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霍琦女士吹响哨令，哈利才发现在他抓住球的时候，斯莱特林也拿到了最后的十分。

    他跌跌撞撞落在草坪上，胃里翻来覆去地涌着酸苦的味道。

    加时赛以谁先获得十分评断最后的胜负。金色飞贼已经被捕获，就不会再上场，两边的找球手都失去了作用。

    哈利低着头，漆黑的乱发遮下了他眼里的情绪。

    无论是斯莱特林还是格兰芬多，都是肉眼可见的疲惫。菲妮环视四周，最后看向德拉科。“做得很好。”她走过去，干巴巴地说。

    德拉科发出一声哼笑：“如你所料，作为找球手我比波特差得远，但监视并配合拖延时间，我倒是很擅长。”

    这就是他们的作战。尽管斯莱特林对传球、投球、击球的技术再自信，只要找球手始终敌不过波特，闪电战就永远对他们不利。但只要拖废哈利，以斯莱特林的场外铺垫，以及豪横的资金支持，原本势均力敌的对手，会被压制到一半实力也发挥不出来。

    “刚刚很是惊险，”索尔顿看看二人，开口叫住队友们，“相信你们也察觉到了，最后的关头，对面反倒激起了斗志——他们是最难缠的对手。好在德拉科让出金飞贼拦住了韦斯莱，明智的判断，当时韦斯莱已反应过来，如果波特也同样牵制你，这场比赛将没完没了。现在进入加时赛，格兰芬多破釜沉舟的节奏也被打断了，胜利的天平已经向我们倾斜。不要掉以轻心，一鼓作气用十分结束战斗！”

    众人一阵澎湃。菲妮也回过神，微笑着将手放在重重叠起的手掌塔上。

    斯莱特林的队长并没有压低音量。加上乔治的推测，格兰芬多也不得不意识到对面战术策略的层出不穷。

    “太阴险了。”“比以往马尔福没入队时，更让人防不胜防。”

    “还不如在背地里下毒手呢。”弗雷德嘟囔着，“踩在底线上使心眼真奸诈。”

    艾丽娅苦笑：“至少这次我的头发保住了。”

    “只要我们不受影响，这些招数一触即破。”安吉丽娜鼓励道，“刚刚大家做得很好，让他们看看，我们可不是没了哈利就坐吃等死的废物。”

    “尤其是罗恩，你终于有了点我们弟弟的样子。”乔治和弗雷德紧随其后，嬉皮笑脸地把住罗恩。

    “快开始了，都别愣着。”安吉丽娜起身喊道，接着她回头，往哈利背上拍了一记。

    “我之前太依赖你的本事了，现在都交给我们吧，哈利。”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注意到哈利异常的沉默。他们彼此挤着眼睛，挨个儿起身，然后一个又一个地把手往哈利头上撸。

    “没错，你就坐等胜利吧。”“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好好休息。”

    有温热的液体裹着他的眼底、心底。从霍琦教授宣布加时赛开始，哈利就一直在想，要是他当时注意到周遭情况，而不是一心结束比赛，情况会有不一样吗？

    他自顾自地陷入自责中，队长却不知为何察觉到了，他们竟连这份愧疚也一同揽去了。哈利埋下头，不想让队友们看见自己的失态。

    人影逐一往前，散开了。最后一个人走向了哈利，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大脚球鞋。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哈利深吸一口气，终于抬头，看着把飞天扫帚当拐杖杵在手边的罗恩。

    “呃，嗯——我是想说，嗯，”他不管不顾地把哈利薅起来，勾住他的脖子。

    “听着，这次我表现得很逊，但我还是救了一个好球——不是上次那样的意外，虽然我不保证能够再次复刻。总之，这都多亏比赛持续到现在，以后我不会再担心自己接不住球了。还有，我和乔丹的想法一样，这是我见过最精彩的一场比赛。”

    “所以，你也要打起精神来，好好看着我们怎么结束史上最精彩的魁地奇比赛，知道吗？瞧，斯莱特林都不再唱歌讽刺我们了，大家都在给我们喝彩呢。”

