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龙就!”脚都还没踩上栈桥,手已经大幅度向他挥起。
曾经的码头不常来新人,方龙就算一个,我算一个。
那天只是没由来地想看海,就心血来潮徒步去了最近的码头,硬生生在那静坐了一下午,海面上就只有他不同。
休渔期里,码头的小船很少出海,他的那艘二手小船老旧但还算保养得当,漂在水面晃无声息,他在睡觉。
画面太安逸,惹得我在心底恶作剧般希望海风来把他的草帽吹走。
这没发生,他先起身了。如鹰似的一双利眼直直望向我,我心虚地撇开视线。
海边很晒,但独自看海是取悦自己的事情。
我来码头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也还是雷打不动地在船上睡觉,我只管丈量脚下的距离,没有拿捏分寸,一次比一次要靠近他。
“坐船?”他摘下遮脸的草帽坐起。
我的目光停在他裸露的前胸腹肌,挂着的玉坠贴在他锁骨间的美人窝里。腹部随着呼吸起伏,太阳,你要把他晒成牛奶巧克力了。
他歪着身子仰头,手往后撑“睇够未?”
就这样,我乘上他的小船出海。他在船上教我钓鱼,不过鱼竿架在那里也只是打发时间。于是我学着他在船上睡觉,小船漫无目的地漂,阵阵波浪推起似是幼年记忆里的摇篮。
他的草帽落到了我的脸上。
我走上栈桥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变成飞奔向他,搭着他的手进到晃动的小船,手指蹭到他虎口有层厚茧“慢慢嚟。”
方龙就话少,我有时不睡会絮絮叨叨讲些天文地理,他听得高兴会笑,听得不耐烦会掏出些水果零食堵住我的嘴。
后来我开始打着哈欠看他睡觉,和最初不同,这时候我近到可以吹动他的睫毛,然后他就会皱起眉睁开眼,叹一口气盯着我。
他的眼睛很漂亮,能像女巫一样勾走我的魂。
他没制止过我,所以我更大胆地摸上他刮完胡须后留下的青印,接着还描摹起他的唇。这双唇尤其吸引人,下唇肉感饱满,上唇弯弓弧度必须要贴吻才满足。
他睡觉的时间慢慢减少,接吻的时间渐渐延长。
偶然天气突变,雷鸣瓢泼,连窗台也蓄起一汪积水。摊在桌面的日历快要画最后几页,这不算愉快的假期,我舍不得结束。
我撑起酒店备好的雨伞,鞋底踏出串串水花打湿裤腿,我站在码头寻不见那道身影。
我来做什么?赏雨天里的海吗?
风卷起浪卷走承接住的雨点,把它们片片茫茫掉进大海里漾起的涟漪也一并吞掉。
“雨天仲要嚟?”声音很远,隐在雨里。
环顾四周,在一艘艘船后,栈桥末尾的窄窄地竖着座棚屋。
屋檐下他倚着门框隔着雨幕和我对视上。
我站在原地,直到他无奈冲我招手。
棚屋内潮湿闷热,澄黄的灯光也照不出全貌。他递过来一条毛巾,抬起拇指冲后“冲唔冲凉?”
简陋的淋浴间单用一层半透的防水帘隔开,我揪着毛巾摇了摇头。
他弯腰从矮桌上拿起烟“我喺门外食烟。”快要越过我时,拧了把我滴水的衣摆,甩掉水珠,手里的水迹蹭到我脸上“乖啲。”
耳朵发烫,听话走进了那层帘后。
花洒对面焊着块铁皮,上面叠着衬衣和他平时常穿的背心。我动动手指,蒸腾的热气散开第二场雨。
外面的天更暗了,除了烟燃起来的那点猩红,都影影绰绰藏进了傍晚的夜色里。
“几时走?”他呼出一口烟,回头问我,但又不等我回答“几时离港?”
旁边撑开着沥水的伞,伞面上显眼地印着酒店名。
“仲有几日。”
他随手灭掉烟,扯开我围在腰间的衬衣“等阵再冲多次。”
在雨夜海风里的腥气比以往更甚,但我此刻只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
睡到阳光透进窗,棚屋里的视野变得明亮清晰,角落里悬着一处供台,上面摆着烟酒和花,下面堆着好多封信。
走出门远远地看到他在清理那艘小船,边用抹布擦着,边在和栈桥上的人聊着。
我们照旧在船上度过了一天,日落很美,我靠着船边俯下身把手伸到海水里,有点暖,轻柔地包裹着我的手指,再到手掌。
我落入水中。
方龙就被我吓到了,跟着跳下来的时候一把捞住了我。
“痴线。”他手攥得我生疼,我双手环在他肩上“我离港你会唔会挂住我?”
“仲有几日,先跟我走。”
赶着时间到了泰国,他没特意去什么地方,但四处都转了转,好像是来看看变化,看看现在的样子。
走得有些偏了还有人能认得他,喊他声“就哥。”但他没回应。
后来他揽住我叫我陪他写信。
我只顾舒服地窝在他怀里,匆匆瞥一眼信的结尾“细佬,而家我喺佢身边,才觉得你讲嘅好啱。”
雨季里的火烧云要更多彩绚丽,我们在河畔驻足,晚霞下他低头亲吻我面颊。
我问他之后要去哪里。
“跟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