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楚吃完午饭后，趁着没有客人的时间，趴在桌上休息了半个小时。

    本来只是想着闭着眼睛休息十分钟的，没想到睡着了，一睡就是半个小时。期间进来过一个客人，那个人叫了两声老板娘，没把她叫醒，想着不打扰她休息，就没再叫了，站着犹豫了一会儿就走了。

    睡了半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她的脑袋终于不再像早上那么混沌昏沉了。

    下午工作的时候，虽然男友订婚的事也会偶尔让她走神，但是意识到分心时间太久时，她会强制自己专注手下的工作，大部分时间还是专注度很高的。

    傍晚六点，她准备结束营业，回楼上拿东西，准备出门去见妈妈。

    刚走进二楼的门口，看见桌子上的东西，她站住，远远地看着。

    好几秒过后才迈开脚，走到沙发边，拿起包包，站着扫视了两遍桌上的东西才转身离开。

    昨天在朋友圈看到前男友和未婚妻的合照，冲击力巨大，她根本忘不了他们二脸幸福笑着的样子，每次想起来就想哭。

    离开家的时候连院门都忘记带上，无精打采地走向公交站。

    拖着脚步走路，鞋子不小心踢到了地板的砖缝之间，被绊倒，摔趴在了地上。膝盖和手掌撞到地上，痛得她皱着眉头。

    她站起身，看了看手掌和手臂，还好穿的是长裤，手也没有擦破皮。忽然之间觉得有点倒霉，很委屈，很想哭，眼泪都冒出来了一点点。她低头看着红彤彤、发热的手掌，深呼吸，吐了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

    摔在地上是很痛，但是她知道自己想哭不是因为这个。

    一起吃饭的时候，妈妈给她讲在康复中心听来的八卦，她看起来听得很认真，但是其实心里想着其他事。吃完饭，回到房间，和妈妈下围棋，落子完全没有思考的过程，主打一个看哪个格子顺眼或者喜欢哪个方位，连连惨败。尽管如此，她仍然伪装得很好，假装开心，还逗妈妈笑，妈妈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有心事。

    伪装这件事，自从她妈妈出事以后，她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晚上八点多，叶栕离开公司，吃过晚饭后开车去了李落楚家。

    九点三十九分，他到达门口，看到二楼的灯亮着，按了几次门铃，但是都没见李落楚下来开门。他拿出手机给李落楚打电话，打了三通电话她都没有接。

    叶栕第四次拨打李落楚的电话，街区内很安静，他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来，看着屏幕，没有调大音量，依然能听见手机传出来的嘟嘟声。他听着忙音给，抬头看着二楼亮灯的窗户。

    电话再一次自动挂断。

    叶栕放下手机，没有继续拨打，看着二楼的窗户，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打开大门，走进院子里，站在门口，看了看锁着的大门，有点担心。走到院子里，站在窗子下，抬头朝楼上喊。

    “李落楚”

    喊完后，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楼上有动静，又喊了一声。

    “李落楚”

    楼上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他又走回门前，朝屋内看，然后拿出手机给李落楚打电话，接连打了两次，李落楚依然没有接电话。

    他放下手机，但是不甘心，又拿起来继续拨打李落楚的号码。

    他低头看着手机，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他的脸。

    “你是，叶栕？”

    他过于认真，没听见董雪走近的脚步声。

    叶栕挂断电话，看着董雪。

    “你好。”

    “你知道李落楚在不在家吗？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董雪：“我也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的。”

    “你找她有事？”

    叶栕点了一下头，“嗯。”

    董雪：“要不你先回家？”

    “她这两天心情可能不好，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她不是会不接电话的人，可能是睡着了或者手机静音了。”

    “我让她明天给你回个电话。”

    叶栕：“她怎么了？”

    董雪：“她，青梅竹马昨天订婚。”

    “她一时半会儿可能缓不过劲来，需要点时间调整心情。”

    叶栕沉默着。

    董雪：“你先走吧，我会告诉她，你来过，一定让她给你回电话。”

    叶栕：“她昨天喝醉了，现在，会不会也喝醉了？”

    董雪仅迟疑了一秒，立刻打开包包，从里面拿出一串钥匙，着急地打开了门，往楼上冲去，叶栕跨大步跟在她的身后。一打开二楼的门，他们就闻到了红酒味。他们进到屋内的时候，李落楚已经醉倒在桌上了，红酒瓶已经空了，杯子里只剩一点点酒。

    桌边的地上放着一个箱子，昨晚叶栕看到的满桌东西，现在有三分之二已经整齐地摆放进去了。

    李落楚曲着腿，双手交叠着环抱在大腿和身体之间，额头枕在桌子上。

    从康复院回到家后，她一边伤心地把昨天倒腾出来的东西整理回箱子里一边喝酒，东西还没收拾完，人就醉了。

    董雪蹲下去，“楚楚。”

