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絮果

    次日乔桢又是乔家小娘子中第一个到寿安堂给乔老太太请安的人。

    乔老太太严肃的脸上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昨日忘记叮嘱你这小丫头早上多睡会儿,睡觉多,才能长高啊。”

    乔桢将藏在身后的一枝迎春花奉与乔老太太,“祖母,这是我挑了好久折下来送给您的,可香可香了。”

    乔老太太闺名林迎春,乔桢知道乔老太太喜欢合她自己名字的迎春花。

    乔老太太接过这枝迎春花,低首轻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唤苏妈妈来将这枝迎春花拿去插瓶。

    乔桢: “苏妈妈,黄色的花最好用琉璃瓶插。”

    苏妈妈望向乔老太太,乔老太太笑着颌首,苏妈妈便听乔桢的话去寻琉璃瓶来插花。

    乔老太太将乔桢揽入怀里,摸着乔桢两条垂在肩头的麻花辫。

    “好孩子,你身上虽没流着祖母的血,却是最懂祖母心意的乖孙女了。”

    “祖母昨日送了孙女项圈和蜀锦,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孙女今日送您一枝迎春花。”乔桢道。

    乔老太太伸食指点了点乔桢的鼻尖,“今日祖母还要送你一样好东西。”

    苏妈妈捧着插着迎春花的琉璃瓶回来,将那琉璃瓶放到了正厅靠北墙屏风前的翘头案上。

    乔老太太此刻坐在翘头案前方桌左边的太师椅上,她让苏妈妈取来一个锦盒。

    乔老太太接过锦盒打开来给乔桢看。

    满室金光。

    乔桢“哇”了一声,锦盒里是一只背上镶满各色宝石的金龟。

    “大郎说给你取了小字龟龟,祖母觉得这个小字叫起来顺口好听,寓意也是极好的。这只八宝金龟是祖母的嫁妆之一,祖母将它送给你图个好彩头。”

    乔老太太将锦盒递于陪乔桢来请安的奉娘收好。

    乔桢跪在蒲团上向乔老太太磕头道谢。

    门口的丫鬟掀了竹帘,放乔娢、乔姝、乔妩依次入内。

    三个小娘子请完安后,又到了在这里陪乔老太太吃早饭的时刻。

    乔娢、乔姝、乔妩都是小苦瓜脸,对桌上的南瓜粥、芥菜饼子这些清淡无味的食物提不起劲儿。

    乔桢吃什么都香,光玉米窝窝头就啃了两个,要不是奉娘怕她吃撑拦着她,她还要吃第三个。

    乔老太太特意让乔桢挨着自己坐,时不时给她碗里夹几块素食点心。

    乔妩是个敏感的小姑娘,对于自家祖母如此偏爱乔桢很是嫉妒,故意将自己坐的绣墩子往乔桢那边移,挤着乔桢坐。

    “六娘,别靠九娘这么近,九娘都撑不开胳膊喝粥了。”乔老太太皱眉道。

    乔妩红了眼眶,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

    “我在祖母心中比不过七妹妹、八妹妹就罢了,如今连新来的九妹妹都比不过,你们都看不起我是个庶出的姑娘,呜呜呜……”

    乔妩双臂交叉,头扑在桌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哭哭哭,成日就知道哭,晦气死了。”乔姝嘀咕道。

    乔娢一脸鄙夷地看着乔妩,还好她没有一个像乔妩这样喜欢扮柔弱装可怜的庶出妹妹。

    “六娘,你张口闭口就在这里论什么嫡庶,可祖母瞧着你的吃穿用度比七娘还要好,说这样的话,岂不打你父亲的脸?”乔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该敲打敲打次子整顿他们二房的后院了。

    乔妩直接将手边的碗筷瓷勺摔在地上,然后愤愤不平地边哭边跑出门去。

    服侍乔妩的丫鬟婆子忙向乔老太太告罪。

    乔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捂着疼痛的心口道:“以后不许六娘到寿安堂来,来了我也不见她。薛姨娘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六娘在这里吃我的饭,砸我的碗,六娘这样的脾气,日后吃不完的苦头等着她。”

    苏妈妈赶紧将乔老太太扶回寝房休息。

    乔姝幸灾乐祸地对乔桢说道:“九妹妹,六姐姐她就是见不得你讨祖母的欢心,你没来之前,六姐姐有空就到祖母面前献殷勤,可祖母对她不冷不热的。”

    乔娢一向自视甚高,乔家上下她唯一放在眼里的人只有她母亲兖国长公主。

    “我倒羡慕六姐姐,她以后不用来寿安堂晨昏定省,也不用吃这么难吃的早饭。”

    “那八妹妹你也在祖母面前摔个碗不就行了。”乔姝看不惯乔娢一向狂得没边的样子。

    “我才不学六姐姐那般蠢样儿,她这是不孝,假如祖母被她气病了,她被打死都是不冤枉的。”乔娢没兴趣和乔姝闲聊,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先行离开了。

    乔姝开始和乔桢长篇大论她与乔妩的恩怨情仇。

    乔桢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儿,急得乔姝骂了她好几次“小笨蛋”。

    很快乔姝没了耐心,也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回西园向她母亲姜夫人报喜。

    *

    寿安堂,寝房。

    服过安神补心丸的乔老太太躺在床上闷闷不乐。

    苏妈妈端来六安茶给乔老太太。

    乔老太太就着苏妈妈的手喝了一口茶,双目噙着泪光。

    “是不是我的报应要来了?”

