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立夏。
当代社畜,PPT流水线熟练女工,兼微信24小时待命客服,以及“妈,这个月房租刚交,弟弟的球鞋能不能缓两天再买”专业户。
坐标:某一线城市钢筋水泥丛林深处,一座深夜永远亮着几盏灯的大厦格子间,工号9527。
生存状态:持续性电量不足,间歇性灵魂出窍。
人生信条: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卷死了?那正好,工伤赔偿金请打我弟卡上,谢谢。
你问我卷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996工作制?呵,那是我前年刚毕业时的新手保护期。现在的我,早已进化到可以面不改色地在凌晨三点的写字楼里,就着窗外对面大楼同样亮着的零星灯火,干完一碗红烧牛肉味的泡面,顺便把旁边工位同事电脑上那个卡了半天的bug顺手解决掉,深藏功与名。
我的老家,在某个地图上需要放大好几倍才能勉强看到名字的小山村。作为家里那个“迟早要泼出去的水”,我从小就知道,想要的东西,得自己伸手去够,还得够得比别人更快、更猛、更不要命。爹妈那点稀薄的爱意和资源,理所当然地全倾斜在了弟弟身上。没关系,我林立夏,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
一路卷进大城市,卷进这家据说能改变命运(其实就是把人当牲口使)的大厂。工牌上的照片都透着一股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麻木。日常?那必须是脚踏“奋进鞋”(地铁高峰期的踩踏艺术),肩扛“责任包”(里面塞着笔记本、充电宝、半包没吃完的饼干),在项目经理连环夺命call和甲方爸爸的“五彩斑斓的黑”需求之间反复横跳,精准卡点每一个Deadline,把咖啡因当水喝,把黑眼圈当烟熏妆。
“小林啊,下个月的KPI指标看了没?得再冲一冲啊!” 项目经理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在我困得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底下晃悠,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我的加班泡面上。
“看了,王经理。”我努力把眼皮撑开一条缝,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破风箱,“冲,必须冲!我这周方案优化了三版,数据模型跑通,就等您过目……” 胃里那点可怜的泡面汤水,被这永无止境的“冲”字激得一阵翻腾。冲业绩,冲上线,冲他个鸡飞狗跳!我默默腹诽,脸上还得挤出点职业假笑,仿佛那点可怜的KPI就是我的毕生信仰。
那天,阳光猛烈得能把水泥地烤出油来。我正坐在工位上,对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和隔壁工位小张新买的、绿油油、生机勃勃的富贵竹盆栽发呆。富贵竹的叶子在空调风里微微晃动,绿得刺眼。小张说它招财。招不招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活得比我滋润多了。
就在我琢磨着是继续跟这堆bug死磕,还是先去茶水间续个命的时候,脚下猛地一颠!
不是高跟鞋崴脚的那种小颠簸。
是整个大地,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疯狂地、暴虐地摇晃起来!
“地震了——!!!”
凄厉的尖叫撕裂了办公室虚假的平静。天花板的吊灯疯狂摆动,砸下来!文件柜像喝醉的巨人,轰然倾倒,纸张雪崩般飞散。电脑屏幕瞬间熄灭,黑暗和尖叫瞬间吞噬了一切。
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我几乎是滚下椅子,下意识地扑向最近的坚固掩体——那张厚实的实木办公桌。混乱中,眼角瞥见那盆绿油油的富贵竹,在剧烈摇晃的桌面上,正无助地滑向边缘。鬼使神差地,扑向桌下的同时,我伸长胳膊,一把将那脆弱的绿色生命捞进了怀里!
“轰隆——!!!”
一声沉闷到灵魂都在颤抖的巨响,如同万吨巨锤砸在头顶。整个世界猛地向下塌陷!视野瞬间被翻滚的尘土和绝望的黑暗吞噬。冰冷、沉重、带着死亡气息的巨物,泰山压顶般砸了下来!
剧痛瞬间从后背蔓延到四肢百骸,肺里的空气被狠狠挤了出去。黑暗,冰冷,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沉重包裹了我。水泥板粗糙的颗粒感死死压在我的背上,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剧痛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紧接着,便是无边无际、沉重粘稠的黑暗,浓得化不开,迅速吞没了所有感知、所有念头。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的概念。
只有一种永恒的、被彻底埋葬的窒息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