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姜桃忍不住想,虽然她没有被催恋爱结婚,但就聚餐那天的情形来看,不知道沈肆会不会和听宜是一个境遇。
不过转瞬她又摇了摇头。
照沈肆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即便再外冷内热,估计也没有几个女孩子能撑到看到他温热的一面吧。
由此得知,估计没戏。
而沈肆父母也不是执着于说媒的家长。
提着一大袋食材的姜桃在小区门口下车,扫脸进门,刚过闸门就接到沈肆打来的电话。
心想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姜桃滑开接听键,就听对面传来很轻的一声:“你吃饭了吗?”
这可一下说到点子上了,也不需要姜桃暗示铺垫,直接点题:“嘿嘿,我今天亲自下厨做饭,怎么样要不要尝尝?”
对面似乎咳了一下,然后半天没动静,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一声很轻的回应,弱不禁风似的:“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姜桃心说这人怎么一种我会给他下毒的感觉,明明她的厨艺也是还不错的好么,不要太小瞧人。
划拉一下屏幕,姜桃看清时间后说:“没到饭点呢,你肯定没吃,等着吧,绝对让你目瞪口呆。”
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呢。
何况她都别了九年了。
这顿约饭不容拒绝,姜桃立马换话题叫他无从插话,急中生智道:“你说咱们到了二十多的年纪是不是都会被催婚啊?”
对面又沉默了一会儿,半晌道:“你也会被催婚?”
沈肆本意是觉得,姜桃都十拿九稳要追到高中就暗恋的人了,怎么会被催婚。
然而姜桃想到的却是,对啊,她的爸爸妈妈都特别通情达理,特别善解人意,她根本不会有这种被催的烦恼。
不过,即便不同频,两个人也能貌似顺利地联通讯号。
姜桃笑道:“那当然……不会。”
沈肆那边传来好像咬牙切齿一样的声音:“那真是恭喜你了。”
这话听起来真不像是由衷的恭喜,倒像是羡慕嫉妒恨的咒骂。
姜桃不免担心道:“不会吧?你被催了?这么可怜的么。”
沈肆不置可否,反问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好运气?”
别吧。
姜桃心说,她还挺喜欢程阿姨的。
程阿姨也不像是那种封建古板的人。
于是劝道:“你体谅一下程阿姨的心情啦,如果你不喜欢你就告诉程阿姨,她肯定不会勉强你的。”
沈肆没吱声,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咔吃咔吃的轻响。
姜桃惊道:“你不会嫉妒我到要徒手捏爆实木家具了吧?”
沈肆实在难以想象姜桃的脑子都在联想些什么,无奈又好笑地咳了一下,故意逗她说:“那你记得把你家门的密码换一下,小心我趁你不备跑去偷袭你。”
姜桃此刻已经进门,把购物袋搁在餐厅的餐桌上,人走到客厅的沙发处坐下,对手机那头的人说:“未经允许擅闯他人宅院,小心我告你非法侵入住宅。”
她嘴上也是不饶人:“虽然我只是略懂法律,但我小姨可是专门学这个的,一定把你告破产,你可小心啦,三思而后行喔。”
电话那头的沈肆沉默着,而后勉强地扯唇一笑,话里却没有笑意:“如果我没记错,裴星熠也是学法的吧?似乎现在在京北的律所上班,也是业界冉冉升起的律政新星了。”
姜桃心想这关裴星熠什么事,虽然他也学法,但明显姜桃本人跟她小姨更亲近呀。
姜桃一手握着电话,一只手悬空摆了摆,话里胸有成竹:“我小姨更厉害,有我小姨就够了。”
那头的沈肆这才露出真正舒心的笑,心想还好没到骨灰级迷恋程度,没有那么对裴星熠深信不疑,沉迷到神志不清。
也算宽慰。
“没事了我就挂了。”沈肆轻声说。
姜桃听他一副中气不足的腔调,故意调侃他:“有事有事啊,阿肆你可千万别挂。”
此挂非彼挂。
然而沈肆此刻却像是大脑不太灵光一样,完全没有听出来,还因为姜桃有些急切的语调而提心吊胆,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姜桃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难以置信:“阿肆,你怎么像是大脑短路了。”
沈肆这才反应过来,收了那份关心,语调也没那么轻了,有种小猫被惹到的傲娇,冷声道:“现在是断路了。”
