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想到这次回国,她在机场得知沈肆还没有女朋友时的心情,难道只有坐副驾驶位而不会被谁责备的轻松么?
不是,应该还有一丝暗自的窃喜。
窃喜自己似乎还是他关系最近的同龄异性。
如果这种感觉是一股占有欲,那为什么会有占有欲呢?
是喜欢。
她是喜欢沈肆的。
在她不知不觉中,她对沈肆的感情早就悄悄变化了,只是她高中时暗恋别人,误以为那种对沈肆的依恋是家人般的眷恋。
直到后来出国,她也不再喜欢裴星熠,那些许许多多的一个人的异国日子才让她内心深处的相思冒了头。
因为喜欢他,所以回国以来,沈肆每次靠近她,她才会不自觉地升温和紧张,所以在医院,她才会因为被别人误会是沈肆女朋友而感到慌乱和无措,所以在医院,当沈肆托人来给她送奶茶,她才会不由自主地想他,还在纸上画下了他。
今天沈肆的举动和话语让她心烦意乱,六神无主,但扪心自问,紧张和慌乱的背后,她是有隐隐的喜悦和期待的。
期待什么呢?
期待自己勇敢去爱。
“听宜,”姜桃拿起手机,语气也不再慌乱,“我想明白了,我也喜欢他。”
“我是喜欢沈肆的。”
栩听宜闻言颇为欣慰地感叹:“想明白就好,不管如何,姐妹我都支持你,勇敢去爱吧亲爱的。”
姜桃重重地点了点头,在通话结束后的几秒钟里,姜桃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又拿起手机,找到和沈肆的聊天框,啪啪打了一串字。
然而就在要发送之前,姜桃摇摇头,又给全部删除掉,换成了:[明天上午九点左右有时间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肆很快就回了一句:[好。]
姜桃盯着聊天框,看到上方还显示着“正在输入中”,以为沈肆还要说什么,于是等待着沈肆的后话。
不过,几秒钟过去,提示消失,沈肆也没有再发来一句话,因此,姜桃就把手机关闭了,转而去浴室洗漱。
睡觉前,姜桃躺在床上,脑袋里构思着明天要如何表达,越想越忐忑,越想越激动,以至于过了很久都全无睡意,反而是心跳愈加猛烈,仿佛要脱离胸膛。
姜桃深吸一口气又呼出,辗转反侧,依旧无法入睡。
她开始尝试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到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羊时,她还是没有睡着,反而越来越清醒。
伸手去找手机,屏幕一瞬间被唤醒刺眼的白光,姜桃眯了眯眼,看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快要三个小时。
她从床上直起身,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心想人到了二十多,竟然还是免不了要犯小学生出游综合症。
她失眠了。
因为太激动。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会打扰到隔壁的爸妈,姜桃都要懊恼地仰天长啸了。
她打开床头灯,找到耳机戴上,翻出平板,索性借失眠把后面的约稿排单给画了。
轻音乐缓缓流淌,温暖的柔光灯下,触控笔在板子上绘下无数精妙线条,从一开始的无从辨别到后面的逐渐清晰,一幅生动形象的画面便被这些线条给架构了出来。
工作消耗精力,渐渐地,姜桃开始产生困意,她对着屏幕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便把文件保存,关掉平板,收起耳机,灭了床头灯,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只是这场梦并不甜蜜,姜桃梦见沈肆第二天并没有如约和她见面,反而因为病愈去应了程阿姨安排给他的相亲。
梦里的姜桃给沈肆发了许多条信息,打了无数通电话,却全部都石沉大海。
她找不到沈肆的位置,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相亲,最后崩溃地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她就醒了。
姜桃摸了摸眼角的湿润,惊魂未定地直起身缓冲,等心情得到平复后才去拿床头充电的手机。
拔下充电线,手机屏幕也随之亮起满格电量,然后转变为锁屏,显示时间为10:00。
姜桃吓得连忙掀了被子,放下手机就钻进浴室洗漱,匆忙之中心里闪过无数句起晚了睡过了完蛋了之类的话语。
以至于最后,她都没有来得及挑选出一件最适合的衣服,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领无袖连衣裙,披上浅粉色薄开衫就出门了。
头发披散着,都没有时间让她扎个侧麻花辫,除了手机抓在手里,姜桃连个包都没有拿。
整个人莫名其妙地狼狈着。
然而顾不上那么多,姜桃火速跑去对面敲门,但开门的却是沈叔叔。
沈从哲看见姜桃也很意外,问姜桃:“来找沈肆么?”
