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瑶不愿意，她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周成和黄木栖对视一眼，就出发了。

    只剩下了她和仍在沉睡的黄梦婷。

    也不知道黄梦婷到底怎么了，到现在都不醒。

    还有，先前那个二代人是什么意思？

    盛瑶等周成他们走远，探出了一个小脑袋，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心里默默道了个歉。

    她遥控着自己的电动小轮椅，在走廊上一点一点的逛着。

    她的轮椅太矮，她也看不见其他病房内的情况，不过走廊太过安静，实在是不像是还有其他病人的地方。

    太安静了…

    安静到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声。

    这种情况也太适合有鬼出现了吧。

    盛瑶一边嘀咕着，一边继续向前，却在拐角处突然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人被他的轮椅直接撞倒在地上。

    脑壳“咣啷”一声飞得老远。

    俩怪对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冲破云霄。

    盛瑶是长得丑，那人确是长得怪。

    对方是一个小孩，身材不高，身上和盛瑶一样的病号服，但是他的脑袋已经被人开了瓢，脑袋里只放了一块芯片，瞳孔也是纯黑色的，刺啦刺啦地冒着奇怪的声音。

    盛瑶打着胆子凑到那人面前，弯着腰，伸出右手在他漆黑的瞳孔前晃了晃。

    那人被她的轮椅撞倒在地上，他抬头看了看盛瑶，嘴唇是止不住的颤抖。他一只手肘撑在地上向后退了一步，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指着盛瑶，“你……你是鬼吗？”

    “当然。”盛瑶玩心大发，嘴角露出了一抹阴险的笑，遥控着轮椅向他逼近，“你的手术很失败，上天特地让我来带走你。”

    “你胡说！”那个男孩儿指着盛瑶，强行壮起胆子，“医生都说我手术很成功。”

    “那他们怎么不把你脑壳儿给盖上？”盛瑶好奇

    “那只是方便检查，三日内可以微调。”那男孩儿也不怕了，拍拍身上的灰从地上爬起，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是0代人吧，怪不得这么丑。”

    盛瑶点了点头，伸手刮了刮自己的脸颊，“我丑，但我有脑子，不像某些人连大脑都没了，还说自己没有死。”

    “我本来就没死！”那小孩儿叉着腰尖叫一声，“谁说我大脑没了，我大脑在地下呆的好好的呢！”

    地下？

    盛瑶扬起了一抹自认为温和地微笑，继续循循善诱，“什么地下？”

    那小孩被她诡异的笑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跑，却被盛瑶弯腰紧紧攥住了他的脚踝。

    “就是地下啊。”男孩儿一脸莫名其妙，“那里在地底，又有厚厚的山体和铅板阻挡辐射，咱们得大脑被取下后都会寄存在那里。”

    大脑都在那里？

    想必那里就是黎明了。

    不过

    这个小孩儿怎么知道？

    盛瑶记得周成说过，做过手术的人都只记得这家医院，并不知道黎明的具体位置。

    “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没人和我说？”盛瑶看了看身上的病号服，一脸无辜，“他们只告诉我要术前禁食。”

    “我还在观察阶段呢，他们还……”小孩还没说完，走廊俩侧的墙壁上瞬间亮起红灯。

    不知道突然从哪冲护士长带着几个护士，将他强行架起带走了。

    护士长转头看向盛瑶，将她上下扫描了个遍，“0代人，0代人，需要立即进行手术。”

    “诶诶——”

    盛瑶上一秒还在看戏，下一秒就被护士长从轮椅上提起，夹在腋下，强行带走。

    “我明天做手术！我还没禁食呢。”盛瑶拼命挣扎着。

    护士长没有理她，自顾自地在他们面前的空中投影出了盛瑶的基本信息。

    姓名：盛瑶

    性别：女

    年龄：22岁

    手术时间：XXXX年X月X日19:20

    盛瑶挣扎着看了一眼路旁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七点一刻了，也就是说，她五分钟后，就要进行那个什么换脑手术。

    她确实不害怕，但不代表她愿意这么稀里糊涂地进行手术啊。

    一定是因为她知道了黎明在地下。

    小孩儿的话其实很好补齐，他还在观察阶段，所以记忆都还没来得及删除。

    她得想办法赶紧让周成他们知道这条信息。

    盛瑶清了清嗓子。

    这是她目前这个身体状况，能想到的最简单朴素，又有用的方法。

    她张开嘴巴，发出的声音像是破旧风箱，又像是没有润滑的老式木门，在空荡的走廊上回荡，难听刺耳。

    她如今气短，还没等她发出第二声，护士就已经将自己的衣物撕下，塞进了她的嘴里，塞完后还怕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很快，别怕。”

