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合谋已经很久了。
是我太傻,一直没察觉出来。
阿爸,你做咗咁多坏事,呢个係咪就叫报应?
在我的印象里,欧阳海是阿爸找来的合作商,伙同他贩卖军火。
霍天任是请来的专家教授,他在警队里培植了自己人,可以帮阿爸规避一部分风险。
他们两个一起杀了阿爸,把我囚禁起来变成由他们掌控的傀儡。
还利用我对外宣称阿爸病重,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他的头上。
“你老豆最锡晒嘅就係你依个女,我唔会再畀你机会自杀。”
我无力再去拿起地上的刀,镇静剂像要把脑子融化了似的,迟钝,意识模糊。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遍遍念他的名字,试图让自己能清醒“欧阳海…”
他蹲下身掐住我的下巴“係咯,就像而家咁望着我,我一直都有个问题想问你,明明霍天任和我都係同样对你,点解你嘅眼总中意望向佢?”
我回答不了他,在药物的作用下,我已经思考不了任何问题。
大概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霍天任从昏暗的角落里走出。他拉开欧阳海的手,轻轻抱起我,而此时我居然对这个杀父仇人的怀抱表现出了依赖,我不懂,欧阳海也不懂,但也许这就是霍天任的手段。
他皱起眉毛对着欧阳海“很简单嘅答案,因为你做人冇感情,同我做一样嘅嘢係冇用嘅,佢感受唔到你,点解又会望向你啫?”
是了,欧阳海有情感缺失。如果可以,我也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来。他能学霍天任的动作言语,却感知不到推动他去做这件事的内因。
霍天任小臂上挽起的薄毛衫袖口蹭在我的腿弯处。
我在他的房间里醒来。
他房间的布置和阿爸的很相似,不清楚是因为记忆太痛苦还是药物太有效,阿爸的身形和面容在脑海里都似笼了层雾般朦胧。
霍天任端来杯热牛奶,顺便往后拢了拢我的头发“Daddy有冇咁替你扎发过?”我抬手摸到他扎紧的发圈“好似冇啊。”
心里泛起酸,点解我都唔记得呢啲嘢?
霍天任屈指勾起我耳边的碎发“係有过嘅。”
我推开他,问他为什么杀了我阿爸还要逼我怀念他“你究竟想点嘛?”
他还是上前紧紧拥住我“对唔住,係我唔啱。”
他太奇怪了,做事说话都留一半,藏起心思让我猜。
欧阳海不再让我插手他们贩卖军火的事情,我的处境变得稍稍可笑,我像是他们圈养起来的飞鸟,只是为了玩弄再观赏。
湛蓝天空下,我始终栖息于一处的风景。
“你喺諗咩?仲唔想活?”欧阳海站在不远处问。
“冇。”我的视线一直在前方平静的海面没有移开“点解你哋唔杀我也唔放我?”
他的声音渐近“係你选嘅。”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只想宣泄。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居然真的回忆不起阿爸的样子,偶然间瞥到霍天任的背影都荒唐地恍惚了。
我怀疑他又对我做了什么,我没办法去试探他,他太机敏,但欧阳海就不会了。
“留住我做咩,我都唔懂你哋嘅交易,唔懂你哋嘅杀人放火。从我身上也咩都得唔到,应该係我问,你哋喺諗咩啊。”
欧阳海不做声,拉住我转身向他。没有预料的,没有设防的,双唇相贴。
他箍住我的双手,一直到嘴唇变得麻木刺痛才停下。他的侧脸被我挣脱开的手一掌扇红。
这一下打到他木然迟滞,反应过后望向我的眼里隐着青灰死寂般的痛。
我莫名心口一窒,身体仿佛不被我支配,扯着他的领带朝着他房间走,推倒他那刻,他掌心的温度还停留在我腰间。
“你係咪要呢个?”
他眼神中没有欣喜,但牵起的嘴角已经急不可耐地印下痕迹停驻在我身体。
在彻底沉溺前,我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疯成这个样子的,怎么会和这两个仇人停不下地亲密。
我对我陌生,仿佛还有个我。她要撕破皮囊,爬出另一副骨骼。
又在夜里失眠,我走出屋外。院里的风绵长清凉地裹着我。
门口站岗巡逻的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
肩上倏地落下件宽大的外衣,霍天任用着温柔的语气又冒出我听不懂的话“冇咁入戏,我会觉得心噏。”
霍天任放走了我,就这么突然地,轻易地。
他知道我想做什么。
走进警局,审讯室里来了好几个部门的人,却在听见我自首认罪的话后又一一撤出。
我竟是被警察送了回来。
“霍天任,你同我玩嘢?”他指背划过我脸颊,从腰间抽出枪给欧阳海“而家,你仲舍唔舍得动手啊?”
他放走我是为了让欧阳海来解决我?真是多此一举“杀我仲要绕咁大圈?真係难为你。”
我在等欧阳海扣动扳机,他举枪盯了我很久很久,那只手几度放下又几度抬起。
他最后还是没开枪,他吻了上来,贴着我的额头,对着我近乎气声“我唔舍得你死。”
这是一句种在记忆里的锚点。
霎那间大脑像是过载到卡顿的电脑被导入一张张相片,一幕幕画面。
闪回过霍天任“你嘅实验危险,但也都几有意思。”我的回应很愉快“咁就要老师您多帮手啦。”
原来这是一场针对欧阳海的实验,还是我的亲手设计。
欧阳海,我应该恭喜你,原来你可以有情感的回馈。我也应该恭喜自己。
我成功了,但是并不开心。原来我是这么投入实验的人,投入到以身饲虎。
我…还是不是我?
霍天任向我张开双手,我却后退一步。
哪怕在认为他是杀父仇人那时候我都没向他后退过。
我的心跳得如同飞鸟挣扎出巢。
我的回忆里有真相也有我掺杂进去的谎言。
他还维持着要拥抱的姿势面向我“过来。”
欧阳海将枪口对准他,臂膀锁住我“佢係我嘅。”他半眯着眼,微微蹙眉,他不安。
我及时出声“係,係你嘅。”
霍天任一步没迟疑,他丝毫没在乎那把抵在他脑袋上的枪。
欧阳海收紧手臂,还是容忍了霍天任把手搭上我。
其实那把枪里不会有子弹。
“你係咪想过,让我彻底沉浸呢个被设定好嘅故事。有过未?老师。”
实验结束了,故事也该收尾,我可就要清算了。
他拨弄着欧阳海带回来的鲜花“冇,冇成为事实嘅嘢,我只会讲冇。”
“咁而家你仲可以话我知,點解要用你自己嘅形象,塑造一個死去嘅父亲畀我?”我把花捧走,剪枝插瓶。
“我有私心,我想你潜意识里最依赖嘅係我。”
“一个父亲?”我咧开的嘴角是嘲讽他。
“师生、父女,我同你…”他压我在桌面,还是揉烂了花。
除此以外,霍天任还问了我一句“如果我话佢一开始就知道呢场实验,会唔会影响到你对实验结果嘅判断?”
我思考了很久,决定直接去问欧阳海。
“为什么?”
“我都想知道自己会唔会爱。”他没有紧绷起来佯装自己,说完话慵懒地依偎在我肩头。
我的实验开始就是伪装,过程混着真假,终止了剖开三个人的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