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没多想，陪着温凝心一起过去。

    她到了沙地附近才记起魏尧也报了这场。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魏尧和沈冬野在看到她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愣了一愣。

    沈冬野没注意到旁边的人，自顾自地玩笑说：“敢情是我误会了，咱就说池念不可能这么偏心，毕竟咱的关系多亲啊，你，是她的同桌，我——”

    “你什么？”魏尧淡淡开口。

    沈冬野手肘架上他的肩角，嘿嘿地笑起来：“当然是朋友，好朋友，至于以后嘛，就不好说了。”

    魏尧没说什么，果断地转身去排队。

    一个支撑点忽然没了，沈冬野踉跄了两下站直身子，朝着他的背影喊说：“你别急眼啊，那她现在肯定和你亲啊，毕竟你俩同桌呢！”

    最后的那一句，沈冬野见他越走越远，干脆拔高了音量，瞬间将周围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魏尧。

    魏尧：“……”

    这一场跳远，魏尧就像被鬼上了身，心不在焉地随意过了场，不过最后也取得第二的好成绩。

    他刚退场，就瞥见已经凑上去和池念谈天说地的沈冬野，而温凝心站在两人一旁，不满地仰着头看这个花里胡哨的孔雀。

    正当他抬脚走过去时，余光不经意间又瞥见另一道熟悉的身影往这里来。

    方思衡觉得自己好言说了那么多，池念也老老实实地应声，应该是听在心上。但他忽然眼尖地发现，对方又凑过去看人比赛，温凝心也在。

    他不太乐意地过来，想着给池念私下开班好好梳理一下知识点——论应当如何与魏尧保持安全距离。

    魏尧一边说着“让让”，一边拨开人群，与方思衡前后赶到目的地。

    方思衡又是一副正经人模样。

    魏尧一脸漠然。

    两人暗自较劲。

    多少都有点明白状况的其余三人：“……”

    池念咳了一声，最终还是看向方思衡：“你找我什么事吗？”

    毕竟魏尧比完赛，或许是单纯来找沈冬野的，而方思衡，她可以确定是来找她的。

    也大概猜到是为了不想让她跟魏尧待在一起，才找她的。

    人都在，反而不好说什么。

    方思衡：“没事，就是想找你去那边看看。”他随手指了指左边扔铅球的场地。

    原来是来抢人的。沈冬野和温凝心的警戒心瞬间提起，两人期期艾艾地看向池念。

    可这时，没等她有所反应，魏尧先出了声，对着池念说：“我渴了。”

    其余四人：“……？”

    温凝心在心里嘀咕，这是什么招数？没看明白。

    池念看向自己手上拎着的一瓶水，是过来前顺手拿的，还没有开封，不确定地递给他：“给。”

    魏尧面色微不可查地透着别扭，“我不喝这个，要盐水，但是。”

    话音戛然而止，池念反应迟钝了两秒，才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这是在提醒她履行自己的职责，现阶段地照顾下被停了生活费的少年。

    “哦，走吧走吧，学校的超市里有吗？”她问。

    旁边几人的神色随着两人的谈话内容，从疑惑到不可思议再陷入迷茫，一时间复杂得难以言喻。

    两人离开前，池念不忘意有所指地回了方思衡一句：“你去看吧……我对铅球不太感兴趣。”

    这话落在魏尧耳里，忽然有些痛快。

    看着方思衡一脸菜色，他背过身，单薄的嘴角轻轻地挑起来，心想：好像装着娇气一点，也不是那么别扭。

    日光西斜，将地上人们的影子拉长，一天的比赛也终将落下帷幕。

    几个场地的项目结束后，各班的班主任就招揽自己的学生去清理场地和打扫大本营。

    等负责外派的几名同学回来后，许晴清了清嗓子，宣布：“这两天的晚自习取消，等会都收拾完了，把垃圾倒了，就可以回去了。”

    众人一阵欢呼。

    沈冬野在这时奔了过来，抬手勾上魏尧的肩膀，拍拍他的肩角说：“今晚自由咯！”

    魏尧正扫着自己负责的三分地，说：“你什么时候不自由？”

    “那倒也是，”沈冬野翘起鼻尖，骄傲地哼气，“所以今晚怎么安排？”

    “回去睡觉，”魏尧撩起眼角看了他一眼，“今天这么累你还有心思出去？”