    怎么可能不怕，盛瑶心里念叨道，谁知道你是换脑还是灭口。

    但她确实也没辙了，自己身上是新换的病号服，浑身上下连个能用的东西都没。

    先看看她要带自己去哪吧，盛瑶认命似的低下了头，装死似地垂下了四肢。

    没过多久，护士长就带她进入了走廊尽头的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口已经亮起了红灯，里面的病床旁也已经围满了医生，看来，只等她这个病人了。

    “我能说俩句遗言吗。”

    盛瑶被护士狠狠地扔到病床上，强光照的她睁不开眼，在对方要给她上面罩时举起了手。

    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医生，吞了吞口水，“我能给我家人报个平安。”

    “会有护士替你通知的。”为首的医生拿起了斧子，冲着其他人比了个眼神，立刻有护士上前替她摁住手脚。

    盛瑶感觉摁住自己左小腿的那人有些奇怪，她的手顺着自己的小腿向上，还轻轻掐了自己一把。

    她感觉那人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写着什么，但如今盛瑶的浑身的皮肤感知都不是很灵敏，她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小腿上，细细感知着。

    那人大约写了三遍，盛瑶才反应过来那俩字是“别怕”。

    这么轻柔，应当是黄木栖。

    他们俩应该是有了计划。

    得了她的指令，盛瑶彻底放松下来，闭上眼，老老实实地配合着。

    就在主治医生为她带上麻醉面罩的那一刻。

    轰的一声——

    整个手术室突然暗了下来。

    盛瑶的手脚也因停电而被松开。

    她伸手，摸到软弹的肌肤，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拽住小腿从病床上拖了下来。

    那人换了个姿势背着她，趁着机器人们还在研究电路，带着她偷偷跑出了手术室。

    “你把什么换到床上了？”盛瑶问道，那群医生居然毫无反应。

    “你的新身体，在他们看来都一样。”

    黄木栖小声解释道，他们找到它的时候它她的胸膛甚至还在微微起伏，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它和盛瑶一模一样，就连脸上的痘印也都经历了岁月，变得氧化暗沉。

    如果不是盛瑶如今已经被辐射伤了肌肤，二人站到面前，他们根本无法分别。

    “我们要去地下，黎明在那里。”

    “地下？”黄木栖喘的不行，但还没有停下脚步，“我们发现了电梯，和咱们进来时的那一架一模一样，不过还没确定楼层。”

    盛瑶：“最低是多少？”

    黄木栖回忆了一下，“-18吧，不过地下楼层很少，而且并不是连续的。”

    “那个小孩儿说埋得很深，或许就是那里。停电了那电梯还能运行吗？”盛瑶看着漆黑的走廊，只有微弱的紧急绿光为她们隐约照亮前方的路。

    “周成在控电室，他会处理好的。”黄木栖估摸着差不多快到了，在一处光源下，停下脚步，撑在墙边，感觉头晕眼花。

    “木栖姐……”盛瑶用手轻轻撕下了黄木栖脸颊上脱落的皮肤，有些担忧。

    “别怕，快到了。”黄木栖轻轻摸了摸盛瑶的头，安抚道。

    前方十米的位置就是电梯，电梯果然没有停电，楼层的显示屏微微发着白光，似乎是终点的预告。

    “怎么这么慢？”盛瑶等了俩分钟，见走廊那头仍然没有动静，忍不住抱怨道。

    “别急，控电室离病房有点远。”黄木栖安慰着盛瑶，“我好像听到声音了。”

    走廊的那头似乎是传来了声音，不过不是奔跑声，而是整齐划一的金属踏步声。

    黄木栖脸色突变，她背着盛瑶按亮了电梯。

    电梯门开，内里的布置和大厅的电梯果然一模一样。

    黄木栖将盛瑶的放在电梯内，替她选择了楼层。

    【-18层】

    “黄木栖！你放我出去！”

    盛瑶尖叫着，她突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双手撑着身子，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但是她的脚却怎么弄都不听使唤。

    “乖，你先下去，我得去找婷婷。”黄木栖温柔地看着盛瑶。

    她站在电梯外，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安下心来，朝着反方向奔去。

    ……

    电梯的楼层在缓缓下降，盛瑶跪坐在地上，用手艰难地挪着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摸到了按键的位置。

    盛瑶第一次庆幸这是一部残障电梯，让她还能碰到按键。

    她疯狂地在面板上拍打着，但一切都迟了。

    盛瑶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闭上眼睛，却再也流不出泪。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她是什么每次都可以被随便丢下的人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对她？

    盛瑶浑身的力气在瞬间被抽空，只是麻木地看着眼前冰冷的电梯门。

    她扶着按键，让自己努力站起，靠在不锈钢的墙壁上，等待着电梯门开。

    “叮——”

    -18层到了。

    电梯门开，盛瑶扶着梯门缓缓走出电梯。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人。

    他似乎在这里等候已久，脸上还是那万年不变的笑容，就连眼底溢出的暖意也和从前一样。

    但她却感觉浑身冰冷，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他。

    那人红唇微启，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