“对,”姜桃点点头,调整呼吸说,“阿肆在家么?”
沈从哲摇了摇头,说:“他早些时候就出门了。”
姜桃感到一丝不妙,心里隐约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不会真的噩梦成真了吧?
她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都是有些颤抖的,问沈从哲:“那您知道他去哪了么?”
“好像是商业街吧,具体不知道是在哪家店,可能是你程阿姨给他安排的相亲吧,你阿姨这两年一直盼着他能成家,你找他有什么事么?”
“……没…没什么。”姜桃摇了摇头,心思一下飞了很远,对沈从哲说了再见就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吞下了一块很酸很酸的柠檬,酸涩感贯穿五脏六腑,唇齿留下一抹化不开的苦味。
她难受得想哭。
不是说了要今天见面的么?
不是已经答应我了么?
为什么言而无信?
还说要我喜欢一下你。
可你却跑了。
跑去见别的女孩子。
哪有你这样耍人的?
很好玩么?
耍我很有意思么?
好委屈,好想哭。
我不会再理你了,沈肆。
讨厌你。
姜桃停下步子不再往前,她低着头,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流一样决堤而下,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面,将灰白色的水泥路洇出一块又一块的深色。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仿佛永远也擦不完,更可气的是,她手头连一张纸巾都没有。
虽然她不化妆,没有哭花脸的危机,但哭成泪人还是很狼狈很丢脸。
都怪沈肆。
讨厌他。
姜桃抬手又抹了一下下眼皮,太阳将她的影子映在她身后,在她眼前的脚下是一块块被眼泪洇湿的路面。
忽然,这块路面覆上了大块阴影,姜桃下意识地抬头,然后就看到了沈肆的面孔和他怀里捧着的一束粉色戴安娜。
姜桃忽然就更加难过了。
这又是谁送给他的花?
沈肆看着姜桃闪着泪花的泛红眼睛,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紧得发痛。
上一次见她哭成这个样子还是高考后。
他想伸手给姜桃擦眼泪,却被姜桃不客气地挥手弹开。
身高悬殊,姜桃只能仰头看他,于是他单膝蹲下,像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成为那个矮小的存在。
她不让他帮忙擦泪,沈肆只能开口问她:“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声音轻轻柔柔,又暗含心疼。
但是伤心的姜桃哪能领情,哭得眼圈都红了,凶起来也没有个凶狠的样子。
“我不是说今天有话要和你讲么?你为什么要跑去见别人?为什么要放我的鸽子?你既然做不到又为什么要答应我呢?”
她连问了好几个为什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地掉。
沈肆伸手轻轻地给她拭去,温柔地解释说:“我没有去见别人,也没有想过放你鸽子,九点左右我没有等到你,我以为是你睡过头了,所以出于某些考虑出去了一趟。”
姜桃脑袋乱乱的,根本没有听清沈肆的第一句话,就反应到他说以为她睡过头了,所以他才出门了一趟。
她就是睡过头了又怎么样呢?
但她还是赶忙来找他了啊。
“这不是你去见别人的理由。”
闻言,沈肆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轻声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去见别人,我是去买花了,你是因为这个才哭的么?不要哭了,我没有想过要见其他任何人,我只想见你。”
我只想见你。
这几个字豁然将姜桃唤醒,她停止了哭泣,确认道:“真的么?”
“真的。”
姜桃指着他手里的花,问道:“那你出去买花干什么?”
“这不重要。”沈肆摇摇头,指腹又在姜桃仍有泪水的眼皮处轻轻擦拭,反问她,“你先告诉我,你要找我说什么呢?”
姜桃定了定心神,深呼吸后说:“我不是故意起晚的,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所以很晚才睡着,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她看着沈肆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确定了,阿肆,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沈肆原本温柔地看着她,这一下忽地愣住,摩挲的手指也停顿下来,眼里是不可思议的惊喜。
心脏忽然间狂跳起来,耳朵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姜桃的那段话。
原来,她也喜欢自己。
这真是,太幸福、太美好的一件事了!
美好到他都怀疑这是不是只是一场黄粱之梦,会不会在梦醒来时,一切都成了飘渺云烟。
他垂下那只伸出的手,在自己另一只胳膊上掐了一下。
有痛感。
不是梦。
是真实的!
姜桃真的也喜欢自己。
沈肆像个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直起身,空出来的手一把将姜桃拥抱进怀中。
姜桃感受到自己被紧紧地拥抱着,沈肆强烈有力的心跳声和她的仿佛已经融为一体。
她也开心地笑了。
耳边是沈肆轻柔而又珍重的声音——
“我也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