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客套，仿佛就是为了还个人情，池念再推辞就觉得矫情了，只好配合。

    学校旁边的小街上有几家早餐店。魏尧问她：“有想吃的吗？”

    池念很随和：“我都可以。”

    魏尧一点不意外，然后带她拐进了一条巷子。

    巷口处有间小店，没有招牌名字，只有张红色的菜单贴在店门墙上。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在店门口忙着炸浮粿，长木筷子在锅里不停翻动。

    那是魏尧和沈冬野惯常吃的那家，魏尧先带她在店里找了座位，才再走出去。

    店里，池念看他不知和阿婆说了什么，阿婆扭头朝她笑了笑，随后从油锅旁抽身，手在腰间上布上擦了擦。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魏尧就端着两盘子垒起的早点进来。

    池念艰难道：“会不会有点多？”

    魏尧：“阿婆说你不像本地人，让我多点一些特产给你尝尝。”

    事实证明，还是点多了。吃到最后，还剩下一盘左右。

    魏尧知道池念那个胃口，压根吃不了几口。他干脆找来打包袋，带回去给魏思阳，美其名曰称：“正好，家里还有一个没吃。”

    魏思阳没有想到，哥哥出门还特意给自己打包了早饭，虽然他已经吃过了，但还是感激涕零地硬撑了下去。

    江姨在一旁直摇着头，感叹这兄弟俩一点不像。

    -

    长假很快就结束，回来上课的清早，教室里充斥着长吁短叹的同时，还有火急火燎的搜罗各科作业的。几人围凑在一起加班加点的赶工，不时还要注意后方情况——怕晴姐突袭。

    第一节班会课，许晴通知了周三的月考，让大家提起精神，进入备考状态。

    中间还顺口提了一句魏尧最近的学习态度有所改变，没有再逃课，而她自然的把这归功于之前打给魏尧母亲的电话。

    但谁知道，早上刚夸完，晚自习这人又不见了人影。

    橘子的用品消耗殆尽，魏尧特意挑了自习的时间去了趟宠物店，然后左手提着猫粮猫罐头，右手提着几个新玩具回来。

    把一切安顿好后，魏尧给橘子给开了个罐头。

    “诶，魏尧？”

    坐在石墩上看着橘子慢悠悠吃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魏尧随声看过去。

    甬道岔口，陈毅和五六人正要出校门，从林荫小道走，不容易碰到溜达的江主任。

    陈毅让其他人稍等一会，走过来跟魏尧打招呼：“上次网吧回去之后，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了，最近在忙什么？”

    魏尧直言：“学习。”

    后面有人讶异：“尧哥，真的假的？你准备弃暗投明了？”

    陈毅朝后方斜睨了一眼。

    魏尧漫不经心地说：“家里威逼利诱，我这段时间要有个样子，不然得跟我闹。”

    大家心领神会，陈毅笑说：“理解理解，有时候确实得敷衍一下。那我们先走了。”

    魏尧淡淡地嗯了声。

    等橘子吃饱喝足后，魏尧把垃圾收拾妥当，正准备回去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这走来。

    “你真的在这。”池念发现他，语气中有毫不掩饰的惊喜。

    魏尧有点懵：“你找我？”

    池念点头：“周三考试，我想起有几道选词的大题型得跟你讲一下。”

    橘子这时绕到了池念的脚边，亲昵地蹭了蹭，似乎是在挽留她。

    池念蹲下，替它顺了顺毛，耐心地说：“橘子，我们得回去了，下回再来看你，行吗？”

    魏尧垂眼，看着一猫一人认真地商量。

    好像不能敷衍了。

    魏尧叹了口气，妥协似地：“走吧，回去了。”

    周二下午放学，课桌里的东西都要事先清空。沉寂了一周的沈冬野终于找到机会，一放学就直奔五班，卖弄自己的力气。

    池念想拒绝，奈何沈冬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撂起一沓书。

    沈冬野：“你要带回家吗？还是放教室后面？”

