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
乔清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着。
【我是乔清。】
那边还没回复，她耐不住性子，继续问着。
【什么亲戚介绍？什么意思？】
周其看着发来的消息有些惊讶，都姓乔，原来是乔清。
这次周其回来就是准备见相亲对象的，因为遭不住舅妈的热情，说自己朋友的朋友的女儿有多么好，就给了联系方式，让周其去认识认识。
【不好意思，我舅妈给的联系方式。你不知道这个事吗？】
明白了，一直没催过乔清回家的蒋玫，这次元旦就让她回来，原来是想让她去相亲。
碗里的炒粉越吃越难吃，难怪店里人这么少。
【我并不知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相亲。】
片刻，对面回复了一个好字，便没有再发过消息了。
乔清回家洗漱完躺在床上，看着立在一旁的行李箱，不知道回来是为了什么。
白天奔波太久太累了，她没一会便睡着了。
——
乔清是被门外外婆的大嗓门叫醒的。
“清清呐——快起床了，成天睡懒觉像什么话，像你这个年纪别人都结婚带小孩咯...”
外婆的乡音和门口拖鞋来回踢踏的声音格外刺耳。
乔清拿起手机一看，九点整。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乌龙，乔清此刻不太想出去面对。
房门还是被打开了，她刚好下床穿好拖鞋。
“清清，准备一下，等会出去见个人。”
不用想也知道，见的相亲对象周其吧。
蒋玫端着一锅粥放在餐桌上，语气平淡却又像在施号发令一般通知乔清。
“我不相亲。”
正在摆碗筷的手慢了下来：“为什么不相亲，年龄到了，该结婚了。”
“我也不想结婚。”乔清说完准备走去洗手间洗漱。
蒋玫把手里的筷子扣在桌子上：“胡说。该结就得结。”视线仍然没有抬起来，“你以为，单身女人的日子这么好过吗？我那是没有办法。”
那你没有离开乔启生之前的日子是过得很好吗？
乔清猛地一回头，眼睛慢慢起雾，但还是把伤人的话咽了回去。
乔清走进卫生间，挤上牙膏，快速地刷起了牙。
口腔里的牙膏清凉又苦涩，过多的泡沫在嘴角边流下一条痕迹，乔清赶紧一口吐了出来。
外婆还在门口应和着妈妈的话，嘴巴里一直念个不停结婚的好处。
烦人得很。
乔清胡乱洗了把脸，利落地扎了个马尾就出了门，早餐也没有吃，只想逃离这些喋喋不休的声音。
“化个妆再出门！第一次见面要正式一点——”
背后的声音刚落下，门已经被乔清关上了。
人当然是没有见的，幸好周其也没有再给她发过消息，也算体面。
乔清在镇上漫无目的地逛着，自从十一岁跟着家里从镇上离开，就很久没这么认真地观察过家乡了。
到处都是矮矮的房屋，又老又旧，天空完全遮不住，一抬头就能看见杂乱交错的电线，整个小镇好像都被蒙上了一片褪色的滤镜。
路边店铺里面传来嘈杂的麻将声，还有仍在卖好几年前就不流行的女装店，没有客人，老板就坐在门口嗑嗑瓜子刷刷手机。
乔清望着旁边小卖部拴着绳的小黄狗出神，小黄狗起身摇了摇尾巴，但是绳子长度有限，小黄狗怎么凑也凑不到乔清跟前，好一会之后，它沮丧趴下。
乔清深深呼出一口白气。
手机振动。
是一条转账的信息，金额刚好是一个季度的房租，是家里那位租客交房租来了。
乔清点了收款，看那边没有动静，她又发。
【在干嘛呢。】
一张图片甩过来。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用视觉感官去表达。
图片的内容是关千芸搀着李承江一起往医院外走的背影，看样子今天李哥是去复查了。
【元旦过节没有回家吗？】
【没有，上班呢。】
【李哥情况还好吧？】
【挺好的，没事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谢谢。】
因为是一家医院，李承江跑医院的时候莫北嘉多少会关照一下，有空也会送他们回家，也是常有的事情。
【在家玩的开心吗？】他还不知道她回来是干嘛，毕竟乔清也是被临时“通知”的。
乔清转念一想，马上买了张今晚回青州的火车票，再在这里待着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了。
【我今晚回去。】
——
才住了一晚，拖着甚至还没打开的20寸行李箱，乔清上了回青州的火车。
路程不是很远，窗外雾蒙蒙的。
伴着火车和轨道的轰轰声，乔清头抵在窗子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
手机收到消息，是莫北嘉发来的，问她多久到站。
乔清把下车时间发过去，又靠着车窗睡着了。
“前方到站青州站，准备下车的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看管好自己的小孩——”
感觉睡了很久，直到乘务员的声音把自己叫醒。
拿着身份证刷了出站口，正想打个出租车回去，突然想起某人在下车前发的消息。
乔清掏出包包深处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静音了，屏幕显示六条信息，三个未接电话。
都是来自莫北嘉的消息。
乔清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自己把22点打成了21点。
【我在出站口，你在哪。】
【出站了吗？】
【你在哪。】
【乔清，你出来没？】
...