    这一声没有叫醒她，董雪靠近她的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叫了她的大名。

    “李！落！楚！”

    这一次，成功把李落楚叫醒了，她迷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保持着头贴着桌面的姿势，扭头看向董雪。

    董雪松了口气，回头看着叶栕，“果然被你说对了。”

    董雪和叶栕说话的时候，李落楚又把头扭回原来的位置，额头抵着桌面继续睡觉去了。

    董雪用公主抱的姿势，想抱李落楚回房间睡，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咬着牙使了最大劲，李落楚纹丝不动地待在原地，她根本抱不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叶栕，尴尬地笑笑。

    叶栕：“我来吧。”

    董雪连忙站起身，从李落楚身边退开，给叶栕让位，“谢谢！”

    叶栕蹲下身去，很轻松就将李落楚抱了起来。

    抱起来的时候，李落楚环抱在自己身前的手松开了，一堆照片从她的怀里哗啦啦的掉落到地上。

    叶栕看着簌簌掉落的照片，愣住了。

    董雪也傻了眼。

    有两张照片没有掉落，留在了李落楚的肚子上。

    照片里的那个男人笑着，视线正好对着叶栕。

    叶栕看着那张照片里的人，两三秒后才看向李落楚的脸，她的头靠在他的身上，由于长时间枕在桌面，额头上的红印久久未散去。

    “不好意思，见笑了！”董雪再次尬笑。

    叶栕看向董雪，没说话，抱着李落楚往房间走去。

    董雪赶忙跑到叶栕前面，先一步进入房间，把灯打开。

    叶栕将李落楚轻轻放在床上，拿走了她身上的两张照片。默不作声，低头看着，从头发到五官到衣着，仔细打量着照片里的男人。

    董雪在给李落楚脱鞋子，没有察觉到叶栕对照片里的人过份感兴趣。

    叶栕为了不妨碍她照顾李落楚，后退了一步。

    等他研究完照片里的人后，说道：“我先走了。”

    董雪正给李落楚盖被子，闻声回头看向他，笑着说道：“好，谢谢你啊。”

    叶栕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来到客厅的桌边站着。

    抬起手，又看了几眼手里的照片，然后才弯下腰，把照片放到桌面上。

    本来是要直起腰，离开的。

    但是看见地上的照片后，犹豫了两秒钟，然后顺势蹲了下去，将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一一捡起来，整齐叠放在桌上。站起身，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和脚边的箱子，看了看房门口，然后才离开。

    从李落楚家出来，回到车上，他没有马上开车走。

    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手帕，手帕里包裹着的是李落楚昨晚送他的胸针。

    他翻开手帕，看着掌心上的胸针，留恋着这份不属于他的独特心意。

    不禁想，如果他比那个“远”更早认识李落楚，现在会怎么样？

    让他感觉遗憾的不仅是相见恨晚。

    还因为他的确拥有让这个假设成立的现实条件，他几岁的时候就认识王栋才，这使得他的假设并不是凭空捏造，而是有条件支撑的。所以，在今天以前，他就偶感遗憾；现在，每当他多往这个方向想一点，遗憾就多一点。

    如果小时候就认识李落楚，他的爱情会不会超脱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现实？

    也许吧，但是他对自己没有信心，给不出肯定的回答。

    夜空笼罩下静谧的街区，坐在幽暗密闭的车厢里，内心的杂音也跟着安静了，这样的时刻最适合对自己进行灵魂拷问了。

    他把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将胸针包好，放在一旁，拉安全带系上，开车离开。

    他今晚过来，就是想把胸针还给李落楚的。

    中午，他的那句‘谢谢你昨晚送的胸针’其实是故意说的，目的是告诉李落楚，昨晚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他猜到李落楚会不记得，也猜到李落楚会后悔会想要回去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他主动来送还。

    胸针是在她醉酒的时候送的，不代表她清醒时的想法。

    早晨，洗完澡，脑袋彻底清醒后，叶栕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出门前把胸针一起带走了。

    午休时间跟李落楚聊微信，特意提醒完她之后，叶栕把胸针拿出来看。

    胸针不是大牌的出品，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有着高级品味的小品牌，设计很精巧，玫瑰金的星星搭配几颗小珍珠，冷调、简约又雅致的风格，很适合在正式的商务场合佩戴。

    叶栕很认真的欣赏着，正当他觉得李落楚的眼光不错的时候，他看到了扣针上刻着三个字母，目光瞬间暗淡下去。

    CLY

    他盯着这三个字母看了好一会儿后，把胸针包好，放回抽屉里，一直到下班前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这三个字母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的情绪低迷了一整个下午。

    他很想做到云淡风轻，不被这件事情影响。

    不过，等他意识到应该云淡风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