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那个红衣男子明明近在眼前,可每当想要看清他的脸,记忆就像被搅碎的镜面,只剩模糊的光影。
灵凌猛然惊醒,喘息着喃喃:“为什么……记不得他的脸……”
青龙驮她遨游星辰,轻声询问。
她攥紧龙鳞,仰头望向星河,睫毛颤动间,眼底满是失落。
自嘲一笑,她声音破碎:“我好像忘了什么。”
雾气自虚空弥漫而出,青龙庞大的身躯缓缓落于神域上。
“幽界甚美,不如去散散心”
青龙化作青衣女子:“等你回来。”
灵凌指尖轻揪她脸颊,眉间尽是温柔。
待神女的身影彻底消失,神域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星辰缝隙轰然裂开。
一枚刻满古老纹路的发簪从中飞射而出。
青龙仰首望着那道异物,瞳孔里流转的青芒忽明忽暗,竟像是完全感知不到这奇异的景象。
发簪化成一道流光,如离弦之箭般直冲虚无之地——传来锁链崩裂的脆响。
陨灭被天道青链贯穿琵琶骨,万年来遭受啃噬魔心之痛,伤痕爬满全身。
最后一缕魔气消散之际,发簪化作一位素衣男子,缓缓走向濒死的陨灭。
“说吧”陨灭没了抬头的力气。
“避免因果干扰,我会抹去你的记忆”
“好”
素衣男子将发簪融入魔心当中,抬手间青链消散。
幽界妖族,月色之下,如披寒霜,星河微明。
昙花花妖木沐遨游林间,轻跃数次,踩石夸溪,忽然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随味而行,眼前微红,传来了“呜呜咽咽”。
她在巨树后探头一看。
红发男子,一袭红黑长袍盘坐于枯叶上。
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让人移不开眼,可她是木沐,眼睛里只有血染的衣襟,眼神闪过怜悯,哽咽间一道暗红魔气略过面门,巨树被咬下一口。
待她缓过神,陨灭已经来到她身前。
木沐逼迫自己抬头与那猩红竖瞳对视,可还是不经意的撇向伤口,镇定轻声道:“你受伤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陨灭混沌的意识里。
自他诞生以来没人问过他的生死。
喉间泛起陌生的酸涩,魔神之力竟在此刻出现了片刻的动摇。
一手掐住木沐脖颈“你不怕我?”
“不...怕”
陨灭的手不自主微颤,陨灭竖瞳里的杀意渐渐被某种复杂情绪取代,缓缓松开。
“为何?”
“是我有错在先”呼着大气缓缓说道。
听到这个奇怪的解释,他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木沐解释道“重伤之人本就敏锐,是我打扰了你”
陨灭冷笑,拇指抹过勒痕“若你重伤,怕是已经魂飞魄散,还有闲心关心他人?!”
话音刚落,木沐感到一股温暖,痛感散去。
陨灭转身回去疗伤,身后传来语笑嫣然“这不好好的吗?”轻轻的脚步跟着。
陨灭转头看向身后,寒霜说道“为何不离去?”
“我会疗术,说不定能帮你”
冷笑一声“帮我?”
木沐疾步来到身前,手掌抚在胸膛血染之处,陨灭紧紧握住手腕,周身魔气翻涌。
掌心浮现灵光,剔透灵花蔓延,伤势渐好,可腕间疼痛让木沐强颜欢笑:“你看”
陨灭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女子,先是关心后是疗伤。
他眸中闪过从未有过的慌乱与悸动,在松开手腕之前便将疼痛去掉,任由木沐双手抚在胸前。
在木沐帮助之下,完全将青莲发簪融入魔心,红发染成墨色,衣袍褪成黑色,猩红竖瞳变得黑润浑圆,暗红魔气转为青色灵气,不再有先前的暴戾。
木沐大惊失色,围绕着陨灭揣摩。
“你没事吧?”眼神里充满了担心,生怕自己好事做坏。
“多谢”
此时木沐的心才放了下来,她害怕别人对她露出失望的表情。
见男子离去,便紧随其后。
“你要去哪?”
“……”
“你叫什么?”
“……”
“你……”一头撞在胸膛中,陨灭闷哼一声,胸膛如火烧般灼痛,却仍强撑面霜看着对方。
木沐狼狈地站稳身子,干笑着露出两排牙齿,目光躲闪不自然“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去我那儿”
“如今魔界在何处?”
木沐杏眼瞪大,比了个噤声手势,四处看望。
他眉头狠狠皱起,转身时连个眼神都不愿多给。
木沐急忙随后“那...那魔界万年前早就被封入虚空界了”
他猛地转身,双目圆睁如炬:“什么?!”
在木沐解释之下,万年前因魔神灭世,魔界受牵连,天道将其封入暗无天日虚空界中以儆效尤,没了去处只能随着木沐回到妖城。
刚到门前,传来其他人嘲笑:“傻花妖,又带着陌生人回来,就不怕他欺负你?”
陨灭正准备前去教训,众人吓到后退几步,却被木沐拉住:“没事”
入门后还传来各种嘲笑声。
陨灭不理解她为何这般任人宰割,像被按进水里仍在翻腾的火焰,烧得眼眶发烫“若是我,他们连害怕都来不及”
木沐如无事发生一般安静,打趣道:“可是我打不过他们呀,那能怎么办?”