    沈冬野思索了下，沉吟：“也是，不过也得吃个饭再睡吧？我觉得我现在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了——”

    魏尧昂了昂下巴，示意他看食堂的方向，那里已经有一大片乌乌央央疾跑过去的残影。

    场面之壮观使沈冬野半张开嘴，惊掉了下巴。

    半响，他意识到自己的蠢样，合上嘴，抿了抿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外面吃不就行了。”

    魏尧提了簸箕往路边的大垃圾桶里一扣，冷冷淡淡地回了他一句：“也行。”

    而后把工具交到秦音那清点，魏尧回过头要和他说可以走了，谁知一个不留神，沈冬野又跑去找了池念。

    池念很快做好一切，这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目放空，仿佛在等什么人。

    沈冬野走过去，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问：“池同学，不回去？”

    池念仰头说：“还没，过一会儿回去。”

    “也是，时间还早，反正今晚也不用来，”沈冬野顿了下，提议：“要不要晚上一起去吃个饭？”

    池念正想拒绝，温凝心跳了出来：“谁要和你一起？”

    沈冬野不知道怎么又惹到这暴脾气的小祖宗了，但看在魏尧和他提过这是他以前的朋友，沈冬野也只好稍微客气地回答。

    他指了指魏尧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愣愣说着：“他，还有我，加一个池念，有什么问题吗？”

    温凝心意味深长地“哦”了句，原来是僚机啊。

    但没等她和沈同志统一战线，见魏尧走来了。

    魏尧大概听到了一些内容，直说：“你们一起去吧，刚好外面新开了一家，味道不错。”

    “可以，”温凝心飞快地应下，转而对池念连声说：“去吧去吧去吧——”

    池念架不住她撒娇，犹豫了一下就答应，“好吧。”

    可沈冬野和温凝心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池念的视线越过两人间的缝隙，似乎看到了谁，又说：“那我去跟人说一声再回来。”

    扭头看清楚她要去找的是方思衡，两人顿时焉了吧唧地“嗯”了声。

    魏尧没吭声，仿佛没什么意见，只视线不自觉跟寻着她的身影游离。

    那两人说了几句，池念朝这边指了指。方思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点了下头，让她去了。

    “那她现在肯定和你亲啊，毕竟你俩同桌呢！”

    不知怎么的，魏尧居然把沈冬野的那句玩笑话听了进去，也许是因为当时有很多人都看着他，那场面多少有点让他印象深刻。

    如果在运动会以前，他或许会和沈冬野保持一致意见——池念平时有点小唠叨的话都会跟他吐槽，也从不在教室里呼朋引伴，放学都是一个人拎了东西就走。

    直到方思衡的出现，他就像个横空出世的多年好友。两人的关系密切到池念晚上去和朋友一起吃个饭都要和他报备。

    可魏尧心里有种直觉，他们不像是校园里拉着小手逛操场，害怕被教导主任捉住小辫的小情侣，反而是光明正大，没有藏着掖着怕人发现。

    在没人注意到的间隙，他不动声色地眯起了眼。

    ——

    放学时分，学校门口的小街上都挤满了人。

    穿梭在人群中，魏尧手插口袋地走在前面给他们引路，不想也没什么兴致的和他们三人凑在一堆叽里呱啦。

    一家店面喜庆还在门口搭了个红色拱门的大排档开在小街的中段，透过敞开的玻璃大门，可以看见里面攒动的人头。

    老板娘年纪看着不大，二十出头左右，笑呵呵地在点单台后忙活，一会来个点菜的，一会有需要跑腿加瓶饮料的，一会绕到后面厨房里端菜。

    沈冬野远远地扫了眼，幽怨地说：“我去，这儿生意这么好，我们好像来晚了，看着都没有位置了。”

    这家店是有包下二楼，但他看着底下散座都满了，更别提楼上包间——一般出来吃大排档的都是一窝出动，有条件的情况下都喜欢进包间里，可以放开了玩啊闹的，不会被外人看见。

    走了一路，魏尧终于肯吭个气：“我让老板留了一个。”

    “这不新开的店吗？”沈冬野惊疑说：“你是认识里头那个漂亮姐姐？！”

