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轻柔地穿透洁白窗纱,斜斜地洒在林浅脸上。
她睫毛轻颤,睡眼惺忪地抬手摸向床头手机,瞥见屏幕显示已近八点,顿时睡意全无。
“糟了!”她惊呼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随意裹了件外套就往楼下冲,慌乱间,一只拖鞋险些从脚上滑落。
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连被子都被叠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放在一旁,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她的梦镜一般。
说不上为什么,林浅心中泛起一阵失落。她抱起被子,缓缓往楼上走。
她本以为,从昨天晚上起,他们已经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可一觉醒来,好似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孤零零的别墅,孤零零的她自己。
放好被子,林浅看了眼手机,里面是周菀棠给她发的信息,风景、美食、还有极光,每一张都很美。
她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却始终没等到陆深的新消息。他们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她昨天邀请他吃晚饭的那一条。
窗外,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可林浅却没了赏景的心思。
她走到洗漱台前,拧开水龙头,任由冰冷的水扑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洗漱完毕,她又去给小白喂了片菜叶,这才慢悠悠地下了楼。
客厅里,沙发平整如新,抱枕摆放得整整齐齐。林浅很肯定那里真的不会出现陆深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压下。
“哗啦——”
推开厨房的瞬间,林浅有些恍惚,手中的陶瓷杯差点脱手落地。
“你醒啦!”陆深转头看向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手中正拿着汤勺搅拌着锅里的青菜粥,“我熬了点青菜粥,马上就好。”
林浅等他说完,“哗啦”一下将厨房门关上,背靠着门,抬手揉了揉眼睛,又从门缝里偷偷朝里面看去,是陆深,没错。
还是昨天那身装扮——白色连帽卫衣,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黑色休闲裤。
原来,他从没离开。
林浅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暗自羞愤自己方才的冒失。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厨房门,探出头,轻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陆深迟疑了几秒:“要不然,你帮忙拿下碗筷?”
餐桌上,土豆丝和青菜粥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旁边的碟子里,还摆着玉米、红薯和鸡蛋,让人食欲大增。
陆深在她身旁坐下,将土豆丝往她那边推了推,说道:“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尝尝看。”
林浅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后,眼睛一亮:“很好吃。”害怕陆深不相信自己的话,她又赶忙夹了一筷子。
陆深看着她吃得开心,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趁着她喝粥的间隙,他剥了一颗鸡蛋递给她:“林浅,昨天晚上谢谢你。谢谢你的晚餐,还有......谢谢你的照顾。”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不是么。”林浅接过鸡蛋,轻声回应。
早餐过后,陆深匆匆回家洗漱,林浅则带着一丝欢喜回到房间做作业。
她坐在书桌前,手中的签字笔在草稿本上无意识地点着,原本的好心情,在面对高二的物理题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满心疑惑,明明都是物理知识,为何高一的自学起来毫无压力,到了高二的,却开始碰壁?
“叮咚——”
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林浅用余光扫了一眼,见是周菀棠发来的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笔,点开查看。
照片里,极光如一匹流动的绿绸,在冰原上空肆意舞动,如梦似幻,美得让人心醉神迷。
林浅嘴角上扬,迅速回了条信息过去:【都快半夜两点了,还不休息明天要是有黑眼圈,拍照可就不美咯。】
周菀棠几乎秒回:【为了美照,马上睡。回来时给你带礼物。】
林浅正打算叮嘱她多穿点衣服,信息回了一半,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林浅没有接,可电话挂断后,又再次响起,她咬了咬嘴唇,带着一丝忐忑,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浅浅吗?我是你二婶梁小芳啊。”
林浅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二婶......梁小芳......
这个名字,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神经,她只觉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那尖锐的嗓音刺得她耳膜生疼,林浅如遭雷击般僵直了身子,手机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双手抱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好似置身于一个冰冷的深渊,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林浅觉得整个房间都在剧烈摇晃,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颤抖着想要挂断电话,却听到里面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林浅,我是你二叔林有才啊......”
