面佟银。
“佟银，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
佟银脱口而出：“放屁！你就是图我，图我……”
张锡生耐心地问：“图你什么？”
佟银猛然提高声音：“图我年轻漂亮！”
对，这根本就不是喜欢，只是见她长得好看的临时起意，只是见她孤苦无依的趁虚而入，更恶毒点想，说不定他就是想玩弄她，想看她崩溃大哭，想看她死乞白赖，想看她失魂落魄……有钱人总是有这种高高在上的恶趣味，用她的痛苦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乐趣。
哕，真是让人作呕！
张锡生靠近她，他皱紧眉，似乎在思考。
佟银退后几步靠在门上，被他堵在门口，惊疑地看着他：“干嘛？”
张锡生缓缓道：“年轻看见了，漂亮在哪里？”
佟银：……
“张锡生！”
佟银气急，看她像河豚一样的表情，张锡生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轻咳两声，后退一步，给佟银留出能让她喘息的空间。
他郑重道：“佟银我喜欢你，我想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