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淞镇的夜,被咸腥的海风和铁锈味浸透。废弃的旧船坞区如同巨兽腐朽的骨架,沉默地匍匐在黑暗的海岸边。月光吝啬地透过厚重的云层,在水面投下破碎的光斑,勉强勾勒出扭曲的钢铁轮廓和漂浮的垃圾。死寂中,只有海水拍打朽木的单调声响,以及远处零星传来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模糊汽笛。
桃乐丝像一抹融入夜色的幽灵,紧贴着冰冷潮湿的水泥堤岸移动。她换下了所有带有庄园标识的衣物,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外罩一件同样不起眼的防水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和警惕扫视四周的浅色眼瞳。林尼提供的微型感应器被她紧紧扣在掌心,冰冷的触感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薇莉兹的承诺如期兑现。就在她潜入船坞区的瞬间,怀表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零一分时,白淞镇的西南方传来极其微弱、若非刻意感知几乎无法察觉的元素力紊乱波动——通讯干扰开始了。五分钟倒计时,无声地在桃乐丝心中滴答作响。
目标区域在船坞最深处,一个半沉没的巨大干船坞。根据林尼的情报和兰斯洛特从法科利私库物资清单里逆向推演出的信息,那里结构复杂,有多个隐蔽的出入口和观察点,是进行非法交易的理想场所。
她攀附着锈蚀的钢架,动作轻巧无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污和海水腐败的气息。下方,几道模糊的身影在船坞底部晃动,手电筒的光柱偶尔扫过水面,照亮漂浮的油污和腐烂的木屑。其中一人穿着考究的至冬毛领大衣,身形隐在阴影里,气息凝练如冰——那应该就是代号“冰镜”的买家。而背对着她,正与“冰镜”低声交谈的,赫然是洛佩斯伯爵的心腹管家!伯爵本人果然谨慎,并未亲临,只派了最信任的爪牙。
桃乐丝屏住呼吸,将微型感应器贴在冰冷的钢梁上。感应器微微震动,一道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短暂地扰乱了下方两人周围一层几乎不可见的、淡蓝色的冰元素护盾结界。就是现在!
她如同离弦之箭,从高处无声滑落,目标直指管家脚下那个看似普通的金属手提箱——情报必然在其中!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箱扣的瞬间——
“哼!老鼠!”
一声冰冷的嗤笑从侧面传来。并非来自管家或“冰镜”,而是来自一个原本如同雕塑般靠在阴影里的守卫!
那人反应快得惊人,在桃乐丝扰动静音结界的瞬间就已警觉,此刻如毒蛇般窜出,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桃乐丝的后心!角度刁钻,时机狠辣,绝非普通守卫!
桃乐丝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她强行扭转身形,以牺牲平衡为代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后心。但冰冷的锋刃依旧狠狠划过她右臂外侧!
“嘶——!”
剧痛瞬间炸开!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袖。更糟糕的是,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暴露了她的存在!
“有刺客!”管家惊怒的吼声响起。下方的手电光柱瞬间聚焦,脚步声和武器出鞘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那“冰镜”反应极快,一把抄起手提箱,身影向后急退,同时一层更厚实的冰墙瞬间拔地而起,封住了桃乐丝追击的路线!
干扰时间还剩不到三分钟!机会稍纵即逝!
桃乐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她知道自己被逼到了极限。普通的元素力爆发无法瞬间突破冰墙、压制守卫、同时抢夺箱子。她需要更强大的、超出常理的力量!
没有丝毫犹豫,她忍着剧痛,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摸出了一张折叠整齐、边缘已经磨损泛黄的符箓。符纸呈暗金色,上面用朱砂描绘着繁复玄奥的璃月符文,透着一股古老而沉重的气息。这是她按照记忆中使用过的符箓画的。
“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桃乐丝将体内仙力灌入其中!暗金色的符箓瞬间爆发出刺眼夺目的金光!
轰隆——!!!