然后不待姜桃反应,电话就被挂断了。
这下真的电流不通了。
姜桃乐不可支,笑够了才想一定要好好拿下这顿饭,一为让沈肆服气,二为让沈肆不生气。
一顿操作猛如虎,实则火都还没开。
姜桃只是先给自己全副武装了一下,下厨房搞得像上战场,冲锋在前自然要有盔甲傍身。
待姜桃看出自己的装备已然可以使自己金身不坏、东方不败之时,姜桃才终于淘米蒸饭、洗菜切菜。
最终在有条不紊中做出了一顿美味佳肴来。
不开玩笑。
是真的美味佳肴。
姜桃夹起筷子试吃了一下,简直好吃到不可思议。
鼻子似乎一下子翘到月球上,姜桃心里有个小人叉腰哼笑,开口就是——
姜小桃同学神通广大。
未免此评价显得她加了一层过厚的自信滤镜,姜桃直接拿起她新买的几个透明按扣打包饭盒,一顿库库猛装。
就这样,桌面上原本精致的摆盘变成了兵马未行而粮草已空之状。
空空如也。
食物不会消失,食物只是转移到了朴实无华的饭盒里。
姜桃拎着装满饭盒的袋子去了对面,敲敲门,但没人应,姜桃又喊了一声沈肆,显然也是没什么用。
于是刚刚才在电话里普及过非法侵入住宅罪的姜桃,秉持着“我已经告知你了,你也没说不让来,所以我算被允许了”的心态,堂而皇之地按下一串了然于胸的密码,然后正大光明地走进室内。
正值中午,室内被阳光照的光明而冷清。
没错,冷清。
因为一楼根本就没人。
要不是客厅的桌子上有一壶新烧的热水,姜桃就要怀疑沈肆压根就不在家了。
她朝楼上喊了一声:“阿肆?”
没人说话。
姜桃于是直接上楼,对着沈肆的卧室敲敲门。
还是没动静。
姜桃这就不理解了。
但她也不好直接推门而入。
于是打开手机通讯录,给沈肆拨了个电话,心想别是午休了吧,家里也没见有吃过饭的迹象啊。
站在门外,姜桃能清楚地听见屋里面的电话提示音响了有一阵,半天才被接通。
下一秒,手机和屋里同时传出一道虚弱的男声:“喂?”
姜桃眼皮忽的一跳,第一句话是:“你现在能见人吧?”
沈肆咳了一下,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嗯了一声,然后就听见自己的房门被赫然推开。
沈肆都来不及给出震惊的情绪,就见姜桃冲过来,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轻嘶了一声:“好烫。”
沈肆有些无力地放下手机,苍白病弱而又滚烫的面容扯出一丝笑,问她:“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不用你……”
姜桃简直想骂人:“我不来你真挂了都没人知道!”
担忧和后怕一下涌上心头,姜桃眼角忍不住发酸,声音也有些轻颤:“我开玩笑的啊,你可真别跟我说挂就挂。”
沈肆又勉强地笑了一下,心想不至于,太大惊小怪了,他今天只是有点感冒咳嗽,现在有些发烫而已。
怎么可能说挂就挂。
但他却说不出口,喉咙像火烧一样难受,感觉应该是发炎了。
不久前气温变化大,流感严重,医院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流感病人,可能他也不小心捎带了一些病原体。
好难受又好奇怪。
明明他是医生,但他还是生病了。
“你离我远点,”沈肆扭头躲开和姜桃的正面对视,“别传染给你。”
但姜桃完全置之不理,问沈肆:“你应该是发烧了,量体温没有?温度计在哪里?”
沈肆本来不想说话,但又担心姜桃不肯善罢甘休,翻找出什么他不想被她看到的东西,只好坦白:“书柜最下面一层的格子里是药箱,在里面。”
姜桃闻言就去拿东西,在药箱里翻出温度计,甩了甩确定没问题后递给沈肆:“自己量。”
沈肆接过来夹在腋下,抬眼看了下床头柜的闹钟时间,见姜桃抬步离开,忽然问:“你要走了么?”
姜桃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苍白病弱,心想病人是不是都如此善变,明明刚才还一副正义凛然要赶走她的样子,现在又楚楚可怜害怕被抛下。
不跟病人一般见识的姜桃温声开口:“不走,我去把米饭煮成粥,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吃得了我做的满汉全席。”
说完人就一溜烟走了,就像刚刚一瞬间闯进来一样,特别迅速,像一阵不可捕捉的风。
沈肆抬不了手,虽然他知道,即便他抬手也于事无补。
说了捕捉不到就是捕捉不到。
可能是因为生病,人也变得格外脆弱,沈肆忽然生出一丝酸涩。
风吹幡动,幡不是他,但心动的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