陨灭四周看望,这里更多的像是一家药铺,有些药柜破裂。
他闭眼,长吁出一口浊气“我教你。”
身为昙花花妖的木沐在治疗别人时,便知需要何种药材,一边寻找着一边回应:“我们昙花一族虽医术精湛,却习不了厉害法术,所以我是最后的昙花花妖。”
陨灭心口猛地一缩,酸涩冲上眼眶,喉咙发紧,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幸好得妖圣庇佑”木沐回头欢笑“要不然你今晚怕是要趴在林里了。”
“暂住此地,我便护你安危”
承诺再次响起,木沐扬起嘴角应了声“好呀”,尾音甜得发腻。
可陨灭却看不见藏在袖中的手指却死死抠住掌心,将那些破碎的过往和酸涩的失望一并碾进心底。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出现的手臂让她一颤,平日里那些人从未这般一起帮忙,轻则不耐烦催促,重则将好药抢走,只有自己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可他们甚是欢乐,她也很欢乐。
“笨手笨脚”
木沐急忙拉下衣袖盖住手臂上的伤痕,却还是被陨灭看见了。
急忙回应陨灭“谢谢”
二人将药熬好,倒入碗中却被陨灭推了回去“你手上有伤,正好此药也可助你恢复。”
木沐摇摇头推回:“我不能靠药效恢复,只能他人为我疗伤,妖圣会定时派人来,可...”
“可你任由他们欺负?!”说罢便将她手臂拉近,双指在上面运法“待我走了,死了我可不管!”
“我这么可爱,谁舍得杀我呢?”木沐眨眨眼睛看着为他疗伤的陨灭。
昙花一族其实还有一个悲惨命运,不论如何修炼,都活不过百岁,那时将会昙花一现变成圣药。
“好了”陨灭没有回应她。
“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陨灭”
“莫非你真是魔神?”木沐咽了口气,眯着眼睛。
“怕了?”
木沐摇摇头“可你并不像传说中那般”
他冷笑一声“魔神早就死在神女剑下,我可不是”将药喝下。
“不妨你给我取个名字?”
木沐歪着头,目光清澈地打量着:“我们在树林相遇,你可喜欢树林?”
恍惚间,慕林记忆深处似有金叶簌簌作响。巨树林中,漫天金黄色落叶纷扬,有个模糊的身影,声音轻柔得如同林间的风。
“喜欢。”
“既如此,那树林就像你喜欢的人一样,那便是爱慕树林,爱慕爱慕,便叫你慕林如何?”
话音刚落,慕林的瞳孔骤然收缩。
剧痛如潮水般漫过意识,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残片——雕花木床,红烛摇曳,有人伏在他肩头轻笑:“慕林,你又耍赖……”他死死攥住桌沿,指节泛白,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你...你怎么了?不喜欢可以换一个。”木沐慌乱地攥住对方颤抖的手腕,掌心传来灼人的温度。
她突然意识到“慕”与自己名字里的“木”同音,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收回手,指尖绞着衣角,声音带着不安:“我...我不是故意的。”
慕林深吸几口气,疼痛如潮水退去。
他看着少女慌乱的神情,“无妨,可能伤势没有痊愈”沙哑的嗓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木沐还想在说什么却被慕林打断。
“我很喜欢,你呢,叫什么?”
“我叫木沐,先是木头的木,再是沐恩的沐”
父母希望她如树木受雨露滋养,清新自然,充满生机,能突破百年桎梏。
“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好呀”平日里总是提心吊胆与别人交流,如今天上掉下个师傅,那自然开心。
木沐准备倒茶行礼却被拦住。
“怎么了?”以为对方反悔。
“唤我师父便好,这虚礼便不用了。”
木沐顿时乐开花,主动上去为慕林按摩“师父真好,明...什么时候教我?”
“明天,今晚带为师熟悉一下妖城。”
木沐轻言细语回应着。
正巧赶上热闹,二人穿梭人海,木沐不经意间被撞开险些倒地,被慕林搂住“真是收了个蠢徒弟!”
“我这是...考验师父能力”
木沐急忙离开怀里,木沐来到一处面具摊位,回头一看慕林在身后画本摊上便悄悄买下两幅面具。
偷偷摸摸来到慕林身旁“师父买什么呢?”
慕林急忙将画卷收好“莫要打听!”
木沐双手递前“师父你看,这是给你的”
这是一个笑脸面具。
“师父要多笑一笑”
“怎么?让师父多笑笑,自己用这煞气面具?”
木沐带上面具,坏笑一声“这样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见木沐有些劳累“为师累了,今日便这样”
回到家中,木沐本打算询问师父修炼法术需要准备些什么,轻步来到门外,却听见细微声音,好奇心驱使下将耳朵贴了上去。
慕林将买下的画卷打开,起初并无异样。
木沐听着听着,耳尖突然发烫。
屋里传来的只言片语太过露骨,什么“徒儿肌肤胜雪”“月下相拥可通灵犀”,分明与修道法术毫无干系。
她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冷面师父吗?可为什么听到这些话,自己会如此在意?
透过门缝瞄见师父指尖反复摩挲书页,烛火将他耳尖染得通红,像是察觉到什么般猛地合上书,将书本收回。
慕林心想道:“偷奸耍滑之人,竟然刚骗本座!?”
他揣摩着额头“罢了罢了”
木沐动作一紧,踩到了残枝,心头一紧,就像是贼人被发现了一般。
“谁?!”
木沐硬着头皮推门而进,绞着裙摆的手指微微发抖:“师父,是我。”
她偷瞄着师父紧绷的下颌线,想起刚才听到的话,既觉得羞涩又有些莫名的委屈,“我...我感觉身体不太好,要不然在等几日?”
此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觉得这个借口拙劣至极。
慕林以为她害怕辛苦,微微皱眉,难得放软了语气:“为师会好好教你。”
木沐回去路上,不断回忆刚才片段,急忙摇头打断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