对方断断续续的消息让乔清感到尴尬。
她马上拨通了他的电话。
两秒后就被接起。
“你在哪？”
“出站口，黑色羽绒服，白色棒球帽，外加一个行李箱。”
“每天都住在一个家里，我还认不出你吗。”听着对方一本正经报着自己的外貌特征，莫北嘉哼笑一声。
外面的风呼呼吹着，屡屡碎发糊在乔清脸颊上。
不一会儿莫北嘉迈着大步子出现在乔清面前。
莫北嘉顺手接过她的行李箱往前走：“我刚才差点要报警。”他回头看她，薄唇微启，“消失了一个小时，躲哪去了。”
乔清双手环在胸前，睡眼惺忪，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回趟家太累了，在火车上睡着了，时间弄错了。”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莫北嘉侧头看了眼她，她好像真的挺累的。
两人走到停车场，莫北嘉利落地把箱子塞进后备箱，乔清径直上了副驾驶。
车子里一股淡淡的雪松香。
莫北嘉坐上驾驶位，把车内暖气打开，车里一下变得温暖起来。
暖风轻轻吹到乔清搭在膝盖上的手，痒痒的。
“和家里吵架了？”
“不想吵架，太费神了。”乔清伸手，点了点屏幕上的暖风标志，把风速调小了些。
车子慢慢启动。
乔清感觉旁边有人时不时在瞄她。
“你老看我干嘛？”
乔清也不看他，半眯着眼看着前挡风玻璃，声音慵懒干净。
“没事，睡会吧。”
两人安静地靠着座椅，一个认真开车，一个闭目养神。
副驾驶这个座位乔清也是坐了好多次了，如果出门顺路莫北嘉就会送她一程，但是她还从来没有在他的车上放过歌。
从车站到家里的距离半个小时左右。
“你开车怎么都不喜欢放点歌？”
“听久了有点吵。”
“你不会想睡觉吗？”
“开长途偶尔会放，但没什么机会开长途。”
乔清把头重新靠回座椅枕上。
前面是一个红绿灯，车子稳步停在斑马线前。
莫北嘉伸出右手往中控屏上点了点，歪头说：“连你手机，放首歌吧。”
乔清前面的铺垫还是让他听懂了。
“放你喜欢的就行。”莫北嘉又接着一句。
车里响起王菲空灵缥缈的声音，唱的是《红豆》。
“你知道我回去见谁了吗？”
“你说。”
“我去见周其了。”
“周其是谁？”莫北嘉的眼睛仍然看着前方，右脸却往乔清那边偏去。
“就是上次出差你碰到的那个人，我前同事。”
“这么一来一回折腾就是为了见他？”莫北嘉语气里好像还带了一丝不屑。
“估计是拿我做人情呢。”
“谁？”
“我妈的朋友。”
莫北嘉也听明白了个大概，看来她是被拉回去相亲去了。
“那人目的性太强。”
“是吗？其实人还是不错，就是...”