林浅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她挣扎着想去挂掉电话,可身体却像被冻住了一般,丝毫不听使唤。
“林浅啊,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听到你的电话。”林有才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却让林浅感到无比的恶心。
“你奶奶......你奶奶她生病了,估计......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她说想见见你。”林有才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虚伪的哀求。
“有文不在了,这些年你也不在她身边,现在她老人家的心愿就是想见见你。”
林浅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有文”这个称呼了。六岁那年的夏天,一场车祸,让她永远地失去了父母,爸爸林有文和妈妈陈霏在那场车祸中双双丧生。来到小姨家后,他们从不在她面前提及那些往事,生怕她会触景生情。
可那件事,她又怎会忘记?毕竟,她是妈妈用命救下来的。
“你能不能尽快回来一趟?”
电话里的声音像噩梦般,挥之不去。许久,才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林浅失魂落魄地将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随意扔在地毯上。她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无声的泪水浸湿了枕头。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以吐的,早餐是陆深辛苦做的,不可以的。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林浅才渐渐恢复了理智。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单单只是听到这些人的声音、名字,就会让她如此恐惧,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王医生说,这是她身体的本能反应。是身体在提醒她,这些人很危险。所以......这些人到底对她做过什么,让她如此害怕?
“叮咚——叮咚——叮咚——”
突然,门铃声连续响了起来。
林浅吓得浑身一震,更加用力地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她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她不想去开门,此刻的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然而,那门铃声却像催命符一般,持续不断地响着,还伴随着阵阵急切的拍门声,好似要将门板震开。
林浅满心抗拒,可敲门的人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无奈之下,她只能强忍着恐惧,怯生生前去查看。
可视门铃里,陆深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他站在大门外,身形被昏黄的路灯拉得老长,眼神里满是担忧。
林浅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开了门。
陆深推门,快步走了进来。
他看到林浅苍白的脸色,急切地把手附上她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一天都没动静,天都黑了也没开灯。”
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责备,满满都是关心。
林浅摇了摇头,勉强勾了勾唇角:“可能是......是睡多了。”
她的双眼直直盯着陆深的视线,不让自己露出一点说谎的痕迹。
陆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平日里,林浅只要和他对上视线,就会下意识地躲开,又怎会如此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真的没有发生其他事儿吗?”他追问道。
果不其然,林浅再次看着他的眼睛,轻笑着开口:“可能是模模糊糊做噩梦了。”说完,她迅速移开视线,“你吃晚饭的吗?我还没吃,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陆深没有急着离开,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
他看着林浅拿了颗鸡蛋,却在平底锅里面加满了水,煮面的锅里放了几片没洗的菜叶。
“林浅。”陆深上前关掉火,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后退两步,轻声道,“我来帮你煮,你在旁边看着。”
为了缓解林浅的情绪,他边操作边说:“来青屿之前,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家,煮面可是我最拿手的。那时候就觉得,不同味道的面,加上蔬菜、鸡蛋、火腿,比五星级酒店的大餐还好吃。”
“可是,你知道吗,面吃多了也会腻。然后呢,我就学会了不少拿手菜。”
“你爸爸呢?他不跟你一起吃饭吗?”林浅弱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深手上的动作一顿,苦笑道:“他呀,他是个大忙人。每年我们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他回头看了眼林浅,“一般都是我比赛拿奖的时候才能见到,不过呢,我也不想见他,他那人事儿特多。”
林浅没有再问,而是从储物格里拿了袋面递给他。
窗外,夜色朦胧,华灯璀璨,城市里的喧嚣此起彼伏。房间内,面条沸腾的咕嘟声打破两人之前的沉默。
陆深看着林浅将面条吃完,见她面色恢复了些红润,才准备离开。
窗外的雪,像白色的棉被,将整个院子覆盖住。
陆深站在门边,手扶着门把手,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打电话给我。或者打电话给陈姨和钱景洲都可以。”
“好。”林浅轻声应道。
陆深没有让她出门,他离开的步子跨得很快,转角时,还能瞥见大门处那抹白色身影。
看吧,他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听话。
他有理由怀疑,她也不会给陈姨和钱景洲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