    他示意哈利朝天空看去。蛇与狮的虚影在赛场上空凝结不散，呼喊着双方队伍的声音听不出从哪个学院、哪个方向传来。长久的比赛使天色由明转暗，黄昏的彩霞透过魔法虚幻的光影落入哈利眼中。

    霍琦教授招呼着迟迟未归队的罗恩，他小跑着倒退离开哈利。哈利有些出神，然后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

    “看什么？”德拉科面无表情靠在椅背上，“就这两把椅子。”

    对方一脸比赛没甚所谓的平静，让人想不到他刚连一向好胜的自尊心都不要，拖着哈利避而不战，只为取得更大的胜算。

    倒也不错。哈利苦笑一声，翻涌的思绪也渐渐平息下来。

    就像罗恩所说，此时此刻，无论结果如何，其实都不会有什么遗憾。

    加时赛和大家猜测的一样艰难。仅代表一球的十分，如今决定了比赛的胜负。格兰芬多被打断了节奏，但赛场上依然可靠；而斯莱特林谋划到现在，自然也不可能将胜利让出。双方你争我抢来回了好几次，必须守住这颗球的守门员成了比赛的焦点。蒙太和罗恩都使出了浑身招数——坦白说，哈利从没见罗恩发挥得这样好。

    最后，在罗恩又一次险之又险拦下绝妙的一球后，随着他的摔伤，斯莱特林魁地奇队获得了胜利。

    比赛终于结束，双方逐一站定，和面前的对手交握双手。全场掌声雷动，不知谁起的头，四道虚影在魁地奇球场上方来回盘旋，有彩带纷纷扬扬落在大家的肩头，人们被气氛带动着，不明所以地喊着学院的称号、唱着共同的校名。

    “致永远的霍格沃茨！”

    这很奇怪。今天不过是一场僵持了很久的学院魁地奇比赛，比赛的双方也仅是两个学院。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当我们团结时想呐喊些什么，当我们对抗后还想表达些什么，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喊出我们共同的组成。

    霍格沃茨。包括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已经互相抱过一轮，蒙太等人的眼睛还红着，格兰芬多队伍里也有好几个红了眼睛。输赢两方哭泣的理由当然不同，但运动员们看向彼此的目光都出乎意料的平静。因为惊奇感，罗恩频频往乔治和弗雷德、德拉科、哈利和菲妮克丝之间的方向打量。

    许是出于罗恩以自己振作起来的表现赢得了大家的认可。尽管输了比赛，且那些阴湿而毒辣的招数一定有菲妮的算计，哈利却没有被背叛的愤怒，或者是失望。

    不过，他倒是越发想明白，为什么菲妮克丝前段时间对自己避而不见了。

    菲妮克丝就是这样的人。出于对计划的掌控欲，或是对马尔福、斯莱特林乃至聚学会的使命感，甚至只是出于自尊心，她从不会对谁放水。在今年确定有比赛时，哈利就想过，三年级输过的菲妮这次说什么也不想输，就算不择手段她也要赢。

    只是看她全场下来连对视都不肯的样子，针对罗恩和安吉丽娜、自己的战术中，她的手笔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多。

    换作以前，哈利是决计受不了她使了坏就冷处理的方式。可他们对彼此都太了解了，哈利只有“原来如此”的恍然之感，连同她心虚时躲起来不见人的方式，都令哈利感到无可奈何的可爱。

    只有他看出菲妮难得的心虚。这个想法令哈利感到毛骨悚然的愉快。

    邻居家的费格太太养了许多猫。哈利不得不被交给她照看时，迫于无奈见过她如何爱护那些野猫。那些一言不合便朝哈利哈气的猫，在费格太太反复的收拾、打理下，一个个收起爪子，任由费格太太施以舒服的服侍。

    瞧他和菲妮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驯养了谁。

    可话是这样说，轻易放过菲妮仍令他不甚甘心。何况对方已经破罐子破摔，连书信也不肯回，他也不能光明正大拦住菲妮，拉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下大摇大摆穿过庭院，惹出无休无止的绯闻议论。就算要让她知道自己没那么生气，也得能见面再说吧？

    要怎么做呢？哈利决定好好计划一下。

    然而事情总会在毫无预备时变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