还不等乔清说完，莫北嘉扭头道：“怎么，跟他看对眼了吗？”
“那还谈不上，我和他基本不熟。”
“你是怎么定义熟悉的？”
乔清用手轻遮下半张脸打了个哈欠，轻声说着：“认真开车吧，我要睡会。”
对方不做声，车子匀速前进着。
——
元旦第二天，李承江也刚从老家回来，家里老母亲不愿意搬到城里住，说人生地不熟也没有朋友，待在老家自然舒服。
他也由着老人家，回青州后便叫乔清和莫北嘉一起去家里吃个晚饭，让大家一起聚聚。
莫北嘉今天刚好坐班，所以乔清一个人先过去了。
在外面敲了两下门，立马就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年轻人。
年轻人开门点了点头，轻声唤了句：“乔清姐，你好。”
乔清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厨房里的关千芸走了出来。
“清清来啦。”关千芸笑盈盈走过来，拉着她进门，手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净，乔清的手变得粘粘的。
一进门就看到李哥家和和以前有了些不一样。
玄关的鞋架由以前摇摇晃晃的铁架变为实木的了，老旧的电视柜下面多了两个花瓶，里面插着数朵好看的郁金香，前面的玻璃茶几上也收拾的整整齐齐...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儿子，他叫关铭，今年24了。” 关千芸笑眼盈盈，边说着边伸手把她儿子本就不乱的头发捋了捋。
上次是第一次见关千芸，这第二次就见到她的儿子了。
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个子不太高，皮肤黝黑，一件棕色格子棉衣外套，看上去旧旧的，好像穿了两天没洗又接着穿了三天的样子。
乔清这才礼貌笑了笑，然后把包放下在沙发旁，进厨房看了眼发现李承江不在。
“千芸姐，李哥呢？”
“噢，家里没有料酒了，他出去买去了。”关千芸边说边往厨房走去，继续备菜着。
乔清走到电视柜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关铭话也不多，和乔清介绍了一下自己，他说自己现在在一家餐饮公司当会计，两人就没有再过多的交谈了。
十分钟后，门外传来钥匙开门声，李承江回来了。
“清子来啦，”李承江看了看四周，没看到莫北嘉，“那小子呢？”
“他值班呢，下班了就过来。”
“你和小关见过了吧？今天过节，人多热闹，就叫上大家一起吃个饭。”李承江笑呵呵地提着料酒往厨房去。
铁锅里的油噼里啪啦吵着，还夹杂着老式排气扇的呼呼声，肉香味一直飘出，是家常菜的味道。
那两口子也不需要客厅的人去帮忙，乔清过去几次，都被赶出来，索性就窝在沙发上玩起手机。
菜都弄的差不多了，李承江刚准备叫他们摆放碗筷，突然哎呀一声：“看我这记性，又忘记买些饮料回来了！”
“我去买吧。”乔清拿起外套就往门外走。
刚走到楼下，手机电话响起。
是妈妈打来的。
应该是昨天相亲那件事吧，妈妈和外婆还以为自己和对方聊的很好，那天回去的时候乔清也只是搪塞了几句就再也没提了。
乔清自然是不想接这个电话，按下了静音键就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在小区门口的小超市里买了大装的一瓶可乐和一瓶椰奶，拿出手机准备结账，就看到十条未读消息在屏幕躺着。
一口气把消息都划走，匆忙结完账，乔清走出超市。
走了不出十米，乔清细嫩的皮肤被塑料袋提手给勒红了，刚想换一只手，就被一股往上提的力气带去。
触到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
乔清把手快速往回缩，以为在小区门口碰到抢劫的了。
往右边一看，是莫北嘉，他把她手上的东西接到了自己手里。
他一手提着刚买的饮料，一手提着一筐新鲜车厘子。
李承江那边不太好停车，莫北嘉便把车子停在小区里，然后走去修车行。
乔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莫北嘉撇头：“走啊，看什么。”
乔清的表情即刻恢复正常，淡淡地开口说：“看看绅士的你。”
他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她。
刚走没几步，乔清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蒋玫打来的。电话响了好几声，乔清还在犹豫着接不接的时候，对方好像不耐烦地挂断了。
紧接着又是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是周其。
旁边的男人无意瞄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眼底掠过一丝冷淡。
乔清也被一直不停歇的消息弄烦了，索性就接了起来。
“喂，有什么事吗？”她的眉头微皱，但语气听不太出有什么情绪。
“乔清，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好家伙，对面传来的熟悉声音是蒋玫的。
“妈？你怎么拿别人的手机…”敢情是找到人家周其那边去了？
电话那边一顿情感绑架，冷漠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些讥讽，所表达的都是围绕着自己女儿怎么让自己丢了脸面的话语。
临近饭点，路边的人不多，一辆中型货车疾驶而过，如钢铁野兽般划破此刻的宁静，灰尘肆意扬起。
乔清被对面的三言两语堵得还不了嘴。
也不知道是周围太安静，还是手机都有的这个通病，明明没有开免提，对面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
乔清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盯着地上，头还是直直抬起，耳朵却因为旁边站着的莫北嘉而红到可以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