    他说的老板娘——五官端正，肤色挺白，叉着中分，一头乌黑的秀发被随意地扎在脖子后团成一个球，看上去随性漂亮。

    魏尧没多说，只嗯了声，率先抬脚走了进去。

    老板娘眼尖地发觉有客人进来，还不太熟练地偏过头想说：“欢迎光临，看看有什么要吃的。”但话还没出口，她先看清了人，话锋随即一转：“哎呀，是小魏来了。”

    魏尧回了声：“小孟姐。”

    “嗯，”孟昭点头，视线越过魏尧的身后，弯起眼和善地笑起来，“这都是你同学啊，给你们留了楼上203，上去拐个角就看到了。”

    魏尧：“好，谢了。”

    “不谢，这有什么好谢的，”孟昭摆摆手，“赶快上去点菜去，刚参加完运动会，肯定都饿坏了吧。”

    没多客套，三人进门都客气地道了谢就识趣地上去了——现在饭点，店里生意最忙的时候，唠嗑只会耽误人家做事。

    “这个吃吗？这个呢？”

    进了包间，沈冬野拿起一份桌上的菜单，指指这个看看那个，询问大家意见。

    他成天和魏尧混在一起，后者的忌口基本也都清楚，主要是征求两个小姑娘的意见。

    池念不挑食，沈冬野说一个她就点一下头表示可以。但温凝心与她恰恰相反，有很多忌口，到最后，成了这两人陷入拉锯战。

    沈冬野：“红烧肉要吗？看图片不错。”

    温凝心：“不行，不吃肥的。”

    “要瘦的啊，我看看。”沈冬野目光跟着指尖往下滑动，“辣炒鸡丁？”

    温凝心凑上前看单子：“很辣吗我吃不来辣，而且吃这个明天会不会长痘啊？”

    沈冬野被她这么一说，顿悟了下：“有道理！那还是别吃辣了，容易影响我的美貌！”

    两个小脑袋就这么凑着商量，把魏尧和池念晾在了一旁。

    等到孟昭拿来一壶清茶的时候，他们也没商量好。

    魏尧把茶壶端来倒了杯水，顿了顿，看向池念问：“喝这个吗？”

    池念这时在回消息，方思衡宛如老婶子上身喋喋不休，难缠得很。她听到这话，分出神来推出自己的杯子，一迭声说：“嗯谢谢。”

    这话说得挺客气，魏尧冷淡地回了声：“没事。”

    片刻后，另一边的两人终于定下来了。

    温凝心直起身子说：“行了，就这些吧。”

    沈冬野食指掸掸菜单，仿佛是完成了一件大工程地长舒一口气。他大声报了一遍菜名，问大家：“这些成吗？”

    魏尧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巷，无所谓地嗯了声。

    池念正和方思衡保证‘吃完了马上回去’，也随口答应：“可以。”

    沈冬野：“那成，我拿下去给老板娘了。”

    估计是他们实在拖得挺久，楼下的客人都消费完了，菜单拿下去没多久，孟昭就端着菜上来了，临走还热情地招待说让他们好好吃，不够再添别客气。

    沈冬野把孟昭送到门口，见人下楼后，反手把门掩上，和温凝心交换了个眼神，清了清嗓子开始盘问：“池同学。”

    池念忽然被点到名，抽空从手机上转移视线，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沈冬野：“今天和你走在一起的那位是谁啊？”

    池念没多想：“方思衡。”

    温凝心嫌弃沈冬野没有效率，直言不讳问：“你们是一对吗？”

    池念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一个没注意咳呛了声，急忙撇清关系：“怎么可能，他单身啊！”

    她不想让温凝心误会，免得耽误了方思衡，于是接着说：“而且他成绩好，性格也很好，很会照顾人，虽然有时候嘴上说得不好听，但是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温凝心听她这么认真地和自己介绍人，心里大为崩溃。

    成绩好，魏尧的成绩勉强算中等……再偏上吧。

    性格好，魏尧还是算了吧。

    会照顾人，这个不好比，没见他照顾过谁。

    嘴上说得不好听，这大概是这两人旗鼓相当的地方了，但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

    至于顾及别人的感受……

    不存在的。

    几轮PK下来，温凝心在心里单方面宣布：魏尧完败。

    她苦兮兮地笑着说：“真这么好？”

    池念点头。

    这时，魏尧开口终结了话题：“再不吃该凉了。”

    不知是不是这天降了温，总觉得包间里有一股寒流涌动，于是都不约而同地照他的话停了闲扯，老老实实地吃口热乎饭暖一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