    池念看了看四周，大多数人都把书堆在教室的后面，“后面吧。”

    “带回去吧，放后面指不定被哪个不长眼的给踹了。”沈冬野正义凛然地说。

    旁边，魏尧坐在位置上说：“你还想给她扛回家？”

    沈冬野闻言，神态突然有些扭捏：“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魏尧忍不住了：“你害羞个屁啊？”

    “……”

    池念打圆场：“不用不用，放后面就行。”

    “你再考虑考虑，”沈冬野提醒道，“我跟你说我以前就放后面，你猜怎么着，直接就丢了两本书，你说这叫什么事？”

    池念迟疑了。

    这时，魏尧出了主意：“放寝室吧。”

    话音刚落，沈冬野冲魏尧眸光一闪，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马上附和：“好主意。”

    魏尧：“……”

    一中住校的人少，属于房间多位置空，魏尧和沈冬野两人霸占了一间。

    池念不好意思的也拿了一些，和他们一起到男生寝室楼下，女生就不能进去了，沈冬野就全部接了过去。

    奈何沈冬野体力不行，上楼扛了会儿实在手肘发酸，向魏尧求助：“快，帮兄弟拿点。”

    “你刚才不是还想帮她带回家吗？”

    魏尧虽然嘲讽他，但还是把书接了大半走。

    沈冬野省出了一只手，扶着白墙休息了下，感激不尽地看着他：“我这不是想显得有担当吗，谁知道除了课本还有这么多教辅，都还挺沉。”

    次日，月考如约而至，第一门考语文。

    开考前二十分钟，大家陆续进班。走廊上，沈冬野边走着，边翻着本高考作文精编临时抱佛脚。

    他突然来了兴致说：“尧哥，打个赌吗？”

    “不。”魏尧拒绝地很干脆。

    “你先听我说完啊，你最近不是改过自新了吗？咱俩可以比一下……诶，卧槽，那不是方思衡吗？他怎么从我教室里出来？！”

    沈冬野还没说完这话，魏尧也看到了，走廊的尽头，方思衡闲庭信步地从十班走出来。

    魏尧也有些疑惑，考场是根据上学期末的排名分配，像方思衡这种已经定居在榜首的学霸，怎么也不该去到年级垫底的十班。

    方思衡迎面走来，毫无意外地也看见了他们，双方擦肩而过时，还不怀好意地哼了声。

    沈冬野的好奇心随着这哼声一扫而空，他龇牙咧嘴地扭头瞪着那走远的背影。

    而魏尧对哼声没什么反应，只说：“幼稚。”

    沈冬野收回视线，亮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走，咱们去看看，他是不是去我班上干坏事了！？”

    半路插班的缘故，池念没有参加过之前的考试。没有成绩排名，所以月考直接被安排在最后的教室，十班。

    这天早上，怕池念有压力，池晓曼出门前特意嘱咐了几句，之后还特别要求方思衡把她送到考场。

    沈冬野走进自己班级，四下张望，忽然眼尖的瞅到坐在最后一排的池念。

    什么义正言辞当即抛之脑后了，满心满眼地走过去搭话：“哈喽，你在这啊？”

    这时候池念才刚坐下，看到两人进来有些意外，但还是应声说是。

    前一桌的考生还没来，沈冬野拉着魏尧大喇喇地坐下，笑着闲扯：“来这学校第一次考试，紧张吗？”

    池念摇头：“还好，你们呢？”

    沈冬野开玩笑：“我们有什么可紧张的，我哪怕是这回垫底都不意外，你说呢魏狗？”

    魏尧难得首肯：“是，你垫底是不意外。”

    池念轻笑了声。

    沈冬野觉得自己在追姑娘，还是得给自己找点面子回来，却听预备铃声打响，广播里江主任铿锵有力的提醒道：还有十分钟开考，请考生有序进入考场！

    沈冬野当即打了个转说：“要开考了，那我们先溜了。”

    池念点点头，不忘说：“加油。”