    “大吉大利!老太太可别说这样的丧气话。”苏妈妈道。

    “大郎的生母林氏九岁死了父母成为孤女,不得已带着她父母留下的百万家财来投奔我这姑姑,她与我的铭儿青梅竹马,二人成了夫妻后又恩爱非常。我实不该为了铭儿的前程听老太后的话,将那碗毒药端给林氏喝。”乔老太太说起当年事便悔不当初。

    苏妈妈宽慰乔老太太道:“当年兖国长公主就相中了已经娶妻生子的大爷,老太太您也是没有法子,老太后发了话,咱们大爷不肯尙兖国长公主的话,不光要夺大爷的爵位,还要免大爷的官职。老太太您那日将毒药端去给林氏,是林氏自己愿意喝的,老太太您又没有逼她。”

    “林氏是个通情达理、再贤惠不过的好人,也是她命苦没福,遇到这样的事儿。”乔老太太最心疼自己的长子,“铭儿为了我这个母亲不落下坏名声,他自己将毒杀林氏的事情揽在身上,弄得大郎恨上了他。我疼爱九娘,也是因大郎待九娘和他别的兄弟姊妹不一样,你何时见过大郎对他别的兄弟姊妹的事如此上心?”

    “九娘子模样儿生得好,性情也是一等一的讨人喜欢,也不知大爷哪里捡来这样的宝贝疙瘩带回家。”苏妈妈说的是心里话。

    乔老太太精通命理风水,也会看相。

    “九娘这孩子命格至贵,可惜就是命薄了些,不是长寿之相。”

    苏妈妈借机岔开话题,不让乔老太太想过去的伤心事。

    “老太太您也给我刚满月的孙子算一算是个什么命。”

    乔老太太与苏妈妈聊了起来……

    *

    少悔堂,书房。

    乔樾端坐在书案后临摹字帖,忽而嗅到淡淡的花香。

    乔桢抱了一盆君子兰立在门口。

    她站在门槛外,见乔樾抬头看她,于是问道:“阿兄,我可以进你的书房吗?”

    “三寸丁,书房的门槛有些高,你先把花盆放到门槛内的地上,再把自己的小短腿迈进来。”乔樾提醒她道。

    乔桢:“……”

    五岁的小姑娘就是长她这么高的,什么三寸丁,什么小短腿,这个人说话真是刻毒又诛心。

    乔桢弯下腰来将手里的花盆放进门槛内,故意踩着门槛跳了进去。

    乔樾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勾了勾唇角。

    “明日我也去踩你院子里的门槛,要你倒霉。”

    “是阿兄无礼在先,给人家取‘三寸丁’的浑号。”乔桢气呼呼地抱起花盆,又将那盆君子兰放到东墙的窗下。

    “这君子兰品相不错,花了不少钱吧?”乔樾搁下笔,欣赏那盆优雅地舒展开花苞的君子兰。

    “我拿金元宝给奉娘出去买的,奉娘说阿兄喜欢君子兰。”乔桢小跑到书案前,摆弄他笔架上悬的几支狼毫笔。

    “送花给我,是有事求我?”

    乔樾见她的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挂着汗珠,命丫鬟去取温热的湿手巾来给她擦脸。

    “阿兄,我想上学堂,和姐姐们一起读书。”

    乔桢前世有“女诸生”的美誉,周妄曾戏言,倘若她去参加科举,必御笔亲点她为女探花。

    所以她现如今要在大家面前装文盲,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还不如早早开蒙读书,让她少演一点容易露馅的戏。

    乔樾过来抱起小小一团的乔桢坐在自己膝上,抓着她的小手握笔。

    “阿兄先教你写乔龟龟三个字,等你自己会写这三个字了,再说上学堂的事。”

    乔桢面颊滚烫,乔樾将她圈在怀里的动作让她很不舒服。

    乔樾见她坐在自己膝上很不老实,一个小奶团子扭来扭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乔龟龟,读书写字时坐姿应端正,不要乱动。”

    乔桢“嗯”了一声,由乔樾教她写点横竖撇捺。

    乔樾不厌其烦教她写了十几遍“乔龟龟”。

    她扭头仰首,只能看见乔樾的下巴。

    “阿兄,我想自己写一遍。”

    乔樾松开手。

    乔桢一笔一划地慢吞吞在纸上写完“乔龟龟”三个字。

    “阿兄觉得我写的怎么样?”

    乔樾的黑眸亮了起来。

    他捏了捏乔桢的脸颊。

    “原来我们龟龟是下凡的文曲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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