以桃乐丝为中心,肉眼可见的金色色冲击波呈环形猛烈扩散!首当其冲的是那偷袭她的精锐守卫,他连惨叫都未及发出,整个人连同手中的匕首瞬间被冻结成一座表情凝固的冰雕!紧接着是管家和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护卫,他们的动作瞬间僵直,体表迅速覆盖上厚厚的冰霜!
那“冰镜”构筑的厚实冰墙在符箓的威能面前如同纸糊一般,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轰然崩塌!狂暴的寒气甚至让整个干船坞底部的水面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形成了一片迅速蔓延的冰原!
手提箱从“冰镜”脱手的手中飞出!
就是现在!
桃乐丝强忍着右臂伤口被寒气侵入的麻痹,猛地向前一扑!她的左手精准地抓住了在半空中翻滚的金属手提箱!
“拦住她!不惜一切代价!”管家被冻得嘴唇发紫,声嘶力竭地吼道。
残余的、未被完全冻结的守卫和反应过来的“冰镜”同时出手!数道冰锥、水箭和刀光从不同方向袭来!
桃乐丝抓起箱子,就地一个狼狈却有效的翻滚,躲开了大部分攻击,但一道刁钻的水箭还是擦着她的左肩飞过,带起一溜血花。她不敢恋战,借着翻滚的势头,猛地撞向旁边一个早已锈蚀不堪的通风管道口!
哐当!
脆弱的铁皮被她撞开一个大洞!里面是漆黑、狭窄、散发着浓重铁锈和霉味的通道!这是她之前就观察好的撤退路线之一!
“追!”身后传来愤怒的咆哮和杂乱的脚步声。
桃乐丝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在狭窄黑暗的管道中拼命向前爬行。伤口在粗糙的铁皮上摩擦,带来钻心的疼痛,鲜血不断渗出。失血带来的寒意让她眼前发黑。但她死死抱着那个冰冷的金属手提箱,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
身后追兵的声音和手电光越来越近。她听到“冰镜”冰冷的声音在指挥:“封死出口!她跑不了!”
桃乐丝的心沉了下去。这条管道是死路!尽头是通往污水排放口的格栅!
就在绝望即将淹没她的瞬间,外面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轰!轰隆——!!!
巨大的火光映红了管道入口的缝隙,整个船坞的结构都在剧烈震动!凄厉的警报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是更密集的爆炸和混乱的喊叫:“着火了!快救火!”“是船坞东区!燃料库炸了!”“有入侵者!不止一个!”
林尼的“烟火”准时到了!而且规模远超预期!
追兵的脚步声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有人高喊着去救火,有人则更加疯狂地冲向管道口。
这混乱给了桃乐丝最后的机会!她爬到管道尽头,用尽全身力气踹向那早已锈蚀的污水排放口格栅!
哐啷!
格栅应声而落!下方是漆黑、散发着恶臭、水流湍急的排污管道!
冰冷腥臭的海水瞬间涌入!桃乐丝毫不犹豫,抱着箱子,纵身跳了下去!
刺骨的污水瞬间淹没了她,伤口接触到脏水带来一阵灼痛。她屏住呼吸,借着水流的冲力,拼命向下游潜去。身后传来守卫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向水中射击的噗噗声,但都被湍急的水流和爆炸引发的混乱噪音掩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肺快要爆炸,桃乐丝才在一个远离船坞的、布满藤壶的废弃码头桩基旁冒出头。她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铁锈味的污水,浑身冰冷刺骨,左臂的伤口在污水的浸泡下火辣辣地疼,失血带来的虚弱感阵阵袭来。
她费力地爬上湿滑的石阶,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息。月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云层,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和染血的左臂上。她紧紧抱着那个同样冰冷、沾满污渍的金属手提箱,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远处,白淞镇旧船坞的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警笛声和叫喊声交织成一片。混乱仍在继续。
她逃出来了。带着至关重要的情报,也带着一身伤痕和透支的身体。