    刚开学一月，大多数学生还没从假期自由中回过神来，每场考试结束，都能听见有人在教室门口唉声叹气。

    为期三天的月考就这么在一片哀嚎声中结束。

    一中老师的阅卷速度很快，下周一的大清早，每班的成绩排名已经张贴在班级门口的墙上。走廊外挤满了人，魏尧路过时，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就进了班。

    他的名次上升二十多，但也只算得上小跨步，在五百人的大年段里就像是一次偶然的进步，激不起什么水花。

    魏尧进门的时候，就见他的同桌失神地看着窗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坐下。

    池念像是被惊动了，立即转过头。

    四目相接，魏尧看到她眼里刹那间划过的失意。

    她这次考得不理想？

    池念好似调整了情绪，问：“你看成绩了吗？”

    是问谁的，魏尧拿不定主意，干脆答：“没。”

    “我看了下，”池念默了一秒，说，“似乎不太好。”

    “是吗？那你——”

    魏尧本想说‘也别太在意，一次而已说明不了什么’，但池念下一句话就让他愣住了神。

    “我养你吧。”

    她说话时，满脸坚定且态度诚恳。

    “你说，什么？”

    饶是镇定如魏尧，也不禁怔了怔。

    他常年没有重大情绪波动的脸上，这回像是受到了无形的冲击似的，仿佛裂开了一条缝隙。他愣过回神，试图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

    池念则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道：“养你。”

    似乎觉得不可思议，过了好半会儿，魏尧才平复心绪，问出心中所惑：“为什么？”

    “你没考好不是要喝西北风吗？”池念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答应帮你补课，可是看了你的成绩，发现我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所以，我觉得我有责任不让你喝西北风。”

    她一副行之有理的样子，让魏尧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只顾着顺着她的说：“我暂时不会喝西北风。”

    “真的吗？”池念忧虑。

    “嗯。”简简单单一个字，似乎缺了理，又或是要她放心，魏尧补充道，“饭卡里还有钱。”

    闻言，池念沉吟：“那就好。”

    又对他说：“那你有需要的时候喊我。”

    “……嗯。”

    魏尧哽了一下。

    忽然间，有种被包养的错觉。

    讲课之前，许晴简明扼要地讲了下这次月考的成绩情况，顺便还带来一个新消息，班级又有新的转学生来了。

    课间，大家伙闹哄哄作成一团。

    “小胜子，你这情报员怎么当的？”

    “上周不是月考吗？都忙着复习啊，哪有空打听情报。”‘专业’遭到了质疑，周胜憋闷。

    有人站出来说：“没事，这不是还有机会，咱们都还不知道是男的女的。”

    “对啊，最好再来个……咳，男的女的都行，男的来了就是哥们，要是女的，咱们班又要添一枝班花。”

    秦音笑道：“郭书记说得好。”

    “就是就是，郭书记哈哈哈——”大家哄嘘。

    郭书记本名叫郭书棋，人高体壮，是五班的体委。不知哪回被人嘴瓢叫成了书记，一时在班里传开了，便一发不可收拾。

    池念也会听八卦，与大家热情激昂的讨论相比，扭头一看，见魏尧一言不发的坐在那，似乎更加的不近人情。

    身旁，池念出声：“你不好奇吗？”

    魏尧正看着池念课上给他改好的卷子，听到这话，转头看她：“不好奇。”

    他的嗓音低沉没有起伏。

    早晨的暖阳从窗明几净的窗户透了进来，光线充足，从池念的角度，能清楚看到他浅褐色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引力，吸引着她全部的注意。

    “怎么了？”魏尧见她发愣。

    池念心直口快地说：“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魏尧默了。

    后知后觉的，池念意识到用‘漂亮’夸一个男生应该不太好，立马改口道：“不是，我是想说你的眼睛很好看，很透很亮……”

    话未说完，却见魏尧脸色镇定地起身：“沈冬野有事找我。”

    说完，头不回地往外走。

    只留下池念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